《灾神请多指教》 第1章 [现代情感] 《灾神请多指教》作者：两颗豆子滚啊滚.【完结】 简介 【阳光神女救赎温柔孤儿，虐男多，he】 林遇救了场火，还救了个跳桥的女孩安瑶。 事后安瑶缠着他，称自己是本地的福神，要在凡间集五福，因他体质特殊，想与他合作。 林遇婉拒：“我不参加传销组织。” 安瑶转身从楼顶一跃而下，他信了。 后来，林遇发现安瑶一直在骗他， 但他不在乎，只想留住安瑶， 想要她更多的怜悯，更多的爱。 安瑶：“我人都给你了，还要怎样才算更爱你？” 林遇：“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被赶鸭子上架做了灾神后， 安瑶铁了心要调岗当福神， 为了造福众生，吃了一堆苦， 最后差点丢了小命， 回头想想，做什么福神呢？ 不如抱着林遇睡大觉来得舒服。 第1章 他是不是看到我了？ 严冬的夜晚，冷雨滂沱，寒风刺骨。 极其罕见的冬季暴雨在锆州这座小城已经连续下了四天，下午刚变小的雨，现在再次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雨势迅猛，水库水位暴涨，水坝紧急开闸泄洪。 在锆州大坝之上，林遇握紧了手中黑色的伞，在强风中几欲站不稳。 雨声、流水轰鸣声、呼啸风声，连同那团团水雾，被吞没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大雨淋湿了林遇的衣服和鞋子，换做他人，早已冷得止不住颤抖，可林遇没有。 他抬头望着，漆黑的眸中有一抹红。 那抹红从半空中缓缓落回大坝上。 卷发红唇，红裙似火，安瑶丝毫不受风雨的影响，仿佛在夜里安静盛开的一朵红色罂粟花。 “林遇，你看到了吗？” “这才是我，狂风是我，暴雨是我，山崩地裂也是我。” “我是灾神，凡人苦难皆出自我手，以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 相隔不到五米的距离，安瑶落寞的神情悉数被林遇收入眼底。 “你如果怕了，厌恶了，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做出选择。”安瑶挤出微笑，“若你不愿意继续，集福的事今后我可以自己来，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林遇撑伞的手垂下，松开。 他就这样走进了倾盆大雨中。 一步，两步，三步……林遇没有犹豫地穿过风雨，向安瑶靠近，直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听见她的心跳。 林遇将安瑶紧紧抱进怀里，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安瑶单薄的红裙顷刻间因风而扬起，上一秒还是干爽的长发迅速被雨水打湿。 两人衣衫尽湿，相拥在黑暗里。 “安瑶，我只知道我的快乐是你，希望是你，光亮也是你。” “我从不敢告诉你，我是如何日日妄想你能就这样永远留在我身边，陪着我，眷顾我。” “现在我把我的贪心和不堪全都坦白，祈求得到你的怜悯，你可不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 对于凡间而言，安瑶是众生的灾，却独独是林遇一人的福。 两个月之前。 “今年第15号台风‘尼尔’已经登陆，到达锆州市时的风力将达16至17级，请广大市民减少出行，做好防范措施……” 以往每日都人头涌动的锆州安华庙大门紧闭，留下的唯一一个老守门人坐在小小的值班室里，收音机传来断断续续的播报。 “都11月了，有必要布置这么强的台风吗？又不是年底冲业绩。”安瑶坐在安华庙前殿一个小小的神像上抱怨。 她掏出一排牛奶片，扔了两片进嘴里。狂风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红裙和外面套着的红雨衣虽是湿了，但在风中纹丝不动。 “天命这样安排，我们打工的也只能照做了。”莫清穿着黑色的雨衣站在安瑶旁边，悠哉地看着快被吹倒的树木和时不时砸下来的瓦片，露出欣赏的神色。 安瑶两年前继任锆州灾神，但布置灾难的能力不输给工作了几百年的灾神，这点让莫清对她刮目相看。 莫清揉了揉安瑶的脑袋，“大家都说你天生神力极强，50岁以后才能上任的神职，安华放心让你20岁就继任，今天看你这布灾的能力，我算是心服口服了。” “我们都认识两年了，你这才对我心服口服啊？”安瑶揪出重点。 安瑶刚刚继任之时，曾去过锆州和茂城边界布置灾难，意外认识了茂城恶神莫清。 莫清虽然比安瑶大了70多岁，但两人志同道合，很快就成为了朋友——讨厌灾难的锆州灾神，和讨厌罪恶的茂城恶神。 “好歹我是100多岁的老神仙了，要是这么快对一个22岁的丫头片子感到服气，用你的口头禅来说，多没面子。”莫清打趣安瑶。 “神力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做这份讨人嫌的工作？”安瑶看着身下矮小的神像，越发不满。 “你看我的神像，无名无姓，无人问津，整天日晒雨淋的，你再看我姐的神像！” 安瑶羡慕地看向中殿室内高高大大的福神像，神台摆满了供奉的鲜花和食物，还有一个装满香火钱的功德箱。 “我也想做福神！”安瑶朝天空大喊，“我要造福人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第2章 前殿两旁的花草被台风连根拔起。 莫清笑着摇摇头：“你生为灾神，造福那是违反天命，还想不想做神仙了。” “灾难时间到！灾难时间到！” 安瑶的手机闹钟响了，她丧气地问莫清，“恶神大人，陪陪我这个小可怜去工作呗。” “好。”莫清一向很顺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神仙。 安瑶走向安华庙大门，轻轻一挥手把紧锁的门打开。 老守门人看见门被吹开，赶紧扶着墙顶着风去关门。 “安华保佑。”守门人嘴里念叨着。 安华庙处在锆州市中心，庙前不远就是锆州公园，公园边是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经常塞车，即使有超级台风，路上仍有不少车辆。 一些行人在街道上艰难前行，这么大的风根本撑不住伞，有的人穿着雨衣，有的人干脆就淋着走。 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曳，政府派人提前在树干处做了很多支撑，看上去都还算稳固。 安瑶和莫清走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莫清像看戏般盘腿坐下，安瑶看着行驶中的车辆，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造孽啊。” 她转头看向左边的一棵树，抬起手，朝树干张开手掌，瞬间引来一阵极强的风，只对着那一棵树猛吹。 树干朝马路一侧的支撑一根根断掉，五六米高的大树轰然倒向马路中间，砸中了两辆不同方向行驶的小汽车。 由于车被砸停，后面连续几辆小车没有及时刹住，都狠狠地撞到了一起，还有一辆车为了躲避而急转弯，结果撞上了另一个方向开来的小车，导致那个方向行驶的车也产生了碰撞。 严重的连环追尾把路口堵住了，十几辆小车的双闪灯在雨中不停闪着。 安瑶默默地旁观自己布置的灾难，脸上尽是不悦。 “为何天命如此。”安瑶小声说道，不是疑问，而是不满。 “这个问题怕是无解了。”看着眼前的一切，莫清语气中也少了先前的愉悦，神情在风雨中变得严肃。 一个穿着大衣的高挑男人率先从一辆被撞停的车里下来，跑去被砸中的两辆车旁查看车里人的情况。 其中一辆车只有司机一人，树砸到了后排座，司机并无大碍。 但另一辆车正好被砸中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司机已经浑身是血不省人事。后排座有两个孩子，小女孩几乎被撞到了前排座，头上流着血，小男孩系着安全带，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只是被吓坏了，不停地哭喊。 男人尝试打开车门，但车门已经被压得变形，根本打不开。 “小朋友！”被淋得浑身湿透的男人从被砸碎的车窗朝里喊，“你把后面的车门打开好吗？” 小男孩被吓丢了魂，一直哭。 男人虽然着急，但仍冷静地与旁边的人商量是否要破窗。 此时警车赶来，一名女警和两名男警朝事故现场跑来。 “林遇！”女警叶初阳朝那个男人喊，“这辆车交给我们，你们去其他车里看看还有没有人受伤。” 林遇默契地朝叶初阳点点头，转身的瞬间朝安瑶的方向看了一眼。 红色的雨衣在昏暗的树下格外亮眼。 “大家都离树木远一点！”林遇朝下车查看情况的司机大声喊，和其他热心市民一起开始逐辆检查追尾小车的情况。 “莫清，他是不是看到我了？”安瑶感觉有一瞬间与林遇对上了眼。 “怎么可能，凡人看不见神，除非我们给他们开神眼。” “也是。”安瑶果断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是还没结束吗？”莫清站起身，看着在风雨中手忙脚乱的人们。 “嗯，还有一棵。”安瑶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差不多了。” 安瑶拍了拍身旁的大树，又是一阵狂风吹来，这棵树也倒向了路中间，砸向了其他的车辆。 惊呼声再次响起，不远处的林遇朝这边看过来，再次看到了那个在风雨中面无表情的红雨衣女孩，她还是站在那棵树旁，静静看着被树砸中的车。 林遇皱了皱眉：不是叫她离树木远一点吗？ “快来帮忙！”叶初阳的声音传来，林遇朝第二棵倒下的树小跑过去，帮助赶来的消防和医护人员搬起树木，运送伤员到停在远处的救护车上。 “我母神该来了。”安瑶看了几眼从车上被救下来的几个人，似是不忍心般转过头看向别处，“走吧。” “不等死神了吗？”莫清问。 “不等了，反正她工作我也插不上手。”安瑶走进人群中，朝安华庙的方向走去，莫清紧随其后。 人群中混杂着哭喊、呻吟和指挥的声音，安瑶挥手将声音都消除掉，快步穿过灾难现场。而林遇的目光一直随着那抹红色移动，直到它消失在转角。 “阿遇，你没事吧？”叶初阳拍了拍发愣的林遇，有点担心。 “没事。”林遇用衣服擦了擦全是雨水的脸，可是衣服也湿透了。 “别看了，你赶紧走吧，这段路要暂时封了。”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没有了，你是不是赶着去医院看你奶奶？” “是，那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林遇回到车里等前方车辆开走，看着不远处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几辆车，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可还是没忍住回想起十四年前那场车祸。 第3章 同样是在大雨里，破碎的玻璃，浓浓的血腥和汽油味...... 前车突然亮起的红色刹车灯把林遇拉回现实，看着刺眼的红灯，林遇想起刚刚的红雨衣女孩。 别人都被风吹得站不稳，但她却丝毫不受影响，就那样安静又冷漠地看着灾难现场。 林遇觉得很诡异，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锆州是个历史悠久的小城，向来少灾少难，这么强的台风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出现了。 锆州人都觉得是受到了安华神的保佑，老人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什么灾难来到锆州都会被安华神赶走”。 安华是南北朝时期锆州一带的英雄，多次带兵击退进犯的敌人，后又带领当地人民改善民生，在他去世之后，百姓大力建立庙宇供奉他，最大的那座庙就是如今的安华庙，也是锆州天庭府所在地。 因生前功德无量，安华被先主神收为第一学徒，出师后成为锆州天庭府的天神，统管锆州诸神。现主神是安华的师弟，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但只有锆州诸神才知道，安华是个妻管严，自从与死神抚生喜结连理，天神的气势硬生生弱了大半。 很快安华和抚生就有了两个女儿，一个福神安宁，一个灾神安瑶，安华又多了一重女儿奴的身份，剩下的那半气势也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好在锆州众神一团和气，也不需要安华如何强势管理。 “好想逃跑啊。”被称赞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安瑶却一点都不享受这个光环，她看着安华庙大门，不是很想进去。 “锆州是天庭府发源地之一，安华又是先主神的大学徒，锆州众神受他庇佑，神力都比其他地区的神强上不少，求都求不来的神职，你是头一个说要逃跑的。”莫清揶揄安瑶。 “不同地区还不是干一样的活，我生来是灾神，就算升去总府也只能当灾神。”安瑶自从继任起，就没喜欢过灾神这个神职。 “说到逃跑，我倒是——” “安瑶！”莫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锆州生神迎生打断。 迎生白白胖胖，总是笑嘻嘻的，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只看得见白白的牙齿，安瑶私下喜欢叫他胖子大叔。 “莫清也在啊。”迎生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迫不及待地告诉安瑶，“你姐和良缘吵起来了！” “我姐和爱神吵架了？走走走！”安瑶立刻来了兴趣，拉上迎生就往安华庙里走。 “我就不去凑你们锆州内部的热闹了。”莫清朝满脸兴奋的安瑶说道，“我回茂城”。 安瑶摆摆手跟他告别，随即穿过安华庙大门，直奔庙里的爱神像。 诸神办公室的入口都不一样，像福神、爱神这种有名有姓的神，可以通过庙内相应的神像进入办公室，而没有对应神像的神，如灾神，办公室入口被安排在没有特定代表谁的小神像上，其他暂时没有正式神职的学徒神则通过庙里壁画上的画像进入。 还没踏进爱神办公室，安瑶和迎生就已经听到良缘那一嘴东北话了。 “拉倒吧！那渣男整天搁那瞎扯淡！麻溜点儿分了才是福！” 良缘虽然在南方做神，仍然保留着以前习来的东北口音，配上他冬天爱穿的军绿色大棉袄，活脱脱一个东北大老爷们儿。 这么对比起来，穿着单薄旗袍的安宁显得气场稍弱。 “你这是违反天命，干扰了那小姑娘的姻缘。”安宁语气虽温和，但“违反天命”、“干扰姻缘”字字沉重，愣是让良缘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你跟前爱神学的那些都还给她了吗？” 安宁比良缘多活的五十几年可不是虚的。 “安瑶迎生你们来得正好，赶紧来评评理。”良缘见到安瑶二人就像见到了救星。 原来良缘昨夜给常来求爱神保佑的女孩小文托了个梦，在梦里把她男朋友小李出轨的画面都给爆出来了，小文醒来后，联想到小李这段时间的异常行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出轨了。 本来照着天命给福神的工作安排，安宁要在小李冒着台风去给小文送食物时，布置场景让小李的车抛锚，小李大概率会冒着风雨步行到小文家，而小文见到小李如此在乎自己，会感受到很强的幸福感。 结果被良缘一搅和，小文见到小李时不但没有很感动，反而趁小李换衣服的间隙，偷看他的手机，发现小李真的出轨了，还是同时出轨好几个人。 “那可怜的孩子哭了一整天。”安宁皱眉说道。 “这一份福气就不该是她的，早点解脱好过傻啦吧叽地被骗那么久！”良缘振振有词。 “你明知道这是天命安排，破坏天命，用法力干扰凡人的行为，是会受到惩罚的。”提到违规被惩罚，安宁语气更重了。 “我哪有干扰她的行为，不就是托了个梦嘛，接下来咋整都是小文自己的选择。再说了，天命安排让小李的车抛锚，我也没破坏啊，要是违反了规定，我早受罚去了，还能在这儿跟你掰扯？” 良缘说得有理，安宁没有继续回怼，如果神在天命安排之外使用法力干扰凡人的行动，确实会立刻被惩罚。 轻则被囚禁几年，重则神格破裂沦为凡人。 “我老早就按照天命完成了她的姻缘任务，看那姑娘稀里马哈的，又贼虔诚，我就额外提供了一点售后服务。”良缘见安瑶不出声，赶紧说多几句增加胜算。 第4章 “安瑶妹子！你跟那小文岁数差不多，你说说看。”良缘比划起来，“是沉浸在虚假的感情中更幸福，还是提前看清楚真相更幸福？” “得了吧，瑶瑶还小，她怎么会懂。”安宁不想为难安瑶站队。 这下安瑶可不服气了：“谁说我不懂，我看了很多情感话题的！照我说，这种渣男就要尽早说再见。” “与其沉浸在早晚要破碎的泡沫里，不如尽早戳破泡沫，看清现实。”安瑶有模有样地学着手机小蓝书里的情感语录说道。 其实她心里虚得很，她确实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 论好面子，锆州天庭府安瑶排第一，论装成熟，锆州天庭府只有安瑶一个。 “迎生！你也说句话嘛！”良缘想要把所有人都拉进自己的阵营，尽早结束这场辩论。 “万事皆由凡人自己选择，我们听天命，他们尽人事。”迎生摇摇头，说起道理来比看上去稳重多了。 “哎嘛！整这一套一套的。”良缘还没有吐槽完，他们敬重的天神安华就出现了。 “听说这里有热闹看啊。”安华说道。 “来迟了。”安瑶嘟囔。 “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你们都有自己的理解，只要不破坏天命，不违反规定就好，别争了。”安华是来做和事佬的。 “可是姐姐说良缘就是违反规定了。”安瑶成功达成添油加醋的目标。 安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安华赶紧瞪了一眼安瑶，示意她闭嘴。他深知自己大女儿极有原则，有时候非常较真，看来这次良缘不服个软，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安华走到安宁身旁一把揽住她，一边哄人，一边朝良缘挤眉弄眼不停暗示。 “不过我女儿说的情况大家确实要注意，规定就是规定，咱们做神仙的不能违反天命，良缘你说对吧。” “……” 良缘打心眼里觉得安华得好好改改女儿奴的毛病了，不然早晚有一天这庙要改名叫安宁安瑶庙。 “注意而已？父神的意思是良缘没做错，是姐姐错了？”安瑶这次是真诚发问。 这话一出口，安华的脸都黑了。 瑶瑶啊，这是说话的艺术啊，给彼此都留点颜面不好吗？安华老泪纵横，有苦说不出。 “真没做错？！”安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场面一度很尴尬，良缘想着干脆认怂得了。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安瑶一溜烟跑出了办公室。 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机给莫清打了通电话。 莫清刚接通，就听到安瑶的咆哮。 “莫清！你快回来！我可以做福神了！” 第2章 在一片火光中，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穿红裙的女孩 莫清在某神惊天动地的喊声中又回到了安华庙，从前殿那尊属于安瑶的无名小神像进入她的办公室。 只见安瑶亢奋地在白板前写写画画。 “怎么回事？”莫清问道，“安华让你去当福神了？” “他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这样做了。”安瑶转过身，开始发表讲话。 “众所周知，我生为灾神神格，如今贵为灾神。灾神只能遵从天命安排去布灾，不能擅自破坏天命。” “良缘！备受喜爱的爱神，按照天命促进了凡间一段美好的姻缘，可是完成任务之后，他用一个梦，又破坏了那段姻缘。”安瑶故作玄虚地停顿，“然而这看似破坏了天命的举动，却没有受到惩罚。这说明什么？” “什么？”莫清觉得安瑶有些好笑，但还是配合她的表演。 “说明只要满足以上两个条件，万事皆有转机。”安瑶向莫清展示她刚才写下的东西。 条件一、必须遵从天命安排布置灾难。 条件二、不能施法干扰凡人行动。 “如果说，我遵从天命安排布灾之后，在没有施法干扰到凡人行动的前提下，帮受苦受难的凡人化灾为福。”安瑶对着白板，兴奋地挥动手中的笔，“那我也可以造出福来！” “世间有八苦，若我按照这逻辑，将八苦都化为福，别说人间五福了，人间八福我都能造出来！”安瑶拍打着白板，斗志昂扬。 “造了福之后呢？你不还是要继续当灾神吗？”莫清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等我成功把五福都造出来，就拿去给父神和主神看，证明我有能力造福，让他们把我调去做福神。”安瑶越想越觉得可行，“用凡人的话讲，这叫调岗。” 莫清站起来，拿过安瑶手中的笔，在白板上分析道：“首先，你用神力布灾，灾难一旦成型，便不可被扭转，将直接作用于凡人。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化灾为福？” “去救他们啊。” “你救他们的这个行为，就已经破坏了第二个条件。”莫清无情打碎安瑶的美梦，“你别忘了前灾神是为什么沦为凡人的。” 安瑶听到前灾神，下意识捏了捏脖子上的八芒星项链，那是前灾神若梦在她几岁的时候送给她的。 两年前，若梦在一次布灾工作中，施法干扰了凡人的行动，因破坏天命而神格破裂，此后再也没有神见过她。 若梦犯错堕凡，灾神缺位。 灾神掌控天灾的能力特殊，布灾时需要很强的神力支撑，无法被其他神替代，而锆州当时只有安瑶拥有灾神神格。 第5章 按照规定，在20岁之前，神不会被授予神职或者其他工作，只需要接受各方面的教育和培训，全面了解神界和人间，学会掌控神力，20岁之后便可以成为相应神格的神官学徒，跟着现任神学习如何履行该神位的职责，一直到50岁之后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准继任神，等到现任神卸任，学徒便可以继位。 安瑶的神力深厚，极具天赋，就算没有当过学徒去历练，也完全可以胜任灾神的工作。 众神觉得只要安瑶按照天命办事，总会慢慢积累出经验，所以一致认同让她继位。 毕竟，灾神缺位可比灾神没有经验严重多了。 就这样，刚刚20岁的安瑶被赶鸭子上架，直接跳过至少为期30年的学徒历练，继任灾神。 “那我可以用不施法的方式去救他们嘛，帮忙拉一把之类的。”安瑶还是很珍惜自己的神格的。 “你别忘了，凡人看不见我们，也碰不到我们，与凡人产生交集的唯一办法，就是施法给他们开神眼。”莫清提醒道，“仅仅是开神眼与凡人交谈确实不触犯规则，可你要是在开神眼之后，又对凡人做了什么，比如拉他们一把，那就是施法干扰了他们的行动。” 莫清拿过安瑶手中的笔，在条件二上打了个交叉。 安瑶不甘心地叉起腰，陷入沉思。 “还有一种情况，部分苦难是纯粹的人祸导致，与天命无关，你一旦施法干预，对于施害者来说，也是干涉了他们的行为。” 莫清又给条件二画多了一个交叉。 “那我可以在灾难发生后，间接施法化解灾难，而不是从凡人身上下手。”安瑶换了一种思路，“简单来说就是曲线救国。” “你拥有的是制造天灾的能力，要么布灾，要么直接不布灾，消除天灾。”莫清双手交叉于胸前，认真分析道，“我还没听说过布灾之后，又能将它化解掉的案例。” “所以你唯一的选择——”莫清用笔指向条件一，想继续分析下去。 “我就不信了！”安瑶夺过笔，狠狠圈出条件二，“不就是曲线救国嘛，没试过就说不行，多没面子！” 莫清想起安瑶本就是有些冲动好强的性子，无奈地笑笑。 “那你多加小心，千万不能才做两年灾神就被惩罚了，多没面子。” “受难时间到！受难时间到！” 闹钟又响了，安瑶摩拳擦掌，准备实践“曲线救国”造福大法。 锆州中心医院里，所有病房的门窗都紧紧关着。 林遇的奶奶何玉秀住在vip楼层的单人病房，她的脸被苍白灯光照着，显得没有丝毫血色。 “奶奶，吃块苹果。” 林遇坐在病床边，小心地把一小块苹果递到何玉秀嘴边，何玉秀微微张嘴吃了进去，一边嚼一边朝林遇笑。 “今天外面吹好大的台风，市中心有两棵大树都被吹倒了。”林遇向何玉秀讲起今天的故事，但他跳过了那场灾难。 何玉秀只是微笑看着林遇，并没有说话，林遇往床尾挪了挪，熟练地给何玉秀做腿部按摩。 “您呀，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好好接受治疗，很快就可以走动和说话了。”林遇故作爽朗，不停哄着何玉秀。 医生不久前告诉他，何玉秀这次脑梗死复发，情况比较危重，梗死灶在脑干，所以出现了双下肢瘫痪的症状，并且引起了失语。她年纪大了，基础病比较多，很难再彻底恢复，目前还有变严重的趋势。 林遇即使再心急再难过，也绝不让自己在何玉秀面前表现出来。除了让奶奶尽量开心一点，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留不住亲人的无力感，林遇在十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就已经深刻体验过了。 “阿遇，我们来换班啦。”病房门口传来一道女声，是林遇的伯母王烨。 “伯母，其实外面大风大雨的，你们就不用过来了，我在就好。”林遇起身对王烨说。 “那怎么行，你本就连续照顾了几周，现在我们晚上闲下来了，一定要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林遇的伯父林成武提着公文包走进来，“也要让我们尽尽子女的本分。” 林遇知道伯父是好意让他没有负担地回去休息，便没有再推脱。 “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辛苦伯父伯母。” 林遇弯下腰摸了摸何玉秀的头发，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奶奶，我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来看你。” 何玉秀笑着点头，林遇背起装着湿衣服的包，离开了病房。 室外狂风不止，雨倒是小了很多，隐隐约约有雷声传来。 林遇感到有些奇怪，一般台风天是不会打雷的。 “可能是有人在渡劫吧。”他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 车开到离家不远的鉴河桥时，林遇发现桥上堵车了。 因为这次台风，锆州部分街道直接被淹，而鉴河桥排水做得不好，导致两边的积水很深，双行道变成了单行道。 桥上来自两个方向的车，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 由于驾车技术受限，很多司机想让路也做不到。 桥面就这样被堵住了，有些车辆甚至被夹在两台车中间，动弹不得。 林遇玩手机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前面的车有所移动，为了不被迫在桥上过夜，他准备下车指挥。 第6章 突然，一道强烈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 一道雷往桥中间劈去，击中了一辆汽车，车很快发生了自燃，距离林遇仅二十几米。 火在大风中烧得越来越旺，小雨突然又变大了，但对火势没有一点削弱作用。 林遇连忙下车，拿出尾箱的灭火器往前方冲去。 在一片火光中，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穿红裙的女孩。 她站在着火的车前，与早上冷漠的表情不同，这次她的脸上尽是慌张。 十分钟之前，准备执行任务的安瑶来到鉴河桥，坐在桥边的护栏上，等待布灾的时间。 “好久没有这么忙过了。”安瑶伸出手，感受雨水滴在手上的感觉。 锆州人们常说的“安华保佑”不是虚的，锆州一直以来确实极少发生灾难，以至于灾神的工作甚是清闲。 为了打发时间，安瑶除了玩手机之外，还照着凡间的样式，给自己整了个投影仪，投屏看小说。 “这么冷的天，又吹台风，又下暴雨，现在还要打雷？”安瑶抱怨道。 每次看见凡人受苦，她都很想帮一把。 这次她要付诸行动，给身处灾难中的人们造福。 但首先还是得完成制造灾难的任务。 安瑶站起来，抬头望天，乌黑的云层中偶尔闪过微弱的光。 她双手手掌向上，引得闪电更激烈了些，然后再双手翻转，做了一个向下按的手势，一道线状白光穿破云层，从天上劈下来，击中了桥中间的一辆黑色汽车。 那辆车先是瞬间熄火，引擎盖处随即冒出了烟，就在车主下车查看的时候，发动机舱燃烧起来，冒出了明火。 车主立马慌张地跑到远处，打消防电话求助，附近的车子见状也想要快速离开，无奈有好些车子被堵住了，无法移动，于是车里的人纷纷下车，离开危险的桥面。 可就在着火的黑色汽车旁，有一辆白色的车被左右两边的车并排夹在了中间。 左边的黑车着火了，右边车的司机又跑了，白车的两边车门都因空间不足而打不开，车里年轻的女司机想要从车窗逃出来，可是由于身形较大，根本出不去，只能在车里一边砸着挡风玻璃，一边大喊救命。 仅仅在女司机挣扎的十几秒里，着火的车就引燃了被夹住的白车，女司机更加害怕了，尖叫着转向去砸后面的挡风玻璃。 安瑶正准备施法，想间接把这场火灭了，救下那位女司机，给她造个福。 但她突然觉得脑子一空，什么逻辑什么物理常识，全被女人的尖叫声给挤走了。 时间紧迫，安瑶略带紧张地走近燃烧的黑色车，挥手加强了风力，结果火一下子窜出几米高。 然后她又赶紧变大了雨势，可就算是倾盆大雨，也浇不灭车子的火，反而让火力持续变大。 第一辆车子被烧得噼啪响，被困在白车里的女人没有安全锤，怎么砸也砸不烂那块挡风玻璃。 面对熊熊燃烧的车子，安瑶有些慌乱，除了用风用水，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她的能力大可以控制火势，但直接施法灭火，就是破坏天命。 身穿红裙的安瑶站在火前，与火光融为一体。 她的眼眸里预见了灾难的结果——黑色汽车即将爆炸，白色的车受到波及，烧得更厉害，女人难逃一劫，周边其他车也将逐一被大火摧毁。 曲线救国计划失败了。 果然，灾神只会制造灾难，根本造不了福。 “小心！” 安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她转头看过去，发现一个眼熟的男人把手中的灭火器扔到地上，朝她飞奔过来。 林遇冲到安瑶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后猛拉，着火的黑车瞬间爆炸，冲击波将林遇和被他护在怀里的安瑶掀倒。 本不会受到外界影响的安瑶，此时被林遇抱住，和他一同扑倒在地上。 所幸爆炸没有很强烈，林遇扶安瑶坐起来，查看她的状况。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安瑶不敢相信地看着正抓住她的肩膀，对她说话的林遇。 这是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有凡人主动触碰到她，还对她讲话。 在她没有给其开神眼的情况下。 安瑶曾在年幼时跟凡人有过两次直接接触，但那是因为她给对方开了神眼，事情结束后就施法关闭了。 那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林遇见安瑶没有回应，一脸“撞鬼了”的表情，只当她是被吓坏了，便叮嘱她离远一点，然后立刻起身跑回去捡起灭火器，递给其他赶来帮忙的人，让他们去灭火，而自己则奔向白车右边的车辆。 一侧的车门还是敞开的，车主在逃跑的时候连关门都顾不上了。 林遇迅速坐上车，不管是否会撞坏其他车子，猛踩油门前后移动，成功把车开出一旁，给中间被困车辆留出了足够的开门空间。 声音已经喊到沙哑的白车司机见到右边的车被开走，飞速打开右后方的车门，一边哭一边朝安全的地方疯狂奔跑。 安瑶坐在地上，望着林遇挪车救了那女人，在那辆车翻找到灭火器后，又匆匆加入了灭火的阵营。 部分原本站在桥两头的人反应过来，也从自己车里拿出灭火器去帮忙，附近有一些商家和居民带着工具，跑来一起灭火。 第7章 在大家的努力下，火势得到控制，着火的白色汽车没有落得爆炸的下场。 很快，消防车和警车也赶到了，警察指挥着车辆依序撤离，消防员彻底把火扑灭。两辆车被烧坏，所幸无人伤亡。 火灭了，雨停了，风也变小了。 林遇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松了一口气，往自己的车走去，突然觉得手肘关节和手背一阵刺痛，才发现自己伤到了手肘，手背上也有大片擦伤，浑身又湿又脏。 既然他受了伤，刚刚那女孩很可能也受伤了，林遇思索着，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那个红色身影。 “你，能看见我？” 林遇听到有人在说话，一转身就看见了安瑶。 安瑶站在林遇身后，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穿着单薄的红裙，比起林遇沾满泥巴的外套，她的裙子上没有一点污渍。 “你在跟我说话吗？”林遇被奇怪的问题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安瑶决定再验证一次，她没有出声，慢慢往身后的护栏退去，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林遇。 眼看安瑶就要走到桥的边上，林遇莫名有点心慌，赶紧跟她搭话：“小姐，你刚刚没有受伤吧？” 安瑶不说话，继续往后退，直到身子抵在了及腰高的护栏上，双手向后握住了护栏上的一根管子。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林遇措手不及，这是要跳桥的架势？ “你别往后退了，这样很危险的。”林遇绞尽脑汁，想把她劝回来，“呃，我们是不是见过，就今天早上？” 话一出口，林遇就开始在心里骂自己，这什么破台词，不仅劝不了人，可能还会吓着人家小姑娘。 安瑶双手一撑，直接坐在了护栏上，林遇愈发焦灼，左右查看，发现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人关注到这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叫林遇，你叫什么名字？”林遇慢慢靠近安瑶，但不敢有明显的动作，担心会刺激到她，“你先下来好不好？” 谁知安瑶全然不管林遇说什么，竟双手一松，向后仰去。 第3章 帮我集福的一定得是个善良的人，我对你很满意 在安瑶向后仰的瞬间，林遇手疾眼快，一个箭步跨上前，把她拽了回来，但是林遇没站稳，扯着她一起跌坐在地面。 惊魂未定的林遇靠着护栏，大口喘着气，还不忘死死抓住安瑶的手腕，怕她又跳下去。 安瑶感受着林遇的温度，确认这个叫林遇的凡人不仅有神眼，能看见她，而且还能抓住她，改变她的行动。 这是何方能人异士！ 回想起林遇先是把困在车里的司机救出来，然后又带头阻止火势蔓延的场景，安瑶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有这个人在，什么曲线救国，都不需要了！ 安瑶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明明是开心的笑，传到林遇耳里却变得特别恐怖。 林遇不敢出声，心想这小姑娘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看来要把她交给警察了。 正当林遇琢磨着要如何开口的时候，安瑶站起来，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抽不出来，只能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发型。 “松开吧。”安瑶对林遇说道。 “不行，你跟我去前面警察那里，我再松开。”林遇向安瑶坚决地摇头。 “你的手肘不疼吗？”安瑶笑着说，“我看你好像受伤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林遇因为过于紧张而消失的痛感又回来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的手背也擦伤了。”安瑶指指林遇抓住她的那只手，上面的擦伤渗出了血，伤口还混杂着泥沙。 “我没事。”林遇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你刚才也摔倒了，有没有受伤？要不一起去救护车那里给医生看看吧。” 林遇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导一下这个年轻的小姑娘。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待会可以跟警察说，也可以跟医生说，不要做傻事。” “你刚才说你叫林遇？” “嗯，遇见的遇。” “林遇，我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不可以跟你说？”安瑶巴眨着眼睛，嘴角上扬。 这自来熟的语气让林遇有些吃惊。 “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林遇的手肘关节因为刚才那一出更疼了，抓着安瑶的手有点发抖，“我一定尽量帮你。” 安瑶感觉到林遇的手在颤抖，心想可不能让她的未来助手受委屈，于是用另一边手轻轻覆盖在林遇手背的伤口上。 这突然的动作惊得林遇身体一僵，他想缩回手，却听到安瑶轻声说：“别动。” 当安瑶移开手时，林遇手背的伤消失了。 在林遇震惊之际，安瑶又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手肘处，骨头里的疼痛也消失了。 安瑶本想摆出神的架子来，可见到林遇一脸不可置信地反复摸着完好无损的手，安瑶还是决定作罢。 总不能把他给吓跑了。 “林遇，你去过安华庙拜神吗？”安瑶摆出亲切的神情，用非常友善的语气问道。 “啊？”林遇快速运转的大脑已经彻底罢工。 “你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吗？”安瑶还是忍不住装腔作势，学着凡人打招呼的方式，朝林遇伸出一只手，故作深沉。 “我乃安华神之女，锆州福神，你可以叫我安瑶。” 第8章 在安瑶说出她是福神之前，林遇至少为突然消失的伤口设想了十几种可能。 自己眼花了，自己在做梦，自己今天经历了太多事，精神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或者，安瑶是变魔术的…… 但是，她说她是神？ 林遇是不相信鬼神一说的，虽然从幼时起，他就一直跟着长辈拜神求保佑，如今每逢节日，也会去烧柱香，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求一份心理安慰和精神支持。 安华庙福神？他当然知道，就是中殿里那尊金色的、明显是男性的神像。 眼前的安瑶，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 什么鬼话，这女孩就是精神不正常，在骗他玩儿吧？ 在拉回理智、想赶她走之前，林遇又陷入了纠结，可是安瑶确实把自己的伤口消除了，这更像是他自己的精神出问题了。 林遇不知道他的表情此时有多精彩。 安瑶很满意林遇的反应，这满足了她作为一个神，首次在凡人面前闪亮登场的虚荣心。 “这个手你还要不要握了？我都举酸了。”安瑶挑眉，装作不耐烦。 “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林遇憋了半天，决定不再纠结是谁疯了这件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然后找机会离开。 什么福神安华神的，林遇只想回家洗干净这一身灰和泥巴。 “哎呀，你这凡人看起来挺年轻的，怎么这么死板。”安瑶收回伸出去的手，撑着腰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修仙小说看过吗？仙侠剧总看过吧？姑奶奶我就是里面那种，活了几百年的神仙，懂了吧？” “不过我是锆州本地神，倒也没有像小说里的神仙那样，管理整个凡间。”安瑶好心加了一句解释，还是出于不要吓跑人的考虑。 见林遇还是无法正常与她沟通，安瑶决定使用必杀技。 她变出一排牛奶片，拆了一片出来，递给林遇，很真诚地看着他说：“还是头一次有凡人跟我说话，相逢即是缘，我们交个朋友吧。” 林遇盯着那奶片，又有了新的设想。 难道是新型传销？培训了一点变魔术的伎俩？可是什么传销组织会用奶片这种小孩子玩意儿拉人？ “我这浑身都是脏的，先走了，谢谢。”林遇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转身离开，大步往自己的车走去。 “林遇！林先生！”安瑶越喊越大声，“帅哥！！” 不管安瑶如何在身后喊，林遇都没有停下，迅速上车，一脚油门开走，往前开了十几米才敢往后视镜看一眼。 红色的身影消失了。 林遇长吁一口气，点开车载音乐，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一点。 回家的路上没有再发生意外，林遇经历了极其波折的一天后，终于把车开进了自家小区。 车里平静的氛围给林遇带来强烈的不真实感。 好像他刚才经历的生死时刻，还有什么福神啊传销啊奶片之类的，都是一场梦。 这一天怎么这么漫长。 “诶，这不是最近的新歌吗？我听过耶！”声音在林遇耳边响起，红色的身影再次出现。 安瑶双手扒着前排两个座位，往前探出身子，想看清楚显示器里标注的歌名。 林遇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狠狠地踩刹车，停在了路中间。 所幸已经进入小区内部路，周边没有别的车。 “啊，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安瑶意识到自己此举有失妥当。 林遇喘了几口气，定下心神，朝右边转过头，与半个身子都伸到了前排座的安瑶对上眼。 一人一神，相隔仅十多厘米。 “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跟凡人打交道，实在是太新鲜了，没把控好尺度。”安瑶真诚道歉，她知道这次是真的吓到了林遇。 “你什么时候偷跑上来的？”林遇感到不可思议，难道她藏了一路？ “我就刚刚上来的呀。”安瑶想了下措辞，“用你们说的瞬移。” “你是什么神棍吗？还瞬移。下车。”林遇开始变得有些不客气了。 “你不信的话，我再移一次给你看啊。”安瑶笑道。 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帮助自己造福大计的人，得好好哄着。 林遇看着安瑶，欲言又止，琢磨着要说些什么赶她走。 毕竟是个小姑娘，虽然调皮了一点，但还是不好对她太凶。 几声鸣笛传来，一辆车在后面打了几下双闪。 “他催你走了。”安瑶看一眼后方，提醒林遇。 林遇很想先把安瑶赶下车，但看她这样子，估计没那么容易，于是他忍住了，快速开进地下停车场。 “你家住几楼呀？”安瑶跟着林遇进电梯。 林遇没有理会安瑶，瞟了一眼电梯角落的摄像头。 电梯在21楼停了下来。 “二，幺，我叫安瑶，咱俩还真是有缘分。”安瑶努力套近乎。 21楼到了，林遇跨出电梯，在2101房门口停下来。 林遇住在高档小区里，每一户的面积很大，一层楼只有几户人家。 “2101，听上去就像，安瑶林遇。啧啧啧，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 “我再说一遍，请你离开。” 安瑶悠哉地靠着墙，吹起了口哨。 林遇无奈，用身体挡着输入门锁密码。 第9章 安瑶偷笑：小样，姑奶奶想进去还要什么密码。 开了灯，林遇家里很是敞亮整洁，里头全是智能家居，有安瑶最喜欢的投影仪，客厅地上还有一个懒人豆袋沙发。 安瑶毫不见外地闯进林遇家，朝豆袋沙发走去，脚上的高跟鞋在走进客厅瞬间变成了居家拖鞋。 “哇，这比我那沙发舒服多了。”安瑶往沙发上一瘫，发出感叹。 “你说你是锆州福神，名叫安瑶。”林遇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没错。”一点都不带心虚的。 “你几岁了？” “200多。”灾神说起谎来不用打草稿。 “你刚刚在火灾现场干什么？” “我是福神，你说呢？”好吧，心虚了。 “安华庙里的福神是个男的。” “安华庙里就只有我父神安华的神像是真的，其他神像没一个对的。”安瑶躺在豆袋沙发上，用桌面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 “还是头一次用插电的。”新鲜感十足的体验让安瑶开启了自娱自乐模式。 安瑶说的话，林遇一句都不信。 他打量安瑶的样子，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嘟嘟的，留着及腰的长卷发，红唇配红裙，却没有那种高冷的霸气，怎么看都像是偷用妈妈化妆品的小姑娘。 是叛逆少女离家出走，还是传销组织在拉会员，林遇累了一天，都不想再管了。 “你赖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呀，差点忘了正事。” 安瑶为表诚意，正经地挺直腰身，望向林遇：“我想跟你合作。” “跟我合作？我不参加传销组织。” “……”安瑶无语，怎么还在跨服聊天。 但她还是选择耐心地解答，谁让这凡人还真有点本事呢。 “你之所以能看见我，触碰我，是因为你有神眼。按照规定，在非必要情况下，神不得随意给凡人开神眼，而且开启之后，务必要关上。锆州诸神向来守则，也从未听说有相关的报告，所以，我认为你是天生神眼。” “而且，你很特别。”安瑶朝林遇投去欣赏的目光，“凡人就算开了神眼，也没有能力影响和改变神的行为，但是你有。我刚刚故意验证了一下，你确实在我坠桥的时候把我拉回来了。” “验证？你刚才不是想轻生？” “当然不是，神仙干嘛要轻生。” “所以呢？你要我做什么？”林遇挑眉，觉得这新的诈骗手段有点意思，难不成是个走传教风格的组织？ “你今天阻止了一场灾难，我很满意你化灾为福的能力。”安瑶顿了顿，决定采用曾看过的仙侠小说情节，“我即将飞升至更高的神级，当下需要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在凡间集齐五福。” 安瑶的造福念头很早之前就萌生了，时间长到她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这个想法在她成长过程中不断被加强。 在她看见安宁的神像前摆满祭祀品的时候，在她看见收获幸福的凡人们哭着笑着感谢保佑的时候，在她夜间观星偶尔听到凡人心愿的时候。 安瑶从小就被父神母神教育，要有悲悯心，要守护凡人，因为他们生于凡人，因凡人而永存。 可是生为灾神的她，好像只会给人间带来灾难和痛苦，她想像姐姐安宁一样，守护那些虔诚善良的人们，给他们送去幸福。 现在，只要她证明自己可以给凡人制造五福，一切都有可能。 她不仅可以摆脱灾神的身份，拿着功劳请求调到福神岗，也许还可以给很多人免去灾难。 “集五福？”那不是某宝的活动吗？ “人间五福，包括长寿、好德、康宁、富贵、善终。无论造福还是布灾，神都听从天命安排，不得擅自行动。而我这次的任务，则是自己在人间寻找机会，集齐人间五福，便算成功。” 安瑶半真半假地向林遇解释道：“虽然我生在锆州，对这里很熟悉，但毕竟只有凡人才最清楚凡人的所想所求，所以我在凡间需要一个帮手。” “不帮不帮，你找别人去。”林遇听不下去了，再次驱赶安瑶，“我最后说一次，请你离开。”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刚刚还说只要我不伤害自己，你一定尽量帮我的。”安瑶狡猾地笑笑，“只要你助我成功完成任务，我就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安瑶很自信，她认为没有凡人可以拒绝这个条件。 就算脾气再好，林遇也忍不住了，拿起手机给小区保安打电话。 安瑶一把夺过林遇的手机，她想用神力说服林遇，但又担心会干扰到林遇的行动。 “哎呀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真的是神仙。”安瑶四处张望，想找点安全的事儿做，来证明自己。 林遇想要抢回手机，可是安瑶怎么都不松手，他顾虑安瑶的女性身份，又不敢逾越。 “安瑶是吧，你说你是神仙，行，那你跟我来。”林遇没辙了，决定吓唬吓唬安瑶。 他出门走进电梯，等安瑶跟进来后，按了天台的楼层。 到了顶楼，林遇走到天台边缘，指着楼下对安瑶说：“你不是说你是神仙吗？那你从这里跳下去再飞上来给我看看，让我也验证一次。” 四十几层楼的高度，不恐高的人往下看都会有点腿软。 第10章 林遇觉得这下安瑶该消停了。 其实安瑶觉得林遇的提议可行，刚刚帮他消除伤口的把戏可能有点小打小闹，所以他才不相信，如果是跳下去又飞起来，力度应该够了。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在脑子里推算了一遍——在一个凡人面前，又跳又飞的，会不会违反天规。 林遇看安瑶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开始有些不忍心再这样凶她，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你走吧。”林遇叹了一口气，“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早点回家，家人该担心了。” “离天台边远点。”说罢，林遇把安瑶往里面拉了拉，然后转身独自走向电梯。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安瑶朝林遇的背影说道，“帮我集福的一定得是个善良的人，我对你很满意。” 林遇停下脚步，双手撑腰，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还是回过头看安瑶。 但是安瑶的举动让他大惊失色。 安瑶站上天台外围的矮墙，转身面对林遇，轻轻笑了笑：“你不要怕哦。” 还没等林遇说话，安瑶就向后跌了下去，瞬间消失在林遇眼前。 “安瑶！”林遇冲到天台边缘，满脸惊恐地往楼下看，发现下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慌乱之中，他想拿手机报警，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你在找这个吗？”安瑶飘在天台边缘外侧，在半空中微微俯身，把手机递给手忙脚乱的林遇。 林遇见到安瑶重新出现在眼前，面如土色。 “现在，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集福了吗？”安瑶嫣然一笑。 第4章 灾神造福，可谓是开创历史先河的壮举 安瑶和心有余悸的林遇背靠着矮墙，并排坐在天台边的地上。 林遇久久不说话，一直盯着地面发呆。 “我真没想吓你，这不是你说的验证给你看嘛。”安瑶觉得林遇被吓傻了。 林遇确实有些后怕，他刚刚以为自己害死人了。 “所以，你真的是神仙？”林遇的三观碎了一地。 “没错。” “福神——” “叫我安瑶就好。”小可怜都要吓坏了，安瑶得更和善一些。 “你说的，集福，也是真的？” “当然，我给的条件也是认真的。” 林遇又陷入了沉默，他的脑子还没有恢复运转。 “你不用马上回复我，可以慢慢考虑一下。”安瑶站起来，用食指在林遇额头点了一下，“现在我可以随时感应你的位置，我会再来找你的。” 安瑶变出一排奶片，放到林遇手里，“小小礼物，给你压压惊。很高兴认识你，林遇。” 林遇抬头看向安瑶，她笑了笑，转身后凭空消失。 “……”我是谁？我在哪？ 安瑶刚离开林遇的家，就忍不住打开微信，给莫清打去一通视频通话。 还别说，这凡间的通讯工具，用起来是越来越顺手，除了一些几百岁的老神仙用不习惯，大部分的神都直接用凡人的微信相互联系，锆州天庭府还有一个主要给安华发红包的群聊。 “莫清！你猜我今晚工作见到谁了？” “安华？” “不是，你还记得今天早上我说有个凡人好像看到我了吗？” “嗯，记得。” “我晚上又见到他了，他居然有神眼，还能影响我的行动！” “还有这种事？” “这简直是，天命的漏网之鱼啊！”安瑶眉飞色舞地描述道。 “然后呢？” “当然要把这条鱼钓走啊，你是没见到他力缆狂澜的样子，连天雷的灾都能给化掉，有他帮我，我的造福大计就有救了。” 安瑶已经有了成为新任福神的错觉。 “还是得谨慎点，能直接影响到神，不一定是好事。” “莫清，你到底是站哪边的？是兄弟，就支持我！”安瑶狡黠一笑，“没准完事之后，我还可以把他借给你，你也能摆脱恶神身份。” “那茂城恶神在此先谢过姑娘了。” “客气，客气。”安瑶开心极了。 “他答应帮你了？” “就当他答应了！” “……” 此时，接受了一晚“前方高能”的林某人拿着一排奶片，在小区保安室查看电梯监控。 监控里的他，独自一人上了电梯，又下了电梯。 “……” 恐怖片，绝对是恐怖片。 “林先生，您这东西肯定不是在电梯里被偷的，这画面上除了你，啥也没有呀！” 谁说啥也没有，里面全是林遇精神状况的警报信号。 从保安室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后，林遇一直在电脑上搜寻与安华庙相关的信息，但查到的只有安华的英雄事迹，以及安华庙的介绍。 其实对于安华庙，林遇再熟悉不过了。 在林遇六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林成文就开始与锆州政府做交涉，成功在二十年前，也就是林遇八岁时，把安华庙承包了下来。 一直以来，林遇看着父亲忙前忙后，为保护安华庙的历史文化传承付出了很多努力，还多次花钱修整扩大安华庙。 至于林成文这么做的原因，林遇不是很清楚，但他很确定，父亲不是为了赚钱，因为安华庙并不收费。 第11章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听奶奶说，安华庙是锆州人民的精神支柱，承载着千年历史与文化，对锆州非常重要，所以林遇将父亲的承包举动理解为，把保护锆州重要历史为己任。 林成文曾经说过，在林遇成年之后就会告诉他原因，可惜林遇没有等到答案，林成文就意外去世了。 林成文死后，安华庙的承包权就给到了林遇的伯父林成武。林成武按照哥哥的想法，尽心尽力地管理和保护安华庙。 对于安瑶所说的天生神眼，林遇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他父亲与安华庙有过这么一段联系。 可是他没听父亲或者其他家人说过，他们见过神。 林遇查资料到凌晨，熬不住困意便睡觉去了，但是他睡得很不好。 因为他梦到自己与安瑶达成合作。 安瑶身穿红裙，对着他笑得很甜。 然后把他变成了一排奶片，带回庙里献给了安华神…… 安瑶确实要去找安华，但不是去献殷勤。 献殷勤在他们一家子里，只会是安华的专利。 安瑶哼着歌回到安华庙，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心情与早上大为不同。 整个安华庙不到一千平米，分为庭院、前殿、中殿、正殿和后殿几个部分，庭院里是一大片空地，主要给来拜神的人们烧香和烧金纸。 逢年过节，庭院里总是人山人海，浓烟滚滚，从外面看就像安华庙发生火灾一样。每到那个时候，安瑶就喜欢跑到安华庙大门上面坐着，看着院里的人们烧香跪拜，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受到万人跪拜的神。 安华庙前殿主要是一些介绍历史的壁画和文字资料，在中间的石砖路两旁有几座形态各异的小石像，到了中殿才开始有供奉的大神像，包括有福神像、财神像、爱神像、善神像。 虽然每个神像前都有一个金色的小牌子，标注这位具体是什么神，但并不会把神的名字刻上去，因为只有安华神的名字为当地人熟悉，其他大多数神的名字早已在历史中被人们淡忘。 “早知道带林遇来这儿好了，我就不用在他家耍那么多花样了。”安瑶后悔自己没有想到这个最佳办法。 作为凡人，林遇知道的当然是片面的安华庙。 “安瑶，干完活啦？”锆州恶神虚念也回到了安华庙门口，“看来工作挺顺利呀，这么开心。” 同是恶神，虚念的年纪比莫清大很多，还故意幻化成奶奶模样，一对比就显得以真身模样示人的莫清非常稚嫩。 “嗯，都做完啦。”安瑶嘚瑟地说道，“是挺顺利的。” “那正好，一起去大厅汇报吧。”虚念一脸慈祥地说道。 两位神穿过安华庙大门，往正殿的安华神像走去。 安瑶经过中殿时，在供奉食物最多的财神像前顺走了两个苹果，递了一个给虚念。 “这是有余的东西，我不吃。”虚念摆摆手婉拒。 “是有余的又怎样？整个安华庙除了父神，最多供奉品的就是她财神了。”安瑶咬了一大口苹果，一边嚼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再说了，有余去的都是高级餐厅，这些贡品她都是送给小学徒的。” 安华像是整个安华庙的中心，也是锆州天庭府的大厅入口。安瑶穿过层层神台，轻轻踮脚就跃到了安华神像前，她和虚念依次轻轻把手放在神像上，便像被吸进神像里一样消失在神像前。 天庭府内就像一间装修风格大乱炖的公司，不同的功能室，比如食堂、图书馆、教育室、医疗室等，囊括了古代、近代、现代的装潢风格，年龄和神职各不同的神还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装饰办公室和房间。 古香古色的大厅是天庭府中心，比安华庙要大上好几倍，好比皇宫中皇帝与众大臣商议朝政的地方，入口便是正殿的安华神像。 大厅正中间有一本巨大的古书悬浮于半空中，上面时不时会自行出现“天命”，也就是每位神要去人间执行的工作，无论是福是祸，是善是恶，神必须遵从安排，去凡间布置相应的场景，安瑶便是按照天命安排，布下了超级台风和市中心两棵树被吹倒的灾难，至于后续如何，神不得再干扰，全由凡人自行应对和抉择。 也就是说，神只负责往一锅水里扔东西，至于怎么煮，还要加什么料，最后煮成一锅什么汤，喝还是不喝，喝完之后要做什么，都是由凡人来决定的。 当然诸神不会天天守着那本天命书，等待自己的任务出现，天庭府如今也是数字化办公，在大厅两侧坐着疯狂码字的那十几位天命神官，便是负责把“天命”记录在电脑里的神，其他神要定期去天命神官处领取新的天命和汇报已完成的工作。 “哟，安瑶回来啦？”财神有余向安瑶打招呼，她倚靠在一位天命神官桌前，等待录入任务。 “嗯，完事儿了就回来了。”安瑶大口吃着苹果，看向身穿辣妹装的有余，开始为那位天命神官的工作效率感到担忧。 有余与凡人印象中的财神形象大为不同，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作为全锆州天庭府最性感火辣和最富有的神，有余收到的约会邀请叠起来比她的神像都高，所以安瑶才说她去的都是高级餐厅。 试想哪位单身男神官不想抱得美人归的同时，又可以天天坐在妻子办公室数钱呢？ “真不愧是我们最有出息的同僚，你布置那台风差点连我都吹跑了。”有余真心佩服安瑶的神力。 第12章 “过奖过奖。”放到以往，安瑶听别人夸她布灾能力强，一定会感到不开心，但今天她的心情倍儿好。 有余看见安瑶身边的虚念，瞅着她的一头白发和弯曲的背，觉得颇有意思，“我说虚念，你把自己搞得老态龙钟是图什么呢？明明真身看上去年轻多了。” “虚念这是为了显得自己辈分高。”安瑶笑着抢先回答。 “那你幻化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想涨辈分？”有余心知肚明，但还是想逗逗他们年纪最小的同僚。 幻化成凡人22岁模样的安瑶，真身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好歹灾神也是正儿八经的神职，小孩模样多没面子。”安瑶嘟嘴。 面子对于安瑶来说一向是最重要的，由于年纪小，安瑶用真身与诸位神官站在一起，可以说是气势全无。 刚继任不久的时候，安瑶曾跟着父神去总府拜访主神，因为真身过于可爱，她的脸被路过的神捏了一路，红肿了好久，回到锆州后，安瑶便一直幻化成凡人二十来岁的模样，还给自己抹了个大红唇，装起成熟来是一套一套的。 “是是是，我们安瑶最威风了。”虚念笑道，“你要去找哪位天命神官汇报？” “我要去找安华神官。”安瑶回答道。 “原来要找你父神呀。”虚念心里替安华祈祷一秒钟，“那我去领任务了，走了啊。” 安瑶告别虚念和有余，朝安华的办公室走去。 走之前，她瞟到有余俯身去看电脑屏幕，旁边的天命神官浑身僵硬，脸涨得比安瑶手上的苹果还红。 大厅入口正对面有一套精致的木质桌椅，上面放着高高的几沓纸质资料和两台电脑。 那是安华学徒亦微的位置，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安华的助理和未来继任人。 按照安华的规划，估计亦微还得等个几百年都继任不了，幸好他够佛。 亦微桌子背后就是去往安华办公室的通道，安瑶朝通道里探进一个头。 “瑶瑶。”安华坐在办公桌前，看见了安瑶的脑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进来。” “父神你找我干嘛？”安瑶躺到沙发上。 以前没发现，原来安华的沙发还挺硬的。 还是林遇家的那个豆袋沙发更舒服。 “没事不能找我闺女聊聊天吗？”安华也坐到沙发上。 其实是抚生下午来他办公室闹了一顿，斥责他有空也不好好陪陪他家小女儿。 “父神。”安瑶望着墙上的全家福说道，“你觉得姐姐好吗？” “当然好啊。”安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虽然对安瑶的问题有点不明所以。 “那你想我变成姐姐那么好吗？”安瑶看向安华。 “想，想啊。”这孩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既然这样。”安瑶抿嘴一笑，“你让我也去当福神吧。” 安华：“？”这么突然？ “不然福神学徒也行。” “……” 见安华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安瑶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意思？” “瑶瑶，你天生是灾神神格，如何做得了福神？” “我问你，福神的工作是什么？” “给凡人造五福啊。” “谁说灾神神格就不能像福神那样去造福了？” “切不可破坏天命。”安华谈到原则上的事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知道了。”安瑶低头玩起了手指。 你们都等着瞧吧，嘿嘿。 安瑶计划着，等她集齐五福的那一天，一定要学着凡人那样，在天庭府大厅摆上十几桌，拉个横幅写上“祝贺天庭府成功调岗第一神”，请很多很多神来吃饭庆祝。 到时候她一袭红裙亮相，定会收获所有人的赞赏。 灾神造福，可谓是开创历史先河的壮举。 台风来得猛烈，去得也快，第二天早上的风力已经弱了不少，虽然没有下雨，但还是乌云密布。 早早被吓醒的林遇很快投入了新的一天，在厨房忙碌起来。 他要给奶奶做营养餐，虽然最近何玉秀没有什么胃口。 林遇做好饭菜后便匆匆出门，准备去医院换班，因为林成武和王烨中午前就要回公司上班。 去医院的路上，林遇又经过了鉴河桥。 他时不时看一眼车内后视镜，竟有些期待那个红色身影再次出现。 他心中暗想，下次一定不会被吓到了。 可是，真的还会有下次吗？这会不会就是神的一个玩笑？ 或者说，昨天晚上那一出，就是一场梦？ 手机铃响打断了林遇的胡思乱想，车载显示屏上显示“伯父”的来电。 “阿遇，你快点来！”电话刚接通，就传来林成武着急的声音，“妈出事了！” 第5章 合作愉快，林遇 “知道了，我马上到！”纵使再沉稳，林遇此时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慌，猛踩油门往医院赶去。 当他冲到病房时，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围在何玉秀病床旁做检查，林成武和王烨在一旁很是焦急。 “阿遇！”王烨朝门口的林遇喊道。 “奶奶怎么样了？”林遇有些气喘，紧张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何玉秀。 “刚刚吐了，还有些抽搐，可急死我了。”林成武说道。 第13章 “林先生。”一个较年长的医生转身看向林遇，林成武和王烨也走上前去。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病人的梗塞面积变大，水肿明显，颅内压增高，所以出现了呕吐的情况。不过目前病人的精神状况还算良好，我们会继续对她做降压治疗，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何。家属可以多些与病人交流，帮她定时翻身拍背。” 医生交待完后，与护士一同离开，三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奶奶，我来看您啦。”林遇换上笑容，坐到病床边呼唤何玉秀。 何玉秀看见是林遇，笑着抬起手去摸林遇的脸。 “早上妈看了好一会电视，刚做检查又折腾了好久，等下可以让她睡会。”王烨对林遇说。 “好，我知道了。伯父伯母，你们回公司上班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林成武和王烨之前跟着林成文一起白手起家，做房地产生意，如今已经是锆州第一大房地产开发商。 他们前几个月刚在安华庙附近买下了一块旧城区的地皮，准备开发一个新的小区，打造全新的中心商业街，最近一直忙着处理拆迁事宜。 “唉，这几个月天天对着拆迁的各种投诉和处理方案，有九双眼睛换着看都不够。”林成武无奈抱怨道，“幸好有你回来照顾妈。” 两个月前，因为何玉秀脑梗复发，林成武夫妇实在抽不出身，林遇又不放心只让护工照看，便辞去省城的传媒工作，回锆州照顾何玉秀。 “能多点陪着奶奶，我也开心。”林遇朝何玉秀哄道。 “阿遇，等妈的情况稳定了，你就来公司上班吧。”林成武很信任林遇的能力，多次向他提起这事，“就留在锆州，别回省城了。” “子晟呢？他在国外应该快毕业了吧，伯父打算让他回来帮你吗？”林遇岔开话题。 林子晟是林成武的儿子，比林遇小五岁，高中毕业后去了美国读书。 “林子晟那小子，说什么也要再读个研究生才肯回来。”林成武不是很愿意让他再读几年书，“你有空帮我劝劝他，早点回来积累点经验多好，学再多的理论，不实践又有什么用！” 林成武每次说起林子晟，都会叨叨絮絮很久，林遇每次都会听走神，这次也不例外。 他一边给何玉秀按摩，一边望着病房的白瓷墙面出神。 模糊印着阳台外景致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 林遇转身往阳台看去，发现安瑶坐在阳台的护栏上，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好奇地往病房里看，与转过身的林遇相对而视。 红色长裙在一片灰暗的背景下，映衬得格外鲜艳。 林遇的心好像被什么拍了一下。 林成武见林遇突然转身，也朝林遇所看的方向望去。 安瑶见林遇不方便说话，笑着朝他挥挥手便消失了。 “阿遇，你在看什么？”王烨问道。 林遇回过神来：“我好像听到外面阳台有声音，可能是风吹掉了什么。” “外面的风比昨天小很多了，估计台风已经离开锆州了。”王烨没有深究，收拾好东西后想要催林成武离开。 林成武的手机马上就响了，他听着电话那头着急的声音，眉头越皱越深。 “什么节骨眼了？臭小子给我添什么乱！”林成武很生气，骂了一句就挂了。 “阿遇，妈，我们要先走了，下面有人犯了错，我们得赶去处理一下。”林成武说罢，连忙提着公文包和王烨离开。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林遇从包里拿出保温饭盒，温柔地对何玉秀说：“奶奶，我喂您吃点东西好吗？” 何玉秀轻轻摇头，拍了拍腹部又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胃口。 “没事，那您先睡一会，醒了之后再吃。” 林遇把饭盒放回保温袋，何玉秀又拍拍林遇的手，指了下饭盒，再指指林遇。 “您放心，我会吃的。”林遇一下子就明白何玉秀是想让他先吃，笑着说道，“等您睡了我再吃。” 何玉秀放心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林遇掖了掖何玉秀的被子，轻轻拎着另一个饭盒走出病房，向护士交待了几句，便去了住院大楼的楼顶。 林遇经常在楼顶吃饭，在那里可以看到大半个锆州，没有各种病人家属在周围讨论病情，只有风声和车流声。 像往常一样，他爬上一个高台处，坐着边看风景边吃饭。 灰白的云一层叠一层，把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 “叮咚，林遇先生在吗？”安瑶的声音随风从林遇身后飘来。 林遇转头，看见安瑶在高台后面露出一个脑袋。 “这次没有吓到你吧？”安瑶吸取昨天的教训，在出现之前先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林遇觉得心里某些奇怪的期待被满足了。 “没有。”他镇定地回头，继续吃饭。 安瑶轻轻跃上高台，走到林遇旁边，看向他望着的远方。 “原来你奶奶生病了，她还好吗？” “不太好。”林遇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神仙不是对凡人的事情很清楚吗？” “与任务不相关的事情，我们不会特意去了解。”安瑶也坐了下来，“而且，既然想与你合作，我就要尊重你，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不想随意查看你的隐私。” 第14章 林遇嘴角微扬：“我以为你们光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凡人的前世今生了。” “很多神连自己的前世今生都没搞清楚呢，哪有那么容易。”安瑶决定降低一点林遇对神的期待值，“很多神在成为神之前，作为凡人那一生都是充满曲折和苦难的，成神之后，不一定能想起来前世的经历。” “那你呢？你想起来了吗？”林遇低下头，低声问安瑶，“你的前世，也是痛苦的吗？” “那倒没有，我是初神，诞生即是神，而经历过凡人一世后才成神的，比如我父神安华，则被称为后神。” “真好。”林遇深深叹气。 安瑶看出林遇心情不好，心想这可不行，她的未来助手得充满斗志。 “作为福神的一大优点便是善于倾听。”安瑶开始表演，“每天来庙里向我倾诉和求福的人，多到数都数不清。所以，你要是想说出来，就说吧，没有比神更好的倾诉对象了，神从来不会泄露凡人的心事，也不会嘲笑他们。” “你就当在安华庙烧香拜神就是了。”安瑶努力攻破林遇的心理防线。 林遇确实很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但他的两个铁三角好友——叶初阳、李总，现在都不太方便。 一个忙得不行，一个自顾不暇。 除了两个好友，林遇从不喜欢给别人传递负面情绪，向别人展示他的不堪。 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不对，陌生神，的确挺合适的。 毕竟神日理万机，应该不会把一个小小凡人的事放在心上。 “我爸妈，在我14岁的时候就遭遇车祸去世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林遇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冷静。 “伯父母有他们的家庭和生活，我融不进去，也不想打扰他们。我就只剩下奶奶了，可是现在，奶奶也快要离开了。”提到奶奶，林遇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林遇至今无法接受父母的去世，以至于他无法想象何玉秀也离开后，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都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但当生命中被撕开一个口子，就有了两个裂口，缝合了被撕开的地方，两个裂口也会继续往别处撕裂。 放不下过去的苦难，总想着要如何扭转那苦难，总是后悔曾经错失的机会，就像那几处裂口一般，不停撕裂着林遇的生活，让他生命的画布根本无法重新作画，只能忙于修补不断出现的新破洞。 “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完全放下？”林遇做不到别人说的彻底放下。 安瑶沉默不语，和昨天早上在市中心，按照天命吹倒那两棵树一样，她现在也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感。 林遇父母的车祸，会不会是前灾神布置的？ 灾难，有天灾和人祸两种，灾神负责布置天灾，而人祸则是凡人自己造成的。 如果车祸是自然原因导致的，那便是灾神的工作结果，虽然十四年前安瑶还不是灾神，但她现在正在做同样的事情。 心虚，太心虚了，这个造福计划刻不容缓。 安瑶站起来，对林遇说：“如果你帮我集齐五福，我答应你，一定会助你奶奶恢复健康。” 这个条件，林遇没有办法拒绝。 “为什么一定要我帮忙？”林遇抬头仰视安瑶，抛出他最后的疑问，“神不是无所不能吗？” “神的工作都是由天命安排的，除了执行天命之外，神不能施法干扰凡人的天命和行为，否则会受到很可怕的惩罚。” 为了让林遇更好地理解，安瑶举了个例子：“比如我昨天为你抹去小小的擦伤，然后又在天台耍了一顿杂技，都没有直接影响你的行动或者命数，在我施法做出那些事情后，接下来要怎么做，仍然是你自己的选择。” “但是如果你想要跳楼，都已经跳下去了，我还施法把你救上来，那便是所谓的‘施法干扰凡人的天命和行为’。” “这一次的集福任务，并不是由天命直接安排的造福任务，需要我自己寻找和行动，不能随意使用神力，所以我需要一个凡人帮我。” “但是这样的话，你还能帮我奶奶恢复健康吗？”林遇问道。 “毕竟我是锆州天神之女，只要我去求求情，稍微给一个善良虔诚的凡人修改气运，还是可以实现的。”安瑶在病房看见生病的何玉秀时，就已经想到了对应措施。 虽然诸神不能擅自干扰凡人命数，但各地的天神在请示主神和天命簿之后，可以适当对凡间做出一些修正行为。 安华悲悯心极强，千百年来一直守护锆州人民，安瑶认为，他一定不忍心让一个老太太如此难受。 况且，安瑶相信他的女儿奴特性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的。 “好，我帮你，安瑶。”这是林遇第一次认真叫安瑶的名字。 “合作愉快，林遇。”安瑶像第一次相遇那样，笑着朝林遇伸出一只手。 林遇这次握住了安瑶的手。 他就这样坐着，仰头望着安瑶。 她的手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 但笑起来就像梦里那样甜美。 安瑶原本不受风影响的红裙，此时也因为和林遇的接触，在风中被吹动了裙摆。 “我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今晚再去你家找你详谈。”安瑶看了看灰蒙蒙一片的天空，“你等下回去照顾奶奶的时候，看一看阳台外面。” 第15章 林遇朝安瑶投去疑惑的目光。 “给你送个合作礼物。”安瑶一脸开心地说道。 林遇回到病房，见何玉秀已经醒了，就把床头调高，准备喂她吃点东西。 调好高度后，林遇想起安瑶说的话，便朝阳台外面看去。 此时天边的乌云依旧厚重，但是有几处破了口，一些光束从中穿射而出。除了灰黑的云层，天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道半透明的彩虹。 看来那就是合作礼物了，林遇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奶奶快看，外面有彩虹。” 第6章 布灾者不忍见人们受苦，施恶者又何尝想看到恶贯满盈 悬挂在天上的彩虹迟迟才散去，病房里的祖孙俩都因为这个小惊喜而心情愉悦了不少。 “奶奶，听说看见彩虹的人会有好运气哦。”林遇拿出给何玉秀准备的午餐，笑着说道。 何玉秀朝林遇点点头，吃了一口他递过去的杂粮饭，伸出大拇指夸他做饭好吃。 “多谢师父夸赞。”林遇的厨艺是何玉秀一手教出来的。 在两人其乐融融地互相“吹捧”之际，隔壁病房突然传来争吵声。 “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你活该！”一个声音有些沙哑的男人喊道。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一个女人带有哭腔地乞求道。 现在已是午休时间，加上这一层是vip病房，病人不多，周围安静得很，争吵声也就被放大了。 对于他们的吵架，林遇已经见怪不怪了。 隔壁病房住着一个得了癌症的中年女人，名叫周慧心，她每隔两三周就会来医院化疗，大部分时间都只有她自己在病房里，只要有人来看她，必定会吵架。 他们吵起架来完全不管时间，有时影响到何玉秀休息，林遇就会去提醒他们安静一点。 也因为这样，林遇得知经常骂她的中年男人是她的丈夫张振华，她的儿子张烈则总是坐在一旁不出声。 “你不要再逼我了。”周慧心哭着喊道。 何玉秀唏嘘地摇摇头。 “奶奶，我去叫护士提醒一下他们。”林遇不想让他们影响何玉秀的心情，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介入别人的家事。 林遇走出病房，见到护士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护士身后还有穿着警察制服的叶初阳。 “林遇。”叶初阳朝林遇招招手。 “初阳，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昨天早上车祸受伤的人，顺便来看看你和奶奶。” “情况怎么样？” “被砸中的那位司机和后排座的小女孩没抢救过来，其他人还好，都是轻伤。” 林遇陷入沉默，叶初阳看出他的异样，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林遇说这些。 “奶奶呢？睡了吗？”叶初阳虽然心直口快，但还是很有眼力见的，赶紧转换话题。 “没呢，刚吃了点饭。” 见隔壁病房的人被护士提醒后没有继续争吵，林遇便带叶初阳去看何玉秀。 “奶奶，我来看您啦！”叶初阳爽朗地朝何玉秀打招呼，“您又精神了好多，看来林遇还是挺靠谱的嘛。” 何玉秀笑着朝叶初阳伸出手，叶初阳牵住后撒娇般晃了晃，“等您出院了，我要吃您做的烧排骨。” 叶初阳和林遇是发小，小时候经常去林遇家蹭饭吃，与何玉秀很是亲近。 林遇被叶初阳这少见的语气逗笑了：“得了吧你，多大了还想蹭吃，你做给奶奶吃还差不多。” “对了，等天气好点，咱俩出去喝几杯。”叶初阳向林遇提议。 “好啊，叫上李总那小子吧，他整天闷在家里会馊掉的。” 李总也是林遇的发小，和叶初阳一起，三人组成了“锆州铁三角”。 “铁三角”在小学便因为父母的原因相互认识，初高中都在同一间学校读书，非常要好，即使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也经常抽时间一起去旅行。 “李总最近估计不行，他家里因为那件事乱成一团糟，他得一直盯着。”叶初阳轻叹一口气。 闲聊一小会后，叶初阳接到新任务，要赶回警局。 送叶初阳离开的林遇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人来人往，想起了半个月前，李总的父母在这里痛哭的情景。 林遇决定打个电话给李总。 “喂，阿遇。”李总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李总，最近还好吗？” “唉。”李总重重叹了一口气。 林遇温柔沉稳，叶初阳坦率爽朗，而李总是最大大咧咧的那个，担任三人中的开心果和搞笑王。 可是自从一个月前，他的妹妹李董因救人而去世，他的生活开始变得一团糟，开心果变成了伤心果。 一个由于家长疏忽而跑到路中间的小男孩，一辆因超载而没有刹住车的校车，一颗勇敢善良的心，改变了李总的人生轨迹。 李董救下小男孩，自己却被撞到重伤，送到医院时已经迟了。 李总连夜从省城赶回来，好在有林遇和叶初阳先替他安抚崩溃的父母。 之后李总便辞了职，留在锆州一边照顾父母，一边为妹妹讨个公道。 “爸爸状态不太好，就像变了一个人，妈妈，就是没精神。”李总沉默后说道。 第16章 “你呢？”林遇心疼遭遇巨变的好友。 “还撑得住。” “需要帮忙尽管说，我和初阳一定会尽力帮你。” “你奶奶怎么样了？” “还好。”林遇不想再给李总增加沉重。 “等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仨真得好好喝一杯了。”李总也不愿给林遇带来过多的负面情绪，故意让声音听上去轻松一点。 “到时候让叶初阳请客，我们两个失业青年一起喝空她的钱包。”林遇轻轻笑了笑，三个人一起喝酒总是最开心的。 “少来！你有大把家族产业等着继承，失业青年的阵营可不欢迎你。” 和在家写小说挣外快的李总不同，林遇并不需要担心钱的事情。 “你先忙，我挂啦。”林遇见好就收。 离开医院后，安瑶径直去了锆州和茂城边界寻找莫清，他在那里有个小屋子。 想要集齐五福，安瑶还需要一个道具。 在两市交界处，锆州和茂城只隔了一条公路，公路两边都是农村，莫清的屋子就在茂城区域的农村里。 安瑶和莫清的第一次相遇就在这条公路上，那时安瑶刚继任灾神，来这里执行第一个任务。 那天正好是农民们收割蔬菜的日子，安瑶需要在公路旁布一场强雷阵雨。 她站在路边，面向大片农田施法，轻易就完成了任务。 即使她已经收敛了力度，那场雷电交加的大雨还是毁掉了田里很多农作物，不少大棚直接倒塌，有些农民冒雨出来想要支起大棚，却因为雨势过大而失败，还有不少老农民因此受伤。 安瑶本可以离开，但她一直站在雨里，静静地看着那些又着急又无奈的农民。 “是不是很想帮他们一把？”莫清从公路那边走到安瑶身旁，朝安瑶视线方向看去。 安瑶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一眼莫清，发现他并不是锆州的神，估计就是茂城那边的了。 “想有何用，你知道神不能干扰凡人的，而且就算能帮，也是福神的事。”安瑶略带不悦地说道。 “有时候看着凡人在灾难中挣扎，觉得天命还真是残酷。”莫清无奈地笑了笑。 “你这是在骂我还是骂天命？”安瑶好像听出点言外之意来。 “不敢不敢，刚才看你小小年纪，布灾的能力却这么强，便想来请教一下。”莫清听出安瑶的敌意，赶紧解释道。 见安瑶不回应，莫清主动介绍自己：“抱歉，是我失礼了，我是茂城恶神莫清，请问怎么称呼？” “安瑶，锆州灾神。”安瑶心情不好，并不想交朋友，冷冷地敷衍莫清。 “你就是那个才二十岁就继任神职的小姑娘啊！” “是我。” “我方才真的没有骂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和你有些同病相怜。”莫清再次解释。 “怎么个同病相怜法？”安瑶有了一点继续往下聊的兴致。 “布灾者不忍见人们受苦，施恶者又何尝想看到恶贯满盈。”莫清叹气，“可我们别无选择。如果有机会，可以消除世间一切险恶和灾难，该有多好。” 莫清的这句话说到了安瑶心坎里。 就这样，两人建立了革命友谊。 安瑶在继任这两年里，只要不开心，就会往莫清的小屋跑，找他一起“酗茶”和“问候”天命，安瑶倒是想酗酒，可是莫清说她还小，不给她喝。 莫清的小屋只有一层，两年间他还在院子里多修了一个小亭子。 安瑶去到的时候，莫清正在通电话，神色凝重，没有发现安瑶。 “嗯，知道了，你暂时不用管这件事，我会看着处理的。”莫清对手机那头的人说道。 第7章 你好呀，我的新室友 “嗯哼。”安瑶发出一点声音，提醒莫清她来了。 莫清转身看见安瑶，便挂了电话。 “哟，是不是跟哪个小神官好上了？鬼鬼祟祟的。”安瑶调侃道。 “是我的学徒。”莫清招呼安瑶去小亭子坐下，“他要是个女的，没准还真能好上，给你添个嫂子。” “要是我也有学徒就好了，我一定会撒手让他们自己闯荡。” “你不就是那个学徒吗？灾神和灾神学徒的结合体。”莫清给安瑶倒了一杯茶。 “不喝茶了，有件急事，想请你帮忙。”安瑶抑制不住想要使坏的笑容。 “又有什么鬼主意？” “那个凡人答应帮我造福了！”安瑶开心地说，“只要他帮我集齐五福，我就拿去找父神，甚至找主神，让他们看看我不一定只能做灾神。” 莫清笑笑没有说话，等着安瑶往下说。 “但是我没有承福的工具，我得去我姐安宁那儿偷点东西出来。” “偷福袋？” “对！得用福袋才能承福，不然没法证明我造出五福了。” “你是想我帮你望风？” “不愧是好兄弟！心有灵犀一点通。”安瑶给莫清一个大大的赞，“只要偷的时候不被发现就行，安宁有很多福袋，她不会专门去数的。” “这……” “驳回拒绝！” “……” 锆州天庭府，安华办公室内，安宁正在向安华和抚生汇报他们家调皮蛋的情况。 “瑶瑶最近两天跑了三趟任务，我看她完成得挺出色的。”安宁对安瑶向来是以夸为主。 第17章 “咱们瑶瑶长大了，我早就说过让她继任肯定没问题。”安华略带骄傲地说道，不忘偷瞄旁边抚生的神情。 完了，好像表情不太好。 “什么没问题？她这两年虽然从没犯过错，但我看她是越来越不开心了。”抚生一发话，安华马上紧张地看向安宁。 安宁接收到了父神的求救信号。 “瑶瑶没有怎么历练过，可能多做几年就好了。”安宁想要阻止室内暴风雨的降临。 “你们父女俩根本不懂！”抚生是个暴脾气，又极宠安瑶，“像爱神财神那些，没有多少学徒经验也就算了，只要懂流程便不成问题。可是像瑶瑶这种神职，没有个师父带着陪着，前几年得多难熬啊！” 抚生两年前是不同意安瑶没有历练就直接继任灾神的。 因为她知道，对于他们这类处于阴阳两极中的阴极神职，成长的过程会更难一些。她明白安瑶为什么没有以前活泼了，因为她在当死神学徒的头几年，也经历过一样的不解和痛苦。 所幸抚生有很好的师父带着去历练，在她继任死神之前，她见过了很多死亡，在师父的教导下真正领悟到死亡的意义，才逐渐接受了死神这个神职。 可是安瑶没有跟过师父，也没有经历过多少灾难，就被上赶着直接去布灾。 安华和抚生由于神职太忙，并没有时间好好开导她。 “她不是跟茂城的恶神玩得很熟吗？”安华赶紧打圆场，“毕竟也是个百来岁的神，他肯定会帮到安瑶的。” 安华说得没错，莫清此时的确正在帮安瑶。 在安宁的办公室里帮。 “你也跟进来干什么？”安瑶一边快速翻找安宁的诸多柜子，一边朝莫清催促道，“赶紧出去帮我把风啊！” 莫清却不紧不慢地四处观察。 “这里的装修倒是跟我办公室很像。”莫清评价道，“审美还蛮一致的。” “你俩都差不多是民国时期成神的，风格一致有什么奇怪。”安瑶把安宁办公桌的柜子都翻完了，开始翻墙边的大书柜。 闲逛的莫清被一个柜子上摆放的鳄鱼皮手提包吸引了目光。 “居然有鳄鱼包。” 民国时期上流社会女性最爱的手提包之一，就是鳄鱼包，那时很多鳄鱼皮都是从东南亚进口而来，价格很昂贵。 莫清觉得这个包很眼熟，也许是勾起了他刚成神时的回忆。 “时代的眼泪啊。”莫清叹气。 “大哥，你看见我的眼泪了吗？”安瑶对这个帮手的表现很不满意，“你要么一起来找，要么就出去守着好吗？” “好好好，我出去给你守着。”莫清打趣安瑶那副紧张的模样，乐呵呵地走出办公室，在福神像前面的拜垫盘腿坐下。 刚想吃一口在神台上拿到的水果，莫清就看见安宁从正殿的安华像里走出来。 “福神下班啦？”莫清故意大声向安宁打招呼。 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的安瑶听到后，把速度加快了几倍。 “你是莫清？”安宁并没有正式和莫清打过照面，但她知道除了莫清，极少会有其他城市的神来安华庙。 “茂城恶神莫清，初次见面——”莫清想伸手问好，才发现自己正在偷吃安宁的水果，脸上马上挂满抱歉的笑容，“多有冒犯，请福神见谅。” “小事，不冒犯。”安宁对安瑶的好朋友很是客气，“叫我安宁就好。” “虽同是安华之女，你跟安瑶的性格还真是完全不同。”见安宁彬彬有礼，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莫清由衷地感叹道。 “瑶瑶年纪还小，自然更活泼一点。”安宁笑笑，“你是来找她玩吗？” “她说出去买点东西招待我，让我在庙里等，我便到处逛逛。”莫清开始思考如何拖延时间。 办公室里的安瑶开始翻找新的柜子，终于在那个柜子里看见五个密码箱。 安瑶大喜，这凡人的玩意哪能难倒我锆州新潮之神。 她想直接施法，伸手穿过箱子拿出福袋。 可安瑶太天真了，在安华庙里的就不会是普通的凡人玩意。 她的手没能穿过箱子，看来必须猜密码了，一共有六位数。 “那你先逛，我还得处理点工作，先告辞了。” “等等！我还有点事想向福神请教一下。” 安宁的密码，福神的密码，福，four？4？安瑶一通乱猜后，连续输入六个4。 密码错误。 “什么事？” “安瑶继任快两周年了，我想给她送个礼物，福神有什么建议吗？” “这还用问呀？当然是奶片啊，你送多少她都要。” 难道是安宁的生日？这人人皆知，肯定不会用来做密码。安瑶否决了生日一类的数字。 那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找到前世的丈夫！对，前世，前，钱？ 安瑶输入了六个8。 密码错误。 “送奶片好像少了点诚意。” “不少不少，最好能够她吃个一年半载的，她还会拿奶片出去跟别人交朋友呢。” “……”这很安瑶。 “还有什么事吗？” “呃，我，我想想……” 莫清尴尬地看向别处，心里有点慌：姑奶奶你好了没有啊？ 安瑶死死盯着密码箱，仿佛盯久了就可以知道密码一样。 第18章 “那你慢慢想，有什么事情再进来找我吧。”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安宁是吧，宁，0！ 安瑶输入了六个0。 密码正确。 ？？？这还是我聪慧过人的姐姐吗？安瑶一头问号。 眼看安宁就要跨进来，安瑶打开箱子抓走一个福袋，迅速关上后瞬移离开。 莫清还在努力听着办公室里有没有什么动静，安瑶已经顺利出来了。 “到手了。”安瑶拎起小小的福袋，朝莫清小声炫耀。 她偷到的是长寿福袋。 “这么久就偷了一个？” “能偷到一个都很牛逼了好吗？”安瑶的面子挂不住了，“每个福种都有一个密码箱，你都不知道那密码有多难破解。” “有多难？” “……你完全想象不到的难。”六个0，谁能想象得到。 莫清还是第一次见到锆州的福袋，外形就像是近代时期的刺绣香包。 “对了，你刚说给我送两周年礼物，是真的吗？” “……” 安宁走进办公室，发现一扇柜门没有关紧，她伸手去关的时候，瞟到了柜顶的鳄鱼包。 看得出神的安宁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关柜门。 林遇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了。 他打开家门，发现客厅的豆袋沙发上并没有人，心想也许那位福神大人事务繁忙。 林遇从背包里拿出饭盒，端到厨房冲洗了一下，正想用洗洁精，突然听到房间走道那边传来笑声。 林遇洗干净手，朝房间那边走去，在走道面前愣住了。 房间走道尽头原是一堵墙，现在多了一条向上的楼梯。 楼梯上方，也就是走道尽头的天花板处，出现了一个入口，还有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这两天令人震惊的事情太多，家里忽然多出了一层，好像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林遇顺着楼梯走上去。 “安瑶？”林遇走到一半，试探地问道。 没有人回应，林遇便直接探头朝入口里面看。 上面是和林遇家一模一样的一个空间。 笑声再次传来，是在客厅的方向。 林遇顺着笑声走到“二楼”的客厅，看见安瑶躺在豆袋沙发上投屛看小说。 “你回来啦？”安瑶发现林遇，朝他打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 “我见你家挺好看的，就直接复制了一个。”安瑶往嘴里塞了一片奶片，“你放心，你的房间我没有看，这里的房间是我自己的。” “你，没有地方住吗？”林遇被安瑶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有啊，我住安华庙里。” “那为什么还要……”在我这里变魔术。 “既然我们都要合作了，那就得保持紧密的合作关系。” 其实安瑶是怕林遇跑了。 “你好呀，我的新室友。”安瑶一脸坏笑。 “男女有别，怕是不太方便吧。”林遇还想挣扎一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当你家楼上供奉着一个福神。” 好像无法反驳。 “不用上香，就能受到福神的庇佑。” 有点道理。 “你赚大发了，林遇。” 彻底被套进去了。 第8章 知道自己短命的人，往往会更加向往长寿 在安瑶的忽悠下，林遇觉得有福神在头顶时刻照耀着，好像也还能接受。 就这样，他与安瑶变成了上下层的室友关系。 “你过来，我给你看点神仙用的道具。”安瑶一脸神秘地朝林遇招招手。 不过安瑶不太想从舒服的豆袋上起来，为了方便和林遇交谈，她挥挥手，在身旁又复制了一个同样的沙发，示意林遇坐过来。 林遇在安瑶身边坐下，但没有像她那样自在地瘫在上面，很是拘谨。 安瑶变出一个小箱子，打开并拿出里面的福袋，展示给林遇看。 “这个就是我工作时用来乘放福祉的福袋。”安瑶把福袋递给林遇。 “这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香包。” “没有承福的时候确实很普通，可是当它从凡人身上收集到福气后，就会散发金光。” 林遇听安瑶的描述，脑子里浮现出的是福袋加上发光的两毛钱特效。 “长寿？”林遇翻到福袋的背后，发现有两个字的刺绣。 “嗯，这个是长寿福袋，我们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收集长寿福，首先要去寻找任务对象。” 没办法，因为暂时只偷到这一个。 “长寿的幸福，去养老院应该很容易收集到吧？”林遇问道。 安瑶摇头，“养老院里的老人本就已经具备了长寿福，我们要做的是制造长寿福。” “怎么制造？” “长寿的反面是什么？” “短命。” “没错，短命的人无法具有长寿的福气，但知道自己短命的人，往往会更加向往长寿，所以在他们真的延长寿命之后，他们身上就会凝聚出很强大的长寿福。” 安瑶曾经听安宁说过，最强的长寿福，不是从那些百岁老人身上集来的，而是在那些以为自己活不久，但却意外延长了寿命的人那里得来的。 “所以我们要寻找的任务对象，是知道自己短命的人，然后帮他们延长寿命？”林遇简单总结了一下。 第19章 “没错，最佳的寻找场所就是——” “医院。”两人异口同声说出答案。 安瑶转头望着林遇，心里觉得这个凡人一点就通，颇为欣赏。 但林遇被安瑶这么满脸欣慰地看一遭，竟觉得有些紧张。 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200多岁的福神大人，总得好好表现一番，也许福神大人一开心，奶奶就可以少遭点罪。 “你明天要去医院照顾你奶奶对吧。”安瑶向林遇确认明天的行程。 “对，中午之前到，晚上十点左右回来。”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尽快寻找到集福对象。” “然后就像上次你帮我治愈伤口那样，抹掉那个人的病，让他活得更久一点，是吧？”林遇不太确定安瑶要如何帮人延长寿命。 “你忘了我说的神在天命安排之外，不能施法干扰凡人命数的话了吗？”安瑶对林遇的欣赏突然又下降了一点，“你那是小小的皮外伤和挫伤，和那些危害到性命的病不一样。要是那么简单，我就不需要你帮忙了。” “那要怎么做？” “咳咳，见机行事，有缘人自会给我们答案。” 你问我我问谁？芳龄二十二的灾神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林遇揣摩不透安瑶的“深奥”发言，只当是自己道行尚浅，决定不再暴露无知，下楼回房休息。 林遇的房门也带有密码锁，倒不是因为有什么贵重物品，而是有些东西他不想让奶奶看到。 他走到一块黑板前，不知道是第几次浏览贴在上面的几张旧剪报，剪报上是对一个雨夜高速车祸的报道，旁边贴有事故现场的照片，以及三四张手绘的红色星星图形。 那是14年前，林遇一家三口在锆州去往茂城的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的相关信息。 林遇记得很清楚，车祸发生的那晚，父亲林成文和母亲黄佳遇接到一通电话后，便着急地带他出门，冒着很大的雨上了去往茂城的高速。 由于当时接近凌晨，林遇一上车就犯困了，迷迷糊糊间，他看到车子突然急刹车，随后又急转弯，清醒过来的林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车就狠狠撞到了什么，整辆车被撞翻。 之后的事，林遇的印象就很模糊了，他好像听见有人对他说话，有人牵他的手，还有一个像是红色星星的图案在晃动，后来又来了很多穿白色衣服的人，一遍一遍地喊他。 那场车祸夺走了林遇父母的性命，只有林遇活了下来，那年他才14岁。 经过警方调查，当时那段高速公路上，只有林成文的车和一辆货车，而货车比林成文更早上高速，也更早离开高速。 车祸现场附近除了被撞到变形的隔离带，并没有其他可疑物品。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林成文夜间疲劳驾驶，加上天气不好和路滑等诸多因素，导致车在高速行驶的状态下撞到了隔离带。 但林遇明明记得林成文是为了躲避什么才急刹车的，无奈那时车祸路段还没有监控，就算林遇出院后，天天在警局缠着警察，得到的也只有一样的答案。 林遇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在黑板空白处写上了“福神”、“集福”、“愿望”三个词。 看上去都是很好的词语。 林遇觉得有些恍惚，好像这三个小小的词语，总有一天可以把旁边那一大片十几年前的往事都覆盖掉。 林遇认识安瑶的第二个晚上也没有睡好。 他梦见安瑶为了集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一回应，就被吸进了福袋里。 福袋里又黑又窄，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烧焦的味道？ 林遇被熏醒了，他发现这股焦味不是来自梦里，于是赶紧跑去厨房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焦味越来越浓，他才想起“二楼”还住着人。 林遇跑上楼，发现那位福神大人在厨房里悠哉地哼着歌，手拿一把锅铲捣鼓着锅里的东西，身旁烟雾缭绕，仿佛身处仙境。 仙境个头啊，这油烟都快把林遇呛死了。 林遇捂住口鼻冲到厨房里，把灶台的火熄灭了。 “咳咳咳，你在干什么？” 安瑶见林遇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心地挥一挥手，把所有油烟一下子吹散了。 “我在做早饭啊。”安瑶指指锅里一坨有些发黑的面条，“我把你冰箱里的食物都复制了一份，想照着手机里说的做个炒面吃。” “但好像小蓝书里说的方法不太对，上面说要大火翻炒——”安瑶伸手想拿起锅来看仔细一点，手指直接触碰到锅的边缘。 “小心烫！”林遇一把抓回安瑶的手，安瑶被这突然的动作整得一愣。 “没，没烫到吧？”林遇尴尬地松开手。 “没事，这凡间的冷热我们不太感觉得到。”安瑶笑笑。 可是她刚刚好像感知到了一点烫。 是在林遇抓她手的瞬间吗？ 安瑶没有多想，拿着锅铲打算继续。 “我来吧。”林遇不想他家楼上被炸了。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楼下。 “也行，好像做饭也没那么有趣。”安瑶很识趣地放下作案工具。 “你们神仙也要吃饭吗？”林遇一边处理厨房的烂摊子，一边朝安瑶问道。 第20章 “吃也行，不吃也行。”安瑶背手站在林遇身后说道，“一般厨神做得好吃的时候，大家都会去吃。” 见林遇在忙着又洗又刷，安瑶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停下来。 “你是要把这里变回原样吗？” 不然呢？林遇点点头。 “那你往后站一点，就站着，什么都不要做，心里也不要想着做什么。”安瑶拉开林遇，林遇配合地走开。 安瑶打了一个响指，一片狼藉的厨房瞬间复原。 林遇想要拍手称快。 但是不行，在神面前要稳重些。 很快，林遇用全新的食材做了一份炒面，端到安瑶面前，安瑶试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庙里找厨神比拼一下吧！” 林遇看着大快朵颐的安瑶，觉得她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 给神仙做完饭，林遇又开始给凡人做饭，赶在十一点前出了门。 林遇到医院门口时，安瑶已经站在那等了一会。 做神仙真方便，明明刚刚还在投影仪前看小说。 “可惜有那天规在，不然我就能带你一起瞬移了，体验一把上天入地的快感。”安瑶有些遗憾，她很想在林遇面前显摆一下神的力量，但没有天命安排的时候，她害怕触犯天规，不敢轻易在凡人面前施法。 有天命安排，可以大展身手的时候，安瑶的工作偏偏是布灾，肯定不能被林遇看到。 这个神做得真憋屈，安瑶是锆州天庭府最出色的新任神官，却碍于身份不敢向一个凡人说实话。 她害怕林遇会对她避之不及，更别说帮她了。 试问哪个凡人会想跟灾神沾上边儿？ “我跟你说话，你记得不要看我也不要回答哦。”安瑶提醒道。 林遇朝医院里走着，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掏出一对无线耳机戴在耳上，大方地说道：“放心吧。” 这小伙子还挺聪明，安瑶对她的合作伙伴再次表示肯定。 “等我喂奶奶吃完饭，就跟你去找人。” “嗯，你对这里比较熟悉，好过我在这里瞎逛。” 电梯停在vip病房的楼层，林遇刚跨出去，就见到何玉秀病房那边围了不少人。 林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撒腿往病房冲去，发现大家围观的不是何玉秀病房，而是隔壁周慧心的病房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又吵架了。 这次除了周慧心的丈夫和儿子在场，还来了一个年轻女人。 她抱着一个哭泣的小男孩，在角落里哄他，没有参与到其他三人的纷争中去。 周慧心的丈夫张振华情绪很激动，站在病房门口，双手一下下地把张烈往病房外猛推。 “张烈！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张振华破口大骂，旁边的护士怎么劝也劝不住。 张烈低头不语，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耐烦。 “够了张振华！别再说了！”周慧心身穿病号服，哭着护住张烈，“不怪儿子，都是我的错！你要骂就骂我吧！” 年轻女人怀里的小男孩哭得更厉害了。 三人又开始推搡到一块，惹得一些围观的病人赶紧后退。 安瑶不受其他人的影响，站在病房门口看墙上的病人姓名。 “周慧心。”安瑶念了出来，摇头感叹道，“又是一个苦命之人啊。” 林遇看到有保安从电梯里走出来，便下意识想叫安瑶离开，还没走近安瑶，就见到周慧心在“混战”中被张振华推了一把，一个没站稳，摔出了病房外。 周慧心摔出来的时候，从安瑶的身体里穿过。 安瑶转过身，有些好奇地打量地上的周慧心。 因为在刚才一那瞬间，她看见周慧心头破血流地倒在街上，被救护车拉走的画面。 还有周慧心被医生告知癌细胞转移到脑部的画面。 “有缘人来了。” 第9章 别治了！回家等死算了！ 在保安的协调下，周慧心一家的闹剧得以停止。 安瑶被周慧心穿过身体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坐在何玉秀病房的阳台栏杆上，不知道看往何处。 安瑶这样一改平时的俏皮风格，林遇一度觉得她是不是有什么零件被周慧心撞坏了。 喂何玉秀吃完东西后，林遇装作来阳台打电话。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天台吃饭？我做了你的那份，吃完饭我们就行动吧。” “林遇，周慧心是什么病？”安瑶问道。 “应该是癌症，她每隔两三周就会来化疗一次。怎么了？” “我好像已经找到集福对象了。”安瑶看向周慧心病房的阳台，“就在隔壁。” 安瑶方才之所以能看到周慧心受伤的画面，是因为造成那个画面的事件，与她布灾的任务有关。 作为灾神，她偶尔会提前看到某个凡人未来受灾的情景。 包括上次天雷引发的汽车自燃，安瑶也提前看到了灾难应有的结果。 不过那个结果因为林遇的介入而被改变了。 凭着神的直觉，安瑶认为刚才看到的画面一定是改变周慧心命运的关键节点。 之前没能帮那些凡人改变受灾的命运，这一次，她有林遇这张王牌。 “你是说我们可以在周慧心身上集到长寿福？”林遇问道。 第21章 “嗯，很有可能。”安瑶思考问题的时候，变得很是严肃，“我看到了一些画面，但还不能确定其中的联系。” “什么画面？”林遇想问清楚，安瑶却略过了他的问题。 “林遇，你是不是人缘很好？” “还可以？” “轮到你上场了。”安瑶在地上变出一个果篮，想了想又往上面添了一些奶片。 “你去问候一下周慧心，套多点信息出来。”安瑶拍拍林遇的肩膀，一副很是信任他的模样。 林遇犹豫了，他人缘好不是因为社牛，仅仅是因为他很好欺负。 周慧心那一家子看起来都不是善茬…… 这两天相处下来，安瑶知道林遇是个善良的软柿子，于是她思考了一下自己作为后勤人员，能为林遇做些什么。 “别怕，他们要是打你，我就——我就往地上砸东西吓他们。” “……”好像有被保护到一点。 林遇看了下何玉秀，确认她已经睡着后，拎着果篮轻手轻脚地去了隔壁病房。 在敲门之前，林遇想了想，还是把那几排奶片从果篮拿出来还给安瑶。 安瑶瞪了他一眼，以回应林遇对她挚爱的嫌弃。 林遇没给她用语言表达不满的机会，敲了敲周慧心的房门。 “请进。”是周慧心的声音。 林遇走进病房，安瑶紧随其后。 病房里还是刚刚那几个人，周慧心，她的丈夫张振华和儿子张烈，还有那个年轻女人和小男孩。 “是林遇啊。”周慧心认得林遇，略带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是不是又影响到你奶奶了？” “没有，周阿姨，我就是过来看看您。”林遇把果篮放到桌子上，编了个借口，“刚刚别人送了些水果，我奶奶也吃不了那么多，就拿些过来给你们。” “谢谢你呀，林遇。”周慧心温柔地说道。 张振华和张烈一直僵着没有说话，林遇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 “问她的病怎么样了。”安瑶靠墙站着，及时提醒道。 “周阿姨，您这次化疗快结束了吧？感觉还好吗？”林遇问道。 “是快结束了，感觉还挺好的。”周慧心的头发已经掉光了，脸色因为化疗的副作用而有些发黑。 “好个屁！”张振华突然喊了一句，“疼成那个样子，吃什么吐什么。” “老张……”周慧心伸手去拉张振华，想让他冷静一点。 张振华一把甩开周慧心的手，倏地站了起来：“三阴性乳腺癌晚期，还骨转移，天天疼得死去活来，还在这装什么装？反正你也活不久了，还怕告诉别人？” 安瑶小时候经常跟着抚生去工作，曾经见她接手过好几个因三阴性乳腺癌去世的凡人。 她记得抚生跟她说过，三阴性乳腺癌，是乳腺癌中最凶险的一种。 张烈听了父亲的话之后，默默地握住周慧心的手。 张振华一看更气了，走到张烈那边拨开他的手：“我告诉你，要是没有我辛辛苦苦培养你，你能赚到你那点钱吗？钱怎么用，还是老子说了算！” “爸，您就别说了。”年轻女人抱着熟睡的小男孩走上前来劝说。 “周慧心，那件事你想都别想。”张振华语气极为强势。 “振华，再考虑一下吧。”周慧心眼泪在打转。 张振华全然不管周慧心的恳求，生气地朝她挥手嚷道：“别治了！回家等死算了！” 随后他拿着一包烟离开了病房。 “抱歉，让你见笑了。”周慧心把眼泪憋了回去，勉强朝林遇笑笑。 “周阿姨没事的，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您尽管说。”林遇有些心疼周慧心，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坚强乐观的样子，现在看来都是假的。 “妈，是我没用，对不起。”张烈终于说了一句话。 周慧心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眼泪先流了下来。 “妈，我先带天天回家了。”年轻女人抱着孩子对周慧心说道，“这件事，要不我再劝劝爸？” “陈莉，你别掺和。”张烈冷声道。 陈莉叹了一口气，抱着孩子离开。 “林遇，去找那陈莉问问他们争的是什么事情。”安瑶说道。 “周阿姨，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先走了。”林遇听话地执行安瑶的指令。 “谢谢你的水果，替我向你奶奶问好。”周慧心对林遇点头致谢。 林遇离开病房后，追上正往电梯走的陈莉。 “陈小姐，请等一下。” 陈莉转过身，轻声说：“林先生，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一直很想帮帮周阿姨，但又不知道能为她做点什么，所以想来问问你周阿姨有什么烦心事？”林遇诚恳地说道，“我看她最近几次来化疗，心情一直都很差，也许我可以帮忙开导一下她。” 陈莉有些纠结，一脸苦恼地看向一旁。 “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是我唐突了。”林遇见陈莉如此反应，赶紧补充了一句。 “唉，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这件事太难处理了。”陈莉换了一边手抱孩子，继续说道，“我婆婆这病化疗了那么多次，也没有什么效果，她听朋友说在美国有一间医院，治疗癌症的技术世界一流，就想去试试。” 第22章 “但是光是去看一次病，可能就要花二十几万，据说在那里接受治疗的话，可能要将近两百万。我们家里虽然不愁吃穿，但是要凑出两百万，就算把房子卖了也不够，更何况就算去美国看了病，也不一定能治好，所以大家有了分歧，天天处一块就吵架。”陈莉越说脸色越不好。 “陈莉！”张烈从病房那边快步走过来，阻止陈莉继续往下说，“家里的事，不要随便跟外人说。” 张烈看向林遇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抱歉，我只是想帮忙而已。”林遇向张烈道歉。 “走吧，我送你去打车。”张烈没有理会林遇，他抱过孩子，拉着陈莉进了电梯。 “这小子戾气真重，他要是再凶你，我就朝他脚边砸东西。”安瑶对张烈凶了她的帮手而感到不满。 “家人遇到这种事，心情自然会差了点，我没关系的。”眼下四处无人，林遇没有戴耳机，直接与安瑶对话。 “我算是听明白来龙去脉了，周慧心想要去美国治病，但是需要砸锅卖铁才能支付得起，张振华不乐意花这个钱，就天天骂周慧心，还跟他儿子吵架。”安瑶理了一下思路。 “这跟你看到的画面有关吗？” “我感觉照这样下去，周慧心是没有机会去美国的。在她穿过我身体的时候，我见到她在不久的将来会因为头部受伤被送进医院，在那之后，医生就告知她癌细胞发生了脑转移。这些画面会出现，说明她在没有去美国之前，病情就已经加重了。” “要是发生了脑转移，情况就不太乐观了。”林遇感到一阵低落。 “所以她头部受伤就是我们改变她命数的关键时间点。”安瑶根据她的推想解释道，“虽然凡人很多事情不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能决定结果的，但是对于神和天命来说，凡人经历的因果是可以精确到某个节点的。我猜想，只要改变她头部受伤的因，就可以改变癌细胞脑转移的果。” “为什么头部受伤就是那个因呢？” “头部受到比较严重的外伤，会导致人体免疫力下降，癌细胞的转移会加快。”安瑶当初学习凡人的生物知识还是学得不错的。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阻止她头部受伤。”林遇说道。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我的直觉向来很准。如果我们此举成功延长了周慧心的寿命，福袋是会自动收集到福气的，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安瑶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她是神见神夸的天才。 “你能确认周阿姨受伤的具体时间吗？” “我自有门路。”安瑶又开始变得有点小得意。 她能看到周慧心受伤的画面，说明这与她的天命任务有关。只要她去天命神官那里把最近的任务都领回来，好好筛选一下就知道了。 “不过，仅仅是阻止周慧心受伤，真的够了吗？”安瑶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我们还是再去跟周慧心聊聊，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吧。” 安瑶拉着林遇往周慧心的病房走去，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 张烈从电梯里走出来，表情很不悦，见到林遇后还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他大步往前走，在超越林遇和安瑶的时候，用肩膀撞了一下安瑶。 “啊。”被突然撞到的安瑶轻呼一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蹙眉看向张烈。 但张烈没有停下步伐，只是微微回头甩了个有些愤怒的眼神。 安瑶：“？” 这小子，他是故意的吧？ 等等，他这是撞到我了？！ 第10章 你就是林遇的女朋友？ 安瑶被张烈撞蒙了，她松开林遇的手腕，摸了摸自己被撞的肩膀。 “怎么了？”林遇没看见张烈撞安瑶的那一下。 “你没看到？” “张烈吗？他可能觉得我多管闲事，看我不顺眼，所以才回头给我一个警示吧。” 按理说，张烈看不见也摸不着安瑶，不然她刚才一直在周慧心的病房里说话，张烈怎么可能没反应。 但张烈确实撞到安瑶了，而且安瑶很确定，张烈的那个眼神是针对她的。 难不成张烈也有神眼，刚刚在病房里一直装聋作哑？ 这神眼不会是批发的吧？ 安瑶思索了一番，决定再去试试张烈。 “没事，你先回去看看你奶奶吧，我去周慧心那边就好。”安瑶对林遇说道。 “奶奶估计还在睡，我可以去的。” “不用了，你再去，我怕张烈真的打你。”安瑶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不是借口，安瑶真的担心林遇被打。 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助手，可不能让他有半点危险。 “……”林遇觉得有点好笑，低声调侃道：“刚还说会保护我，怎么又怕了。” “我当然会保护你，我一个200多岁的神仙，怎么可能护不住一个凡人！十个张烈都不带怕的好吗！”涉及到面子问题，安瑶向来是狡辩了再说。 其实如果真的打起架来，安瑶不是很确定她可以保护好林遇。 毕竟一条天规就把路都给封死了，她不敢随意施法，不然神仙都没得做。 “是是是，我相信福神大人。”看见安瑶逞英雄的样子，林遇憋笑，轻声说道，“都听你的。” “走走走，别干扰我干正事儿。”安瑶大手一挥，径自去往周慧心的病房。 第23章 病房门紧紧关着，安瑶穿门而入，发现周慧心在休息，而张烈正翘着二郎腿在打游戏。 安瑶走到张烈前面，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没反应。 安瑶握拳朝张烈肩膀捶去。 拳头穿过了张烈的身体。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撞姑奶奶！”安瑶朝张烈大喊。 还是没反应。 看来问题不在他身上。 安瑶突然想起她被撞的时候，正拉着林遇的手腕。 难道她的宝贝助手还有没被挖掘的能力？ 发现了新大陆的安瑶跃跃欲试，直接穿墙回到何玉秀病房，想带着林遇再去张烈面前晃一晃，但林遇刚好在打电话。 “你今晚真能走得开？别勉强啊。”林遇说道。 听到电话那头的肯定回复后，林遇有点开心：“行，那就十点半在老地方见。” “你今晚要约会啊？”见林遇挂了电话，安瑶凑上去问道。 安瑶头一歪，露出标准的坏笑：“是女朋友吗？” “……”谁说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这位福神大人看起来就很……接地气。 这话问得很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风范。 “嗯，一个女朋友，还有一个男朋友。”林遇心情不错，愉悦回答道。 安瑶听到后，恶作剧的dna动了。 她决定暂时先不验证林遇的新能力了。 一是考虑到在张烈面前，林遇的战斗能力可能不太够，二是她自己在医院待了一天，总得找点乐子。 “我能去看看吗？” “我们去喝酒，你去能喝得着吗？” “我不喝，我就去玩玩。” “可以啊，你喜欢就好。”林遇对神仙可不敢说“不”字，而且他相信安瑶有分寸，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比如不会让他在朋友面前戴耳机打一个晚上的“电话”。 安瑶自然有分寸，就是不知道林遇那位女朋友的战斗能力如何。 林遇应该是安全的吧，安瑶脑补了一下今晚的场面。 晚上十点半，林遇和林成武王烨交班后，开车去了锆州公园后门的一个烧烤小摊。 铁三角以前每次过节回锆州，都会来这里连续喝几晚的酒，一边喝一边吐槽工作上的奇葩事，来了兴致也会玩几轮酒桌游戏。 下午是李总打电话约的林遇，他说自己在家闷不住了，再不出来散散心，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于是叫上林遇和叶初阳一起出来吃宵夜喝酒。 林遇到的时候，李总和叶初阳已经坐在矮桌前吃了半碟花生。 这是台风过后第一晚开摊营业，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两人背对停车的地方，没有见到林遇，林遇快步走过去，迫不及待地打了声招呼。 “你们俩这么快就吃上了？” 林遇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有人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猛然转头，发现是红彤彤的安瑶。 叶初阳和李总听到林遇声音，马上转过身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堵住了嘴。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紧紧缠在林遇身旁。 “林遇的男女朋友，你们好啊！”安瑶朝定格的叶初阳和李总大声问好。 男女朋友？这是什么新型打招呼方式？叶初阳和李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见两人愣住的表情，安瑶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她的宝贝助手确实有她之前没发现的特异功能。 正事干完了，还有乐子没找到。 安瑶不等三人开口，扯着林遇走向叶初阳。 “你就是林遇的女朋友？”安瑶故作傲娇。 太有意思了！ 以前天天对着天庭府里那些老神仙，安瑶无聊到只能看小说看剧，她很想亲自体验一下凡人故事里的那些名场面。 比如正牌女友和小三斗智斗勇。 “不是！”叶初阳脱口而出，随之笑着试探，“你是吗？” 哦豁，恶作剧没搞成，尴尬了。 本来还想着整一出小说里的争宠大戏，没想到这个女朋友不是那个女朋友，这下反而解释不清挽手的行为了。 安瑶默默地把挽手改成了抓住林遇的尾指。 偏偏她又不能松手，一松手，叶初阳和李总就会见到她凭空消失，那就更解释不清楚了。 “这不好说，得问林遇了。”安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把难题抛给林遇。 总不能说她要是不碰林遇，就没人看得见她这种话吧？ 她可不想再像上次在林遇家里那样表演杂技了，说服凡人这事儿太麻烦了。 成为几人目光聚焦点的林遇还在蒙圈中，正在处理脑中飘过的无数个问号。 安瑶见林遇停机了，便踮脚附到他耳边轻语：“你先让我牵着，等会再跟你解释。” 这个动作让另外两人差点憋不住姨母笑，林遇这家伙竟然瞒着他们惹桃花！ “先坐下吧。”李总忘记了一肚子想要哭诉的话，满脸八卦地拍了拍林遇。 林遇僵硬地坐下，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安瑶反倒是自在得很，一屁股坐下，扔了颗花生进嘴里。 “林遇，林遇！”叶初阳叫了两声呆滞的林遇，“介绍一下呀。” “我叫安瑶。”安瑶先一步开口，朝叶初阳伸出手。 “叶初阳，叫我初阳就好。”叶初阳握了握安瑶的手，笑着瞟向安瑶另一边手。 第24章 还牵着呢，看来两人关系不简单。 随后安瑶又向李总伸手。 “李总，幸会幸会。”李总也笑得很灿烂。 “李总？你开公司的呀？”安瑶又吃了一粒花生米。 “不是，我就叫这名字，嘿嘿。”李总熟练地回答这个问题。 “哦，挺有意思的，听上去很气派。”安瑶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凡人坐在一桌吃东西聊天，觉得有趣极了，而且这花生越嚼越上头，就是没有奶片香醇。 “安瑶你想吃什么？我们去给你点。”叶初阳很喜欢安瑶的自来熟和坦率性格，想替自己的好兄弟留住这朵桃花。 而且，她快要忍不住呼之欲出的起哄欲望了，为了保持体面，她决定拉李总去释放一下。 “我都行，不过吃不了太辣的。”安瑶礼貌地笑笑，“谢谢初阳姐。” 初阳姐？林遇转头看向自称200岁的安瑶，心里又多了一个问号。 不过安瑶看上去确实只有20岁多一点的样子，叶初阳已经27了，叫姐倒也不违和。 而安瑶之所以这样叫，是为了入乡随俗，她看小说里的凡人都是这么叫年纪比自己大的人。 在天庭府里，诸神年龄不一，光从外表也看不出来岁数，因为可以随意幻化改变，所以大家习惯直呼名字。 在锆州，安华是岁数最大的神，但没有神会叫他安华哥。 “妹妹别跟我们客气。”这一声甜甜的“初阳姐”让叶初阳沦陷了，在暴露内心狂喜之前，她赶紧拽着李总去食物柜那边点餐。 安瑶确认自己突然消失不会被别人看到后，便松开了林遇的手指。 “抱歉啊，好像给你带来麻烦了。”安瑶见林遇迟迟不说话，有点怕她的宝贝助手生气，赶紧认错，“我碰你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 碰而已？也没有完全认识到错误。 “验证他们能不能看到你？”林遇终于理清楚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倒是没有生气，因为刚才除了震惊，他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 一是安瑶的举动很是亲昵，二是叶初阳他们能像他一样，看见并触碰安瑶。 “是验证你能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安瑶用手撑着脸，望向林遇，“下午张烈在医院走道撞了我一下，那时候我拉着你的手腕。我事后单独去张烈面前晃了一下，他没有任何反应，我也碰不到他，所以我猜想是因为你。” 叶初阳和李总点完餐后，转身朝座位这边走回来。 “安瑶呢？”叶初阳问林遇。 “只要我和你产生接触，所有凡人都能看到我，也能碰到我。”安瑶坐在小板凳上没有动，对一旁的林遇分享验证成果。 “她，她去接电话了。”林遇答道，眼神有点飘忽。 “林遇，你是什么宝藏男孩吗？”安瑶觉得她真是挖到宝了。 “你赶紧如实招来！”叶初阳趁安瑶“不在”，激情开麦，“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竟然不告诉我们！” “就是！我看安瑶还挺小的，你一个奔三的大叔怎么认识人家小姑娘的？”李总质疑道，虽然他知道林遇的外形条件毋庸置疑。 一米八几的个儿，清秀的五官，从初中起就一直收情书收到手软。 “什么大叔，才28就叫大叔。”林遇装作不经意地侧过头，看向安瑶，“那要是庙里来个几百岁的活神仙，你不得叫祖奶奶祖爷爷啊？” 安瑶：“？”这是在报复我吗？ “别想转移话题！”李总兴奋地拍拍桌子，“她是不是你什么久别重逢的初恋情人之类的？” “不是，要是初恋情人，你俩能不认识吗？”林遇还没想好说辞，只能给他们绕圈子，“李总你别老拿你写小说那套来乱猜好不好？” “李总是写小说的？”安瑶突然问道。 “是——”林遇刚想回答安瑶，马上又反应过来不能直接回答她，“就是个朋友，没你小说写的那些套路。” 不是你爱情小说里的套路，是仙侠小说里的，林遇心想。 “快！你说要去找我，让我现身，我有事要问李作家。”安瑶发现了新一号助手。 于是林遇又多了一重身份——安瑶与外界沟通的桥梁。 他借口去找打电话的安瑶，跑到一处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让安瑶勾住他的手指，再一起回到烧烤摊。 “抱歉，电话有点着急，就先去听了。”安瑶笑着解释一句，然后直接切入主题，“李总哥，我听林遇说你是作家？” “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作家，我就是写点网文，赚生活费。” “网文好啊，脑洞大。”安瑶作为网文忠实读者，很佩服凡人的想象力，而且有些仙侠小说，还写得跟天庭府挺相似的。 所以安瑶觉得李大作家可以给她答疑解惑。 “是这样的，我最近也在写一本小说，不过有个地方卡住了，所以想向你请教一下。”安瑶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向李总发问，“有一个癌症病人，她注定的命数是在某一天被砸破头，送到医院后被医生告知癌细胞已经脑转移。我现在要扭转这个病人注定的命数，仅仅让主角阻止她在那天头部受伤，你觉得够了吗？” 林遇：“……” 好一招集思广益。 “请教不敢说，就单纯探讨探讨。”李总先客套一下，“如果让我来写，我还会再让主角做点什么，使这个病人的命数有一个质的变化。” 第25章 “质的变化？”林遇也来了兴趣。 第11章 我就是，厌倦了毫无意义的灾难 “质的变化，就是指她的某种状态要发生改变。”李总用自己一直以来写小说的经验解释道，“打个简单的比方，一只鸡有注定被人吃掉的命运，它本来今天要被吃掉，但是那个人要加班就没吃，但是明天它还是会被吃掉。如果那只鸡想要彻底改变被吃掉的命运，它就要改变自己的状态，逃跑，或者自杀，不然它一直好好待在笼子里，始终都会被吃掉，只是早晚的问题。” “也就是说，除了阻止病人在注定的那天受伤，还要让她目前的状态有所改变。”安瑶说道。 “没错。”李总拍了一下大腿。 “比如，让她出国接受新的治疗？”林遇想到周慧心一家的纷争。 “对，那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给那个病人安排新的命运线了。”李总答道。 经过这番讨论，安瑶和林遇对于接下来要怎么做，心里都有数了。 “安瑶妹妹还写小说呀？”叶初阳问道，“你是学生还是已经出来工作了？” “我工作了。” “你看起来还像个学生呢。” “我成绩太好，就提前毕业了。”安瑶又开始吹捧自己。 林遇：“……” 安瑶嘚瑟地朝林遇挑挑眉。 也不全是假话，安瑶确实连学徒都没做过，就直接上岗了。 我就是这么优秀，可惜没办法给你露两手我的本事，安瑶心中暗自遗憾。 “你做的什么工作呀？”叶初阳对安瑶充满好奇。 “呃……”安瑶倒是没想好这个问题。 “她暂时在做一些公益项目。”林遇帮安瑶想了个比较贴切的说法。 “哇，那你们是在什么公益活动里认识的吗？”李总把话题转移回两人的关系上。 “算是吧。”林遇喝了一口啤酒，大胆说了句实话，“我是她助手。” “哟，看不出来呀，安瑶小小年纪还是个领导。”李总笑道。 这时候店家端上一碟刚刚烤好的鱿鱼须，五六串烤串在小摊微弱的灯光下，泛着一点点油光。 “哇，好香。”安瑶没吃过烧烤鱿鱼须，兴奋地伸手去拿。 她忘记自己必须碰着林遇才能现身，伸出的手是刚刚牵着林遇的那只。 说时迟那时快，安瑶松手的那一瞬间，林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按回桌子下面。 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顾虑其他，动作幅度大了些。 这落到叶初阳和李总眼里，就是赤裸裸的秀恩爱。 “嘿呀，这手少牵一会儿都不行吗？”李总被林遇那副紧张模样逗乐了，“还怕安瑶跑了不成？” “咳咳。”林遇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她过敏，不能吃鱿鱼。” 安瑶不满地朝林遇挤眉弄眼：大哥，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吗？我还想吃鱿鱼呢！ 林遇捏了捏安瑶的手，也用眼神回应她：不然你要怎么解释？ 安瑶淡定地看向另外两人：“他记错了，我是对其他东西过敏。” 说罢，她用另一边手拿起鱿鱼美美地吃了起来。 这一整晚，安瑶吃了很多，但她没有喝酒。 因为她怕自己酒量不行，万一喝多了说错话，会给她的宝贝助手带来更多麻烦。 本来今天已经够对不住他了，千万不能把他气跑了。 林遇这个沟通的桥梁倒是很尽责，虽然有些不自在，还不停被两位好友打趣，但还是一直让安瑶勾着他的指头，吃个痛快。 谁让我是她的助手呢，林遇安慰自己。 接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叶初阳让林遇找代驾送安瑶回家，于是林遇就送安瑶回了自己家，的二楼。 “我已经想好了最终战略。”安瑶对今晚的收获非常满意，“我们首先要保证周慧心在那天顺利避开头部受伤的命数，然后在那天之前，要让她离开锆州去美国治疗。” “那得想办法说服张振华才行。”林遇觉得这是个大难题，张振华那天的态度看起来非常决绝。 “我们明天就去找他。”安瑶说道。 “你要怎么确定周慧心受伤是哪一天？” “我待会就回庙里查一下，这点小事不用几分钟就能搞定，我可是200岁的神仙。”安瑶自吹自擂道。 林遇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安瑶。 林遇：“你怎么不叫我林遇哥呢？” 喝过酒的他胆子变大了一点，有勇气调侃200岁的神仙大人了。 安瑶：“……” 告辞！安瑶直接瞬移离开。 林遇噗嗤一声笑了，他觉得安瑶有时候挺像个耍小孩子脾气的小女生。 神仙好像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意外地有点，可爱。 回到安华庙的安瑶直奔天庭府大厅的天命神官处，她让天命神官把她所有最新的任务都发送到手机里。 安瑶立即点开文件，一看，好家伙，大大小小有八个任务。 之前不是很清闲的吗？ “最近怎么这么多灾难？安华神都不好好保佑大家了吗？”安瑶抱怨道。 安华在办公室打了个喷嚏。 安瑶为了速战速决，决定叫她的好友来帮忙。 莫清比她大了几十岁，判断应该更准确一些。 第26章 于是莫清在某人的催促中，大半夜赶来了锆州。 “你要从这八个天灾任务里，找到会让人在大街上被砸伤的那个？”莫清站在安瑶办公室的那块白板前，听她说完了整个计划。 “没错，我看到的画面，是那个叫周慧心的凡人，白天倒在一条很多行人的街上，头部受伤，流了很多血。”安瑶把八个任务的文件都贴在白板上。 莫清见安瑶一脸认真地盯着文件看，本来想说些什么，还是决定先帮她，暂时不说。 “你看到的画面里，地面是干的吗？” “是干的，那就跟布雨无关了。”安瑶把两个布雨的任务撕下来。 “还有这个地陷和加强寒潮也不合适。”安瑶再撕掉两张。 “除了你说的那个周慧心，还有其他人受伤吗？”莫清继续问道。 “没有，我只看到救护车把她一个人拉走了。” “街上很多行人，但只有她受伤，那这个，用风吹倒新楼安全网架也不对。”莫清也撕掉一张。 还剩下三个任务。 11月20日，在步行街上布风，把一个商家的招牌吹倒。 11月25日，在一条街上布风，直到把楼顶晾的衣服都吹走。 11月27日，在市中心破坏一个红绿灯。 安瑶把记录这三个任务的纸都撕下来放在地上，盘腿坐下。 “破坏红绿灯，可能会导致车祸，也许周慧心是被撞倒，伤到了头部。”安瑶根据她的经验分析道。 “如果是被车撞，身上的伤口应该不止头部一处。”莫清也坐了下来。 “也是，能让伤口流那么多血，应该被车撞得挺严重的，但她脸上好像没有其他伤口。”安瑶把红绿灯那个扔到一旁。 “剩下这两个挺像的，都是在街上吹掉什么东西，但是吹走衣服这个，应该不至于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吧。”安瑶说道。 “一个是20日，一个是25日。”莫清回头看了一下刚被安瑶撕掉的其他任务，“寒潮那张去哪里了？” 安瑶翻找到那张被揉成一团的寒潮任务纸，递给莫清。 “这就好办了。“莫清抹平那张纸一看，轻松地说道，”布寒潮是在22日，你还记得周慧心在你看到的画面里，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很厚的羽绒服。” “那就是25日这个了，除非有很强的寒潮，锆州这一带在11月根本用不着穿羽绒服，穿个毛衣绰绰有余了。”莫清把25日的任务递给安瑶。 “但她是病人，穿多点也正常吧？” “那些行人呢？” “好吧，好像也穿得挺厚的。可是吹走衣服这种小事，不太能造成伤害吧？”安瑶疑道。 “如果有人正好在堆满杂物的天台收衣服，看见衣服就要被吹走，便着急去追，然后撞倒什么杂物，掉下楼砸到人，那就会造成伤害了。” “可以啊，不愧是干了几十年的恶神。”安瑶被说服了，她确实见过小事酿成大祸的例子。 “安瑶，你确定要帮这个凡人扭转命数吗？”莫清望着安瑶问道。 “嗯，我一定要在她身上集到长寿福。” “你这么想集齐这五福，为了调岗做福神吗？” “我就是，厌倦了毫无意义的灾难。”安瑶用手拨拨扔了一地的纸团。 “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彻底消除世间所有灾难，你愿意去做吗？”莫清沉默半刻，继续问道。 “不愿意！”安瑶不假思索。 “为什么？你不是讨厌灾难吗？” “那是违反天命的，我可不想把神格丢了。”安瑶伸了个懒腰，“除了布灾的时候，做神仙还是很快活的。” “那要是可以不伤害神格呢？” “哪里会有这种好事？”安瑶站起来，理了理裙子，“莫清，做白日梦不如行动。你看我，这不就探索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吗？我知道你也不想做这恶神，只要我成功调岗了，我也帮你找个助手，助你脱离苦海。” 莫清失笑：“你之前不是说把你的助手借给我吗？” “唔……得看林遇愿不愿意继续干这种事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安瑶参与了一次林遇的朋友聚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干扰到了林遇的私人生活。 这样搞得她好像一个压榨员工的坏蛋老板。 而且林遇那种遇到什么都不生气的软柿子性格，让安瑶生出一丝愧疚来。 他太善良了，安瑶好像舍不得欺负他。 “这就开始护短了。”莫清笑着揉揉安瑶的脑袋，“那我就静待未来福神的好消息了。” “得咧！”安瑶学了一句良缘的常用语。 林遇在家洗漱完后，爬上二楼看了一眼，发现安瑶还没回来，于是他拿了一本书到客厅看。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安瑶回到林遇家，发现他捧着书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觉是不喜欢睡床吗？安瑶心里纳闷，走过去拿起那本快掉落的书。 难怪看着书就睡着了，竟然是本全英文的小说。 安瑶默默佩服，虽然她也会英语，但不至于能读懂一整本英文书。 林遇睡眠很浅，安瑶拿书的动静把他弄醒了。 “你回来了？”林遇喝了几瓶啤酒，本就有点脑袋涨涨的，加上困意很重，他躺着清醒了一会才坐起来。 第27章 “你怎么大半夜还看书啊？学霸吗？” “我想着你还没回来，就等你一会。”林遇还没完全清醒，没多想就回答了安瑶。 “你傻呀，我回来就直接回来了，不需要你给我开门的，昨晚我不就直接去了楼上吗？”安瑶在林遇身旁坐下，翻开那本英文小说看了起来。 林遇这才回过神来，好像自己确实做了无谓的事。 他知道安瑶可以直接穿墙，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下意识就决定要等她回来再去睡觉了。 可能是安瑶今天的诸多表现，给林遇一种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的错觉，而不是一个可以上天入地的神。 “你不是说查日期这种小事，你几分钟就可以搞定吗？”被说傻的林遇决定挽尊一下，“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安瑶的面子又受到了伤害。 “我很忙的好吗？回去还要处理其他的事情，所以才耽搁了，日期就是几分钟之内查出来的。”安瑶狡辩，不敢看林遇的眼睛，“11月25日，她会在中心商业街被高空坠物砸伤。” “这什么天书？还是讲哲学的。不看了！”被戳破真相的安瑶开始变得急躁，不耐烦地翻了几页后就把书塞回林遇的手里，“姑奶奶去睡觉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这不是小孩子脾气还能是什么？ 供奉的福神回家了，林遇便安心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林遇和安瑶去到医院，却发现周慧心的病房空了，病房门口的病人名字也被撤掉了。 林遇去问护士，值班的小护士见林遇是熟脸，便告诉他，今天一大早，张振华就骂骂咧咧地来取消了接下来几个月的vip病房预定，带着周慧心回家了。 “都不治了，还住什么vip病房！”小护士学着张振华的语气复述了他的话。 “现在怎么办呀？”安瑶站在林遇身旁说道，“要不我到处去穿墙找找看他们住哪儿？” 要不是安瑶现在没有现身，林遇很想告诉她，锆州有二十多万人口。 第12章 几乎每个凡人都会有的经历之一，便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我以为张振华只是不想让周慧心去美国，没想到他竟然连治疗都想放弃了。”安瑶叹了一口气，“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的妻子呢？” 林遇听到安瑶的感叹，也不禁无奈叹气，但不能直接回应安瑶。 “是这样的，周阿姨漏了点东西在我这里，我还没来得及还给她，我能不能要一下她的手机号码？”林遇问小护士。 “哎哎哎！不用手机号码了！我们要找的人来了！”安瑶差点没忍住去拍林遇。 张振华一脸凶神恶煞地往周慧心住过的病房走去，估计是漏了什么东西没拿走，所以才折回来的。 “林遇你的嘴是开了光吗？”安瑶给林遇点赞，“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要是打起来，我们两个人总不会输。” 林遇觉得安瑶没有什么战斗力，还有挨打的风险，不过他还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让安瑶勾住他的指头。 “可是我们要怎么说服张振华呢？”林遇对张振华这种又凶又强势的人最没办法了。 “我父神说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先搞清楚张振华不愿意让周慧心去美国，是不是因为钱，然后再逐一攻破他的顾虑。” 好像说得头头是道。 “但万一真的是因为钱呢？”林遇问道，“两百万，你能给他变出来吗？” “我不行，但我知道有人也许可以。”安瑶神秘地笑笑，“走吧，会会他去！” 当两人去到周慧心病房时，张振华正在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 “张叔叔，可以跟我们聊聊吗？”林遇还没想好开场白，安瑶就已经开口了。 安瑶先说话也对，张振华应该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那么凶吧，林遇心想。 张振华转头看向两人，认出了林遇。 “有什么好聊的？”张振华继续找东西，没有看着两人说话。 “我们想帮帮周阿姨。”林遇答道。 “帮她什么？”张振华听到后突然停下手里的活，有些恼怒地瞪着林遇，“帮她说服我？自己不敢来找我，现在还让外人来掺和，她还不死心吗？” “你们两个小孩懂什么！给我回去告诉她，这件事我说了算！让她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张振华越说越激动，开始指手画脚，朝林遇安瑶逼近。 林遇下意识把安瑶往身后拉，谁知安瑶一个跨步走上前，也学着张振华的样子瞪大双眼，大声说道：“她的命当然是她说了算！你就算是她的丈夫，也没资格阻止她救自己的命！” 对付狠人，就得用狠的。安瑶一点都不带怕的。 反而林遇有点紧张了，他知道安瑶不能随便使用神力，更何况现在现了身，在张振华面前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嗓门倒是挺大。 张振华上一秒还横眉竖眼的，被安瑶这么一吼，突然变得有点委屈。 “不治病，她怎么救自己的命？”张振华眼眶开始发红，“现在是她自己不要命了！” 林遇和安瑶闻之皆一愣。 “不是你不让她去美国治病吗？”安瑶问道。 “是她不愿意去！说什么都不肯去！”张振华跌坐在病床上。 第28章 “但陈莉说是周阿姨听朋友推荐，才提出来去美国治病的，怎么又不肯去了？”林遇问道。 “都是那个不孝子，他就说了一句话，慧心就改主意了。”张振华低下头，显得很懊恼，“本来房子已经找到买主了，连签证都办下来了。” 张烈当时看见周慧心和张振华的签证，就问了周慧心一句话。 “你去治病，我们住哪里？” 张烈几年来工作赚的钱全都拿去投资了一家传媒公司，结婚后和妻子陈莉一起继续住在父母的房子里。 公司刚起步，还没赚多少钱，张烈一边凑钱付新房子的首付，一边给两岁的儿子天天存教育经费。一旦周慧心去美国治病，张振华就得把正在住的房子卖掉，张烈的积蓄也要先取出来用着。 周慧心饱受病痛折磨，本来满怀希望地准备去美国的事宜，可听到儿子这么一问，她突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母亲，不应该这么做。 张振华告诉林遇安瑶，周慧心在张烈问出那句话后，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个下午，晚上就决定不去美国了。 无论张振华怎么劝，又是骂又是哄的，周慧心都坚决不再改变主意。 张烈看着张振华和周慧心整天吵架，总是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既没有说不同意母亲去美国治疗，也没有帮着焦急的父亲劝说母亲。 “我和慧心过了几十年，也吵了几十年，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张振华声音变得颤抖，“可是她突然这么一病，天天疼得吃不下饭睡不了觉，我就觉得我亏欠她太多了，太多了。” 许是强忍了太久，又或许因为面对林遇安瑶两个陌生人不需要隐藏情绪，张振华崩溃地抱头痛哭起来。 安瑶看着张振华，心里想起抚生曾经跟她说过，几乎每个凡人都会有的经历之一，便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安瑶在继任灾神以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和修炼神力，除了偶尔跟着抚生和安宁去工作，她很少直接接触凡人的事情。 很多道理，她都听过，但这还是第一次，她切身体会到了。 不管张振华从前是否对周慧心足够好，当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即将失去周慧心，他的心里就只剩下愧疚和后悔，开始一遍遍地给自己的过往挑错，以此来找到发泄的支点。 以前那些吵嘴的平凡日子，对他来说，如今好像也变得格外珍贵。 “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带慧心去美国！”张振华抹了一把眼泪，走到林遇二人面前，握住林遇的手，“孩子，你要是真的想帮慧心，求你帮我劝劝她好吗？让她跟我一起出国治疗，让她不要放弃任何希望。” “这么说来，周阿姨的唯一顾虑，就是钱对吧？”安瑶说道。 “就是钱。我们一家人所有的存款，加上借到的钱和卖房的钱，距离预算还差将近20万。”张振华无奈地摇摇头，“能卖的都卖了，我找了份兼职，能多赚一点是一点，还有张烈那边也在跟朋友借钱。” “钱的话，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安瑶信誓旦旦地说道。 “如果拿着足够的钱再去劝一下周阿姨，可能会更容易点。”林遇补充道。 张振华对两人连声道谢，虽然他知道可能两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帮不了他太多，但还是为他们的善意而感动。 两人要了张振华的联系方式，在他找到东西离开后，林遇松开安瑶的手指，对她说道：“如果是20万的话，我可以借给他们。” 安瑶忙摇头：“不行，你把积蓄都给出去了，你和你奶奶怎么办？” “我的积蓄倒也不止20万……”林遇小声说道。 安瑶：“？” “其实安华庙和公园附近的那个游乐场，还有市中心的几块地皮，都是我家的。” 安瑶：“？？” 这么说我家也是属于你的？ “虽然公司是我伯父在管理，但我也有一定的份额，所以20万还是可以借出去的。” “所以你是个富二代。”安瑶精辟总结道。 “算是吧，爸妈留下的还挺多的。”林遇听上去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开心。 安瑶发现话题走向不太好，连忙打住。 “不管你有多少钱，我们帮助周慧心这个钱都不能由你直接出，因为造福是要靠新的行动造出来的，尤其是我这个任务执行者的行动，所以钱也要靠我们造出来。” “可是25日离现在就只剩几天了，我们两个人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20万，好像不太可能。”林遇说道。 “谁说我们只有两个人了，还有一个贵人可以帮我们。”安瑶双手撑腰，朝林遇轻松笑道。 “我的财神姐姐，美女姐姐，你就帮帮我嘛！”安瑶露出真身，在财神办公室紧紧抱住有余不撒手。 “我的好妹妹，你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呀？”有余有点抵抗不住安瑶用真身使出的连环炮撒娇。 “我有急用嘛！”安瑶巴眨着水灵灵的双眼，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有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有余姐姐，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不说清楚你要干什么，我也不敢随便就答应你呀！万一坏了天规，我们俩都完蛋了。”有余不忍心拒绝安瑶，但又很是谨慎。 “那你得答应我，一定要保密，尤其是对安华。”安瑶撒开手，改成双手牵住有余，轻轻晃了晃。 第29章 “好，我答应你。” “这样吧，光我说没用，得带你去看看。”安瑶变出一张纸条递给有余，上面是林遇家的地址，“你今晚十点半能不能去一趟这个地方？” “这么神秘？”有余好奇地接过纸条。 “还有一件事，你今晚千万千万不要提我灾神的身份，好吗？”安瑶做了一个拜托的动作。 虽然不知道安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余还是决定今晚去看看，毕竟安瑶这丫头比天天缠着她、叫她去吃饭的神官好玩多了。 安瑶离开安华庙后，又去了医院找林遇。 她想提前跟林遇打声招呼，但当她去到何玉秀病房的时候，她看见林遇正在有说有笑地向何玉秀讲他一天的所见所闻。 安瑶还没见过林遇那样笑。 他笑得很爽朗，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样，一会拿出一些新玩意，一会又展示手机相册，不停在哄何玉秀开心。 林遇会不会也像张振华一样，在亲人生病的时候，在知道自己要快失去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后悔呢？安瑶思索着。 看久了一点，安瑶突然又觉得林遇的笑看上去有点牵强。 她刷手机时曾看到过一个说法，一个人真的开心笑的时候，不仅嘴巴会笑，眼睛也会笑。 看到林遇的笑，安瑶才明白什么叫眼睛也会笑。 因为林遇的眼睛明显没有在笑，在何玉秀没有看他的时候，他嘴角的笑也消失了。 那林遇心里一定也是很难受的吧，只是他没有像张振华那样痛哭出来而已，安瑶心想。 一个人如果生病了，自己会因此感到痛苦，像周慧心和何玉秀。 别人也会因生病的人而感到痛苦，像张振华和林遇。 生病的人又会因为那些人痛苦而感到更痛苦。 有时候心理上的痛苦，比身体上的痛苦更折磨。 人间八苦中的病苦，此时看起来，竟像一个恶性循环的网，把生病的人和其附近的人，一步步推往更深的深渊。 那个温柔善良又好欺负的林遇，此时是否也身处于深渊之中呢？ 厌恶，安瑶对苦难愈发厌恶了。 她默默看着林遇，没有叫他。 也许是不忍心打扰他陪伴何玉秀的时间，也许是想让他再多笑一笑，即使是假的也好。 见过林遇和叶初阳李总相处，和何玉秀相处，安瑶逐渐开始了解到，林遇作为凡人所拥有的多面性，以及他生活的复杂性。 这样对比起来，好像神的生活简单多了。 或者说，是安瑶的生活太简单了。 锆州最有资本自豪的神官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嫩了。 有点像井底之蛙。 而林遇好像让她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晚上十点半还没到，林遇从医院回到了家，一进家门就发现安瑶在桌子上摆了一堆奶片。 “你这是干什么？”林遇问安瑶。 “准备招待重要的客人。”安瑶看着一桌子的奶片，觉得有点肉疼。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她的开门红长寿福，她决定大出血一把。 “什么客人？” “能帮我们赚钱的贵客，一位凡人和神仙都喜欢的贵人。”安瑶想了想，还是掰出一块奶片扔进嘴里，“待会她来了，你好好表现，对你一定没坏处。” “安瑶？”还没等林遇细问，门外就传来了呼唤声。 安瑶激动地搓搓手，跑去打开门，恭敬地迎接财神。 “欢迎我们美丽的财神姐姐。” “这是哪里？”有余往屋里探头看了几眼。 “这是我和我助手的家。” “助手？你收了学徒？” “林遇，你来一下。”安瑶朝屋里喊林遇。 林遇有点拘谨地走到玄关前，见到了安瑶说的财神姐姐。 ？财神不是胡子长长，手捧金元宝，头戴财神帽，还有点小肚子的吗？ 有余身穿露脐装和超短裙，腿在过膝长靴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纤长，林遇都不好意思多看，怕冒犯到她。 “安瑶，这是个凡人？”有余一眼看出林遇不是神，惊呼道，“随便开神眼很危险的！” “他叫林遇，我没有给他开神眼，他天生就有神眼。” “天生神眼？这我倒是第一次见。”有余上下打量着林遇。 林遇觉得有点窘迫，不知该说什么，用眼神向安瑶求助。 “快叫财神姐姐。”安瑶对林遇使眼色。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林遇第二次见到神，虽然没有见安瑶时那么跌宕起伏，但三观还是有一定的颠覆。 而且叫姐姐有点奇怪，这位财神看起来跟叶初阳差不多大。 “财神姐姐，进来坐吧。”林遇还是听安瑶的话，向有余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余走进客厅，发现桌上摆满的奶片。 “这是什么鸿门宴吗？”有余笑道，“活久见啊安瑶。” “没有这点诚意怎么行？”安瑶按着有余坐下，林遇转身去厨房给有余拿喝的。 “说吧，你要赚20万干什么？”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安瑶再次确认有余不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记得。” “是这样的，我要用这些钱帮一个凡人扭转命数，在她身上造出长寿福。”安瑶说道。 第30章 “造福？你为什么要造福？”有余很不解。 安瑶赶紧捏了捏有余的手，说道：“我这不是要完成飞升任务嘛！” 有余意识到安瑶在林遇面前撒谎，便不再问她一个灾神要去造福的原因。 这丫头的鬼主意可太多了。 “可是扭转凡人命数，岂不是破坏了天命？”有余最担心的是这个。 “我不直接使用法力改变天命，这样便不会违反规定。”安瑶看向林遇笑道，“更何况，我有一个得力助手帮我。” 安瑶跟有余大概说了一遍他们改变周慧心命运的计划。 “这么说来还挺有意思的，比平日里按部就班地干活有趣多了。”有余在确认此举没有风险后，也来了兴趣。 “对吧！这多有挑战性呀！”安瑶赶紧附和道，“有余姐姐，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帮我们赚到钱的，对吗？” “你说林遇可以改变你预见的结果，还能让你在凡人面前现身？” “嗯，他可厉害了。”安瑶说起林遇来很是自豪，毕竟是她发现了这颗明珠。 “这个小哥哥倒是比追我的那些神官都要好看。”有余见安瑶对林遇赞不绝口，饶有兴趣地望向林遇。 有余站起来走到林遇身边，用手扫过他的肩膀，动作很是妩媚。 林遇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脸有些涨红。 “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有个条件。”有余在安瑶略带不安的注视下，朝林遇妖娆一笑，“我要林遇来陪我几天。” 第13章 他不就是在陪你玩吗？陪陪我又怎么了？ 有余话一出口，林遇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怪吓人的。 没等林遇酝酿出周旋的话，变了脸色的安瑶率先提出反对：“不行！林遇是我的专属搭档。” “不行？那就是不同意我的条件咯？”有余看向有些慌张的安瑶。 “林遇不是玩具，他不愿意的事情，不可以逼他。”安瑶微微低下头，咬了下嘴唇，小声说道。 听到安瑶这么说，林遇有点感动，看来自己在安瑶这个神面前还是有一点地位和尊严的。 “我哪里逼他了？这不是在谈条件吗？” 有余用暧昧不明的眼神看向林遇：“他也没有说不愿意呀。” 林遇不敢轻易发表意见，怕说错话惹怒了财神，只能默默盘算要怎么用自己的钱摆平这件事。 “而且他不就是在陪你玩吗？陪陪我又怎么了？”有余对安瑶说道。 安瑶的头越来越低，时不时偷瞟一眼有余，憋着没有说话，看起来可怜极了。 “哈哈哈哈哈！” 有余绷不住了，大笑起来：“傻妹妹，看你紧张那样儿！姐姐我缺的是男人吗？哈哈哈哈！” 林遇感觉心里悬着的石头碎了一地。 安瑶感觉自己的面子碎了一地。 “我看你那么宝贝这个助手，逗逗你罢了！”有余揽过安瑶，用带有安慰的语气说道，“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得这么怂了？之前不是怼天怼地都不带怕的吗？” “有余你耍我！”安瑶恼羞成怒，拨开有余的手。 “好啦好啦，抱歉啊，姐姐就是太久没有遇到好玩的事儿了。” 有余重新揽回安瑶，同时向林遇道歉：“林遇，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就失礼了，希望你别计较。” “没关系的。”林遇松了一口气。 “关于在凡间赚钱，我确实有一个渠道，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在你们说的25日之前，攒出20万。” 有余拿出她的手机，打开一个视频直播app，点开主页后递给安瑶和林遇。 “我是财神？”安瑶念出有余的账号名称，有余重重地点点头。 “三千多万的粉丝，财神姐姐也太厉害了吧？”林遇感叹道。 有余上任将近50年，加上当学徒那几十年，她见过凡间无数种发财致富的方法。 每当无聊的时候，她就会用上其中的一些法子去赚点凡间的钱，屡试不爽。 近几年兴起的直播热，她也参与了，并且深谙出圈之道。 “过奖，叫我有余就好。”有余听别人夸奖听多了，不像安瑶那么受不住夸。 “你一个神仙直播，凡人粉丝是怎么看到你的？”安瑶问道。 “和你一样，利用天规的漏洞。天庭府规定不得随意给凡人开神眼，但没说不能给手机摄像头开神眼。普通的手机确实拍不到我们，但是我这个可以。”有余答道。 “那你是怎么吸引到这么多粉丝的？”林遇觉得三千万的粉丝，可以媲美一个明星了。 “凡人想要达到这个粉丝量可能确实有点困难，但我是个神仙。”有余拿起安瑶摆的一排奶片吃了起来，“就算我在直播过程中使用法术，也不会干扰到凡人任何行动，所以，我爱怎么玩都没问题，粉丝看得开心就给打赏送礼物，钱就赚到手了。” “但这是你的账号，我就算幻化成你的样子，也演不出你的风格呀。”安瑶觉得有余是个超级辣妹，撩人和获取别人欢心可谓是得心应手，她绝对模仿不来。 “你不用变成我的样子，我待会发个公告，说你们是我的好朋友，为了做公益帮助癌症病人，才借这次机会来直播就行。” “他们看的是你，我们去直播，会有人打赏吗？” 第31章 “直播很看重两点，第一，做什么事情。直播的内容得有趣新奇，这一点，你直接用神力捣鼓捣鼓就好。第二，人设。你们两个一起直播的话会很有优势，因为更容易体现人设，我建议你们装作是一对——”有余停下来思考了一下。 安瑶抢答道：“一对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好像有点过了。”林遇笑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奶奶的奶奶都还没出生呢。” 有余：“？” 看来安瑶撒的谎不止一个，但有余宠溺地决定忽略，反而往林遇的脑门拍了一掌。 “一点都不过！这还太小儿科了！”有余摇摇头，直呼林遇太保守了，“瑶瑶你看小说应该知道，凡人觉得什么最带感？禁忌之恋啊！爱而不得啊！” 有余开始描绘人间情爱的种种复杂和狗血，说到激动之处，那是一个眉飞色舞。 “就这么决定了！”有余拍了一巴掌桌子，对林遇和安瑶说道，“你们俩假扮一对兄妹，但是从小就被分开来抚养，等到成年之后再次相遇，竟发现对彼此产生了异样的情愫，苦于身份的阻碍，只能把爱藏在心里，藏在相处的点点滴滴里。在一起的时候，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对方的一颦一笑，都含情脉脉。” 安瑶和林遇：“……” 好一段骨科虐恋。 “只要你们直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把这些信息透露出来，然后在互动的过程中表现出爱意就好。”有余说累了，坐下来喝了一口水，“至于要直播干什么，你们自己决定吧，军师就只帮到这里了。” 对有余的瞎编能力感到十分佩服的安瑶，毕恭毕敬地把桌上的奶片都递给有余，以表感谢。有余笑着看了一眼安瑶，只拿走了一排。 “好啦，我要回去了，手机交给你们，期待你们的好消息哦。”有余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后往门口走去。 “对了，条件我还没说呢。”有余突然停住转身，这让刚刚松弛下来的林遇安瑶又都紧张地站直了身子。 “瑶瑶你不是说林遇可以让你现身吗？”有余微微一笑，“有一间凡间的高级餐厅，我一直很想去吃，如果你们成功了，陪我一起去吃一顿吧，姐姐请客！直播赚的钱都没地儿花了。” “一定陪！”安瑶爽快答道，有人请客，求之不得呢。 然而林遇脑中浮现的是，他牵着两个女孩走进餐厅，被别人骂渣男的场面。 有余离开后，安瑶和林遇在沙发上思考了许久。 “明天晚上，等你交班之后，我们就去直播吧。”安瑶打破了沉默。 “好，我们要直播什么呢？” “你是不是说过，公园附近的游乐场，是你家的？” “嗯，我伯父在管理。” “晚上几点关门？” “十点多吧。” “晚上关门之后，你有没有办法让里面的游乐设施继续运营？” “我去跟游乐场负责人说一声，让他给我留几个工作人员就好。” “那我们就直播一场‘夜间探索无人乐园’，只要现场没人，我就可以放心使用神力了。” “好，都听你的。”林遇向来比较内敛，虽然以前做的是传媒工作，但他不太擅长用自己去吸引别人的注意。 “那就这么定了。”安瑶拍拍腿，又解决了一个难题，离集福成功又近了一步。 “我们，真的要按照财神说的，去假扮兄妹吗？”林遇有些犹豫。 “有余最在行这些了，我们就听她的吧。”安瑶说道。 林遇点头，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准备去洗漱休息。 “林遇。”安瑶看着林遇走向房间的背影，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林遇回头望向安瑶。 其实刚刚有余说的话，安瑶放在了心上。 她担心林遇也放在了心上。 林遇这个人总是一脸和善，不温不愠的，心里有什么委屈，估计也只会往肚子里吞。 但安瑶好像不想让他在自己面前也这样。 安瑶走到林遇身旁，给他递了一粒奶片，小心地问道：“林遇，我拉你集福这事，你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在逼你。你如果不愿意，觉得这些事扰乱了你的生活，让你不开心了，可以说出来，我不是蛮不讲理的神，我说过会尊重你的。” 林遇见安瑶有些胆怯的样子，感到有点意外，刚想张嘴说什么，安瑶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在让你陪我玩，我是认真想要集福的，你对我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存在。” 她当然想要留住林遇。 林遇轻轻地笑了，接过安瑶的奶片，塞进嘴里后，靠着他紧锁的房门坐了下来。 “你刚才对财神说，我是你的搭档？” “嗯，我们是搭档。”安瑶也在林遇旁边坐下。 “既然是搭档，自然是你情我愿的，虽然我现在都还觉得集福这事好像很不真实。” 林遇侧过头看向安瑶，低声说道：“也许对于你来说，这是个任务，但你的出现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根稻草，让我在绝望的时候，还有个口透透气，看到一点希望。我这几天经常在想，啊，原来还会有这种好事轮到我头上。” “那你是愿意的，对吗？” “嗯。”林遇看着安瑶，认真地回答道，“我愿意的。” 第32章 “那就好，我还以为有余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安瑶放心地嚼起一粒奶片。 “财神，很有个性。”有个性到让林遇心有余悸。 “那我呢？我也很有个性吧？”安瑶奇怪的好胜心又出现了。 “有啊，你总是红彤彤的。”林遇笑道，“为什么你总是穿红裙？” “因为红色够喜庆啊，裙子则象征着我成熟的魅力。” 没错，灾神想用红色来冲喜，用裙子来涨辈分。 “那奶片呢？这种凡人小孩吃的东西，你怎么会这么喜欢？” “因为嚼东西的时候，可以分散不开心和紧张，奶片又健康又好吃，我第一次吃就爱上了。在那之前，我一直觉得凡人的东西是不好吃的。”安瑶又递了一粒给林遇，继续问道，“你呢？你喜欢什么？” 林遇哑口无言，一时间竟说不出自己喜欢什么。 他的生活重点，都在身后这扇被紧锁的门内，还有医院的那一间病房里。 “没有特别喜欢的吗？”安瑶见林遇不说话，便换了一个问题，“那不喜欢的呢？” “其实，我挺怕鬼和恐怖的东西，虽然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林遇胆子小是真的。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林遇：“？” “这世上真的有鬼。”安瑶低下头，用头发盖住了大半边脸，有些机械地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然你觉得我是什么？” 林遇明显向后退了一下。 “哈哈哈！”安瑶没憋住笑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求证一下，没想到是真的哈哈哈。” 林遇被气笑了，起身开门走进房间，啪一声锁上了房门。 安瑶在外面拍门喊道：“林遇，我错了！林先生！帅哥！！” 过了一会，外面安静下来，林遇打开房门往外瞄，发现安瑶已经不在门外了，通往二楼的入口透出了灯光。 门外地上放着两排奶片。 这神仙，有个性，太有个性了。 林遇笑着摇摇头，关上了门。 过了几秒，林遇又打开门，把奶片都拿了进去。 然而林遇没想到，他很快就见到了真的鬼。 第14章 这哪是鬼屋？这是地狱吧？ 第二天，林遇去医院照顾何玉秀，安瑶就留在家里捣鼓有余的手机。 有余在主页上发布了公告，说今天晚上将会由她的两位好朋友——阿瑶和阿遇两兄妹来直播，并表示两人是为了给一个癌症病人筹钱治病。 有余还悄悄向粉丝们透露，这两兄妹之间都有点秘密心事。 粉丝们纷纷留言，称赞有余是个善良的女孩，连朋友都那么有爱心，很期待今晚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安瑶在客厅也整了一块白板，详细列出今晚可以做什么来博取眼球。 她记得游乐园里有过山车、旋转木马、海盗船、碰碰车，还有一个鬼屋。 安瑶对鬼屋的印象尤其深刻。 她小时候曾经跟着安宁一起去过乐园里造福，当时安宁忙得不可开交，安瑶只能自己找乐子，给一个凡人小孩开了神眼，和他一起玩了一趟鬼屋。 虽然后来被安宁数落了一顿随意开神眼的行为，安瑶玩得还是很开心的。 因为她还叫来了很多“鬼朋友”一起玩。 抚生负责引渡亡魂，安瑶偶尔跟着抚生工作，就认识了很多还没能转生的灵魂，也就是她的鬼朋友们。 安瑶隐约记得，那个凡人小孩被吓得不轻。 倒不是她可爱的鬼朋友们吓的，是被鬼屋里的设施吓的，安瑶还嘲笑他胆小。 安宁来拉安瑶回去的时候，安瑶还发脾气不肯走，于是那个凡人小孩给了她一排奶片，就把她给哄好了。 后来她再也没有去那个游乐场。 想起昨晚林遇的表现，安瑶决定也要拉他去一次鬼屋。 她一边美滋滋地计划如何使坏，一边换上最喜欢的一条红裙子，打开相机前置镜头，学着以前看过的直播练习了好久。 另一边，林遇在医院照看何玉秀的时候，也捧着手机看了很久别人的直播视频。 吃饭的，唱歌的，卖货的，聊天的，还有睡觉的。 他突然觉得很懊恼，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要做直播这事？ 林遇从小到大就没有在超过10个人面前表现过自己。 然而今晚好像要在几万人面前被处刑...... 令他更烦恼的是，他要怎么上演那一段骨科虐恋？ 晚上十点之后，林遇正准备从医院开车去游乐场，发现安瑶站在医院门口等他。 “林遇！” 安瑶见林遇走出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另一边手拿着自拍杆，上面装着有余的手机。 “你怎么过来了？直接在游乐场等我就好。”林遇走到安瑶身边，低声说道。 “我这不是得提前跟你再排练一下吗？”安瑶跟着上了林遇的车。 “安瑶。”林遇没有马上启动车子，有些忐忑地侧身对安瑶说道，“我可能不太会直播。” “你放心，由我来控场，你主要跟我互动，听我说的去做就好。” 安瑶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然后跟林遇大概过了一遍注意事项，在有工作人员的场所，林遇需要让安瑶触碰他现身，到了没人的地方，就可以松开她。不管安瑶对于凡人来说是不是现身状态，手机都可以把她拍进去。 第33章 “我们待会要去玩过山车、旋转木马、碰碰车，还有一个保留项目。”安瑶掰着指头说道。 “保留项目？” “嗯，现在不能说，等下才会更有效果。”安瑶期待地搓搓手。 两人在对话中很快到达了游乐场，虽说锆州是个小城市，但游乐场的规模却不小。 每逢周末，还会有很多其他城市的游客专门来这里玩。 林遇提前跟乐园负责人打了招呼，在清场后带着安瑶进入了乐园。 由于附近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林遇勾住了安瑶的手指。 “准备好了吗？”安瑶问林遇。 “嗯，开始吧。”林遇感觉整个人都紧张到僵硬了。 “哈喽，大家好呀，我是财神姐姐的朋友阿瑶，这位是我的哥哥阿遇。”安瑶开始直播，朝手机笑着说话，顺便把僵住的林遇拉上前，“跟大家打声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阿遇。” “我这个哥哥很害羞的，请大家见谅哦。”安瑶凑近手机，小声说道，“待会我就替大家小小地惩罚他一下。” 然后安瑶向大家大概介绍了他们直播的目的——为一个患有癌症的妈妈筹钱治病。 “我知道平时财神姐姐会给大家直播很多有趣的东西，本人不才，会一点小小的魔术，今晚就在这个无人的游乐场里给大家好好表演一下，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哦。” 安瑶说完就拉着林遇走向过山车。 “你坐过过山车吗？”安瑶问林遇。 “嗯，坐过很多次。” “我一次都没有坐过耶！是不是很好玩？”安瑶是真没坐过，不是为了直播效果。 “还可以吧，比较刺激。”林遇微笑道。 “我喜欢刺激。”安瑶信誓旦旦地朝镜头说，“为了让它更刺激，我决定给它加一点魔法。” 安瑶确认负责启动的工作人员按照林遇的交待不能往外面看之后，把过山车的轨道给变透明了。 直播间里瞬间热闹起来，都在猜安瑶是怎么做到的。 “看不见轨道的过山车，坐起来是什么感觉呢？我和阿遇带大家一起体验一下。”安瑶把手机调回前置镜头，固定在身上，等去通知工作人员的林遇回来后，一起坐上了过山车。 没有轨道，不知道下一秒开向哪里的过山车，确实很刺激，林遇在几次突然转弯处都发出了惊呼声。 但令他吃惊的是，安瑶竟然全程没有出声，直播间的观众都说安瑶太淡定了。 结果下车之后，淡定的安瑶跑到垃圾桶旁边吐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神也会吐。 而观众们收获到了第一视角。 安瑶吐完后坐在椅子上怀疑神生，林遇赶紧向工作人员要了纸巾和水，在安瑶面前蹲下来看她有没有好些，还偶尔拍拍她的背。 观众们又获得了被照顾的第一视角，纷纷替安瑶发送“谢谢阿遇哥哥”。 林遇发现手机正对着自己拍，便取下安瑶身上的手机。 “阿瑶第一次坐过山车，有点不适应，大家见谅。”林遇对观众们解释道。 大家看到了林遇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直呼他暴露了。 安瑶痛定思痛，决定好好表现挽回形象，于是在玩旋转木马的时候，加大了“变魔术”的力度，把木马都变成了真马，跑出了旋转木马的区域。 安瑶以前骑过马，驾轻就熟地在马背上与观众们互动。 但林遇却差点被马甩飞，叫了好几次安瑶，安瑶都没注意到。 于是观众们看着安瑶身后的林遇被马拐跑了。 安瑶仔细看评论才发现林遇不见了，只能到处去找林遇，最后在半路把他捡了回来，木马不知所踪。 在找马的过程中，安瑶笑了林遇一路。 什么骨科虐恋，这分明就是冤家兄妹的互怼现场。 把马都赶回“马场”后，安瑶又拉着林遇去开碰碰车，把碰碰车场的环境幻化成一个擂台，围栏四周坐满了高声助威的观众。 安瑶不会开车，追着林遇的碰碰车一直跑，却根本撞不到林遇，只有频频被林遇撞的份，最后她的车被卡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观众们一直发文字指导安瑶，但无论她怎么踩油门打方向盘都调不了头，眼看就要发脾气砸车了。 林遇见状便下了自己的车，坐上安瑶的那辆，耐心地教她要把方向盘往一个方向打到尽，再踩油门，车子很快就开出了角落。 安瑶的脸一下子阴转晴，吵着要再开进角落，自己试一次“倒车”。 林遇看着安瑶那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连续折腾了几个游乐项目，林遇和安瑶都有点累了，坐在长椅上休息。 但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累，一直在讨论安瑶是怎么做到刚刚那些事情的。 “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为，障眼法和特效。”安瑶早就想好了说辞。 然后有一个观众问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真的只是兄妹吗？ 其他人也跟风问了一样的问题。 “呃，就是兄妹呀，很亲近的兄妹。”安瑶说完后，朝林遇尴尬笑笑。 她想着干脆就不演了，好像变了这么几场大魔术也差不多了。 谁知这一解释，在观众眼里就变成了不愿袒露真心的狡辩。 第34章 “不可能！哪有这么大的哥哥一直牵着妹妹的手不放的？” “刚刚教她开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关系不简单了。” “怎么可能只是兄妹？明眼人都看出来有点东西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数量蹭蹭往上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两人的关系。 安瑶见效果良好，心生一计，拿着手机独自走远了一点，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对观众们说道：“我待会支开阿遇再跟大家说好吗？” 直播间里起哄声一片。 “我们今晚还有一个保留项目，就是挑战惊魂鬼屋，阿遇的最爱！”安瑶夸张地拉长最后一句话，惊得林遇打了一个激灵。 “你们别听她的，这不是我的最爱。”林遇顾不上在网友面前害不害羞的问题了，保命要紧。 观众们看林遇满脸抗拒，越发来劲儿了，纷纷刷礼物给林遇打气。 这下子，林遇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待会我再给他加点料。”安瑶悄悄对观众说道。 由于工作人员都下班了，鬼屋里只剩下诡异的灯光和音乐，还有偶尔弹出来吓人的道具鬼。 不过不用担心没有npc不够刺激，安瑶早就提前邀请了好几个鬼朋友在此处等待了，还顺手把不到50米的路程变成了一个由镜子组成的迷宫。 林遇一进到鬼屋里就后悔了。 闪动的灯光，吹过耳边的阴风，恐怖的音乐，还有幽幽的笑声。 镜子里还时不时飘过一些“东西”。 这哪是鬼屋？这是地狱吧？ 林遇突然觉得身后有人，颤颤巍巍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镜子里只有自己，再回头看前方的时候，发现走在前面的安瑶不见了，只留下正在直播的手机。 林遇知道安瑶是在戏弄他，为了直播效果，他只能捡起手机，哆哆嗦嗦地独自往前走。 安瑶在暗处看着林遇偷笑。 请来的临时“npc”也很尽责，一会从背后戳戳林遇的肩膀，一会抓林遇的脚。 直播间也被这恐怖的氛围吓到，跟着林遇一起一惊一乍，评论刷得更加热烈。 安瑶知道林遇快忍耐到了极限，准备去救他。 忽然一个脸色有些发黑的“npc”闪现在林遇面前，林遇吓了一跳，想要往后跑，却被那个“npc”一把捏住了脖子。 手机掉落在地上，观众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遇慌乱地想挣开，安瑶瞬间出现，抓住发黑“npc”的手臂往后掰，林遇才被松开。 竟然混进来一个恶魂。 安瑶眼神凌厉，徒手捏住恶魂的脖子，把它提离地面。 “小小恶魂，敢在我面前造次，替我母神收了你。”安瑶厉声说道，抬起另一边手朝恶魂施法。 恶魂顷刻间湮灭。 安瑶一转身，镜面迷宫便瞬时消失，鬼屋恢复了原样。 她紧紧牵起林遇的手，拿起手机往出口走去。 第15章 敢打姑奶奶的脸？ 走出鬼屋，林遇和安瑶在长椅再次坐下。 林遇还没有缓过来。 安瑶把手机放到一旁，变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平安符，戴在林遇的手腕上。 “你体质特殊，能看见神自然也能看见灵魂，有了这个，那些恶魂就没办法接近你了，别怕。”安瑶小声对林遇说。 林遇静静地任由安瑶给他戴上。 他看着安瑶认真地给他系平安符，刚刚的恐惧烟消云散。 但心好像还是跳得很快。 直播间的观众听不见安瑶说了什么，只看得见她在给林遇戴东西，都刷起了一串串的爱心。 “哎呀，大家没看到，刚刚他真撞鬼了！”安瑶拿起手机，对观众们故作惊讶。 大家自然是不信的，纷纷调侃林遇是不是没去过鬼屋。 “鬼屋吗？我小学六年级来过一次这里的鬼屋。”林遇想起昔日囧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次也是害怕到被一个小女孩拉出来的。” “得陪你看多点恐怖片练练胆量了。”安瑶笑道。 直播间又是一阵起哄，问两人是不是住在一起。 “你渴了吗？说那么多话，我去给你买瓶水吧。”林遇已经习惯了手机摄像的存在，说话变得很自然。 安瑶点点头，她没有忘记刚才跟观众们说要支开林遇说悄悄话的事。 夜间有些起风了，林遇见安瑶穿得单薄，就把身上的风衣脱给她披着。 “我不冷，你穿吧。”安瑶想拒绝，但林遇已经把衣服套在了她身上。 “我走开一会，没关系吧？” 林遇是指她不能现身的事，但这在观众们看来，别有一番滋味，大家纷纷在评论里扔了很多爱心表情。 “没事，你去吧。”安瑶朝林遇笑笑，让他安心，林遇便离开了。 “其实，我和阿遇很小的时候就被分开了，是在前几年才重逢的。”安瑶开始凹人设。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好像有点不仅仅把阿遇当成哥哥。”安瑶把林遇给她披的外套穿好，轻声说道，“在我慢慢走近他，了解他，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之后，我看他的心情好像就变了。” 后半句话是安瑶的真心话。 她如今见到林遇的感觉，已经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大为不同了。 林遇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而不是一个集福的工具。 第35章 正当安瑶还想继续分享的时候，有几个醉汉拎着酒瓶朝安瑶走过来。 “哟，怎么还有个小妹妹在这里呀？”高个子醉汉半弯着腰，调戏安瑶。 安瑶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是不是没有人陪你呀？来！哥们几个陪你去玩！”另一个胖一点的男人一把拽起安瑶，但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安瑶想抽出手，但发现醉汉抓着她的力度不小。 直播间的观众见到安瑶被调戏，还一脸惊恐地想要挣脱，瞬间就炸了。 有的粉丝还评论说给她报了警。 安瑶的表情确实有点慌张，但不是因为被几个醉汉骚扰，而是因为醉汉可以看到也可以碰到她。 明明此刻她没有触碰林遇。 “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还有一个醉汉也凑近安瑶，玩弄着她的头发。 安瑶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想摆脱抓着她的胖子醉汉。 这举动和神情却惹怒了高个子，他抓起安瑶的另一只手，把酒瓶往安瑶嘴巴里塞。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偏偏工作人员全走了，没人可以帮安瑶。 安瑶紧闭着嘴，努力别开头，一边用力想抽出手，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在不坏天规的情况下，用法力把这几个人赶走。 但好像无论她怎么施法，此刻都会对这几个凡人的行为直接造成影响，太冒险了。 刚刚处理恶魂有多痛快，安瑶现在就有多憋屈。 高个子酒瓶里剩下的酒都倒在了安瑶身上，其他两个醉汉见状，也把手里的酒往安瑶嘴边灌。 安瑶用脚去踹他们，他们越发用力地抓住她，几乎把她架了起来。 这该死的天规！安瑶心里狠狠地问候了一下天庭府。 高个子的脑袋突然被一瓶矿泉水抡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回头，林遇就用手臂钳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后拉开。 胖子见状，便松开安瑶，去帮高个子对抗林遇。 安瑶趁第三个醉汉不注意，朝他脸猛砸了一拳，然后给他来了一记断子绝孙脚。 由于胖子的加入，林遇开始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见那两个人一起把林遇按在地上想打他，安瑶有些着急，但又不敢随意用法力移开那俩醉汉。 情急之下，她扭开了林遇刚才砸人的矿泉水，捏住瓶子把里面的水瞬间加热到沸腾，冲上前拎起胖子醉汉的衣领，把水倒了进去。 “啊啊啊！”胖子被烫到在原地跳起了广场舞。 少了胖子的压制，林遇迅速空出手，捡起地上的酒瓶，往高个子身上砸去，但注意避开了头部。 高个子本就喝得迷迷糊糊的，被林遇砸了几下，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地。 此时被安瑶“断子绝孙”了一脚的醉汉爬了起来，扒拉着安瑶，朝她脸用力扇了一巴掌，骂了句脏话。 安瑶跌坐在地上，捂着被扇的脸，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你大爷的！敢打姑奶奶的脸？”安瑶指着第三个醉汉咆哮。 刚才只是小打小闹，现在这么一下彻底惹怒了安瑶。 林遇发现安瑶身边的物体竟然在慢慢腾空，意识到安瑶有点失控了，赶紧跑到她身边阻止她。 “安瑶！你的天规！天规！”林遇按住安瑶的手，小声在她身后提醒道。 “信不信我手撕了你！”提醒无效，安瑶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几十种手撕的办法。 林遇努力拉着发飙的安瑶往游乐场大门的方向跑，安瑶时不时还回头骂几句。 跑了好一段路，看几个醉汉没有追来，林遇才停下，喘着气捧起安瑶的手查看。 “他们有没有伤到你？”林遇想起刚才几个醉汉一直捏着安瑶的手，就恨得牙痒痒。 “我没事，你呢？”安瑶也上下打量着林遇，发现他脸上挂了点彩。 于是安瑶用指腹轻轻拂过林遇脸上被抓伤的地方，伤痕马上就消失了。 “你的脸。”林遇神色紧张地看着安瑶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想去摸又怕弄疼她。 “真没事，我感受不到疼的。” “你不消掉吗？” “神体和你们凡人身体不太一样，我们生于天庭府，神体受伤只有回到归属的天庭府里才可以治疗。不过你放心，受伤一般不会怎么影响我们，甚至感觉不到疼，就是难看了点。”安瑶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笑道，“很肿吗？” “不疼就好，大晚上看不太清楚，没关系的。”林遇如释重负。 “就是被他们泼了一身酒，熏得要死。”安瑶低头看看湿了大半的裙子和风衣外套，刚想处理干净，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东西，“糟了！有余的手机忘拿了！” 直播间的观众在林遇加入“战场”把醉汉走后，就只能听到几个人的画外音，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大家只能着急地刷屏喊加油。 “我得回去拿手机。”安瑶想往回走，被林遇阻止。 “不行，他们可以碰到你，太危险了。”林遇严肃地说道。 “真是乱套了，为什么他们也能看到我？难道是因为喝醉了吗？”安瑶百思不得其解。 “林遇！安瑶！”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林遇循着声音转头看，发现是穿着警服的叶初阳和她的几个同事。 第36章 警察姐姐和警察叔叔来了！林遇的安全感瞬间爆棚。 那几个醉汉绝对招架不住叶初阳一个人。 “我收到报警，说有个女生在游乐场里直播被骚扰，打开直播才发现竟然是安瑶妹妹。”叶初阳走到安瑶跟前，有些心疼地摸摸她脸上的五指山，“没事吧？” 安瑶盯着叶初阳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叶初阳当她受惊了，便把她揽入怀里。 林遇带着另外两个警察回头去找那几个醉汉，叶初阳则在后面陪着安瑶。 知道警察来了，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松了一口气。 林遇看安瑶的状态不太对，便向观众们道歉，结束了这场直播。 经过叶初阳问话，大家得知几个醉汉是翻墙进来的，他们喝得很醉，又大闹了一场，已经筋疲力尽了，问不出什么别的事情。 安瑶沉思许久，趁没人注意，把林遇给她的外套脱下，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行了，他们这个鬼样子也问不了话了，先带回局里吧。”叶初阳刚想拉起一个醉汉，转头突然发现安瑶不见了，只留下一件外套。 “安瑶呢？安瑶？”叶初阳担心地四处张望，寻找安瑶。 林遇见安瑶站在原地，神色有些复杂地与他对视。 看着安瑶脱下的外套，林遇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应该是去洗手间了。”林遇对叶初阳说道。 “可能是被吓到了，我去看看。”叶初阳很担心安瑶，放下醉汉往洗手间走去。 林遇上前拉住她：‘“我去吧，你处理一下这几个人。” 叶初阳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拍拍林遇：“行，好好表现啊。” 等林遇走到那几人看不见的地方，安瑶才开口对林遇说话。 “他们能看到我，好像是因为你的衣服。” “难道我的东西也能让你现身？” “我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林遇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安瑶：“我们再试试。” 安瑶把林遇的手机拿在手里，和林遇一起回去找叶初阳。 果不其然，叶初阳再次看见了没有触碰到林遇的安瑶。 “安瑶，你还好吗？”叶初阳关切地问道。 “嗯，我没事，别担心。”心中的疑虑消散后，安瑶终于笑了。 方才和那几个醉汉折腾了一番，她一度以为自己的神格出了什么问题。 叶初阳确认林遇安瑶都没有受伤后，让林遇开车一起去警察局做笔录。 叶初阳几人刚离开，安瑶的手机就响了。 “是有余。”安瑶接通了电话。 “瑶瑶，你那边没啥事吧？” 有余登录主页后发现粉丝们把她私信炸了，全都在问安瑶和林遇的后续。 “没事，都解决了。” “噢，那就好。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第16章 没准你俩前世有什么缘分呢 安瑶有点选择困难症，看了一眼林遇，林遇示意让她自己选。 “呃，坏消息。”安瑶喜欢先苦后甜，顺便点开了免提，让林遇也一起听。 “坏消息就是，我的粉丝们对这次直播效果很不满意，要求你们再直播一次。” 因为太多精彩画面他们都看不到。 对于粉丝说的效果不好，林遇和安瑶倒也没有很意外，毕竟又除恶魂又斗恶霸的。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你们今晚收到的打赏，有将近30万。” “哈？”安瑶懵了。 “哈什么哈？你们要陪我去吃饭了！”有余开心地说道。 “这么多打赏？他们不是不满意吗？”安瑶不解。 “他们说限制级的画面好像都错过了，而且你的悄悄话还没有说完。”有余向安瑶传达粉丝的诉求，“总的来说，直播效果是很好的，大家还想磕你俩的cp。” 安瑶闻之眉开眼笑，朝林遇嘚瑟地挑挑眉：“我就说我来控场没问题吧。” 林遇放松地笑了，表示肯定地给安瑶竖起个大拇指。 “这个钱我到时候直接提现给林遇，你们要记得好好感谢我可爱的粉丝们哦。”有余嘱咐道。 “嗯，我们找时间再播一场不要打赏的来感谢大家。” 挂电话后，安瑶让林遇独自去做笔录，帮她避一下，因为她在凡间没有身份信息。 于是林遇自己开车去了警察局，告知叶初阳安瑶想先回家休息，帮她躲过了笔录。 安瑶决定回一趟安华庙，把脸上的巴掌印先消掉。 回到庙门口的时候，她发现莫清正坐在屋顶上方看风景。 安瑶莫名地觉得夜色与他很搭。 莫清的长相非常清冷，不像林遇那么柔和。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甚是阴郁，不近人情。 虽说是好朋友，安瑶对莫清的了解其实不是很多，除了知道他讨厌罪恶和自己的神职以外，就是他在凡间有一间小屋子了。 莫清从不提起关于自己的其他事，安瑶也没有去问，她觉得这是对莫清的尊重。 她只要知道莫清对自己很好就够了。 “莫清！”安瑶换了一套红色西装，也跑到了屋顶上。 莫清见到安瑶有些意外，但稍纵即逝。 随即在月光下看清楚安瑶脸上的伤痕，又变得很是惊讶。 第37章 “谁打你了？” “小事，不提了。” 这点小小的红肿不必劳烦医神，回到安华庙区域内，安瑶挥挥手便自行消掉了。 “你在这干什么呢？”安瑶疑惑道。 “我这不是无聊想来找你玩嘛，但又突然想起你去干大事了，就在这里坐坐。”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你的朋友我要以大局为重，近期都不能跟你玩了。”安瑶给莫清递去一粒奶片，以示歉意。 “那你的事业发展如何？” “目前来说，一切顺利，而且今晚我有一个大发现。” “什么大发现？” “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天生神眼的凡人，除了触碰到他可以让我现身，就连我拿着他的东西，也可以在凡人面前现身。” 莫清有些严肃地沉思了一会，正色道：“安瑶，能被凡人如此影响，不一定是件好事，万一你现身的时候遭到凡人的袭击，又要如何逃脱？” 真巧，安瑶今晚刚好验证过了，逃脱不了。 “不能使用神力，我们跟凡人没什么两样。”莫清再次提醒安瑶。 “林遇会帮我的，我还认识了一个女警和作家，他们都挺厉害的。”安瑶有点理亏，便把帮手们都搬了出来。 “过于依靠凡人，小心反被凡人利用。”莫清看向远处，认真说道。 “林遇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我的。”安瑶很确信这一点。 “而且他胆子可小了。”想到今晚林遇在鬼屋的表现，安瑶偷偷笑了。 “再胆小的人，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也会变得不择手段。” 莫清说出这种话，安瑶并不意外，毕竟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恶神，见过的人心险恶确实比安瑶多多了。 可是安瑶突然觉得莫清说的也有不对之处。 这个“不择手段”，不一定是恶意的。 因为她想到了“胆小”的林遇，今晚一言不合就和那几个醉汉打了起来。 他看起来不是很会打架，甚至就不像个打过架的人。 但为了帮安瑶，他可以说是狠狠打了一场。 “安瑶，你带我去见见那个林遇吧，我不放心。”莫清对安瑶说道。 “唔，好吧，但是你不能吓到他哦！”安瑶为了让好友放心，决定带他去见见林遇。 “还有！在他面前不能暴露我灾神的身份！” “还有！不能说我才22岁！我是200岁！” “还有！不能耽误他太久，他很忙的。” “……” 莫清见安瑶消停了，试探地问道：“还有吗？” “好像没了。” “那我们去哪里找他？” “他应该还在警察局。” “他犯事了？” “准确来说，是我犯事了。” 安瑶朝莫清狡黠一笑，拉着他离开。 安宁刚刚从安华像那边走出来，看见远处红色的身影，就知道是安瑶。 她刚想叫住安瑶，安瑶就拉着另一个身影离开了。 安宁猜想那大概率是莫清。 一个茂城的神怎么老往锆州跑？ 难不成是喜欢我家妹妹？ 安宁开始认真思考是否要告诉安华这个“隐患”，要是两人真的有什么，安瑶这“早恋”也太早了。 小白菜还没熟呢，不能被拱了。 去警察局的路上，莫清在安瑶抑扬顿挫的讲解下，了解到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两位神并肩站在警察局门外，揣着裤兜，沉默地观察着屋内那个正在做笔录的凡人。 动作出奇地一致。 莫清一直盯着林遇看，许久没有说话，安瑶见他那么认真，便也没有出声。 “看出什么端倪了吗，恶神大人？”安瑶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 莫清像刚回过神来似的，过了两秒才有所反应。 “我又不会读心术，这么远能看出什么？” “恶神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人心的险恶吗？”安瑶撞撞莫清，调侃道。 “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莫清笑笑。 里面的林遇站起身来，和叶初阳笑着说了几句话，与几个警察一起往外面走。 “哎他出来了，你记得先别说话，不要让他在朋友面前露馅了。”安瑶叮嘱道。 林遇走到门边，看见安瑶站在门外，身旁还并肩站着没见过的莫清，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但由于身边有好几个人，他很快收好了异样的表情，装作没看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哎对了，你们几个问要不要点宵夜？”叶初阳忽然回头对几个同事说道。 同一时刻，林遇光顾着装没看见安瑶二人，忘记了看脚下的路，被门边凸起的门槛给绊了一下，向前扑去。 完了，要摔个狗啃泥了，平衡身体失败的林遇心想。 下一秒他就被人从前面扶住了。 他定睛一看，是红彤彤的安瑶。 “安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叶初阳刚一回头，就看见安瑶扶着林遇这一幕。 安瑶：“……” 莫清：“啧啧啧，还说让我小心点……” 安瑶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她看见林遇快摔跤了，就赶紧上手去扶了。 完全忘了碰到他会现身这回事。 “呃，我……”安瑶不知道刚才林遇对叶初阳用的是什么借口，一下子想不出该说什么。 第38章 “她说还是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站直身子的林遇帮安瑶解释道。 叶初阳和莫清都注意到林遇牵住了安瑶的手指。 叶初阳一脸姨母笑。 莫清则神情严肃。 “阿遇全都搞定了，安瑶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吧。”叶初阳拍拍安瑶的肩膀，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随时找林遇，他很可靠的，也很闲。” 叶初阳说完朝安瑶眨眨眼，她想要个小嫂子已久。 “你少说两句吧！”林遇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叶初阳说道，“走了！” 林遇拉着安瑶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和莫清擦身而过。 两人都微微转头，对视了一眼。 像，太像了。 莫清从见到林遇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一个他对不起的人。 林遇开车回家的路上，问安瑶刚才和她站在一起的是谁。 安瑶说是她的好朋友莫清，并告诉林遇莫清因为担心她，所以想和林遇见一面。 “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就帮你拒绝，他纯粹是瞎操心啦。”安瑶坐在副驾驶座上嚼着奶片说道。 她发现这个位子坐得越来越舒服了。 “是你朋友的话，拒绝好像不太好，只是见一面，倒也没什么关系。”林遇微笑说道。 经历了见安瑶时的心惊肉跳，以及见有余时的诚惶诚恐，林遇好像已经对见神仙这回事，免疫了。 “真的吗？那我叫他过来哦？” 得到林遇的再次肯定，安瑶给莫清发了个林遇家的地址。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神仙就已经在候着了。 莫清礼貌地等林遇邀请才进到屋内，一进去便向林遇介绍了自己。 “林遇，久仰大名，我是茂城恶神，莫清。”莫清朝林遇伸出手。 林遇回握莫清的手：“哪有什么大名，恶神客气了。” “叫我莫清吧，你是安瑶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安瑶不利，我本就有求于她，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林遇诚恳地说道。 他在莫清面前没有那么拘束，因为莫清看上去像个同龄男性。 莫清听后笑笑，好像有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真的太像了，连语气都这么像。” “林遇？像谁啊？”安瑶好奇地问道。 “像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 安瑶一惊，从沙发上弹起来，走到莫清面前问道：“你想起你的前世了？” “没呢，还是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莫清温柔地揉揉安瑶的头，“哪有那么容易想起来。” 林遇对莫清这个动作感到有些讶异。 他们这么熟悉的吗？ “哦，害我白高兴一场。”安瑶又坐回了沙发上，“没准你俩前世有什么缘分呢。” “说不定呢，缘分都是延续的。”莫清看着林遇笑道。 “恶神坐一会，我给你倒杯水吧。”林遇客套了一下。 “不用了，安瑶让我不要打扰你太久，我就先回去了。” 莫清向安瑶告别，消失在阳台处。 “福神给人间造福，恶神是做什么的呢？”林遇问安瑶。 “恶神施恶，就是按照天命安排来布置会引起人心恶意的场景。”安瑶解释道。 林遇点点头没有说话。 安瑶略作思考，决定顺势问下去：“他是恶神，你会害怕吗？” “这么客客气气的神仙，怎么会害怕。” “那他做的工作……你会不会因此讨厌他呢？”安瑶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林遇的回答。 “这个——”林遇还没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见到是叶初阳的来电，林遇以为是刚才笔录有什么问题，便马上接了。 谁知那边传来叶初阳超大声的质问。 “林遇！你是不是跟安瑶住在一起了？！我刚回看你那直播，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们！” 林遇把手机离远了一点，一脸生无可恋，这下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作为一切误会的罪魁祸首，安瑶溜之大吉，逃回了二楼。 第二天一大早，赶在林遇去医院交班之前，两人联系了张振华，告诉他筹到了30万。 张振华没想到两个二十多岁的孩子竟这么厉害，又惊又喜地感谢他们俩，从电话那头的风声可以听出他正在送外卖。 林遇提出想要亲自去和周慧心谈谈，张振华便把家里的地址给了林遇。 安瑶出门前让林遇给她挑了一件小一点的外套穿上，这样她就可以直接现身了。 两人随即跟着导航去到了一个旧小区。 刚上到张振华家门口的时候，林遇还没有敲门，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 “你怎么就那么烦人呢？回你那床上好好躺着不行吗？” 安瑶和林遇听出来是张烈的声音。 “都说了不想吃，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两人感到奇怪地对视了一眼，明明张烈上次看起来对周慧心很温柔的。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巨响，什么被砸碎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林遇赶紧敲门。 “周阿姨！我是林遇，您还好吗？” 第17章 作为一个母亲，她认为自己没得选 第39章 屋内持续传来小孩的哭喊声，林遇有些着急地敲门喊周慧心。 安瑶正想穿墙进去看看，里面那层木门就被打开了。 “又是你，你究竟想干嘛？” 隔着一层铁门，张烈不耐烦地瞪着林遇。 “我们是周阿姨的朋友，来看看她不行吗？”安瑶替林遇回怼张烈，她看不惯张烈欺负林遇好说话。 “你们算什么朋友，别在这多管闲事，走！”张烈毫不客气。 “我们就是想来跟周阿姨聊聊天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林遇再试着来一下软的。 “没什么好聊——” “张烈！”屋内传来周慧心的声音，“让林遇进来。” “妈！他们就是来凑热闹的！”张烈大声说道，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遇。 “我们已经跟张叔说过了，他让我们来陪陪阿姨的。”安瑶的气势不比张烈弱。 “哎呀你就让他们进来又怎样？”陈莉在屋内被烦得看不下去了，朝张烈喊了一句，然后继续哄着大哭的孩子。 张烈白了林遇和安瑶一眼，还是把铁门打开了。 他不等二人进门就快步走回屋里，一眼都没有多看两人。 林遇和安瑶进门后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地上全是被打翻的汤和猪骨，汤锅裂成了两块。 陈莉抱着天天在哄他，张烈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周慧心跪在地上，拿抹布处理地上的汤水和散落的食物。 “林遇你怎么来了呀？还带了个小姑娘。”周慧心一边快速擦拭着地板，一边抬头对林遇说话，“你们先坐坐！我很快就把这个处理完了。” 林遇看着沙发上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张烈，觉得不可思议。 他走到周慧心身边蹲下，想帮帮她。 “阿姨，我来帮您吧，您不是手骨疼吗？” “没事，我刚吃了止疼药，不怎么疼的。”周慧心装作轻松地说道。 其实她的骨头没有停止过疼痛，四肢的骨头还有肋骨都经常感受到尖锐的刺痛，时而是重重的钝痛。 每到夜间，疼痛更是强烈，她根本无法入睡，辗转反侧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吵到家人。 “喂，你。”安瑶用脚踢了踢张烈，“你妈妈生着病呢，你坐在这让她干活是几个意思？” 安瑶才不跟集福路上的绊脚石客气。 “你算老几啊？在这跟我指手画脚？”张烈站起来怒视安瑶，“是我让她干活的吗？是她自己整天管这管那的，烦得要死！” 吼完了安瑶，张烈又对着跪在地上的周慧心嚷嚷：“说了不想吃饭，说了不用洗衣服，你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啰里啰嗦干什么？你少管我一天会死吗？你真的很烦你知不知道？” 周慧心沉默地低头，继续擦着地板。 “以前没病时天天管着我，现在生病了就不能消停一下吗？算我求你了好吗？”张烈说罢，甩手回房。 “张烈！”陈莉喊了一句，但张烈没有理她，她便稍带歉意地朝林遇点点头，抱着天天也回了房里。 林遇轻轻拿过周慧心手里的抹布，替她处理干净汤水，安瑶在一旁帮忙捡起地上散落的猪骨。 周慧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让你们见笑了。” “阿姨，您都生病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家务活呢？”安瑶问道。 “林遇，这位是？” “她是我的朋友，安瑶。” “哦，小姑娘真漂亮。”周慧心笑着看向安瑶，眼里满是羡慕，尤其是看见安瑶那一头浓密乌黑的卷发。 “您这儿子说话太难听了，您就该骂骂他。”安瑶替周慧心感到不忿。 “安瑶。”林遇微微对安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 “阿姨，安瑶有点心直口快，您别生气。” “没事，她说得没错，都是我不好。”周慧心眼眶有些发红，“我心里生气，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 “您哪儿对不起他了？又给他做吃的又给他搞卫生。”安瑶很是不解。 “我知道他烦我管他太多，他一直都烦我，可是，除了管他，管这个家，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周慧心捂着脸哭了起来。 自从张烈出生，周慧心的生活就开始以张烈为中心，事事以他为出发点，事事为他考虑周全。给儿子做好吃的饭菜，替儿子打理好生活的一切，是她引以为傲的事情。 为这个家付出她的一切，是她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 可是她事无巨细，也引来了张烈的反叛和不满。 张烈觉得周慧心的行为给他带来很多囚禁感和负罪感。 囚禁感，是因为周慧心对他的掌控欲太强。 而他每次表达了厌烦和不满后，周慧心受伤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自己给周慧心的人生造成了负面影响，因此产生了负罪感。 为了摆脱这种负罪感，他又拼命地想要逃离。 无奈他暂时没本事搬出这个家，自己逃不掉，便只剩下满满的愤怒和不甘。 面对过度包办的周慧心，张烈只能整天跟她吵架和给她摆脸色。 “周阿姨，您坐一会吧。”林遇把手里的活干完后，拉着掩面哭泣的周慧心坐到沙发上。 “阿姨，您去美国治病吧，等把病治好，就别再管您的儿子了，自己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安瑶安慰道。 第40章 “不行，我不能去。”周慧心平复了一下心情，坚决说道。 “是因为钱吗？我们听张叔说了，你们还缺20万左右。”林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周慧心，“我和安瑶想办法筹了将近30万，您拿着，跟张叔一起去美国吧。” 周慧心错愕地看着银行卡，连忙摆摆手说：“这怎么行！我们不能用你们两个年轻人那么多钱。” “这是我们专门为您筹来的，是很多网友的爱心，您放心收下吧。”林遇把卡塞到周慧心手里。 周慧心看着银行卡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它还给了林遇：“谢谢你们，但我是不会去美国的。” “您不怕疼不怕死吗？难道不想把病治好，活到一百岁吗？”安瑶很直率地问道。 “我怕连累到张烈和振华，我怕他们的生活会被我毁掉。万一病没治好，或者就算我活得久一点，家里一分钱都没了，他们怎么过活？” 因为生病，周慧心感觉自己从一个为家庭做贡献的劳动者，变成了只能依赖家庭资源的掠夺者。 所以患癌后，她对家里的掌控欲更加强烈了。 她想要找回生病之前的家庭地位和自我价值，于是不管身体的疼痛和儿子的反感，变本加厉地把家里所有的活都揽了下来，没活的时候就找事情来干。 推荐周慧心去美国治疗的朋友曾劝过她，让她不要再这样围着儿子打转了，周慧心也确实觉得张烈说的话经常伤害到她，但她好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管张烈，做不到把张烈的钱都花光。 所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作为一个母亲，她认为自己没得选。 “比起疼痛和死亡，我更怕自己成为一个毫无用处的拖油瓶。”周慧心噙着泪水，望向张烈紧闭的房门。 安瑶没有再说话。 她看到此刻的周慧心不是因为病痛而流泪，而是因为病痛所带来的价值缺失、家庭负担、愧疚心等诸多内心伤痛而感到痛苦。 而这些痛苦，来自于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安瑶突然觉得胸前有些异样的感觉，低下头一看，发现脖子上的八芒星吊坠好像发出了微弱的光。 “怎么了？”林遇见安瑶低头用手指摩擦着项链，轻声问道。 “没什么。”安瑶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林遇，安瑶，真的很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又为我筹了那么多钱。”周慧心擦掉眼泪，握住林遇的手，“你们要是想帮我，就帮我劝劝振华，让他放弃吧，美国我不去，卖房合同我不会签字，你们筹的那笔钱，还给网友吧。” 两人拗不过周慧心，也觉得不能硬逼着她去美国，毕竟他们只是外人，只能暂时作罢，与周慧心聊了一会，留下联系方式便离开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林遇问道。 “实在做不到‘质变’，我们就先试试让她避开25日的灾难吧。”安瑶耸耸肩，她也没辙了。 安瑶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你赶紧去医院照顾奶奶吧。” “你一起去吗？” “我还有点工作要做，你先去吧。” 今天是22日，安瑶要去布寒潮了。 距离改变周慧心命运的关键日子，还有三天。 安瑶有些心烦意乱，总觉得光靠躲避头部受伤，无法延长周慧心的寿命，集到长寿福。 锆州天庭府内，安华正在听亦微汇报诸神的工作和锆州民生情况。 “最近天命簿安排的任务，诸位神官都按时顺利完成。”亦微翻阅着天命神官送来的资料，对安华总结道。 “这一个月任务确实多了点，大家也是辛苦了。”安华刚想翻开民生情况的资料，突然想起自家小女儿，“对了，安瑶最近工作表现怎么样？” “从记录上看，她前两天刚来领走新的任务。” “哦，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她只要领走任务，肯定会按要求完成的。”安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上次安瑶来找他，说什么灾神也可以像福神那样去造福，总是让安华有点不安。 他怕安瑶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锆州这个月的恶意伤害和寻衅滋事，倒是有点多了。”安华翻到下一页资料，蹙眉说道。 “从数据上看确实有些异常。”亦微说道。 “你去看看虚念在不在，叫她来一下。” “好。” 亦微瞬移离开，很快就和虚念一起回来了。 “虚念，你这辈分看起来比我还大啊。”安华先是打趣道。 “得了吧安华，我看你那小女儿就像足了你，说起话来就欠揍。”虚念笑道，“说正事。” “你近来任务很多吗？” “不多，这个月大概是六个。” 安华闻之脸色便沉了下来。 他翻了翻手里的资料：“22天，竟发生了超过20起恶意事件，太反常了。” “锆州近来的确不是很太平，我多次在路边见到有人聚众打架，昨晚就在安华庙前的那个游乐场里，好像也有四五个人打了一架。” “不是天命安排，皆是人为。”亦微补充道。 安华露出严肃的表情，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思考着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安华！”办公室外由远及近地传来抚生的声音。 第41章 来者不善，亦微和虚念都识相地退到办公室的一边。 安华听见这充满怒气的声音，猛地站起来，想逃跑却来不及了。 抚生双手叉腰，眼神凌厉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安华双手隔着裤子在腿上不停摩擦，支支吾吾道：“抚生，怎，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这天神当得挺威风，那要不要女儿了？！”抚生一拳砸在安华的桌面，怒斥道：“你知不知道瑶瑶在外面被几个凡人欺负了？三个大汉按着她动手动脚的，还给她灌酒，你知道吗！” “这，这怎么可能？”安华吓到结巴起来。 “就在庙前那个乐园里面！良缘刷手机看到别人剪的小视频，这才发给我看的。” “啊，那昨晚在里面打架的那几个人，不会就有安瑶吧？”虚念突然想起昨晚看见的模糊斗殴画面。 “瑶瑶给凡人开神眼了？”安华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抚生。 “你问我我问谁！我已经好几天都找不到瑶瑶了，发信息找她就说没空，你有关心过她吗？你在乎这个家吗？”抚生身体前倾，隔着桌子与安华逼近。 安华情不自禁地向后退，把身后的椅子碰倒在地。 砰的一声，虚念和亦微都忍不住一哆嗦。 抚生这老虎属性一旦发作，怕是没那么容易结束。 两人决定先走为妙，在安华无助的眼神里，贴着墙边慢慢挪离办公室。 此时正在天庭府图书馆翻阅往生资料的安瑶收到了一条信息。 她点开发现是安华发来的。 “宁宁救命！” 随后是一大笔转账。 “速速把安瑶找回来，救救你父神。” 安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安华又惹抚生生气了。 她笑着摇摇头，收下了转账，然后转发给了安瑶。 “瑶瑶，父神挂念你了，想见见你，回来一趟吧。”安宁发了条信息给安瑶。 “在忙哦，不见。”安瑶秒回。 然后把转账收下了。 “谢谢姐姐，爱你哟~” 安宁问安瑶在哪里，安瑶就没有再回复了。 于是安宁想起昨晚还看见安瑶跟莫清在一起。 安瑶曾经说过莫清在锆州和茂城边界的农村里有栋屋子，她不回庙里也没地方去，那很有可能会在莫清那里。 难道咱家小白菜私奔去了？ 安宁决定去会会莫清。 第18章 我想活下去 安宁来到锆州和茂城的交界处，在众多的屋子里，一眼就认出了莫清的小屋。 屋子就像安瑶所说的，只有一层，有个很大的花园，种了许多尚未开花的向日葵。 安宁倒是挺喜欢向日葵的。 看着一排排长得高高的花，她觉得明年夏天开花一定很好看。 “莫清？”安宁踏入花园，轻轻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瑶瑶？”安宁再试探地问道。 看样子这里没人。 安宁刚想离开，忽然发现花园深处好像有一块立起来的东西。 她好奇地穿过几排向日葵，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是一块没有字的墓碑，墓碑下方放着两支盛放的向日葵。 向日葵被施了法术，在冬季也开得灿烂。 “是为了纪念一位故人。”莫清出现在安宁的身后，柔声回答了安宁心中的困惑。 安宁转身，看见莫清微笑着站在花丛中。 “是什么风把福神吹来我这陋室了？” “抱歉，莫清，我有点急事找你，没有打招呼就闯了进来，失礼了。”安宁挽起被突如其来的风吹乱的头发。 “起风了。”莫清抬头看向有些阴沉的天空，对安宁说道：“你是来找安瑶的吧？她不在我这，应该是去布寒潮了。” “不愧是好朋友，连她的任务都这么清楚。” 莫清听出安宁话里有话。 “安宁，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必顾虑。”莫清礼貌笑笑。 “瑶瑶最近都不住在安华庙里了，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所以想问一下她是不是住在你这里。” 莫清刚想说不是，但又想到如果他说不是，安瑶和林遇在做的那些事会不会被发现。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林遇这种特殊的存在。 特殊一旦被人利用，很容易引起不可控的结果。 见莫清没有马上回应，安宁抿抿唇，继续说：“我看瑶瑶一直跟你走得很近，不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想法？” 莫清一听就明白了安宁在担心什么，忽的笑出声来。 “安瑶是个很活泼很有趣，也很有能力的神，我对她只是朋友情谊，或者说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你大可以放心。” “原来如此，还请你不要见怪，毕竟瑶瑶还小，我们自然会担心得多一些。”安宁神色也放松下来。 “她最近说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便一直在研究，我也很少见到她。”莫清替安瑶扯了个谎。 “那就麻烦了，我还想着来你这里就可以找到她回去救场了。” “救安华吗？” “你对我们锆州的了解还真不少。”安宁掩嘴轻笑。 “既然来了，福神就赏脸一起喝杯茶吧。”莫清转身朝小亭子走去。 “莫清。”安宁轻轻叫住了他，“这个墓碑，你说是纪念故人，但为何又是无字碑？” 第42章 “因为我想不起那位故人的名字了。” “是前世之人吗？” “嗯，感觉是一个我不能忘记的人，可惜我却连名字也没能记住。” “前世种种，犹如过眼云烟，昔日之人虽已逝去，纵使未能留下姓名，能如此被牵挂，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世间。” 莫清含笑不语，温柔地望着墓碑。 “即使想不起来，也不想那位被彻底遗忘，所以才建了这无字碑。”安瑶看向莫清的眼睛，微笑说道，“恶神，还真是位长情之人。” “只希望那位故人不要怪我。” “有这两支长盛的向日葵相伴，想必是幸福的。” “若我没有记错，你也不是初神吧。”莫清问安宁。 不同于安瑶，安宁和莫清都属于后神，在凡间经历了一世才成神。 “对，我是后神。” “那你想起前世的事情了吗？” “都想起来了。” “那你比我幸运多了。” “记起来，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安宁有些惆怅地叹气，“故人已逝，前世之情又该如何排解？倒不如忘个干净。” “可我倒觉得你不愿忘记。” “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安宁挥手在墓碑前添了两支向日葵，“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去，可芸芸众生，有多少人能如此幸运地被一直记住。” “安宁，你和安瑶的性格，真的天差地别。”莫清笑着摇头感叹道。 “我们锆州，百花齐放。”安宁笑道。 “那就请锆州福神尝尝我们茂城一枝独秀的茶吧。”莫清微微弯下腰，绅士地朝安宁伸出一只手。 安宁久违这种礼仪之道，觉得有些怀念，便配合地轻轻把手搭在莫清的手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安瑶布完寒潮之后，在街上晃悠了一会，本想去医院找林遇的，但看见行人都纷纷穿上了厚外套，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就回了一趟2101。 林遇刚在病房里给何玉秀吃了晚饭，正想陪她看电视，就发现病房门口伸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安瑶歪着头，在门口冲林遇露齿一笑，招手示意他出来。 林遇跟奶奶说了一声，起身走出病房。 “你干完活了？”林遇见安瑶还穿着早上他给的衣服，便直接跟她说起话来。 “嗯，干完啦。这个给你。”安瑶递给林遇一个大袋子。 “这是什么？” 林遇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件外套。 “我不好随意进你的房间，就在你给我的那些衣服里挑了一件比较厚的。” “给我带的？” “对啊，外面变冷了，我看大家都添衣服了。”安瑶这次布的寒潮威力可不小。 林遇接过衣服，觉得有些恍惚，上一次有人因为担心他冷而给他送衣服，好像是十几年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父母去世后，林遇就很努力地照顾好自己的一切，尽量不给其他家人带来麻烦。 他好像很久没有被别人这样照顾过了。 “谢谢你，安瑶。”林遇低声说道。 “你在干什么呀？”安瑶朝病房里探了探头。 “刚准备看电视，你想不想进去？” “就这样进去？” 林遇点点头。 “会不会不太好？会打扰到你和你奶奶的。” “不会。” “可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安瑶有些扭捏地玩弄着手指。 “你跟张振华张烈他们说话时不是张口就来吗？”林遇失笑。 “这不一样，那是你奶奶，万一说错什么就不好了。” 林遇直接拉起安瑶的外套衣袖往病房里去，走到何玉秀的病床边。 “奶奶，这是我的新朋友。”林遇俯身对何玉秀说道。 何玉秀微笑看向安瑶，朝她伸出手。 安瑶赶紧双手握住何玉秀的手，笑着介绍自己：“奶奶好，我叫安瑶。” “我和安瑶最近在做一些公益活动，她可优秀了。” 何玉秀听到后，朝安瑶伸出大拇指。 突然被夸的安瑶有些飘飘然，愉悦说道：“嗨！基因太优秀了，想低调点都不行。” 林遇和何玉秀都被安瑶的话逗笑了。 这福神一点都没有200岁的稳重感。 林遇刚想调侃安瑶，发现她收敛了笑意，直直望向门口那边，便也朝那望去，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阿姨？” 周慧心气喘吁吁地站在病房门口。 她穿着家居服，平日里都会戴帽子的她此时并没有戴着，像是从家里仓促赶出来的。 “周阿姨你怎么来了？” 周慧心忐忑地走向林遇安瑶，双手不停摆弄着她的衣角。 “林遇，安瑶，你们早上说的那30万，还，还可以给我吗？”周慧心用发红的双眼坚定地看向两人，“我想去美国，我想活下去。” 今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周慧心感觉到天气明显变冷了许多，天气转凉后，她手臂和腿部的骨头变得更疼了。 疼痛难耐的周慧心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拿个杯子装水吃止痛药，来到厨房才想起自己的杯子落在房里没拿出来。 情急之下，她没有多想，在放杯子的橱柜里随手拿了一个杯子来用。 第43章 吃下止痛药后，周慧心靠着墙，在厨房蹲着缓了好一会，才觉得没那么疼。 正巧陈莉抱着天天从房里出来，也来到了厨房。 “妈？你怎么在这里？”陈莉问道。 “没事，出来装水吃点药。” “又疼了吗？” “嗯，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找吧。” “不用，我给天天冲点药喝，他感冒了。” 陈莉一边抱着天天，一边打开橱柜找杯子。 “明明放在这里的呀。”陈莉找不到天天平时喝水的卡通杯子。 “妈，你有看到——”陈莉转身，发现周慧心手里拿着的正是天天的杯子。 她脸色一沉，把天天放下，焦急地夺过杯子：“妈！这是天天的杯子！” “对不起啊，我刚疼得厉害，就没注意。”周慧心连忙起身，想拿杯子去洗，“我来洗干净。” 陈莉却没让周慧心碰杯子，在洗碗池用力地搓洗杯口边缘。 洗了一下之后，还是觉得不行，就拿起另一个杯子，蹲下来对天天说：“天天，我们用这个杯子喝点甜甜的水好吗？” “不要，不要。”天天推开那个杯子。 “天天听话，就用一次好吗？” 天天本就因为感冒不太舒服，现在更是因为不能用喜欢的杯子而直接大哭起来。 陈莉只能又抱起天天，拍着他的背哄他。 张烈听到天天哭，从房间里走出来问怎么回事。 “妈用了天天的杯子吃药，天天又不肯用其他杯子。”陈莉无奈道。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就只肯用这一个杯子！”张烈对周慧心大声说道。 周慧心洗了好几遍那个卡通杯子，用纸巾擦干后递给张烈。 “对不起，我刚刚真的太疼了，没有注意看。我给洗了好几遍，又用了洗洁精，现在可以用了。” “还用什么用！”张烈一把拨开杯子，和陈莉一起哄天天。 “天天乖，别哭了，今天先用这个，爸爸明天给你买个新的好不好？” 周慧心独自站在厨房的一角，看着陈莉和张烈轮番哄着孩子，手里握紧了那个被嫌弃的卡通杯子。 自从她生病以来，家里就有了一套专门给她使用的餐具。 张烈陈莉说给她备的那套是陶瓷的，比他们使用的不锈钢餐具更加健康。 但周慧心知道，他们不是这么想的。 患了癌症的她，好像被当成了瘟疫。 同样是生病，天天可以任意发脾气哭闹，张烈陈莉都会无条件地哄着他宠着他。 但她周慧心仅仅是用错了一个杯子。 她甚至从来没有向儿子儿媳抱怨过身体的疼痛。 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周慧心望向挂在客厅的全家福，那是她患癌之后才拍的。 化妆和ps都掩盖不住憔悴衰老的她，身后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宠的天天。 一个向死，一个向生。 是啊，她是个快要死的人了。 谁还会花那么多心思在一个向死的人身上呢？ 周慧心突然觉得好不甘心。 她把手里的卡通杯子用力往地上一扔。 杯子被砸成了碎片。 不管身后的张烈如何大喊大叫，周慧心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她想活下去。 那时她的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所以她来找林遇和安瑶了。 “我怕疼，我也很怕死，我觉得我还没有活够，还没有好好享受生活，我真的很想自私一次，想不顾一切，赌上所有，为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周慧心一口气把自己内心所有的真实想法都说了出来，捂着脸大哭，双肩不停抖动。 林遇被周慧心的悲伤所感染，偷偷红了眼眶，轻轻抱住瘦弱的周慧心安慰道：“周阿姨，您别怕，我们一定会帮您的，还有张叔，他会一直陪着您的。” 安瑶也学着林遇的样子，拍拍周慧心的背。 “慧心，你说的是真的吗？”张振华穿着外卖员的服装，拎着头盔站在门口。 他收到林遇的通知后，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赶来了医院。 “振华。”周慧心转身看见张振华，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跟你去美国。” “好！我们去把病给治好了再回来，不管怎样，我们都一定可以治好的。” 张振华上前紧紧拥住周慧心，两人泣不成声。 “咱们今晚就回去把卖房合同给签了，剩下的手续交给张烈，我和你马上收拾东西，联系美国那边的医院和住房。”张振华立刻掏出手机，查询飞往美国的机票。 “我们留两天时间准备，25日中午就搭飞机出国。”张振华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手有些颤抖。 “周阿姨，张叔，这是我和安瑶给你们筹的钱。”林遇再次把那张银行卡递给周慧心，“你们拿着。”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周慧心握着林遇和安瑶的手久久不放开。 此时正好王烨提前下班赶来了，何玉秀就催着林遇和安瑶去送送周慧心和张振华，然后早点回家休息。 林遇和安瑶送那哭肿双眼的两人离开医院之后，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彼此笑了。 “等到25日，周阿姨避开受伤的同时，又搭飞机出国，她的命数，应该就会有所改变了吧。”林遇说道。 第44章 “这下可以放心了，此举志在必得！”安瑶觉得长寿福很快就要到手了。 林遇拿出手机一看，才不到9点，他极少能在这个时间离开医院。 “你想不想在这附近逛逛？”林遇问安瑶。 “好呀，反正回去也只能看小说。”安瑶爽快答道。 林遇笑着穿上安瑶给他带的衣服，走出医院门口，发现果然变冷了很多，手都觉得有点冰冻。 医院附近有很多卖小吃的流动小贩，林遇看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妇女在卖熟玉米，玉米都放在一个大锅里，在小灯泡的照射下，冒着腾腾热气。 “你在这等我一下。”林遇对安瑶说道。 很快他拿着一根玉米棒走回来。 “给。”林遇递给安瑶。 “我现在好像不是很想吃玉米耶。”安瑶说道。 “天太冷了，你拿着可以暖手，不吃没关系的。” 安瑶接过玉米棒，握在手心里，想要感受它的温暖，但因为她本就不会受到寒冷的影响，所以并没有感到暖和。 “林遇，你拿去暖手吧，我感受不到冷的。”安瑶把玉米递回给林遇，“谢谢你啦！” “对哦，我都忘了，你说过你不太感受得到这些。”林遇有些失落。 “你要是想感谢我给你带衣服，就请我吃宵夜吧！”安瑶机灵一笑。 “好，你想吃什么？”林遇心情再度转好。 “唔……”安瑶观察了一下，指向一档卖炒面的三轮车小摊，“我想试试那个！” 说罢，安瑶扯着林遇衣服走过去。 “帅哥美女，来一份炒面吗？都是现炒的，新鲜滚热辣！”一个中年男人对他们热情地介绍道。 “嗯，给我来两份。”林遇掏出手机，“多少钱？” “两份二十，马上给您炒好咯！” 小贩立刻拿出工具和食材，点起炉子大火翻炒起来。 林遇用手机支付，发现这个地方信号不太好，便跟安瑶说他走远一点找信号。 安瑶兴致冲冲地看着小贩炒面，却发现小贩炒面时根本不看着锅里炒，而是四处张望。 看来他的技术已经好到不需要看着锅了，安瑶默默佩服。 “来了来了！”安瑶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叫喊。 安瑶转过身去看发生了什么，只见那些小贩都在神色慌张地收拾东西。 再回过头来，发现上一秒还在炒面的小贩已经骑着车把整个摊都给拉走了。 炉子的火还燃着，面还在锅里。 “林遇！我们的炒面跑了！” 林遇还在一旁等待支付成功，突然被安瑶牵住往前跑。 “大哥！你还没给我们炒面！喂！”安瑶一边追一边喊，很是起劲儿。 林遇就这样被安瑶拉着，在大街上追着一辆三轮车狂奔。 奔跑的时候，风吹在脸上很冷，吸进去的冷气也令人喉咙干涩。 林遇知道炒面的小贩等城管走后会回来的，其实不必这么追他。 但林遇此刻并不想叫安瑶停下来。 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释放感。 还有一丝不可说的贪心。 想就这样牵住身边那个人不放手的贪心。 他想将这瞬间的感觉延长。 林遇改被动为主动，拉着跑得有点累的安瑶继续大步在寒风中奔跑。 本已经放慢速度的安瑶见状，也笑着跟上林遇的步伐。 “别跑了！在前面转角汇合！”小贩从后视镜见到追了一路的两人，好心大喊提醒道。 “林遇！” “还追吗？” “我们的面，好像糊了。” “……” 风中确实飘来了烧焦的味道。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林遇弯腰撑着双腿在喘气，安瑶则靠着墙边调整着呼吸。 “噗哈哈哈哈！”安瑶突然大笑起来，“他让我们到前面汇合哈哈哈哈！在凡间吃个面都那么刺激的吗？” 林遇也觉得甚是荒谬，跟着笑个不停。 最终，两人因为艰苦的追击战，获得了三份全新的炒面，带回 2101吃了个饱。 第19章 这个长寿福，我们不集了 接下来的这两天，林遇和安瑶晚上都去帮周慧心和张振华收拾行李，陈莉忙着照顾天天，自顾不暇，而张烈每每下班后就直接回房间，并不愿意帮忙。 张烈看到林遇安瑶二人时，更是恶语相对。 安瑶吐槽张烈那一张臭脸，周慧心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道：“他估计还因为前两天我摔杯子的事在生气，可能迁怒到你们了，真是抱歉。” “不服气就来打一架。”安瑶小声嘟囔道。 正在搬东西的林遇路过安瑶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他是人，你打不过的。” 安瑶朝窃笑的林遇比了个拳头。 “周阿姨，美国那边的医院还有住宿问题，你们都解决了吗？”林遇问周慧心。 “嗯，老张在那边有个远房亲戚，都帮我们处理妥当了。” “明天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们有带吃的东西吧。” “当时有列在清单上呢，都有买了。” 周慧心从床上起来看了看收拾出来的一大堆行李，突然发现没有吃的，她把几张纸拿出来核对，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小一点的纸，正是需要采购的食物清单。 第45章 “看来是不小心漏了这个。” 安瑶自告奋勇去帮她把清单的东西都买回来，因为她还没有真正逛过凡间的商场，现身的那种。 她的尝新欲向来很强。 林遇担心安瑶不熟悉商场，但她信誓旦旦地表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放心吧。” 不过她在凡间能用的钱不多，安华给的她都拿去囤奶片和买新奇玩意了，于是林遇直接把手机给了安瑶，让她拿去付款。 林遇和张振华则继续搬剩下比较大件的家具，房子很快就会转手，也得先处理掉一批家具。 周慧心想要一起收拾，无奈腿骨一到晚上就疼得厉害，下床都有些困难。 看出周慧心在拼命忍耐疼痛的林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周慧心说话，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周阿姨，张叔在美国的亲戚是会讲英语吗？” “嗯，他会帮我们跟医生多沟通，虽然我们俩会一点蹩脚英语，但太专业的东西理解起来可能有点困难。” “有个亲戚可以照顾一下方便很多。” “林遇，我见你父母经常很晚才下班来医院，他们是在做什么生意吗？” 林遇听到后顿了一下，才想起周慧心不知道林成武和王烨是他的伯父伯母。 “那是我伯父母，我爸妈，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周慧心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知所措地撑直了一点身子。 “对不起啊林遇，周阿姨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的，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你的父母一定为你感到很骄傲，你那么优秀那么善良。” “他们会吗？”林遇低头轻声说道。 “林遇，你过来一下。”周慧心招招手，示意林遇过去。 林遇放下手上的东西，在床边坐下。 周慧心把双手放在林遇的脸颊上，微笑说道：“如果我是你的妈妈，我一定会每天都感谢上苍，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可我以前总是让她操心，让她生气，等我懂事之后，她已经不在了。现在，我又没能照顾好奶奶，让她病成这样。这样的我，不像是值得感谢的存在。”林遇眼神闪烁，自嘲说道。 林遇小时候并不像现在这般温顺贴心，反而很是调皮。 他并不爱学习，整天想着找小伙伴去哪里玩，黄佳遇经常因为他不配合做作业的问题而气到不行。 上了初中之后，林遇更是到了叛逆期，经常与林成文闹脾气。 他记得有很多次，他在吃晚饭的时候因为耍性子而中途扔掉筷子回房间，每到那时候，林成文就会隔着门批评他，尝试与他讲道理。黄佳遇则一定会给他留下一份饭菜在桌子上，等他肚子饿了之后出来吃。 其实每次发完脾气后，林遇都觉得自己好像做得不对，但他从来没有向父母亲道过歉，因为他觉得服软很没面子。 在初二那年，林成文和黄佳遇车祸去世，林遇性情大变，埋头学习，极少再玩乐。 他变得沉默隐忍了很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家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所幸有另外两个铁三角好友的陪伴，才稍微变得开朗一些。 这么多年来，他努力让自己变成人人夸赞的“别人家孩子”，可惜林成文和黄佳遇看不到了。 “都说父母没有一刻是不为儿女感到操心的，但我作为一个妈妈，我感受到操心的同时，也会感到牵绊，正是这种牵绊，把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家。世间哪有不让人感到操心的孩子？就像世间不存在没有烦恼的爱。妈妈爱孩子，爱也一定会带来烦恼。”周慧心轻抚林遇的头，柔声说道。 林遇低着头不说话，感受着周慧心的抚摸。 如果黄佳遇还活着，她现在的年龄应该和周慧心差不多。 “所以林遇，你不要因为觉得自己曾经令父母不开心而感到自责，只要你健康地长大，不走歪路，开心地生活，你就是你父母的骄傲。” 周慧心微笑的脸，让林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哎呀，安瑶去商场去了好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迷路呀？”周慧心看了看墙上的钟，忽然想起安瑶。 “没事，她不会迷路的。”林遇知道安瑶可以感应到他的位置，不会路也能找到他。 可安瑶又过了半个小时也还是没有回来，林遇没有安瑶的联系方式，只能去小区门口的商场里找她。 林遇很快在商场销售电子游戏的区域找到了安瑶，她正和几个小学生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了时间。 林遇便先把采购到的食物提回去给周慧心，告别他们后再回超市陪安瑶玩到商场关门。 此后，2101的二楼便经常传来打游戏的动静。 25日早上，安瑶要按照天命安排去布灾，为了确认周慧心可以避开，安瑶让林遇尽量拖一拖周慧心，让她在九点过后再离开家去机场，因为灾难发生的时间就是九点。 如果她避开灾难，又成功搭上飞机的话，这一福很有可能就到手了。 安瑶按时在商业街布了强风，把许多楼顶晾的衣服都吹走后，果然如之前莫清所言，一个正在楼顶晾衣服的小孩子为了追赶被吹走的毛巾，弄倒了堆在天台角落的许多瓶瓶罐罐。 有一个玻璃瓶还从高空坠落，狠狠砸碎在商业街中间。 第46章 安瑶往下一看，玻璃瓶没有砸到任何人，只是碎在地面上。 她预见的灾难结果再一次被改变了。 满心欢喜的安瑶看了看时间，发现才九点十分，觉得林遇肯定还在帮周慧心他们运行李下楼，便穿上林遇给的衣服，去周慧心家找他。 结果安瑶刚到小区门口，就远远看见周慧心那栋楼的门口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旁边停着一辆救护车，车上的蓝色警报灯不停闪动。 医护人员从人群中推着担架车走出来。 担架上躺着的是周慧心。 她的穿着和安瑶预见的灾难结果画面是一样的。 半个小时前，也就是早上八点半左右，林遇就到了周慧心家里，帮着张振华一起把众多行李运下楼，搬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后备箱。 为了确保周慧心在九点后才出门，林遇还故意每一趟少拿了些行李，走多几趟来拖延时间。 当张烈推着最后一个行李箱走下楼的时候，刚好是九点。 林遇便安心与周慧心道别，让她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他说，他一定会尽量帮忙。 周慧心少见地露齿笑了，握着林遇的手，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张振华还在后备箱整理行李的摆放，周慧心走到张烈和陈莉面前，轻轻抱了下他们，让他们好好照顾好自己，便转身帮张振华最后清点一次行李。 “妈，你真的要去美国吗？”张烈拿着最后一件行李，低声问道。 周慧心感觉心里一揪，她知道张烈问出这个问题，是不想她去美国的意思，但她狠心选择了逃避。 “你说呢？行李都搬上车了。”周慧心装作没有听懂，手里一直忙着整理行李。 “在这说什么呢臭小子，赶紧把最后一箱搬上来。”张振华催促道。 可张烈没有照做，反而把最后一个行李箱往自己身后推。 “你能不能不要去？”张烈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我们去定了！这件事你想都别想！”张振华生气道，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张烈还想着让他们放弃去国外治病。 周慧心敛去笑容，没有看张烈，也没有回复他，继续摆弄着行李。 林遇觉得自己不好插嘴，只能去帮着弄弄行李。 “妈，我们再去省城试试好吗？”张烈的声音带上了哀求。 “省城我们早就去过了，有用吗？有用的话谁要倾家荡产地出国？”张振华说道。 周慧心仍没有说话，但她红了眼眶。 张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住周慧心的手。 “妈！算我求您了，您不要去好不好？咱们就留在国内治，省城不行，我们就去北京，去上海！” 周慧心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张烈，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我们国内都跑遍了，你难道不清楚结果吗？”周慧心哭着说道，“我每天疼得死去活来，做化疗吐到天昏地暗，有多难受你知不知道？” “你不知道。”周慧心突然觉得被寒了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张烈也哭喊道，“可是我也知道，如果你去这一趟，我们就身无分文了。我是你的儿子！但我也是一个父亲！我要是一无所有，我的家怎么办！我的儿子怎么办！” “你的命是你妈给的！你这一切都是你妈给的！你听听你现在说的什么话！”张振华气急败坏地指着张烈的头骂道。 “可我不想就这么死了，那我怎么办？”周慧心甩开张烈的手，难过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你告诉我，我怎么办？” “妈，我求您了，要不您再等等，等我公司赚到了钱，等我付了房子首付之后，我们再凑钱去，好吗？”张烈紧紧扯着周慧心的衣角乞求道。 “你这个不孝子！你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了。慧心，你上车！”张振华抢过最后一个行李箱，往车后箱里塞进去。 林遇调整好行李箱的位置后，关上了后备箱，张振华拍拍林遇的肩膀以示感谢。 “妈！”张烈大声喊周慧心。 周慧心别过头，不想再看跪在地上的张烈，掰开他扯着她衣角的手，边抽泣边扶着车往后排座走去。 她走到车门前，看着车窗里自己没有半点血色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刚触碰到车门把手，周慧心忽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失去意识晕倒在地。 “慧心！” “周阿姨！” “妈！” 周围几人见状都慌得冲上前去，大声叫喊双眼紧闭的周慧心。 林遇赶紧打了120，救护车很快赶来把周慧心带去了医院。 陷入昏迷的周慧心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林遇和安瑶陪着张振华在重症监护室外等候医生，张烈和陈莉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医生出来后，拿着检查结果告诉张振华，周慧心的乳腺癌已经发生了脑转移，原本脑转移会有的一些症状，如恶心呕吐，很可能被误认为是前不久化疗期间产生的药物副作用，所以没有及时察觉。 现在周慧心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意识障碍，情况比较严重，医生建议暂时观察一下她的情况，同时让张振华考虑接下来是选择继续治疗，还是等她生命体征稳定后带她回家。 张振华听明白医生的意思，不敢相信地跌坐在地上痛哭。 林遇蹲下想对张振华说些安慰的话，但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47章 他当初听到医生说何玉秀病情时，也是如此绝望。 任谁都难以接受亲人病重的消息，那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苍白无力。 “都是你的错！”张振华从地上爬起，指着椅子上的张烈大喊道，“要不是你！慧心怎么会被气到晕倒！要不是你，我们已经在飞机上了！” “只是我的错吗？”张烈抬头望着已然口不择言的张振华，声音颤抖，“你就没有错吗！” 张烈猛地站起来，逼近张振华，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现在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以前你对这个家不管不顾，整天只知道去外面喝酒打麻将的时候，难道就没有错吗？” 双眼通红的张烈激动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是，我是对我妈不好，我凶她，给她摆脸色，但是你呢？你在她生病之前关心过她吗？话都没有多说过几句！你现在演戏给谁看？” 面对张烈的指责，张振华双手握拳，一言不发。 陈莉起身想要劝张烈冷静一点，可张烈不管劝阻，继续朝张振华发泄。 “你既不配为一个丈夫，也不配为人父，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唯一有资格骂我怪我的，就只有周慧心！我是自私，但我是为了不成为像你这样的父亲！”张烈泪流了满面，转身狠狠用拳头砸了一下墙壁。 “我看你就是为了你自己。”张振华冷冷说道。 安瑶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人吵架，然后透过玻璃看了一眼躺在里面的周慧心，神色有些不忍，悄然转身离开。 林遇见安瑶离开，便跟了上去。 等走到无人的地方，他问安瑶：“我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周阿姨？” 安瑶没有马上回答，她抬头看向林遇的眼睛。 虽然天灾的结果被改变了，但随之而来的人祸又导致了一样的结局。 那是不是被改掉的天灾，都会以其他形式再次把苦难降临给凡人呢？ 天命，真的能被改变吗？ 她和林遇真的有能力与天命抗衡吗？ 整个化灾为福的计划，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是她过于自信了。 想清楚这些的安瑶觉得很沮丧，也很无力。 “林遇。”安瑶平静地说道，“这个长寿福，我们不集了。” 第20章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跟瑶瑶扯上关系 林遇一愣，过了好几秒才想出该如何回应。 “什么叫不集这个福了？” “即使我们改变了既定的天灾结果，但新出现的人祸，也会导致一样的结局。从周慧心这里看来，天命仅靠这些小打小闹，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呢？” “长寿福，我们要换人，也要换方法，在周慧心这里行不通了。” 林遇没想到安瑶会这么说，他转头看向窗外许久，低声问道：“神都是这样的吗？” 没等安瑶作答，林遇继续说道：“你说你做了两百年的福神，一直都是如此吗？把这人世间，把凡人，当做是一个任务，一份工作。” “这个行不通，就可以轻易地换一个。可是对于我们凡人来说，这就是我们的一生，不是随便可以换掉放弃掉的东西。”林遇的语气虽然不重，但明显可以听出来情绪不好，“你真的了解我们吗？” 林遇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了。 他只觉得胸口很闷，难以接受现在的结果和安瑶的决定。 “你让我觉得，原来凡人真的这么渺小，这么不重要。” 林遇躲避安瑶依旧平静的眼神，转身离开。 安瑶站在原地，看着林遇远去的背影，回想这些天自己的心态。 她是只把这一切当做一个任务吗？ 是的，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集齐五福。 在一个凡人身上集不到她想要的福气，那就换下一个，直到成功为止，然后就可以邀功调岗至福神。 成为福神后，她就可以给凡人造福，让更多凡人收获幸福。 这套逻辑，安瑶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这么渴望当福神，是因为安华常说的悲悯心。 她不忍心看到凡人在灾难中受尽苦难，想给他们带去幸福。 但周慧心如今深陷苦难之中，自己却说出了不行就换人的话。 这好像违背了她的初心。 安瑶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无论是同情受灾受难的凡人，还是想给凡人造福，都是站在审视者的角度，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 她似乎从没有设身处地地去感受凡人的喜怒哀乐，去了解和体会他们的痛苦。 这是不是林遇刚才有些生气的原因？ 安瑶有点不服气，她自然是不想认错的。 她脱掉林遇给她的外套，穿过重症监护室的门，走到昏迷不醒的周慧心身边。 犹豫了许久，安瑶用手轻轻覆盖在周慧心脸部上方，闭上眼施法，进入了周慧心的心海，见到她的意识化形。 “周慧心。”安瑶叫了一声眼神空洞的周慧心。 “安瑶？我们这是在哪里？”周慧心四处望望，只见白茫茫一片，“我这是，死了吗？” “你没死，这里是你的心海。” “我的心海？” “你陷入昏迷，意识被困在这里了。” “那看来，我离死不远了。”周慧心苦笑道。 第48章 “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周慧心，你痛苦吗？”安瑶不带情绪地问道。 “痛苦，每时每刻都很痛，哪里都很痛。”周慧心没有丝毫迟疑地答道。 “在这里你也痛吗？” “痛，心里痛。” “为什么心痛？” “我一想到自己就要这么死了，就很害怕，很不甘心，很不舍得。我这一辈子，好像还没有好好过，就要结束了。” “如果给你更多的时间，你这辈子会不一样吗？” 周慧心沉默了。 会不一样吗？ 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多一两个月，多一两年，会不一样吗？ “若是没有生病，你的生活会好起来吗？你就会幸福吗？”安瑶继续问道，她想听周慧心的答案。 如果可以活到一百岁，如果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是不是就会幸福？ 作为灾神，作为想给凡人造福的神，安瑶需要知道这些答案。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成为正式的神官之前，一定要跟着师傅去历练了。 原来胜任一个神职，并不是神力强就足够了，而是要真正去了解这个神职及其工作存在的意义，对于凡人和人世间的意义。 “我不知道。”可惜周慧心没有给到安瑶她想要的答案。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答案，直到最后。” 安瑶欲离开心海，被周慧心叫住。 “安瑶，为什么你可以在这里和我说话？”周慧心感觉现在的一切极其不真实，而且安瑶和平常很是不同，多了一份威严和冷淡。 “我是不同于你们的存在。等你从这里出去后，无论记得与否，还请你不要说出去。” “我还能离开这里吗？” “这要靠你自己。我试过帮你，但没有成功，对不起。”安瑶轻叹一口气，从心海回到现实中。 透过玻璃，她看见颓废地坐在地上的张振华和张烈。 周慧心饱受病苦折磨，外面那两人又在承受着什么苦难？ 人间八苦，是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作为灾神，安瑶给凡间降临灾难，以造八苦。 她懂得如何布灾，对于八苦的字面意思也滚瓜烂熟，可她似乎未曾真正参透过八苦。 与周慧心相处的这几天，她对病苦确实有了新的认知，但仍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因为她从未感受过疼痛，所以理解不了周慧心的挣扎和痛苦。 她曾信誓旦旦地扬言要化解凡人的苦难，造福人间，如今却发现自己连灾和苦都不甚理解，谈何造福？ 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周慧心，安瑶决定要感受一下她的痛苦。 这样才能真正理解病苦，林遇也许就不会说她不懂凡人了，安瑶思忖着。 她伸手扫过周慧心身体，用神力抽取出部分痛苦，凝聚成一粒痛珠。 痛珠曾是各地天神用来惩罚犯错神官的工具，天神从凡人身上提取出犯错神官所造成的痛苦，凝成痛珠，让神官服下，承受自己给凡人带来的痛苦，以示惩戒。 但后来因为痛珠所带有的凡间属性过强，容易给本应尽量减少与凡间交集的诸位神官带来麻烦，就被废用了。 安瑶无聊之时习得这门法术，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她把痛珠收好，回了2101。 林遇和安瑶分开后，去了何玉秀的病房与林成武和王烨交班。早上他没来得及做饭，便去医院饭堂给何玉秀买了一些清淡的饭菜。 何玉秀看出他心情不好，打着手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遇不知该从何说起，其实他对安瑶说出那些话后就后悔了。 安瑶虽说是神，但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林遇表现出了十足的尊重和礼貌，还出乎他意料地对他非常友好。 一段时间下来，林遇已然把安瑶当成了朋友，而非仅仅一个任务搭档。 有时候，安瑶的存在甚至让林遇感到不再那么孤独，他灰暗底色的生活中多了一抹鲜活的红色。 “奶奶，我刚才没有控制住情绪，不小心对一个朋友说了气话。”林遇耷拉下头，沮丧说道，“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毕竟安瑶是活了几百年的神仙，林遇觉得要求她站在凡人角度去做事的自己很无理取闹。 整件事对于安瑶来说，本就是一个任务，她一点错都没有。 林遇越想越懊恼，对周慧心的感情影响了他的理智。 何玉秀见林遇一脸愧疚，用手摸了摸他的嘴，然后指指他的心，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奶奶是说让我告诉她我心里的真实想法，然后道歉吗？” 何玉秀点点头。 “我知道了。”林遇朝何玉秀微笑，“谢谢奶奶。” 林遇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整天，思索着要如何向安瑶道歉。 他差点就给李总打电话问他哄女生的技巧，可一想到上次李总对二人关系的不靠谱猜测，林遇还是忍住了。 回到2101的安瑶也一样在一楼客厅踌躇了很久，手里一直捏着那粒痛珠，犹豫要不要吃下去。 虽然没试过，但她也怕疼，这可是以前用来惩罚神的东西，威力肯定不小。 可一想到林遇失望的样子，还有自己作为灾神却对苦痛如此无知，安瑶又坚定了要吃的想法。 第49章 趁着时间还早，现在吃下去，应该可以在林遇回来之前就结束了。 等林遇回家后，再和他好好聊聊，实在不行就勉强掉掉面子去认错吧。 于是安瑶一鼓作气服下那粒珠子。 十几分钟过去了，严阵以待的安瑶没等来她的重要体验，反而等到了提前回家的林遇。 一见到对方，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地站直了身子。 林遇一紧张，想好的说辞就全忘了，站在玄关盯着安瑶大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安瑶没等到林遇开口，决定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伯父今天下班得早，我就早点回来了。”林遇主要是想早点回来负荆请罪。 “林遇，你今天说的话，我都仔细想过了。” “今天我——”林遇准备开始道歉。 “等等，你让我先说吧，我怕我待会忘词了。”安瑶打断了林遇，害羞地抿了抿嘴。 “好，你说吧。” “父神一直教导我，神起源于凡人，因凡人而存在，我从来没有认为凡人是渺小和不重要的。不过你说得对，我之前确实不够了解凡人，说话做事可能有点，不够成熟，所以才让你产生了不好的感受，对不起啊。” 林遇没想到安瑶不仅没有生气，还主动向他道歉。 安瑶清了清嗓子，直视林遇继续说道：“我见过凡人受伤生病，听他们说疼说难过，但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感觉，所以——”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以及安宁呼唤安瑶的声音。 安瑶感到很意外，试探般回应了一声，“安宁？” 安宁听见安瑶的声音后，直接进到屋里。 “姐，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安瑶有些心虚，害怕安宁知道她正在做的一切。 “你那天的直播视频我们都看到了，有余也全告诉我了。”安宁皱眉说道，“这件事你不许再做，跟我回去。” 安宁伸手去拉安瑶，安瑶闪避，并向林遇介绍道：“林遇，这是我姐姐安宁，我们可能有点误会，你等我先跟她解释一下。” “走，回去跟父神解释。”安宁态度严厉，她很担心安瑶会破坏天规，影响到神格。 神格对于诸神来说就是他们的命。 “就在这里解释不行吗？该说的其实有余都知道了。”安瑶不想回去见安华。 “不行！你不能再跟这个凡人混在一起，太危险了。”安宁拉住安瑶的手，想带她离开。 安瑶先是想挣开，但胸口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钝痛，让她不禁弯下身去。 “少在这跟我装病。”安宁早就领会过安瑶的各种小把戏。 可安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被戳穿就放弃，而是直接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用一边手支撑着身体。 痛珠偏偏这时候起作用了。 什么破珠子真没眼力见！我这正在干正事儿呢！安瑶心里暗骂道。 她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周慧心所承受的疼痛就通过痛珠朝她袭来。 她四肢的骨头都产生了锥心的刺痛，让她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疼，只知道很疼。 胸前的骨头就像是被人用铁锤重重地敲打着，每呼吸一下都疼得厉害。 安宁和林遇见到安瑶的样子都被吓到了，急忙蹲下来查看她的情况。 “瑶瑶，你怎么了？”安宁从没见过安瑶身体不舒服至此，很是惊慌。 林遇弯下腰去看安瑶变得苍白的脸，扶着她的肩慌张地问道：“安瑶，你是哪里疼吗？” 安瑶疼到说不出话，冷汗直飙。 骨头的疼痛还没停止，她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受不住的安瑶直接瘫倒在地，林遇小心翼翼地把安瑶上半身抱起，不知所措。 “瑶瑶，你是不是吃了痛珠？”会让安瑶一个神疼成这个样子，安宁只能想到这一种情况。 安瑶勉强点点头。 “你傻呀！吃那惩罚人的玩意干什么！”安宁心疼自家小妹，竟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安瑶缓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是，想体会一下，凡人的痛苦，这样能多了解他们一点。” 林遇一怔，他不知道安瑶做了什么，但一定是因为他早上跟她说的那些话。 他看着安瑶痛到脸都发白了，心里后悔得要死。 安瑶四肢的骨痛稍微停歇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尖锐的胸痛和头痛，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 迷迷糊糊中只能听到林遇和安宁着急地喊她。 安宁从林遇手里抱过安瑶，摸摸她的额头安慰道：“别怕，姐姐马上带你回庙里找父神。” 安宁说罢，带着安瑶消失在林遇眼前。 林遇毫不犹豫地冲下楼，开车追去安华庙。 庙里晚上是不开门的，林遇一路飙车，一边给林成武打电话。 “林遇，怎么了？” “伯父，你帮我跟安华庙的守门人说一声，让他十分钟后给我开门，我有些急事。” “什么急事要大晚上去寺庙？” “我现在不好解释，拜托你了伯父。” “好，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林成武在医院给守门人打了电话告知他开门后，想了想又拨出了另外一个号码。 他觉得此事有蹊跷。 第50章 林遇赶到安华庙时，守门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了。 他没有解释，只让守门人在庙外面等他，不要进去。 林遇急匆匆地跑过庭院进到前殿，发现庙里居然有很多人在走动，其中还有不少熟脸，林遇惊觉原来自己经常见到神而不自知。 由于诸神从未见过林遇，本步伐匆匆的他们都停下来好奇地看着林遇，让林遇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仍四处寻找着安瑶，无暇恐惧。 “你就是林遇？” 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站在正殿安华像前的林遇转身，见到了身穿暗紫色长裙的抚生。 抚生看上去端庄稳重，不怒而威，林遇不禁恭敬起来：“对，我是，深夜闯进安华庙，打扰到诸位神仙，实在抱歉。” “无妨，能看到我们是你的本事。”抚生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你是来找安瑶的？” “请问安瑶现在怎么样了？”林遇担心地问道。 “她没事。” 林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你和瑶瑶在做什么，我都知道了。”抚生一脸严肃地对林遇说道，“集福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有些措手不及的林遇还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抚生打断：“很晚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跟瑶瑶扯上关系，很抱歉她答应过你的事情都不能作数了，还请你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抚生散发着很强的疏离感，还下了逐客令，林遇只能离开安华庙。 他向守门人要了一把安华庙的备用钥匙，驱车离开，一路上心不在焉。 回到2101后，林遇发现二楼消失了，安瑶之前为了方便两人聊天而在客厅添的另一个豆袋沙发也不见了。 面对空荡荡的家，林遇心里很不好受。 担心，愧疚，还有害怕。 林遇走到沙发前想坐下，瞟到茶几旁边掉落了两排奶片，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写了“赔罪礼”三个字。 他回想起刚才安瑶见到他进门的时候，好像快速往身后藏了一些什么。 “我都做了些什么。”林遇攥紧了那两排奶片，低头闭上了眼睛。 他害怕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更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安瑶了。 第21章 集齐五福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 林遇在客厅坐至半夜，也没有等到安瑶回来，失落地回房睡觉了。 但他一直没睡着，直到闹钟响起。 林遇起床后第一时间朝房间走道看了一眼，二楼还是没有出现。 他照常给何玉秀准备午晚餐，不用专门给安瑶做早餐，林遇的时间宽松了很多，他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到了医院后，林遇联系张振华，询问周慧心的情况，所幸周慧心已经转醒，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林遇陪何玉秀吃完午饭后便去探望周慧心。 周慧心半躺在床上，戴着帽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化淡妆，显得面容很是憔悴，张振华坐在病床边沉默不语。 “周阿姨，我来看您了。”林遇笑着对周慧心打招呼。 “林遇，吃过饭了吗？”周慧心淡笑道。 “还没呢，刚陪奶奶吃完。”林遇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周慧心的手，“您还好吗？” “还活着。”周慧心自嘲道。 张振华掏出一根烟，递给林遇。 “谢谢张叔，我不抽烟。” “不抽烟好。”张振华声音沙哑，充满了疲惫，“你陪陪她，我出去一下。” 张振华让林遇坐下，拿着烟走出了病房。 “林遇，这个钱，你们拿回去吧。”周慧心从床头的包里掏出银行卡，还给林遇。 林遇明白周慧心的意思，没有接过银行卡。 “您不打算去美国了吗？” 周慧心深吸一口气，望向病房窗外，“不去了。” “对不起，没能帮到您。”林遇低声说道，一想起昨天早上周慧心满怀希望的样子，他就有些黯然神伤。 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却还是没能改变结果。 “傻孩子，这都是周阿姨的命，你们和我本是陌生人，却愿意这么帮我陪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了。”周慧心把银行卡放到林遇口袋里，拍了拍他的手，“安瑶呢？今天怎么没见她和你一起？” 提起安瑶，周慧心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些画面，好像安瑶曾经在哪里问过她一些问题，她还没有回答。 林遇听到后更是沮丧，挠了挠后颈，难以启齿。 “吵架了？”周慧心觉得林遇的反应很有意思，挑逗了他一下，“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我们就是朋友。”林遇腼腆道，随之又有些垂头丧气，“我对她说错话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她道歉。”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周慧心疑惑道，“她把你拉黑了？” 林遇捏着自己的手机，心里懊悔没留下安瑶的联系方式，向来只有安瑶来找他。 “我可没有把他拉黑哦！”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遇应声转头，见到安瑶提着两袋炒面站在病房门口，对他狡黠一笑。 林遇倏地起身，差点把身后的椅子碰倒，手忙脚乱的样子把周慧心都惹笑了。 “周阿姨，我给您带了两份炒面，就在医院门口现炒的，可好吃了，您跟张叔一起吃点吧。”安瑶把其中一袋炒面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对周慧心爽朗地说道。 第51章 安瑶身上穿着林遇一件有些宽大的外套，和她里面穿的红裙子搭配起来有些突兀。 周慧心看着安瑶的脸，隐约想起安瑶说过自己是不同于他们的存在，她一下子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的。 自从安瑶出现后，林遇的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她，周慧心见状，便笑着对林遇说：“你们出去好好聊聊吧，年轻人有什么误会要及时解开。” 林遇耳根有些发红，拉着安瑶走出病房。 “你身上还疼吗？”林遇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 “不疼啦。” “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的话，你才会那样的？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没控制好情绪。”林遇垂眸，满眼愧疚，“对不起，安瑶。” 安瑶被林遇吞吞吐吐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你是不是昨晚被我母神吓到了？” “母神？” 安瑶环视四周，觉得此处不方便说话，拉着林遇去了医院楼顶。 “喏，给你的赔罪礼。”安瑶分了一盒炒面给林遇，“昨天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清楚就走了，抱歉啊。” “该道歉的是我。” “你没有错，没错的时候就要理直气壮一点，不然你以后会被别人欺负的。”自己的软柿子自己偶尔捏捏就好了，安瑶可不想别人碰她的软柿子。 “昨晚，你为什么会疼得那么厉害？” 安瑶把她提取痛珠的事情告诉林遇，并有些骄傲地对他宣布：“从今以后，我也可以感受到凡人的疼痛了。” 林遇不似安瑶般开心，惴惴不安地问她：“我们集福的事情，还可以继续吗？” “当然继续啊！”安瑶眉飞色舞道，“而且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昨晚安瑶被安宁带回安华庙后，得知消息的安华抚生也匆匆赶来安瑶的房间，却被安瑶施法封在门外。 “瑶瑶，你快开门让父神进去给你取出那痛珠！”安宁也被挡在门外，想起方才安瑶疼痛的模样，十分焦急。 “不行，不能取出来。”安瑶蜷缩在门边，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坚持承受完所提取的痛感。 “再等等吧。”安华冷静地对抚生和安宁说道。 十几分钟后，痛珠的效果逐渐散去，筋疲力尽的安瑶解封了房门，安华快步走进来，把安瑶抱回床上，皱着眉头给她渡了些神力，检查了一下神格。 “快把那珠子给她取出来。”抚生催促安华。 “父神不要。”安瑶抓住安华的手，“我要留着。” “为什么呀？”安宁很不解。 安华温柔地拍拍安宁，让她别着急，对安瑶耐心说道：“瑶瑶，痛珠是从凡人身上提取出来的，你知道我们不应该与凡人有过多的联系，否则很容易影响到神格。” “痛珠可以让我拥有和凡人一样的痛感，帮我了解凡人疾痛，我是灾神，这些必须得懂，所以我要留下这珠子。” “痛珠是小事。”抚生沉声道，“你偷宁宁的福袋，还带着一个凡人去改命集福，这事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一旦触犯天规，你神格还要不要了？” “不危险的，我都计划好了。”被抓包的安瑶小声嘀咕道。 “你不能再去找那个凡人了。”抚生说道。 安瑶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造福大计，委屈地撇撇嘴，朝另一侧翻身，不想看这几人。 安华有点猜到安瑶这么做的原因，于是让抚生和安宁先出去，留他和安瑶单独谈谈。 抚生知道安华不嬉皮笑脸的时候定是有他的打算，便没有多说，带着安宁离开。 安华戳戳安瑶的背，好声哄道：“说吧，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神仙又在想什么？” 安瑶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对安华说：“父神，我不想再给凡人制造灾难了，神不都应该保佑凡人吗？苦难有什么存在意义呢？” “所以你就偷福袋去造福？” “要是我证明自己可以消灾造福，也许就可以不当灾神了。我想制造幸福，而不是苦难。” “那你成功了吗？” “会成功的，只是暂时没有找对方法而已。”安瑶心虚地把玩自己的手指，“而且林遇会帮我。” “我听有余说，那个凡人天生神眼，还能影响神的举动？” “嗯，他还可以改变我遇见的灾难结果，我亲眼见到的。” “瑶瑶，父神要先向你道歉，两年前临时推你继任，实在是迫不得已。你母神和我说过，像你们这种阴极神职，在头几年任职时确实会有些难以适应，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安华停顿了一下，用手轻抚安瑶的肩膀，继续说道：“可是瑶瑶，灾神神职延续了千年，定不会是毫无意义的，苦难对于凡人来说，是无法避免也无法消除的存在。这些本应该由若梦来教你，可惜她没来得及。” 听到若梦的名字，安瑶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八芒星项链。 “父神，也许是我太无知，无法理解这个神职，反正灾神我也当得不称职，我能不能去做其他的神官？” 望着安瑶充满期待的双眼，安华稍作思考，决定顺了安瑶的意。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们就折中一下。这第一福长寿，就当做一次考验，如果你在没有违反天规的情况下成功集到了，我就同意你继续集福，你不用再偷偷摸摸，集齐五福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 第52章 安瑶闻之开心到双眼发光，正想叩谢天恩，安华立刻提出了条件。 “不过！接下来的四福，你要根据我的安排去收集，我给你线索，你想办法把福集到手。” “没问题，不就是命题作文嘛。” 安华刚准备宣布交易成功，安瑶又提出了条件。 “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女，安瑶拿捏安华可是非常熟练的，“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对，是两个。” 安华瞪大双眼和安瑶对视了几秒，还是败下阵来，“说吧，什么条件。” “第一，我在集福过程中，可以请求场外支援，就像我找有余帮忙那样。” “允了！”安华爽快道。 “第二，既然长寿福是一次考验，那通过考验是不是应该有什么鼓励奖？” “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安瑶朝安华神秘地笑笑，已然恢复了之前的活力。 最终父女俩达成一致，完成交易。 安华让安瑶在庙里休息一晚，恢复一下因疼痛散失的神力，随后离开了安瑶的房间。 抚生见安华出来，就向他了解了大概情况。 “安华，你让瑶瑶去集福，是不是另有打算？”抚生知道安华每做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瑶瑶确实因为没有做过学徒而少了很多经验，让她借着集福的劲头去历练一下，倒也挺合适的。” “还有呢？” “什么都逃不过死神的慧眼。”安华失笑，这么聪明的老婆得时刻宠着，“最近锆州民生不太平，我觉得有问题，但不好明查，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想借此机会让瑶瑶在暗中替我查查。” “可她与凡人走得那么近，我担心她会犯错。” “瑶瑶那个机灵鬼做事，你就放心吧。”安华抱抱愁眉不展的抚生，让她宽心。 “我就说她这么早继任，一定不好受，这傻孩子还吃痛珠，这不是找罪受吗？”极为疼爱安瑶的抚生心疼不已。 “没事的，凡间那些皮外伤伤不到神格，大不了回来叫医神给她瞧瞧就好，而且她平时和那个叫林遇的凡人相处应该也不会受伤，我听有余说那小伙子人挺不错的。” “啊，林遇，我刚把他赶走，还叫他不要再找瑶瑶了，他不会撂担子不干了吧？”抚生想起林遇刚才有些惊恐的眼神。 “嗨，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安华拦腰抱起抚生，对她笑道，“我们也有我们的事要处理。” 抚生揪起安华的一边耳朵，“少来，你上个月的悔过书还没写完呢，想都别想。” 安华心里有苦说不出。 医院楼顶，林遇和安瑶一起坐在高台上吃炒面。 在瑟瑟寒风中，热乎乎的炒面格外美味。 “林遇，你是不是很喜欢周慧心？”安瑶鼓着一嘴面问道。 “周阿姨人很好，有时候会让我想起我妈妈，她们的年纪差不多。” “虽然我昨天说的话，不太恰当，但是想要再扭转周慧心的命数，可能有点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安瑶委婉地提醒道。 她昨晚在庙里查了抚生近来的天命任务，发现了周慧心的名字。 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我明白的。”林遇心情低落地搅拌了一下饭盒里的面，“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全都听你的。” “集福的事情不着急，我会想办法帮周阿姨减轻痛苦。之后，我们再找其他人集长寿福。” “好。” “对了林遇，昨晚你去安华庙，不怕吗？”安瑶狐疑地瞄了一眼林遇，很好奇他昨晚的表现。 “这有什么可怕的。”林遇故作轻松。 怎么可能不怕？昨晚林遇感觉自己根本就是进了鬼屋，盯着他看的神仙们模样和服装都奇奇怪怪的，有的神还悬浮在空中，庙里又暗又阴风阵阵的，要不是当时急着找安瑶，他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那你的胆子变大了嘛，我母神还担心把你吓坏了，毕竟凡人光是听到死神这两个字就觉得不吉利，你还直接和她说话了。” “死神？”林遇没反应过来。 “对啊，昨晚你不是和她说了一会话吗？” “……”林遇打了个冷颤，脑子里浮现出《死神来了》的诸多情节。 “你是不是冷呀？我们回去吧。” 安瑶跳下高台，林遇的手机就响了。 “喂，张叔。”林遇接通了电话，是张振华打来的。 “林遇！你有没有见到慧心？”张振华的声音很着急。 “周阿姨不是在病房里吗？我们刚上楼顶吃饭了。” “她不见了！还把衣服和手机都拿走了！我都找遍了，打电话也不听，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张叔您先别急，我们去找医院监控看看周阿姨是不是离开医院了。”林遇挂掉电话，和安瑶快速搭电梯去医院一楼。 张振华不停地给林遇发信息，字里行间都极其害怕周慧心寻短见，还称周慧心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她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之类的。 “安瑶，监控室在那边！”到了一楼之后，林遇拽着跑错方向的安瑶朝监控室奔去。 手机又响起了信息提示音，林遇一边跑一边查看消息，突然停了下来。 安瑶跑到一半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又调头回去找林遇。 第53章 “又出什么事了？” “不用找了。” “张叔找到她啦？” “不是。” 林遇拿起手机给安瑶看，是周慧心给他发来的信息：如果你和安瑶想找我，可以来这个地方，但请不要告诉张振华和张烈。 下面是一个乡村的地址。 “她去农村干嘛？”安瑶看向林遇，林遇也茫然地摇摇头。 第22章 可能无论人在什么时候受到委屈，都想要依靠妈妈吧 林遇收到周慧心的信息后，打电话给张振华让他放心，告诉他周阿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不想张振华去找她。 张振华拜托林遇和安瑶劝周慧心回医院治疗，于是林遇临时让王烨回来照顾何玉秀一天，等王烨赶来后便开车和安瑶去到了周慧心所给的地址。 他们开了一个多小时，在一间乡村饭店门前停下来。 “慧心饭店？”安瑶看着即使过了饭点也还是人满为患的大排档式小饭店，好奇说道，“难道是周慧心开的饭店？” “没听她说过这回事。” 林遇在人群中寻找周慧心的身影，但整个饭店除了吃饭的客人，只有一个不停端菜出来的老妇人。 老妇人虽头发花白，但她身形健硕，容光焕发，平稳地端着菜在拥挤的饭店快步穿梭。 “老板娘！再加一碟炒大肠！”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举起手朝老妇人喊道。 “马上就来！”老妇人声音也十分洪亮。 林遇和安瑶探头探脑地走进饭店内部，想找到周慧心。 “没桌子了自己去拼桌啊！” 老妇人与两人擦身而过，对他们响亮且随性地招呼了一句，随后走进用透明玻璃隔开的厨房。 “3号桌加一碟炒大肠！”老妇人告知正在用大火炒菜的中年男厨师加菜，后又指着切菜的员工大声说道，“你看你这切的什么东西！青椒给我切细一点！” 林遇和安瑶从切菜员工的背影认出来那正是周慧心。 周慧心被老妇人大喝一声，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遵命遵命。” “净在这给我添乱！走开走开！”老妇人一把挤走周慧心，夺过她手里的刀，熟练地切着青椒。 周慧心在旁边背手观察，时不时做出夸张的神情：“哇，老板娘好刀法！” “没本事就给我去端菜！猪脚端去5号桌！”老妇人毫不客气地嚷道。 “哎，这就去！”周慧心没有丝毫不悦，笑着把猪脚端给客人，“猪脚来咯！大家慢慢吃！” “饿死了！还有几个菜也快点吧！”一位客人催促道。 “你吃两块猪脚就上了！”周慧心爽朗回应，转身想回厨房之时，见到了呆呆站在墙边的林遇和安瑶。 “你们俩这么快来啦！吃过饭了吗？” “吃了。”两人一起答道。 “那累不累呀？” “不累？”林遇被问得不明所以。 “那就来帮帮忙洗菜上菜？”周慧心挑眉笑道。 这样活力满满的周慧心，两人都不曾见过，觉得甚是陌生，一时间有些恍惚。 “周慧心！上菜了！磨蹭什么！”老妇人在厨房里大喊道。 “我来帮您吧。”林遇回过神来。 他脱掉外套撸起袖子，跑进厨房里拿菜，安瑶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于是接过了老妇人随手塞来的一把青菜，蹲在水盆前洗菜。 “你说你有什么用！让客人来干活！”老妇人头也不回地抱怨周慧心。 “哎呀妈！我这不是给你找多了两个帮手嘛！怎么就没用了？”周慧心撒娇般地说道。 此言一出，林遇和安瑶同时有些惊讶地望向那位老妇人。 他们以为周慧心的双亲都不在了，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没有被提起过。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老妇人一点情面都不留。 周慧心学着老妇人的语气，装模作样地重复那句话，惹得老妇人挥了挥菜刀赶她走远点。 几人一直忙活到将近下午三点，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 “娟儿，我先回去歇会啦！”厨师脱下围裙，对老妇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今晚记得早点来！”老妇人头也不抬地回应道，把手中洗干净的碗碟甩干水放进消毒柜。 “林遇，安瑶，谢谢你们俩帮忙啦。”周慧心让两人坐下，给他们各拿了一杯水，也坐下来笑吟吟地看着老妇人收拾厨房，“那是我妈，方娟，我初中的时候她就开了这间饭店。” “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就靠着这间饭店。”周慧心坐下后觉得四肢的疼痛变得强烈，从口袋里掏出几片药，就着水吃掉。 “周阿姨，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医院？张叔还在那里等您呢。”林遇试探道。 周慧心摇了摇头，“不回去，你们也别告诉他我在哪，他肯定想不到我在这里的。” “他敢来我就敢把他打回去！”方娟啪一声往桌子上放了一碟红烧肉和一大盘米饭，“吃吧！” “我们吃过了。”安瑶巴眨着眼睛说道，虽然她好像有被红烧肉吸引到。 “吃过了也再吃点！年轻人怕什么胖！”方娟对安瑶说道，“不然说我老太太欺压你们白干活！” “我妈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周慧心美滋滋地拿碗装了一大勺饭，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第54章 “吃完了就走！我这里不欢迎你！”方娟大手一挥，对周慧心吼道。 林遇和安瑶被这奇怪的母女关系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耐不住方娟的催促，也端碗动筷吃了起来。 “别这样嘛。”周慧心含着一嘴饭笑道，“好歹我是你女儿，给点面子嘛。” “什么女儿，你不是烦我管你太多，一声不吭就跑去城里和那个臭小子结婚吗？不是说要老死不相往来吗？这么多年没见面，还以为你混得有多好，结果这副鬼样子跑回来。想干嘛？啃老啊？”方娟拍着桌子骂道。 她觉得气不过，又站了起来，用手指狠狠戳了几下周慧心的脑袋，“我看你是皮痒欠揍！” “揍，随便你揍！”周慧心转头朝方娟咧嘴一笑。 “生病了为什么不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就你了不起了是吗？快死了还来找我干嘛？” 方娟每说一句，就抽打一下周慧心的后背。 周慧心笑着任由方娟打她，不生气也不还手。 方娟打着骂着就红了眼。 “你为什么就不能争气一点！活得比我久一点！”方娟声音颤抖，眼泪滑落，她便抬手用力地用袖子擦掉。 周慧心的笑也撑不住了，泪水滴落在碗里，她放下手中的碗，捂着嘴忍住没有哭出声。 五十岁的周慧心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方娟了，两人一年可能会打上一两次电话，寥寥几句就结束通话。 在周慧心的印象里，方娟还是满头青丝，穿着围裙在饭店里笑着招呼乡亲们吃饭。 今日早上她下了出租车，站在饭店门口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方娟，听到了她的大嗓门。 七十几岁的方娟依然手脚利落，大声招呼着客人。 但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 周慧心站在路对面看了很久，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方娟说第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靠近路边的那桌客人吃完离开，方娟拿着抹布出来收拾桌子，周慧心才走近她，叫了一声“妈”。 忙着擦桌子的方娟没有听见，周慧心加大音量叫了第二声。 方娟抬头，发现是周慧心后，盯着她看了很久。 见到周慧心，方娟自然是感到非常惊讶的，但周慧心头发掉光、满脸病容的样子，让她的惊讶被不敢置信掩盖了。 她的心里有了一种让她无法接受的猜测。 方娟一声不吭，端着碗碟转身就走回厨房里。 周慧心站在原地许久，双手冻得发红，也没有进到店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墙上贴着的“慧心饭店”几个红色大字。 “没钱吃饭就给我进来干活！别在那里碍手碍脚！”再次走出来收拾餐桌的方娟对发愣的周慧心喊道。 周慧心听到这久违的语气，突然就笑了，心里的纠结荡然无存，“老板娘怎么知道我没钱吃饭的？我这就去帮忙！” 母女俩在饭店里哭成两个泪人，安瑶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林遇让她先留两人好好发泄一下。 于是两人发泄到了晚饭饭点，厨师又回来上班了。 见周慧心身体疼得厉害，林遇想要带她回医院，但周慧心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回去治疗。 放心不下的林遇又和安瑶在饭店里帮忙干了很久的活，直到饭店关门，林遇开车送方娟和周慧心回方娟在村里住的房子。 “林遇，安瑶，今天辛苦你们了，要不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回去吧，明天让我妈给你们再做顿好吃的。”周慧心说道。 “不麻烦你们了，我和安瑶就先回去了。”林遇婉拒道。 “啊对哦，你还要照顾你奶奶！”周慧心猛然想起，愧疚地说道，“今天你还在这里耽搁了一天，真是对不起。” “没事，我伯母最近比较有空，我让她这两天暂时替我陪着奶奶了。” “那就好，那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林遇和安瑶上车后，才开出不到二十米，轮胎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车胎爆了。 “……” 林遇和安瑶抱着枕头和被子站在方娟家的客房门前，久久没有进去。 “怎么？嫌弃我这乡下地方？”方娟站在他们身后问道。 “不是的。”林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俩真的是朋友，住在一个房间不太合适，我们还是出去住旅馆就好。” “那就打地铺！” 方娟从柜子里搬出多一套被子，往刚刚拖干净的地板上一放，“睡吧！” 林遇侧头看向身边的安瑶，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安瑶自信地比了个ok。 见两人没有再拒绝，方娟就给两人关上了门。 林遇动手把被子铺在地上，安瑶示意他停下来。 “忘了我是谁吗？”安瑶得意洋洋地说道，一挥手就在房里添了另一张床，“这点小事，本神还是做得到的。” 对安瑶的法术已经见怪不怪的林遇淡定地笑笑，把被子和枕头放到床上。 “林遇，你说周阿姨为什么突然要来找这么多年没见过的妈妈呢？”安瑶从早上起就一直感到很困惑。 “可能无论人在什么时候受到委屈，都想要依靠妈妈吧。”林遇轻声说道。 安瑶还是感到很纳闷，如果想依靠方娟的话，周慧心不应该早就来了吗？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第55章 但她没有直接问出来，因为她不想在林遇面前显得自己很无知，人设得好好立住。 咽下疑问后，安瑶又细品了一下林遇刚才说的话。 “你也是这样吗？难过的时候，会想要依赖你妈妈。”虽然不同“物种”，但作为同龄人，安瑶想要多点了解林遇的想法，毕竟在锆州天庭府里，没有神小于50岁，安瑶时常觉得和他们之间有代沟。 “会，即使她已经不在了。”林遇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安瑶，“只要看看她笑着的照片，想象她在对我说话，就会被安慰到了。” 安瑶看着林遇，没有说话。 “张烈认为周阿姨管他太多太烦了，可我倒觉得只要有妈妈在管着自己，就莫名会有一种任性的资本，因为妈妈会一直在背后守着。”林遇淡笑道，继续整理床被，“当然，我这种想法也有一点自私，做孩子的，当自己有能力靠自己的时候，就不应该再成为父母的束缚，毕竟小的时候已经占据了他们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周阿姨才会在方娟面前表现得那么放松吗？和她平时完全不是同一个样子。”安瑶回想起周慧心今天的种种表现，是以往她和林遇从没见过的爽朗和孩子气。 “我想应该是吧。”林遇说道，“在妈妈面前，想要撒娇，想要得到宠爱，也许是很多人的下意识行为。” “你也会撒娇？”安瑶想象不出沉稳的林遇撒娇的样子。 “我以前可没少干这事。”林遇低头轻笑，“如果我妈还在的话，没准我还会。” “林遇，你是不是很恨那一场车祸？”安瑶小声问道。 林遇闻之收起了笑容，“除了这个，我还能恨什么？” 安瑶双手抓紧了被子，躺下来背过身去，在两张床之间设了一道帘子。 林遇以为安瑶觉得气氛太沉重就直接退出了聊天，他不知道他的这句话落到安瑶耳朵里，就是他恨安瑶。 安瑶继任两年来，布灾引起过好几次车祸。 即使林遇父母那场车祸与她无关，但很多凡人的车祸就是她引起的。 她更加确信一定不能坦白灾神身份，林遇一旦知道了，别说帮她集福了，可能还会像小说里对付绿茶反派那样，往她脸上泼一杯水狠狠骂她。 和林遇相处起来，不比和莫清在一起玩差，林遇对安瑶很温柔，很听她的话，还总是给她做好吃的。 安瑶不想和他连朋友都做不成。 过了好久，安瑶仍然被外面不知是什么发出的吱吱声吵到睡不着，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轻轻移开一点帘子偷看林遇，恰好与熟睡的林遇来了个面对面。 不知是安华说的神对凡人的怜悯之心起了作用，抑或是愧疚心作祟。 安瑶看着睡觉也微微皱眉的林遇，感到有点心疼。 心疼到想要抚平他的眉头。 安瑶起身在林遇床头蹲下，轻轻用指尖摸了摸林遇的眉，施法在他眉心处点了一下。 这是安瑶此时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了。 让林遇在梦中和黄佳遇短暂地重逢。 “去撒个娇吧。”安瑶轻声说道。 见林遇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安瑶安心地笑笑，站起来无聊地四处看了看，突然好奇同住一个房间的周慧心和方娟会不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安瑶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林遇的物品后，穿过墙壁去到隔壁房间。 从打呼声可以听出来方娟睡得正熟，而周慧心则双手交叉捏着双臂，蜷缩在床的一角，表情扭曲，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忍受着疼痛，又不敢发出声响。 安瑶看了周慧心好一会，终是不忍心再看她如此痛苦，想要离开，此时周慧心也忍不住疼痛，伸手去摸床头的止疼药。 她没拿稳，整瓶药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把方娟弄醒了。 方娟发现周慧心满头是冷汗，脸色极为苍白，皱着眉头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捡起地上的药瓶。 “吃几粒？” “两粒。” 方娟倒出两粒药递给周慧心，周慧心勉强撑起身子把药吃了，喝水的时候还不小心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方娟又急忙拍拍她的背。 “你看看你，净给我添麻烦，喝口水都不能好好喝吗？”话语虽是埋怨，语气却不似白天那么凶。 周慧心咳了一会，虚弱地笑笑说道：“就是想给你添点麻烦才来的嘛。” “真不让人省心！从小到大都是。” 方娟一边犯嘀咕，一边扶周慧心躺下，然后自己也躺回床上。 周慧心翻身面对着方娟，往她怀里凑了凑。 “都多少岁的人了，还跟你妈睡，丢不丢人？” “不丢人。”周慧心笑道。 方娟把周慧心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一下，提被子的手停留在周慧心的后背，轻轻拍打着。 “说了多少遍了，睡觉要少点侧着睡，对心脏的血液循环不好，还容易有肩周炎，你就是不听。”方娟叨叨絮絮道。 周慧心闭上眼睛，静静听着方娟的唠叨。 她年少时头也不回地逃离母亲的管束，等到她为人母时，有了一个对家不管不顾的丈夫时，她终于明白了方娟的心情。 曾经无比厌烦的管束，如今听来都是深深的爱意。 不管方法是否有误，初衷都是因为爱自己的孩子，总是放不下孩子。 第56章 “妈，对不起。”周慧心缩成了更小的一团，“我自私地想要不再管我的孩子，过几天不管不顾的日子，但我又自私地来找你，想让你再管管我。我是不是又让你伤心了？” 周慧心曾经想过把方娟接去家里一起住，但又不想再去打扰方娟的生活，她害怕她的回归，又会让为她操劳半生的方娟重新回到过去操心的生活状态。 生病之后，她更没有勇气告诉方娟，因为患癌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累赘。 但到头来，周慧心还是没忍住，她想要再次得到母亲的宠爱，为此也不可避免地让方娟也陷入了痛苦之中。 “你早就对不起我了，你现在才知道吗？”方娟叹了一口气，“也不差这一次了。” 周慧心低声抽泣起来，方娟一直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 “没事，妈在呢。” 看到这一切的安瑶想起了林遇说的那句“可能无论人在什么时候受到委屈，都想要依靠妈妈”。 果然凡人更了解凡人。 安瑶沉思片刻，决定回一趟安华庙找抚生。 有件事，她也要依靠一下妈妈。 第23章 我愿意用我剩下的所有时间，来换这三天 抚生见安瑶深夜来找她，感到很意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不说二话先检查了安瑶的神格。 “母神，我真没事，就是来找你要点场外支援。”安瑶笑吟吟道。 抚生松了一口气，撑腰问道：“要什么支援？” “母神，你以前有没有试过帮人延长性命？” “未曾，命数被天命簿定下的凡人，我自是不能违反天命帮他们延长寿命，到天定之日，他们必定会离开，否则就是我的失职。而那些寿命没有定数的凡人，我也不能去施法干扰他们。” “我们不能擅自施法干扰凡人，那如果是凡人自己选择让我们去帮助他们呢？” “帮他们延长寿命？” “照你刚才说的延长寿命可不为，那就帮他们减轻痛苦。” “我见师父使用过类似的法术，但有得必有失，减轻痛苦之后，很可能会遭到反噬，承受的法术越强，反噬就越强。那个凡人的寿命只会变短，绝不可能延长。” “那就是并不违反天规了。” “没有违反天命安排，凡人也愿意接受反噬的话，这只是改变了凡人短时间的痛感，并不直接影响他们的行为，算是可行吧。”抚生谨慎地再次推算了一遍。 “那法术怎么用？母神可以教我吗？” 抚生见安瑶如此认真，也不禁严肃起来：“瑶瑶，这法术可帮不了你集长寿福。” “我不打算在这个凡人身上收集长寿福，就是想帮帮她。” “我可以教你，但你一定要确认自己不会违规再使用。” “没问题！”安瑶拉住抚生的手晃了晃，“母神，是不是无论我闯了什么祸，你都会给我兜底呀？” 抚生战略性后退了一步：“你又想闯什么祸？” “什么叫又啊，我一直以来都没犯过错好吗。”安瑶对抚生的反应有些不满。 “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有人跟我说，只要有妈妈在，就有任性的资本，你就是我妈妈呀。” 抚生听后捏了捏安瑶的脸：“兜，当然给你兜，但是在兜之前，先吊起来狠狠打一顿。” 安瑶狡猾一笑：“咱俩谁能打赢还不一定呢。” “谁说只有我打了，你父神铁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要是拉上安宁跟我站一起，你看他舍不舍得打？” 安瑶与抚生说笑了很久，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安瑶跟着抚生学了一遍那减轻痛苦的法术，就回了方娟的家里。 林遇在8点的时候被闹钟叫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昨夜的梦涌上心头。 在梦里，林遇见到了黄佳遇，他们坐在家里的饭桌前一起包饺子，黄佳遇一直笑着听林遇说话，手把手教他花式包饺子，还时不时往他面上抹面粉。 他是笑着醒来的。 林遇发现昨晚睡前拉得严严实实的帘子被拉开了一点，对面床的安瑶不见踪影。 他猜测这一场梦是安瑶所创造的，因为这十几年来，他从没有在梦里那么清晰地看清楚母亲的面容，从没试过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黄佳遇的触摸，她的触碰甚至是带有体温的。 正当林遇回味的时候，房间外面传来安瑶的阵阵尖叫声。 林遇连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发现安瑶正围着围裙，拿着锅铲在厨房里炒菜。 不过她那姿势，不太像是在炒菜，像在击剑。 “啊！好烫！”安瑶用锅铲翻了一下刚刚敲下去的鸡蛋，马上就被溅出来的油烫到了手，于是拎着锅铲连连后退，等油溅得没那么厉害了，又伸长手远远地用锅铲翻一翻鸡蛋。 人离着锅不远，大概也就两米左右。 “想要学会炒菜就不要怕油溅出来！”方娟抓住安瑶的手往锅凑过去，教她如何把一个鸡蛋完整地翻过来而蛋黄不破掉。 安瑶满脸写着不情愿，闪闪缩缩的，但又因为被方娟抓着，不得不硬着头皮照做。 这惹得坐在一旁小板凳上的周慧心频频发笑。 “林遇，你起来啦？”周慧心见到林遇，开心地对他打招呼。 “这是在干嘛呢？”林遇也觉得安瑶的姿势和表情很搞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57章 “安瑶说整天蹭你做的饭很没面子，想要学学怎么炒菜。”周慧心眼神八卦地看着林遇。 “哎，这个我来做就好，没关系的。”得知是这个理由，林遇失笑说道，伸手拿过安瑶手里的锅铲。 怎么可以让家里供奉的福神大人做饭呢？ 林遇刚拿到锅铲，灶上的火突然变大窜了出来，吓得林遇也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两个没点胆子！都走开让我来。”方娟把三人赶出厨房，把厨房门关上，用大火熟练地煎鸡蛋和炒青菜。 林遇扶周慧心坐下，她这两天总是头疼头晕，还经常吐，但她的心情并不差。 “我妈炒菜的技术可不比饭店里那厨子差。”周慧心看着方娟的背影说道，“以前我下课之后也经常去店里帮她给客人炒菜的，可惜现在手脚不灵活，帮不了她了。” “周阿姨，您还打算回去治疗吗？”林遇问道。 “不治了，治了也是浪费钱，不如早点解脱。”周慧心低下头，双手在腿上来回摩擦着。 “如果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您有三天的时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三天过后病情可能会更糟糕，您会用这个办法吗？”安瑶问周慧心。 既然命数已定，那要如何在仅剩的时间里让周慧心好过一些？ 让周慧心再感受一下没有疼痛的生活，这是安瑶昨晚见到周慧心的模样后，想到的唯一办法。 她感受过那些痛苦，可想而知时时刻刻都承受着的周慧心有多难受。 周慧心听到后抬头望向安瑶，她忽然想起曾经在梦里见到的安瑶，和此时的安瑶气质很像。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办法呢？”周慧心苦笑说道。 “我说有那就有。”安瑶微笑道，“你会怎么选？” 周慧心虽然不相信安瑶所说的这种办法会存在，但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真的有这种办法，我愿意用我剩下的所有时间，来换这三天。”周慧心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林遇知道安瑶没有在开玩笑，他默默握住了做出抉择的周慧心的手。 “要是能用剩下那些痛苦的时光，换来几天像以前一样的健康日子，我可真是赚大了。”周慧心摇摇头，“世间怎么会有那种好事。” “如果你真的愿意，那你就重复我这句话。”安瑶转头看了看厨房，确认方娟正在专心致志地炒菜后，对周慧心说道，“我周慧心，愿意承受所有后果，换来三天感受不到病痛的时间。” 周慧心觉得安瑶这样子有些吓人，无措地看向林遇。 林遇握紧周慧心的手，对她点头说道：“没事的周阿姨，如果您真的想用那个办法，就照安瑶说的去做。” 周慧心为难地抿抿嘴唇，她觉得这一切很荒谬，但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我周慧心，愿意承受所有后果，换来三天感受不到病痛的时间。” 安瑶在周慧心面前蹲下，轻轻捏住她的脉搏。 “林遇，帮我挡一下。” “好。”林遇走到安瑶和周慧心前面挡住她们，以免方娟回头看见。 “你别怕，也不要动。”安瑶交代完周慧心，集中注意力施法，她捏住周慧心脉搏的手指发出光来，光顺着周慧心的手臂进入她的体内。 周慧心感觉自己全身的筋脉都被什么东西流过，所到之处的疼痛感竟全部消失殆尽。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大口呼吸着，站起来活动自己的手脚，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痛感。 “从今天开始，三天的时间。”安瑶对周慧心轻声提醒道。 “来来来，吃早餐！”方娟端着一大锅粥从厨房走出来，眼睛紧紧盯着粥以防倒出来，没有看见周慧心一脸震惊的样子。 安瑶朝周慧心做了个“嘘”的手势。 周慧心这下确认了，之前安瑶说她是异于他们的存在并不是一场梦。 又因为安瑶看上去一片好心，周慧心也只是感到震惊，并没有感到害怕。 “愣着干嘛？坐下来吃啊！”方娟见其他三人都站着不说话，感到很是奇怪。 “是不是哪里疼？”方娟朝脸色不太对的周慧心问道。 “不，不是，不疼。”周慧心磕磕巴巴地回答，逐渐恢复理智，招呼林遇安瑶坐下，“吃，林遇和安瑶多吃一点。” 安瑶笑眯眯地拉着林遇坐下，瞟到周慧心大快朵颐的样子，非常开心。 她终于有给人造福的实感了。 “周阿姨，今天您想做什么，我和安瑶都可以陪你，奶奶那边我继续拜托伯母照顾了。”林遇询问周慧心。 只有三天没有疼痛的日子，决定去做什么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林遇心想。 “您先慢慢想想吧，不过要尽快哦。”安瑶补充道，向周慧心眨了眨眼暗示，“我们时间有限。” 不管周慧心觉得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多不可思议，身体的轻盈感也让她不得不相信，安瑶刚才说的三天没有疼痛是真的。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顾虑什么，只需按着心中最迫切的想法去做。 “我想去学车。”周慧心脱口而出后，自己都有点惊讶。 “学车？这时候学什么车？你这浑身都疼得厉害，哪里有力气踩油门？”方娟夹起一大块煎蛋放到周慧心碗里。 “妈，我今天好多了，都不怎么疼了。”周慧心笑道，“我想去学车，去驾校跟教练学，就学一天。” 第58章 方娟没有多说什么，林遇联系了一个认识的教练，请他帮忙给周慧心上一天的课。 “告诉他有两个人学。”安瑶搭腔道。 林遇转头，发现安瑶跃跃欲试地做着转动方向盘的动作。 驾校离锆州市区不远，吃过早餐后，林遇叫修车公司来换了轮胎，载着安瑶和周慧心去驾校。 林遇事先给教练朋友打过招呼，说周慧心情况特殊，时间有限，科目一就不学了，看一天之内能不能尽量教多一点科目二的内容，让她多开开车。 于是教练等周慧心学会基础的转方向盘、踩油门刹车以及换挡后，一口气把倒车入库、侧方停车、坡道定点起步、直角转弯和曲线行驶全教了，让林遇坐在副驾驶座上帮忙控制刹车。 教练教的时候，安瑶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于是先坐在后排座上看周慧心操作。 周慧心也许是看张振华开车看多了，对车的构造和操作都比较熟练，她的方向感很好，加上心情极其愉悦，学起来非常快。 才练了一个上午和下午，她已经可以开着车在练车场里绕圈跑了，虽然五项练得还不是很精湛。 周慧心的车速越来越快，坐在副驾驶座的林遇频频想要踩刹车，但看到周慧心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他忍住了，默默抓紧了安全带。 “我年轻时的梦想，就是自驾游环游中国。”周慧心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开一辆小破车，到处去旅游。” “为什么以前不学车呢？”安瑶问道。 “工作之后，就忙着生计，结婚之后，忙着赚钱买房子养家，生了孩子之后，忙着照顾孩子。”周慧心轻飘飘地说起自己这几十年的生活，“回过头想想，已经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把当初那个觉得比天大的梦想给丢了。再记起来时，又总是没有勇气去做，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呢。” 周慧心在一棵树旁停下来，下车倚靠在车门旁，闭上眼感受着下午阳光的温暖，听着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等我学会开车，今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周慧心在微风中低喃，似是只把这句话说给自己听。 安瑶也趴在车窗上，静静听着树叶沙沙作响。 三人在阳光下许久都没有说话，用各自的方法感受着身边的一切声音、画面和温度。 “安瑶，你也来开一会吧。”周慧心说道。 安瑶就等着周慧心说这句话，她已观察了很久，是时候大展身手了。 她自信地坐上驾驶座，照教练说的调整好位置和后视镜，准备先从倒车入库开始。 可惜安瑶早就把教练早上说的那些要点都忘光了，一挂上倒挡就开始乱摆方向盘，周慧心在车外怎么提醒也没用，坐在副驾的林遇也不停给她踩刹车。 “转转转，在这个点就要把方向盘回正一圈，现在！回一圈呀！往右！”林遇在旁边越指挥越着急。 安瑶猛地踩下刹车，咬牙切齿道：“吵死了！林遇，你给我下车。” 林遇咽了一口口水，用请求的眼神看向安瑶：“你还不是很熟练，我留下来在这里帮你踩刹车比较安全。” “你不停踩刹车还叽里呱啦的，影响到我发挥了，不是我不熟练。”安瑶打肿脸充胖子，决不能丢了面子。 林遇还想劝一下，安瑶一个眼神剜过去，林遇就乖乖下了车。 周慧心看着林遇偷笑，林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能和周慧心并排站在一起“袖手旁观”。 安瑶摩拳擦掌，再次启动了车子，她这次要把面子挣回来。 眼看快要成功倒进划线内，安瑶嘚瑟地朝外面两人挑眉，却忘了把方向盘摆正，车子眼看又要开出界外。 “摆正！快摆正！”林遇急声提醒安瑶。 这一提醒，让安瑶一下子乱了分寸，本想踩刹车却踩到了油门，车子飞快往后开去，林遇撒腿追了上去，一边大喊“踩刹车”。 安瑶反应过来踩住了刹车，但车子已经狠狠撞了一下围墙，车尾处凹进去一大块。 “你没事吧？”林遇从车窗探头进去查看安瑶有没有受伤。 “没事！”安瑶故作镇定，解开安全带下车。 周慧心也追了上来，安慰道：“人没事就好，车子撞坏没关系。” 安瑶有些不自然地挪到车位处，往凹进去的地方施了个法，车子恢复了原样。 她淡定地把周慧心往驾驶座推推，若无其事地说道：“没坏，哪里坏了。您再开开吧。” 林遇转过身背对着安瑶，双手撑腰望向远处，肩膀微微抖动。 “林遇！你是不是在笑我！”安瑶恼羞成怒。 林遇没有出声，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周慧心也抿紧了嘴唇，明显是在憋笑。 安瑶觉得丢脸丢到家了，跺着脚就往驾校门口走掉了。 “哎哎哎别笑了，赶紧去哄哄！”周慧心拍拍林遇。 林遇转头见安瑶走远了，笑着让周慧心再自己练练，小跑追了过去。 临近傍晚，驾校的学员都走了，整个练车场空荡荡的，周慧心粲然一笑，握紧了方向盘。 她要再感受一下飙车的感觉，虽然只能在这一方小小的练车场，她仍然很享受开快车时，由自己掌控一切的感觉，再用手机播放一首自己喜欢的歌，想象着车外是壮阔的风景，在无人的路上尽情地踩油门向前。 第59章 没有目的地，没有旁观者，只有自由的她，和一颗享受着自由的心。 第24章 那终究是我的家 第二天，周慧心去一所高校参观，在图书馆和科技馆待了很久，看了好几本介绍未来科技的书，体验了许多新鲜的技术，包括虚拟现实和各种人工智能设备。 林遇给她解答了很多问题，让安瑶也涨了不少见识。 周慧心还兴致冲冲地拉着林遇安瑶去旁听了一节课，教授讲的是现代科技与人类未来。 周慧心听得入迷，还做了不少笔记，在课堂讨论时间里，饶有兴趣地与坐在前面的几位学生攀谈起来。 回方娟家的路上，几人路过一间照相馆，周慧心打电话让方娟也过来，一起拍张照。 周慧心戴上假发，化妆师给她化了淡妆，还在她头上添了一个小小的皇冠。她被化妆师直夸很有气质，害羞得脸有些发烫。 她选了一条黑色的丝绒长裙穿上，照着摄影师的指示，优雅地坐在一张华丽的欧式复古椅子上。 任谁都无法将这样的她，与前不久跪在地上擦拭汤水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周慧心微笑着，眼睛微微眯起，十分配合摄影师的指令。 摄影师不停说着的“很好”“很漂亮”，也让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方娟虽然嘴上抗拒，但见周慧心如此开心，还是乖乖地任由化妆师给她上妆。 母女俩时隔二十几年，再次拍了一张合照。 方娟坐在椅子上，周慧心的手搭在她肩上，往她那边侧头，肆意笑着。 安瑶看周慧心满脸笑意，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给凡人造福原来是这种感觉，真的比布灾快乐多了。 周慧心拍完照后，推着林遇和安瑶也去背景板处用手机拍几张。 朋友也可以拍照的嘛，这是周慧心的原话。 安瑶只在小时候与父神母神和安宁一起拍过一次全家福，安华带着他们去凡间一家很不起眼的小相馆，给老店长开了神眼，在摄像机上施了法术，才拍出来的。 之后安瑶再也没有拍过照，就算有手机也拍不出来，有余那部除外。 现在她穿着林遇的外套，可以被拍出来，于是她让周慧心给她拍多了几张，后来拍上瘾了，安瑶还给林遇戴上各种搞怪的网红头套，玩了许久。 昨天嘲笑安瑶的账还没有还干净，林遇只能笑着配合，留下了很多黑照。 回到方娟家后，周慧心闹着要吃宵夜，方娟骂骂咧咧地去厨房忙活起来。林遇刚想与周慧心告别，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张振华打来的，周慧心手机关机，他这两天给林遇打了十几通电话，林遇都照着周慧心的意思，没有告诉他周慧心在哪。 林遇拿着电话犹豫要不要接，周慧心示意林遇把手机给她，她接通了电话。 “林遇，慧心肯回医院了吗？” 周慧心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是我。” “慧心！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回来！” 周慧心看向远处漆黑的田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用来接我。” “你就听我的话好吗？回医院好好治疗，美国我们也还可以去的！” “只要你答应我，不再提和病有关的事情，我明天就回家。” “好！你先回来，什么都好说，我们都着急死了！” “张振华，房子你问过中介了吗？可以不卖吗？” “问过了，说可以。” “那就不卖了，你和儿子儿媳好好住着。” “你呢？” “明天见吧。”周慧心挂掉电话，还给林遇。 “周阿姨，你明天要回去吗？”林遇问道。 “那终究是我的家。”周慧心淡然一笑。 第三天一早，周慧心便在方娟的陪同下回到家里，张振华早早就守在小区门口，张烈和陈莉也请了假没去上班，带着天天在门口等周慧心。 几人见到周慧心，都对她精神爽朗的模样感到惊讶，他们听医生描述，周慧心此时应该是全身有剧烈疼痛感，而且可能会出现运动障碍、有嗜睡等症状。 可她除了脸色比较差，其他感觉和没有生病时无异。 方娟的出现，更是让他们感到陌生。张振华只在多年前见过方娟两面，而张烈则从没有见过他的外婆。 周慧心向儿子儿媳介绍方娟，方娟则一直怒视张振华，觉得他没有好好对她的女儿，张振华愧疚得一路都不敢直视方娟。 回到家后，周慧心给方娟看了许多旧照片，和陈莉一起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一家人一起分工做饭，周慧心也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方娟的副手。 母女俩唠唠叨叨，不停地说话，一会数落帮倒忙的张振华和张烈，一会又忙着互怼。 陈莉也在一旁帮着周慧心，周慧心笑着说要把独家秘方传授给她。 “以后这两父子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做这几道菜，在他们面前自己吃，让他们只吃白米饭。”周慧心笑呵呵道。 “我怎么学都没有妈做得好吃。”陈莉柔声细语道，“这一家子的嘴早就被您养刁了。” “陈莉，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骂他们，晾着他们。”周慧心忽然交待道，“我知道他们脾气不好，又总是不干活，你不要气着自己。” 陈莉听出了异样，但也没有拆穿，顺着周慧心的话说下去：“您放心，我帮您好好管教这两个大老爷们。” 第60章 “我不是一个多好的婆婆，又生病又要卖房借钱的，总觉得对不住你。我不会要求你怎么为这个家奉献自己，只要你把这个家放在心上，就够了。” 周慧心放下手里的活，看着陈莉认真说道：“女人一定不要为了家苦了自己，多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妈。”陈莉微笑道。 “来，我再教你一道速成菜！” 几人合伙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全用了一次性餐具，吃完后就直接一扔，省掉了洗碗的步骤。 饭后周慧心抱着天天在小区里游玩，和她认识的邻居一起聊家常，还打了一会牌。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周慧心的病。 然后又是做晚饭，饭后和家人一起散步，偶尔聊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各自沉默地看着周边的风景，就像以前一样。 再回到家中，周慧心拿着一本存折径直去了张烈房间，把存折给他。 张烈翻开存折，看到里面存了将近五十万。 “妈，这钱您留着，我不能要。” “我不去国外了，这钱就没用了，你拿去给房子首付吧。” 提到去美国的事情，张烈瞬间变得坐立不安。 “求您不要去美国那事，是我混蛋，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说实话，我确实生你的气。” “对不起，妈。” “现在想想也觉得没关系了，我一个人惨就好了，事到如今没必要把一家子都拉下水。之前是妈太自私，想把你攒的几十万都给用了，不怪你。” “是我没用。”张烈低头握拳。 “我跟林遇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是我一直都想跟你说的。只要你健康长大，不走歪路，开心生活，你就是爸妈的骄傲。”周慧心抱了抱张烈，“儿子，不管怎样，妈妈都为你感到骄傲，因为你好好长大了。” 张烈的泪水夺眶而出。 “以后妈妈管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承担起属于你的家庭责任。” 母子俩过往的种种隔阂似乎都被这一抱消解了，两人哭成一团。 从张烈房间出来后，周慧心和张振华在客厅看了好一会的电视剧，一人一句地吐槽了剧情很久。 “张振华。”周慧心平静地看向他，“我们结婚二三十年，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却好像不多。” “慧心，往后我们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日子。”张振华话音轻颤。 “如果没有这病，我想就算再活二十年，也不会有这么和和气气、整整齐齐的一天。”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好好照顾这个家。” 周慧心拿下挂在墙上的全家福，轻轻抚摸上面的每一个人。 “我们俩吵了几十年，也吵累了，谁欠谁的也说不清了。”周慧心低声叹道。 “你要是生气，就骂我打我，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这个家，好不好？” “我没有丢下。”周慧心声调有些冷，“再怎么埋怨，这也是我的家，不管别人怎么说它不好，我始终都没办法丢下不管。我试过，但是我还是回来了。” “那我们明天就回去住院治疗好不好？” “振华，我对这个家尽力了，你以后也再努力点好吗？不要整天和儿子摆臭脸，帮忙做一些家务，照顾一下天天。” “你想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你好好治病，家里的事我来处理。”张振华见周慧心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着急地加大了音量。 “要是觉得辛苦的话，就多点和儿子儿媳沟通，不要一个人硬抗。”周慧心没有接张振华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周慧心！” 周慧心低眸握住张振华的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张振华的焦急被这小小的动作转变成了悲怆，他回握住周慧心的手，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听你的，我以后都听你的。”他捂眼哽咽道。 两人无声相处了一会，周慧心拍拍张振华，起身说道：“我困了，今晚我想一个人睡一觉。” 她分别去张烈的房间和方娟住的客房道了晚安，便回房睡觉了。 林遇今天没有再麻烦王烨，在医院陪着何玉秀一直到晚上，等林成武下班过来才离开。 站在医院门口看人来人往，林遇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来的时候是白天，一转眼又是黑夜。 “林遇！”安瑶突然出现，戳了戳林遇的肩膀。 林遇注意到安瑶又换了一件他的外套来穿，深色外套掩盖了大半红裙，让安瑶没有以前那么显眼了。 “想什么呢？” “没有，就是觉得我的外套不太合适你。” “还好吧？这是最方便的办法了。”安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安瑶，过了今晚，周阿姨她会怎样？”林遇低声问道。 “那法术用在凡人身上会有反噬，今晚过后，她会病得更严重。”安瑶抬头看了看天空，“三天，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最长时间了。” 林遇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林遇，我们去吃宵夜吧。”安瑶不想让自己的好搭档陷入不好的情绪，转移了话题。 林遇会心一笑。 “叫上你的好朋友呗！这次不用抓着我，可以喝个通快。”安瑶也有点馋鱿鱼须了。 第61章 “好，我叫上他们。”林遇笑着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叶初阳。 “林遇，什么事？”叶初阳那边的声音十分嘈杂，像是有很多人在大声吵架。 “没什么，你是不是在工作？” “叫你不要吵了听见没有！你再吵又要打起来了！”叶初阳还没来得及回应林遇，对着其他人吼了一句。 背景音又是一阵哄闹声，林遇仿佛还听到了李总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我去帮忙？”林遇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就聚众打架，刚平息下来。”叶初阳又大喊了一句“闭嘴”，随之抱歉地说道，“林遇我先挂了，有空再联系你哈。” “好，你注意安全。”林遇刚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怎么了？他们那边在打架吗？”安瑶好奇道。 “嗯，应该是，最近叶初阳说她经常接到聚众斗殴的案子。” “哦，那好吧。” “你是不是想去吃上次的烧烤？”林遇见安瑶兴致弱了下来，笑着问她。 “烧烤两个人吃好像少点意思。”安瑶四处望望，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要不我们去吃炒面吧！” 另一边，在一处老居民区的叶初阳刚挂掉电话，争得面红耳赤的两拨人又开始挥动手里的棍子。 “谁还敢动手！今晚就蹲局里！”叶初阳走到两拨人中间，大声嚷道。 李总也在人群中，极力劝说着站在一拨人最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想要夺过他手里的棍子。 “我就是想讨个公道！有错吗！”那个中年男人高声呼喊。 对面那一群人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想要朝前面涌去，几个警察连忙张开手臂挡住，阻止两群人再有交集。 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两个身影，看了这场闹剧很久。 “这已经是11月不知道第几起聚众斗殴了。”虚念背手站在瓦片上，无奈地摇摇头。 “这不是你布的恶？”莫清在虚念旁边问道。 “不是，这个月的任务没有一个是与斗殴有关的。”上次向安华汇报的时候，虚念就已经详细回看了整个月的天命安排，无一任务会引起群架，都是落在个体身上。 “每次打架都有人受伤吗？” “基本都有，有些伤得还不轻。” “应该不是同一群人在闹事吧。” “照我观察，不全是同一群人，但也有很多人重复出现。” “我听他们在说什么公道，冤有头债有主，但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别说你就看了这么一次，我连着看了十几次，也没搞懂他们的矛盾究竟在哪里。” “你我做恶神，外人总道我们能一眼看穿人心险恶，可人心复杂至极，世间的恶念如同野草，烧不尽吹又生的，有些恶，神也无法掌控。” 两个恶神感叹了很久，直到闹事的人全部散去，才回各自的天庭府。 虚念第一时间去见了安华。 “又打起来了吗？”安华蹙眉道。 “他们的恶气都很重，天命安排也很少会引起这么强烈和持久的恶意，我觉得不太寻常。”虚念若有所思。 安华双手交叉紧握成拳，抵在嘴上，严肃地思考着。 第二天清晨，在客厅沙发睡了一晚的张振华被窗外的鸟吵醒了，他装了一杯热水，想端给周慧心。 打开房门的瞬间，张振华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 “慧心！” 第25章 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你不嫌弃，我想送给你 周慧心趴在床边一动不动，上半身一侧几乎悬空，头无力地垂下，看不见脸，一边手跌在地上的一滩呕吐物里，衣袖上也沾了不少。 床头柜上有两张写了字的纸。 张振华惊慌地抱起周慧心，大声呼喊着她，但怎么叫她都没有睁开眼。 闻声而来的张烈急忙打了120，陈莉不忍心让天天看到这一幕，哄他在房里不要出来。 只有方娟显得很是平静，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拿纸巾帮周慧心擦掉脸上和手上的污物。 林遇和安瑶得知消息后立马赶往医院，周慧心再次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正在和张振华几人谈话，让他们选择是否要插管，因为周慧心已经出现了呼吸衰竭的症状，脑水肿也很严重，但是插管和不插管，离开也只是时间问题。 插的话可能可以拖一个星期，不插的话，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张振华双眼红肿，回头和张烈对视一眼，然后握着医生的手说要插管。 医生安慰般拍拍张振华的肩，微微点头。 “不插。”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方娟突然发声，“icu也不住了，医院里有临终关怀病房，麻烦医生帮我们把慧心转去那里吧。” “妈？”张振华声音颤抖地问道，“这样慧心就活不下去了！” 方娟拿起一张纸，是周慧心放在床头柜的其中一张，眼眶泛红但平静地说道：“她不想再这样痛苦地活着，就让她解脱吧。” 那张是周慧心写给方娟的信，信里说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在医院的时候曾经了解过临终关怀病房，觉得那里很好，如果她哪天没有意识了，自己做不了主，就请方娟带她去那里，不要再做无谓的抢救，她想有尊严地离开。 张振华蹲了下来，泣不成声，张烈也捂着脸不停抽泣。 第62章 林遇站在几米之外，看着方娟平和的样子，莫名就鼻头一酸，泛起了泪光。 安瑶见状，轻声安慰林遇：“至少她这几天很开心。” “谢谢你安瑶，你本不用做这些的，因为我才耽误了那么多时间。” “能帮到她，我也很开心。” 这几天看周慧心如此幸福的模样，安瑶感到她被鼓舞了。 虽然没有集到长寿福，但替周慧心消除了那三天的病苦，也是造了福。 这是她第一次给一个凡人带来笑容，而不是悲伤和恐惧。 等周慧心被转去临终关怀病房后，两人再次去看望了她。 方娟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轻抚着她的额头，嘴里念叨着昏迷了也好，睡着了就不疼了。 张振华和张烈坐在另一侧，沉默不语。 见林遇来了，方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他。 是周慧心写给林遇的信，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林遇，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谢谢你，也谢谢安瑶，因为你们，我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很快乐，如果没有这病一场，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么疯狂又有意义的几天，所以我心满意足了，若我就这么离开了，请你不要伤心。如果我见到你妈妈，一定会告诉她，她的儿子很好，很善良，一定会让她感到骄傲。” 林遇回想起周慧心这几天的笑容，一直都是发自内心的，他的心里忽然也变得没那么沉重了。 但他不忍再停留，看其他几人悲伤的样子，便回何玉秀的病房去了。 安瑶到没人的地方脱掉林遇的外套，再次进入周慧心的心海，见到了她的意识。 这次周慧心没有对安瑶的出现感到惊讶。 “安瑶，你是谁？” “我是神，安华庙里的神。” “那看来我是得到了神的眷顾呀。”周慧心温柔笑道。 “周慧心，你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吗？” “你问我，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这辈子是不是会不一样。” “还有一个，如果没有生病，你是不是会幸福。” “患癌这段时间，我确实每一天都在想，如果没有摊上这个癌症，我该有多幸福。”周慧心坦然说道，“如果再给我多一些时间，我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痛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我真的好恨，恨这个病，恨自己以前没有注意身体。” 安瑶似乎得到了答案，轻叹一口气，“无病无痛，确实是福。” “可是，我这几天，反而有点感谢这个病。” “感谢？它可是要了你的命。” “你说得没错，无病无痛是福，可是如果我从没有得过这病，我可能不会感知到这个福份。如果没有这个病，即使我活到100岁，我还是只会像以前那样，在家里跟他们吵吵闹闹，一生就过去了，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去见我妈，不会有抛下老张和儿子的决心，去做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 “不敢做的事情，是指学车、去大学上课、去拍照吗？”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些也许是日常，可对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如果以前你们问我想做什么，我肯定会说不知道，除了在家做做饭，照顾孙子，就没有其他的了。但三天前你们问我，我突然就知道了，这大病一场，好像给了我勇气，不是对抗病魔的勇气，而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勇气。” “所以安瑶，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我这辈子一定会不一样，如果没有生病，我一定会更幸福。”周慧心深呼吸一口气，“但可笑的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我知道自己生病了。” 周慧心闭上眼睛，细细回忆着在驾校绕着圈子飙车时的自由快感，在阳光下听树叶沙沙作响的平静感，在大学课堂上和学生们畅想未来社会的兴奋，还有穿着漂亮的裙子在镜头前留下最美一笑时的自信。 还有和所有爱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视，没有争吵，没有埋怨，只有平静的美好。 安瑶没有再说话去打扰周慧心，她心想周慧心此刻，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下一秒，安瑶听到了长长的哔声，她被弹出了心海，回到了病房里。 周慧心的心跳停止了。 病床边的几人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那么快，张振华和张烈都不敢相信地站起来，哭着喊周慧心。 方娟的眼泪也不停往下掉，但她依旧没有大声哭喊，仍安静地抚摸着周慧心的脸。 “孩子，你在那边等等妈妈。”方娟低语道。 安瑶也想伸手去摸一下周慧心，忽然感觉到福袋有异样，变出来一看，福袋已然变得鼓鼓的，散发着金光。 长寿福集到了。 安瑶没有现身，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道上。 “瑶瑶，是心情不好吗？”抚生在病房带走了周慧心的灵魂，远远看见穿着红裙的安瑶走在人群中，便跟上来和她说话。 “心情很复杂。” “方才那位，就是你之前一直想要帮的凡人吧。” “嗯，她选择用那种减轻疼痛的法术，我掂量着给了她三天，她本是在十几天后才离开的。” “那这三天，她应该很幸福。像这样的癌症晚期患者，每时每刻都会很痛苦。” 第63章 “可是母神，她说她有点感谢这场病。” 抚生笑了，故作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这场病，让她有了更多勇气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想做的事。不然她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这病苦，反而让她感知到了福。” “看来生病，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抚生话里有话，想加强安瑶这来之不易的感悟。 “而且，我刚才在她身上，集到了长寿福。”安瑶停下脚步，掏出福袋给抚生看，一脸疑惑。 抚生也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还真的给安瑶集到了福，在短短几天时间内。 “瑶瑶，你觉得长寿的意义是什么？” “唔，活得更久，可以有更多时间做更多的事情。” “人世间的长寿，不一定是指活到一百岁。有的凡人一生短短二三十年，也能活得如长寿老人那样精彩，因为他们做了足够多的事，感受到了生命的长度，实现了他们的理想和价值。” 安瑶回想起和周慧心最后的谈话，以及那三天她所做的事情。 学车时，周慧心说过学会车以后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是为自由。 在学校里博览群书，了解未来的科技发展时，周慧心感叹过未来世界的无限可能，是为探索未知，窥见未来。 在照相馆拍下正式的照片，周慧心把她最美的笑容留了下来，是为证明自己曾存在过。 最后回家与亲人爱人平凡地度过一天，是为天伦之乐。 “竟然只需要三天。”安瑶喃喃道。 安瑶去何玉秀的病房找林遇，告诉他周慧心已经去世了。 林遇心里已有准备，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他虽然和周慧心相识不久，但周慧心的温柔总是让他想起黄佳遇，他感到格外亲切，所以对她的离开也很不舍。 “她有醒过吗？”林遇低声问道。 “没有。” “没有痛苦地离开，也是幸运的。”林遇微微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走的时候，应该是很幸福的。” 安瑶摸了摸口袋里的长寿福，还是决定先不告诉林遇，在这个节骨眼上好像不合适，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安慰林遇。 而且，她还想先去把安华答应给的鼓励奖领了再说。 第二天，林遇起床后，走上重新出现的二楼，打算去问安瑶早餐想吃什么。 但他发现安瑶不在家。 林遇想着安瑶可能去寻找下一个集福对象了，便做多了一份早餐放在了二楼的餐桌上。 他做好一日的饭菜后，开车独自去了医院，路上接到林成武的电话。 “林遇，你的朋友刚好来了，伯父突然有点急事，就不等你了。” “我的朋友？” “对啊，一个小姑娘，我看妈也认识她，让她帮忙陪一会应该没事吧？” “噢，那没事，伯父你去忙吧，她在可以的。” “成，那我就先走了啊。”林成武挂掉电话，笑着对坐在病床边的安瑶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安瑶。” “不麻烦，林遇很快就来了。” 林成武与安瑶何玉秀道别，拎着公文包离开了病房。 经过窗户时，他又停下来细细观察了安瑶一会，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直到电话响起他才匆匆离去，一边小跑一边接电话。 林成武走后，安瑶起身倒了一杯水，背着何玉秀往水里洒了一些粉末，然后学着林遇平常做的，把床头调高，递水给何玉秀。 “奶奶喝点水吧。”安瑶乖巧道。 何玉秀笑着接过水，就着吸管喝了大半杯，在把杯子递回给安瑶的时候，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安瑶拍拍何玉秀的背。 刚走到病房门口的林遇听到何玉秀咳得这么厉害，赶紧跑进来。 “刚刚喝了点水，可能呛到了。”安瑶不慌不忙地说道。 林遇见何玉秀咳嗽不止，担心她不是因为呛到才这样的。 “可能不是呛到，我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林遇说完便转身想跑出去，被何玉秀拉住了手。 “没，没事，就是，喉咙，有点，痒。”何玉秀断断续续地对林遇说道。 林遇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回过头，握紧了何玉秀的手，“奶奶，您再说一遍？” “我说，我没事，就是，喉咙有点痒。”虽然声音比较哑，但何玉秀说得更清楚了。 林遇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会在病房里来回走动，一会又掐掐自己的手和脸。 他视线落到站在何玉秀旁边，手里拿着一杯水的安瑶。 安瑶朝他得意一笑，轻轻晃了晃那杯水，那是她向安华讨的鼓励奖。 林遇以为何玉秀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从没想过还能再听到她说话。 他深知即使何玉秀真的有所好转，恢复了语言能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流利地说出这么多话来。 他知道一定是安瑶做了什么。 林遇对安瑶咧嘴一笑，他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安瑶见林遇边笑边哭，心里一揪，感到十分心疼。 不是因为林遇的人生际遇，而是因为他即使埋怨不幸的过去，也仍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坚强，仍保留对生活的那一份温柔。 第64章 被命运欺负，却忍气吞声，温柔对待一切。 “软柿子。”安瑶情不自禁地嘟囔了一句。 安瑶总是很想让林遇多笑笑，真心地笑。 所以她才去向安华要来这份鼓励奖，虽然不能彻底改变何玉秀的病情，但至少能让她好受一些。 这样她的软柿子也能好受一些。 “傻孩子，你哭，哭什么？”何玉秀朝林遇笑道。 林遇在床边蹲下，笑着，眼泪也不停流着。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呢？”何玉秀双手捧住林遇的脸。 林遇把手覆盖在何玉秀的手上，哽咽说道：“奶奶，我太开心了。” 安瑶在一旁看林遇一直笑。 这次，他的眼睛也笑了。 林遇的嘴角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下来过。 等他冷静下来后，安瑶告知他从周慧心身上集到了长寿福的事情。 “生命若进入倒计时，每一天会显得加倍珍贵。”林遇沉默片刻说道，“对于周阿姨来说，在那三天里所做的事情，也许是不生病的她花上几十年都做不到的。” “长寿，或许是指生命的厚度，而不是长度。”安瑶慵懒地撑在阳台栏杆上，看着远处低声说道。 “安瑶，我奶奶——” 安瑶不适时地打了个哈欠，没听到林遇说什么。 “嗯？你说什么？” 见安瑶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林遇微微侧头问道：“神仙也会困吗？” “会啊，没有休息好会困，神格不稳也会困。” “那你先回去睡会吧。”林遇笑道，“早上我给你做了一份三明治，放在二楼桌上，你可以热热来吃。” “跟人合租原来有这么多好处，回头得让大家试试把房间都拼到一起去。”安瑶觉得自己的室友贴心极了。 “那得看跟什么人合租了。”林遇心情愉悦地说道。 安瑶歪头瞟向林遇，“林先生，我怎么觉得你这句好像是在自卖自夸？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软柿子吗？” “软柿子？”林遇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形容他。 “软软好捏的小柿子。”安瑶嘀咕道。 这个词从安瑶嘴里说出来，贬义全无。 林遇笑笑不说话，一点都不排斥这个称呼，反而有些喜欢。 “小柿子，我走啦。”安瑶说罢，回房里与何玉秀告别，回 2101的二楼睡大觉去了。 不久后，林成武和王烨来医院换班，也因为何玉秀能说话的事情而开心不已。 林遇一点都不想离开医院，最后是被何玉秀轰回去的。 到家后，林遇从房间一个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上二楼去找安瑶。 美美睡了一觉的安瑶正瘫在豆袋沙发上，一边吃奶片一边投影看小说。 “你回来啦。”安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没有看林遇。 “安瑶，我有些东西想送给你。”林遇微笑说道。 “什么呀？吃的吗？”安瑶这才望向林遇，满怀期待地问道。 林遇在安瑶身旁的另一个豆袋沙发坐下，把手中的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由雕刻过的小木珠子串成的手链。 “手链？” “嗯。”林遇把手链拿在手里，轻轻转动上面的木珠子，“这是我父母在我小时候给我送的，他们那时刚好迷上了木雕，拿了几颗珠子练手，我妈顺手就给我做成了一根手串。” “这是你妈妈送给你的，为什么送给我？” “我刚收到的时候，嫌手饰太小女生，就一直没戴过，他们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戴在手上，最近因为要照顾奶奶，怕她伤心不想让她看到，就摘了下来。” 林遇看了一眼安瑶放在沙发上的几件外套，继续说道：“你一直靠穿我的外套现身，挺不方便的，不是红色你应该也不喜欢。这条手链也是我的东西，你戴着就可以现身了。” “不方便我可以换其他的东西，这个是你的宝贝，我不能要。” “我现在有这个。”林遇伸出手腕，给安瑶看她之前送给林遇的三角平安符。 “那个只是驱邪用的，你如果嫌碍地方，我可以帮你把它隐藏进身体里。” 林遇摇摇头，说：“其实我很纠结，你帮了我那么多，造梦让我见到妈妈，如今又让奶奶开口说话，我应该送你更贵重一点的礼物，但又觉得那些东西都不够。” 林遇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把安瑶当作一个神，而是一个朋友，但这个朋友与叶初阳和李总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更亲近，更能让他感受到陪伴。 和安瑶相处的这些日子，林遇发觉自己的心变得没有那么沉重。 安瑶总是有些嘚瑟和狡黠的笑容，一些有点孩子气的表现，让他经常真心地笑出来。 “你怎么知道那些是我做的？”安瑶抿嘴笑笑，她本想保持低调来着。 “我还是挺聪明的，不然怎么敢做神仙的搭档。”林遇难得说了一句笑。 “这叫近朱者赤。”安瑶觉得面子大涨，洋洋得意道。 林遇双手把手链递到安瑶面前，轻声说道：“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你不嫌弃，我想送给你。谢谢你，安瑶。” 送这个礼物，除了感谢，还因为他变得有些贪心，他想要让他的神多一些眷顾他，在他身边多停留一些时日。 第65章 安瑶看着林遇的眼睛，真诚又带有一丝忐忑。 在那清澈的眸中，安瑶看见了她自己。 她心里微微一动，不再拒绝，挽起衣袖伸出右手，“那你帮我戴上吧。” 紧张的林遇舒了一口气，轻轻解开手链的扣子，把手链戴在安瑶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很细，戴着有些松，所幸不至于掉出来。 安瑶满心欢喜，反复翻转着手臂，观察每一颗木珠子上面的雕刻。 “这刻的是鱼吗？” “嗯，是鱼。” “为什么刻鱼送给你？祝你年年有余吗？” 林遇失笑，对好奇的安瑶说道：“因为我的小名叫木鱼。” 话音刚落，林遇看到了安瑶手臂内侧的一块红色印记。 像一颗红色的多角星星，和林遇贴在房间墙上的图案极为相似。 那是十四年前他在车祸中模糊记得的东西之一。 感到诧异和困惑的林遇看向安瑶，碰上了安瑶同样错愕的眼神。 第26章 十四年前你是不是在场？ 林遇和安瑶都惊愕地看着对方，气氛有些凝固。 “木鱼？”安瑶低喃，脑中浮现出那双让她无法忘记的眼睛，与此刻林遇的眼睛逐渐重合。 她瞬间变得极其不安，脑子里充斥着那个雨夜里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遇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发觉安瑶的异样。 “你手臂上红色的印记是什么？”林遇指着安瑶手臂上的印记问道。 安瑶努力把自己从不堪的回忆中拉出来，以为林遇只是单纯的好奇，但又觉得好奇不该是这副讶异的表情。 “这是我的神印，红色的八角星，神印在则神格在，可以说是神的生命标记吧。”虽不知林遇在惊讶什么，她还是如实回答。 即使觉得荒谬和难以置信，林遇也抱着一丝希望，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知不知道，十四年前一个晚上，锆州通往茂城的高速公路上发生过一场车祸？” 安瑶瞳孔震了震，立刻慌张地移开双眼看向别处。 “十四年前你是不是在场？”林遇追问道。 不是没有可能，这个极其相似的印记，加上安瑶的母神是死神，安瑶说不定真的在场，那她极有可能知道更多的细节。想到这里，林遇变得很激动，他这么多年来寻寻觅觅，始终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无人相信他所说的车是为了躲避什么才出的车祸，时间长了，林遇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可如果安瑶在场的话…… “为什么这么问？”安瑶平时撒起谎来不眨眼，偏偏现在慌得不行，怎么也隐藏不住那一份不安。 “我记得在车祸的时候见过这个印记。”红色的八芒星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即使车祸过去多年，也时常在噩梦中看到。 不可能，那时候母神明明把他的记忆删掉了，安瑶不停用拇指指甲抠着食指指腹，克制自己的情绪。 “安瑶，你想一想，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林遇等不及了，轻抓着安瑶的双肩问道。 见过，当然见过了，木鱼哥哥。安瑶抬眸，在心里回答了林遇。 安瑶小的时候很少离开安华庙，她一心争当三好神童，总是在天庭府里埋头学习，只有偶尔觉得闷的时候，才会跟着出去工作的安宁或者抚生到凡间逛逛。 十六年前，安瑶跟着安宁去了庙不远处的游乐园，安宁当晚要完成将近十个天命任务，忙得没空理安瑶，安瑶便自己在乐园里晃荡。 每个游乐设施都人满为患，只有一处显得稍微少人一点。 “鬼屋？”安瑶抬头看着装修颇为阴森的鬼屋大门，觉得新鲜得很，“凡人还给鬼造了个屋子？灵魂不是都被母神带走了吗？” 责任感十足的安瑶正想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住了她不认识的灵魂，好给母神报告有遗漏的情况，忽然听到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还说你是什么霸王！连鬼屋都不敢进去！” 安瑶转身，看见一群十来岁的小孩指着一个神情拽拽的男孩嘲笑他。 那是12岁的林遇，在同学面前妥妥一个拽王。 林遇的脸微微涨红，仍保持着拽酷的表情，“我没有不敢去！” “你都在这站了多久了？”一个小胖子夸张地说道，“我看你站到天亮都不敢进去。” “现在里面人太多了，我要晚一点，人少了再进去，这才叫刺激，懂不懂？”林遇一脸不屑。 “拉倒吧你，我们走了你马上就跑了。”那群小孩没有放过他。 “木鱼，你要是下周拿着在鬼屋里拍的照片来上课，我们就信你。”小胖子撑腰说道。 “谁怕谁啊！李总你等着瞧，我要是拿出了照片，下周我的零食你包了。”林遇大放厥词。 “我不仅包了你的，叶初阳的我也包了。”小胖子嘿嘿笑道，上前拍了拍林遇的肩膀，“别太逞强了，胆小鬼木鱼。” 一群小孩闹闹哄哄地走了。 林遇的炫酷风瞬间崩掉，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撑着脸呆呆地看着鬼屋门口。 安瑶心中不解，既然给鬼造了屋子供着，为什么又说不敢进去呢？ 她见林遇人前人后的反差甚是有趣，便想和这个凡人讨教清楚心中疑惑。 6岁的安瑶若以真身示人，未免显得过于稚嫩，便幻化成凡人六七岁的模样，再学着安宁那样对林遇施了个法，给他开了神眼。 第66章 “你是叫木鱼吗？”安瑶走到林遇面前，歪头问道。 林遇循声音看去，见到一个比他矮一大截的小女孩。 “嗯？”正烦恼的林遇没听清楚安瑶问了什么。 “木鱼，你为什么不敢进鬼屋呢？”安瑶把林遇的疑问当成了肯定。 一听到“不敢”二字，林遇立刻挺直腰板反驳：“谁说我不敢进去了！” “你怕鬼吗？”安瑶直率问道。 “不怕！” “那是怕什么？” “什么都不怕！”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住在里面的鬼呢？” “……”林遇觉得安瑶的问法有点奇怪，反问她：“你这个小不点，难道你想进去？” “里面要是有鬼，我就进去。”安瑶看向鬼屋，若有所思。 “有！有很多！”林遇不想在小孩子面前显得自己太弱，便吓唬安瑶，“里面有病死鬼，惨死鬼，冤鬼，饿死鬼，还会有鬼抓你的脚，把你拉进地狱。” 安瑶闻之皱了眉，四处看看，确实发现有几个认识的灵魂在乐园里，但据她所知，这个月没有转生的灵魂也就五六个。 照林遇所说，屋里至少还住着四五个。 竟然有这么多没有记录的灵魂聚集在凡间没有转生，安瑶决定要好好查看一下。 林遇以为安瑶被吓到了，心生一计，凑近她得意笑笑，“怎么样，害怕吗？要是怕，我可以陪你进去。” 多一个人一起，林遇就不会那么害怕了，而且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收票钱，值得。 等他进到鬼屋里，让相机抓拍到，就冲出去把照片买下带回学校，这样小伙伴们就会对他心服口服。 “也行，我不太熟悉这里，你带我去看看吧。”安瑶和林遇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你爸爸妈妈呢？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不用说，我姐姐在这里工作呢，等她工作完我再去找她。” 林遇看着年纪小小却颇为老成的安瑶，掐了掐她的脸，说：“叫一声哥哥，我就带你去。” 安瑶觉得事态紧急，着急着进去“立功”，又觉得林遇的要求都不算要求，直接脱口而出，“木鱼哥哥，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安瑶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林遇以为她是紧张到没了表情，暗暗发笑，没有去纠正她的叫法，拉起她的手走向鬼屋，在门口买了一人票。 “等会你要是害怕，就抓紧哥哥，哥哥保护你。”站在鬼屋门口，林遇自己怕得不行，却还勉强对安瑶说大话。 安瑶没有回答，她知道只有开了神眼的林遇才能看见她，她要是在售票员面前跟林遇对话，会让林遇看起来像个傻瓜。 林遇抓紧安瑶的手，慢慢走了进去。 安瑶一直悬着的心在她看到第一个从墙边蹦出来的假人后，终于落了地。 她刚想抬头问林遇这是否就是鬼屋里的鬼，却听见林遇一声惊恐的大喊。 “啊啊啊！什么玩意！” 他扯着安瑶跑了起来。 “等一下！”安瑶拉停林遇。 正停下来，又有一个“鬼”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散乱的头发盖在没有五官的脸上，与林遇打了个照面。 “啊啊啊啊！”林遇几乎要蹦起来，一下子无法前进，慌乱中躲在了淡定的安瑶身后。 安瑶不够高，踮起脚戳了戳无脸鬼，又回头看了眼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林遇。 “这就是你说的惨死鬼冤鬼？” 林遇不敢睁眼，一边手还紧紧抓住安瑶的手，颤声问道：“走，走了吗？” “噗哈哈哈哈！”安瑶大笑，她终于明白这个鬼屋和其他游乐设施一样，都是玩乐设施而已，这些鬼都是凡人做出来假东西。 而这个木鱼哥哥竟然害怕至此。 “木鱼哥哥，你不是说什么都不怕吗？”安瑶第一次觉得凡人这么好玩。 林遇勉强睁开眼睛，见那个“鬼”还悬在空中，就不敢动。 “这些都是假的，你要是害怕，就抓紧我，我保护你。”安瑶调侃刚才在门口还信誓旦旦的林遇，想把林遇往前拉，却拉不动他，只好等那个“鬼”离开。 “真的鬼一点都不可怕的，他们长得没那么丑，就跟你们差不多——哎哎哎它回去了。”安瑶扯扯林遇的手。 林遇看到那个“鬼”缩回天花板，赶紧起身拉着安瑶飞奔离开，出了鬼屋也没有松开安瑶。 “一张票还可以再玩一次哦。”出口处的工作人员微笑提醒道。 “不去了不去了。”喘着气的林遇连连摆手。 “那你可以去前面那个小亭子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照片哦，刚刚在里面应该抓拍了好几张。” 照片！ 林遇猛然想起，自己必须用照片来证明自己，但偏偏刚才他全程奔跑，除了一开始那两个鬼东西弹出来的时候。 但那时候他的样子好像很怂。 林遇走到一旁，很是懊恼，低头看着仍有笑意的安瑶。 “你，一点都不怕吗？”林遇觉得很丢脸。 “不怕。” “那。”林遇挠挠头，“你可以再陪我去一次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鬼屋没有鬼，好像少点意思。”安瑶狡黠一笑，“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林遇放开安瑶的手，只见她跑去一些角落里和树木边，跟几个“人”说了一些话，那些“人”听到后朝林遇这边笑着看了几眼，便进了鬼屋里，也没见他们买票。 第67章 “走吧！这次会更好玩！”安瑶小跑归来，主动拉起林遇走进鬼屋。 林遇依旧吓得不轻，这一趟还莫名多了好几个npc，时不时拍拍他，或者从眼前飘过，但他更害怕那些面目狰狞的假人。 他紧紧抓着安瑶，忍着不叫出声来，可安瑶玩得不亦乐乎，一会打打弹出来的假人，拨开它们的头发观察它们的脸，一会跟npc笑着打招呼，就像跟他们很熟一样。 “小妹妹，待会你能不能配合我拍张照片？”林遇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减轻恐惧。 “照片？”安瑶抬头看林遇，“是不是刚才那一群人说的照片？” “嗯，这里有抓拍的摄像机。” “可以啊。”安瑶心想自己应该没办法被拍进去，但今天因为林遇而获得了很多乐子，她愿意配合。 于是林遇在一个拍照提示牌前停下，拉着安瑶微微蹲下，对着镜头勉强挤出笑意，比了个耶的手势。 安瑶见状也学着笑笑比了个耶。 在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瞬间，有个“鬼”突然掉落在林遇的肩上，林遇扭曲的笑容被拍了下来。 又是一阵大叫和大笑。 走出鬼屋后，林遇觉得神清气爽，自己终于可以在小伙伴面前耀武扬威了，再也没人说他胆小了。 多亏有旁边这根小小的“定海神针”。 林遇弯下腰看着安瑶，刚想说谢谢，安瑶忽然朝不远处一个女人挥手。 “姐姐！” 听到安瑶声音的安宁转头，发现安瑶居然被一个凡人小孩牵着，赶紧跑了过来。 “瑶瑶！”安宁一把拉过安瑶，皱眉说道，“你做了什么？” “木鱼哥哥，这是我姐姐。”安瑶不知擅自开神眼的危险，笑着对林遇介绍完后，又朝安宁道，“姐姐，我刚刚跟木鱼哥哥去鬼屋里玩，你不知道，他可胆小了。” 林遇的脸蹭地变红了，在安宁这个大人面前又不敢逞能。 “你跟我回去。”安宁不方便跟安瑶多解释，拉着她想离开。 “等等！我能不能再跟他玩点其他的？你工作还没做完吧？”安瑶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凡人朋友，并不想这么快回去。 “不行！现在就走，回去再说。” 一向温柔的安宁此时语气有些严厉，安瑶觉得很委屈，想使用博同情战术。 “姐姐，我都没有出来玩过，我不想这么快回去。”安瑶泪眼汪汪地晃晃安宁的手。 “这次不一样，你先回去。”安宁语气没有变软，坚持道。 林遇觉得安瑶有点可怜，便伸手进书包里掏了一会，掏出一排朋友给的奶片，递给安瑶。 “你叫瑶瑶是吗？” 安瑶扁嘴不说话，正在努力憋眼泪出来。 “你乖乖跟姐姐回去，木鱼哥哥送你小零食。” 安瑶没有接过奶片也没有作声，她真的还想再玩一会。 林遇见安瑶还是委屈巴巴的样子，便拆了一粒奶片出来，放到安瑶手里，“你吃过这个吗？很好吃的。” 安瑶没吃过，想了一下还是塞进了嘴里。 “嚼一嚼，就会分散不开心了。” “好了，走吧。”安宁催促道，她心里着急，想要快点关上林遇的神眼。 “等一下！”林遇突然想起什么，把一排奶片塞到安瑶手里，“很快的，在这里等我一下。” 见安瑶点头，林遇起身跑开。 安宁见这是个好机会，连忙对着林遇的背影施法，关上他的神眼，长舒一口气。 “安宁！你好讨厌！”安瑶生气了，“这样木鱼哥哥就看不见我了！” “瑶瑶，你知不知道随便给凡人开神眼，一不小心就会把神格丢掉？”安宁憋了半天，终于可以说出这件事的严重性。 “为什么？你不也给凡人开过神眼吗？” “那是天命任务所需，是得到许可的。”安宁褪去刚才的严厉，蹲下跟安瑶耐心解释，“若是擅自开神眼，之后又对凡人的行为做出了干扰，就是违反了天规。” 安宁不知道安瑶方才有没有对林遇做出什么干扰行为，所以才会急得不行，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安瑶现在还好好的，说明她没有犯下大错。 “瑶瑶记住，以后一定不要给凡人开神眼，除非是天命的安排。” 安瑶有些不舍地看着几十米远的林遇，无奈地回答：“好吧。” 还没等林遇回来，安瑶就跟着安宁离开了。 从此以后，安瑶离开安华庙的次数更少了，偶尔出门见到穿着校服的学生，就会想起那个胆小的木鱼哥哥。 也是从那晚过后，安瑶喜欢上了吃奶片，总缠着安华给她买。 虽然没有刻意去找，但安瑶觉得锆州就这么大，她总会再遇见木鱼哥哥的，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安瑶没猜错，她两年后的确再次见到了林遇，而且一眼认出他就是木鱼哥哥。 但那一次相遇，安瑶绝不愿意再回想。 是她心里十几年来都拔不掉的一根刺。 “安瑶，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林遇见安瑶迟迟不回答，内心很焦灼。 安瑶看着林遇的眼神带了一丝愧疚，数次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看到这个反应，林遇愈发确定安瑶知道些什么。 “没有。”安瑶握紧了拳头，避开林遇的双眼，“我不记得了。” 第68章 自相矛盾，林遇听得清楚。 “告诉我。”林遇再用请求的语气问了一遍，“什么都好。” “我不知道。”安瑶仍然闭口不说。 林遇从激动转为失望，他不懂安瑶为什么要骗他。 “安瑶你在吗？”楼梯口传来安华的呼喊声。 第27章 之前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需要就算了 安瑶感觉得救了，向后退了一点，往楼梯那边看去，安华正探头往二楼看。 “父神，我在这里。”安瑶站起来对安华说道。 林遇见有人来了，也站起来，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就是林遇吗？”安华笑着打量林遇。 当初安瑶的计划因为直播视频而被发现，安华“审问”有余的时候，有余一个劲儿地夸林遇，还说林遇和安瑶很有那什么，哦，很有cp感。 可这两人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化学反应啊？不对，有点会爆炸的那种化学反应。安华饶有兴趣地点点头。 “对，这是林遇。”安瑶转头又对林遇介绍道，“林遇，这是我父神安华，锆州的天神。” 林遇之前设想过多次，他第一次见安华时会有什么反应，毕竟是自己从小拜到大的神。 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冷静。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疑问中，只是微微对安华鞠了个躬，没有说话。 安华察觉出两人气氛不太对，识相地说：“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要不瑶瑶你待会再去庙里找我？” “没有，父神有什么要交待我吗？”安瑶赶紧挽留，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林遇。 “我来给你布置第二个集福任务。” 安华变出一个福袋，递给安瑶。 安瑶翻到福袋背后，看见“好德”二字。 “好德福？” “没错，下一个你要集的就是好德福，线索就是最近锆州频频发生的聚众斗殴案件。” “是要把矛盾都彻底平息下来吗？”安瑶问道。 “这就由你们去想了。”安华不多透露。 “聚众打架不是一个人的事，还频频发生，那就是有很多拨人，全都要平息下来得花很长时间吧？”安瑶光从线索就听出了难度，这跟上次只在一个人身上收集福气不一样。 “听说你还认识了警察？”安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怎么连莫清都把我卖了。”安瑶不爽地嘟囔道，认识警察这事她只跟莫清讲过。 “提示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看你们好好表现了。”安华看出此时不宜多留，放弃了和林遇聊聊的想法，转身消失。 安华离开后，两人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当中。 安瑶想跟林遇讨论接下来的行动，好不容易想好了开场白，就听见林遇在身后轻声说：“如果你想起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安瑶没有作声。 “不早了，休息吧。”林遇有些冷淡地说道，随后径直离开。 安瑶抿紧嘴唇，没有叫他停下，杵在原地不动。 直到她听见楼下关房门的声音，才坐回沙发上。 难道林遇的神眼不是天生的，而是那时候没有关上吗？安瑶怀疑了一下之前的判断。 不可能，当时她记得很清楚，事情结束之后，抚生的确把林遇的神眼关上了，也把他的记忆消除了。 十四年前那天晚上的事情历历在目，安瑶无法忘记。 但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安瑶有些无助地环视整个二楼。 只要说了，这一切就会消失了。 她低头转动手链的木珠子。 “要是说了，你也绝对不会再戴在我手上了。”安瑶在昏暗的客厅喃喃自语，“林遇一定会恨我的。” 回到房里的林遇盯着墙上贴着的红色星星图案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和安瑶的神印一模一样。 具体怎么看到这个印记，林遇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这个红色星星在动。 他越想越烦躁，双手重重地撑在墙上。对于安瑶的反应，他设想了很多可能，甚至在想安瑶会不会也参与制造了那起车祸，所以才不敢说出来。 林遇又觉得自己荒唐，不该这样想安瑶，于是大冬天去洗了个冷水澡，逼着自己要冷静下来。 但他仍一夜无眠，安瑶迟疑不安的模样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安瑶睡到自然醒，想叫上林遇去警察局找叶初阳，了解一下最近的聚众打架都是怎么回事，下了一楼却发现林遇早已离家，没有叫她。 “是生气了吗？”安瑶想起林遇昨晚失望的表情和低沉的声音，心里很失落。 和林遇一起住的这段时间，安瑶习惯了吃早餐，于是她在厨房翻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动动嘴的。 刚掀开灶上的锅，就看见里面放了一碗小米粥。 “生气了也还是软柿子。”安瑶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吃了林遇留的早餐后，安瑶独自去了警察局。 有了林遇送的手链，她不需要再穿他的深色外套，恢复了一身红彤彤的行头，觉得格外清爽。 但这清爽在见到警察局里和叶初阳对话的林遇之后，就马上消散了。 “还是生气了嘛，找叶初阳也不叫上我。”安瑶嘟囔着走进警察局。 “好巧呀林遇！”安瑶故意大声说道，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第69章 看见安瑶，林遇眼神躲避。 “呀，安瑶妹妹！”叶初阳向安瑶笑着打招呼，“你来找林遇吗？” “不是，谁要来找他了？”安瑶甜甜地挽住叶初阳的手臂，“我来找初阳姐姐。” 叶初阳受到甜妹暴击。 “初阳姐姐在忙吗？我有些事想问一下你。”安瑶与林遇较劲，没有看他。 “嗯？你不会也想问最近聚众打架的事吧？”叶初阳狐疑地看看林遇和安瑶。 “就是这个，最近我有朋友在调查这件事情，所以想找你打听点消息。” “你的这个朋友，是他吗？”叶初阳指指林遇，“他刚说他在调查这件事。” “……”安瑶暗怨林遇不跟她一起来，搞得口供都没对上，怪没面子的。 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叶初阳抿嘴忍笑，正经说道：“这些信息我不能随意透露，警察会好好调查，你们就在家安心地过日子。” 安瑶还想争取一下，叶初阳搂住了她，“安瑶，走，我送你出去。” 走了几步，叶初阳回头瞪瞪坐在原处的林遇，“怎么，你也要我搂着才肯走吗？” 林遇自觉起身也往外走。 走出门口后，叶初阳低声对两人说：“最近这些恶劣事件，很不幸地都跟我们的李大作家有关。” “李总？”安瑶蹙眉。 “嗯，虽然不知道你俩在打什么算盘，但要是想知道更多，就去找李总问他吧，到时顺便也叫上我，一起陪陪那小子，他最近真的是，唉。”叶初阳叹气，没有说下去。 “好，我会联系李总的，谢了。”林遇说道。 叶初阳拍拍两人的肩膀，回去上班了。 林遇拿着车钥匙，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看安瑶，让安瑶刚刚的小脾气都收了回去。 “林遇你是不是要去医院呀？”自己的软柿子得自己哄。 “不用这么早去，奶奶现在可以说话，不肯让我们时时待在医院，而且伯父说他最近会多点去陪着。”林遇如实回答道。 “哦，那我们去找李总？” “安瑶。”林遇原以为来找叶初阳可以转移注意力，但还是发现自己满脑子都在想昨晚的事情，“十四年前的车祸，你真的不在场吗？” 安瑶眼神暗淡下去，她很纠结该怎么回答。 她不能说她在，因为一说她在，林遇一定会追问细节，那是安瑶绝对不想让林遇知道的。 可她又不想撒谎骗林遇，她撒的谎已经够多了。 “林遇，我不想骗你，所以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 这样回答，林遇应该不会追问了吧，安瑶心虚得很，不敢看林遇。 林遇现在很确定安瑶当时就在场，但她不想告诉他真相。 寻找了这么多年的真相，本以为已是无解，突然给了他希望，却又怎么也抓不到。林遇心中极其烦闷，他想要寻找一个出口。 于是他捏紧车钥匙，一言不发朝车走过去。 安瑶亦步亦趋地跟着上了车，她不知该做什么，只知不能就这样让林遇走了，不然这柿子就哄不好了。 “你要去哪里？”坐上副驾驶座的安瑶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遇没有说话，只顾往前开，一直开上了高速。 锆州去往茂城的高速。 自从那次事故以后，他再也没有走过这条路。 林遇的车速越来越快，前方一闪而过的路牌以及路中间的隔离带，好像都在带他回忆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安瑶注意到林遇的神情不太对劲，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呼吸变得急促，她连声说道：“林遇，你开慢点！” 林遇不听，越发加速。 好像越加速，他的眼前就越浮现出当年的情形。 也许可以就这样把一切都想起来。 林遇强忍因为应激反应而引起的明显不适，一个劲儿地加速。 “林遇！林遇你超速了！”安瑶紧张地提醒道，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这对她并无威胁，她担心的是林遇的安全。 “这样会出事的！林遇！” 话音刚落，侧前方一辆货车忽然打灯，想要变道到林遇所在的第一车道，半个车身都压过了路中间的线，林遇却丝毫没有减速让行的打算，他眼前只剩下当年车祸发生前的倾盆大雨和漆黑的路面。 眼看就要发生碰撞，安瑶迅速看了一眼右方后视镜，确认没有车后，谨慎地抓住方向盘往右边微打，成功躲过了靠过来的货车。 “林遇！你给我减速！”安瑶厉声大喊道。 林遇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急急减速，最后停在了应急车道上，趴在方向盘上久久不能平复。 安瑶按了双闪，本想骂林遇是不是疯了，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忍了下来。 她一只手搭上林遇的手臂，无声地安抚他。 “这条路，就是当年发生车祸的路，就在第一车道。”林遇微微喘着气，“你记得吗？” 安瑶不回答，她刚进入高速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望向窗外呼啸而过的车子，耳边响起年少林遇的哭喊声。 哭喊着求她，又哭喊着骂她。 “你如果知道什么，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告诉我好吗？”林遇没有抬头，还趴在方向盘上，声音近似乎祈求，“因为这个意外，十几年来我都睡不好觉，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第70章 他经常在梦里见到翻倒的车，父母濒死的样子，还有那个红色的印记，每回梦醒，都感到痛苦不已。 “林遇，有很多时候，神也会身不由己，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从不是无所不能的。”安瑶心疼林遇这般难受，但她也无可奈何。 她不想说出来，不想林遇再像十四年前那样骂她。 “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安瑶细声说道。 林遇甩开安瑶的手，抬起头看往窗外，已满脸都是泪。 “你明明就在场，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林遇情绪仍然很激动，有些失了理智，“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安瑶，发现安瑶竟也红了眼眶地看着他，泪水在眼里打转。 听到林遇凶她，安瑶又内疚又生气，还觉得很委屈。 她默不作声地盯着林遇，直到眼泪滴下来，她才撇过头，用手抹了两下眼睛，冷冷说道：“之前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需要就算了。” 见到安瑶哭了，情绪失控的林遇逐渐恢复了理智。 “安瑶，我——” “你好好开车。” 不等林遇说完，安瑶已经消失不见。 第28章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林遇？ 林遇冷静下来后，开车去了医院，林成武还在何玉秀的病房里陪着。 “林遇，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林成武起身搬了张椅子给林遇。 “我在家也是闲着，就来跟奶奶玩玩。”林遇笑着对何玉秀说道，“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好得不得了。”何玉秀开玩笑说。 “医生说这几天妈的状态都有所好转，您再加把劲儿，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走回家了。”林成武说道。 “到时候我给您在家门口铺个十几米的红毯。”林遇接上林成武的话。 “就你最折腾。”何玉秀摸摸林遇的脸笑道。 “怎么没见安瑶和你一起呀？”林成武好奇问道，“你们俩最近走得很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们说？” 何玉秀闻之也八卦地看向林遇。 “能有什么事。”林遇轻笑回答道。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丫头的？她是做什么的？”林成武问道。 “伯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林遇没有正面回答。 “哎！这不是关心关心你的大事嘛。” 林遇微微摇头，没有作答。 何玉秀看出林遇心情不佳，便戳了戳他的手，问道：“小子，有什么事还不能跟奶奶说的？” 林遇看向何玉秀，自从父母去世后，他虽尽力不依赖别人，但何玉秀是他忍不住之时的唯一依靠。 他很想将现在的烦恼告诉何玉秀，但事情涉及到安瑶，他也不能随便说。 “奶奶，伯父。”虽然以前已经问过无数次同样的问题，林遇还是决定再问一次，因为这次情况不一样了，“十四年前的车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此话一出，何玉秀和林成武上一秒还是笑嘻嘻的神情马上就变了。 “我知道不该再提这件事了，但是我最近好像有了新的发现。”林遇低声说道。 “什么新的发现？”林成武蹙眉，急切地问道。 林遇忍着没有说出来，即使是亲人，好像也无法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 见林遇低头沉默，林成武朝何玉秀看了一眼，两人对视片刻，何玉秀转过头移开了眼睛。 “阿遇，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这事搁到谁身上，谁都很难放下。”林成武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当年你还小，可能记得不全，我和你奶奶更清楚这件事情的全貌，我们也问了警方很多次，一切证据都表明这只是一个可怕的意外。” 林遇手肘撑着膝盖，眼睛久久盯着地面。 林成武单手轻轻捏了捏林遇的肩膀，说：“阿遇，十四年前的事已成事实，过去不应该比你现在的生活更重要，人总要向前看。” 何玉秀看着窗外也不作声，病房里沉默了很久。 另一边，回到安华庙的安瑶狠狠地大闹了一场。 她布了好几道强风，把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吹得一塌糊涂，还把来烧香拜神的人们冷得赶紧离开。 把庙里的人几乎都赶走之后，安瑶仍不解气，又挥手砸了好几盆绿植，还想给围墙踹个洞出来。 安宁赶在她把庙的屋顶拆了之前，把她劝住了。 “这是谁把咱们灾神大人惹成这样？”安宁很久没有见到安瑶如此大发脾气了，以为她早就收敛了小孩子的脾性，现在看来她只是没有遇到在乎的事情。 “一个笨蛋木鱼！软柿子！”安瑶气呼呼地说道。 “两个人？” “就一个！” “说说，怎么欺负你了？姐姐帮你教训他一顿。”安宁没问是谁，但知道这几天安瑶一直跟林遇在一起，除了他还会是谁。 不过安宁倒是没想到大家口中“还不错”的林遇会把安瑶惹急了。 安瑶一脚踢飞屋顶的一块瓦片，把最后一丝脾气也发泄掉了。 “是我欺负了他。”安瑶撇嘴道。 安宁捂嘴笑了，“你欺负别人，还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是吧！我也觉得我最近有点奇怪。”安瑶盘腿在屋顶坐下，看着一片狼藉的庭院反思自己。 第71章 “怎么个奇怪法？”安宁坐了下来，当起知心姐姐。 “安宁，如果我对一个人，总是觉得很心疼，很想让他开心，又害怕他生气不理我，这是不是——”安瑶意识到自己将要说出什么来，突然就说不出口了，本来还在指指画画的手顿在半空，衣袖滑落，手链露了出来。 安宁一把抓住安瑶的手腕，“林遇送你的？” “嗯，这可是他的宝贝。”安瑶刚还苦闷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可她随后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又笑不出来了。 “啧啧啧，不得了了。”安宁笑道，“父神要是知道林遇快把他宝贝女儿给拐跑了，一定会气到跳脚的。” 安瑶猛地缩回手，护住手链，“什么拐跑了！你别乱说话。” “你以为姐姐这活了百来年是白活的？就你这点小心思我能看不出来吗？” “我什么小心思？”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林遇？”安宁眯着眼笑，用肩碰了碰安瑶。 安瑶听到喜欢一词，脸马上就发烫了，下意识就反驳回去，“我没有，我不是。” 安宁被安瑶的害羞模样逗乐了。 “你跟他朝夕相处，是容易产生好感的，如果他人不错的话。” “他是挺不错的。”安瑶嘀咕道。 “亏我之前还担心你跟莫清有什么，毕竟你俩相差太多，要是真的处起来，保不准会有多少矛盾。如果是你和林遇的话，年龄倒也相近，只不过他是凡人，以后会有很多麻烦就是了。” “我没说我喜欢他。”安瑶矫正分析了一大堆的安宁，“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不久前还逞强说自己懂得情爱，我看你压根就没开窍，有空可以去找良缘取取经。” “不要，多没面子。”安瑶见四下无人，施法把庭院的烂摊子给收拾好了。 “那林遇是怎么想的呢？他给你送这么重要的东西，想来也是对你有好感吧？” “我自己都没搞明白，我怎么知道那个软柿子的想法。”安瑶唉声叹气道，“不过，他现在可能已经讨厌我了，以后，可能会更讨厌。” “为什么？”安宁被这突然的转折搞迷糊了。 “因为我骗了他。” “骗他你是200岁的福神这事？” “不止这个。”瞒着他十四年前的事，才是最严重的欺骗。 安宁很少见安瑶如此忧虑的一面，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安宁，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是对他坦白一切，他会讨厌我的，我不想他讨厌我。”安瑶垂头丧气道。 “瑶瑶，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坦诚是维持和保护一段关系的重要方法。” “这是你从前世得来的经验吗？”安瑶望向安宁，她一直对安宁的前世故事很好奇，但安宁总是说等她大一点再告诉她。 “算是吧。我以前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但我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安宁朝安瑶笑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你看过的那些小说？” 安瑶点点头，期待安宁继续说下去。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工匠，但他勤勤恳恳，乐观又开朗，我偷偷观察了他很久。”虽然已是遥远的事情，安宁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微笑，年少时的怦然心动让她难以忘怀。 “然后呢！”安瑶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来我家工作的时候，我哥哥对他不是很友好，所以我担心他会讨厌我，于是我想了很久，决定隐藏身份接近他，和他交朋友。虽然我很开心可以和他互相增进了解，但我总是提心吊胆的，害怕他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后会生气，会疏远我。” “那你有告诉他你的身份吗？不对，你们后来都结婚了，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嗯，我和他坦白了，然后就像你说的，结婚了。” “啊？你这也太敷衍我了吧。”安瑶撅撅嘴，“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她下场悲惨。 那个人，也不得好死。 这些，安宁不忍告诉安瑶。 “重要的是前半段。”安宁话锋一转，“你如果真的想要好好发展一段关系，就一定要坦诚。” “我要是坦诚了，这段关系不用开始就结束了。”安瑶苦恼地撑着脸叹气。 “如果一个人无法接受你真实的一面，无法接受你的全部，那就不是真的喜欢你，这段关系，也就不值得你如此在意。” “不值得吗？”安瑶双眼无神地望着远处，手指不停摸着手腕上的一粒粒木珠子。 “你可以试着跟他保持距离一段时间，也许离远一点，更能看清楚自己的想法。”安宁觉得安瑶和林遇走得太近未必是件好事，毕竟人神殊途，她不想自家小妹不开心。 安瑶回到2101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虽然被林遇凶了几句，但安瑶理解林遇当时的失控，气也在庙里撒完了，而且她还要和他一起集福，所以不能“离家出走”。 为了避免跟林遇尴尬到没话说的场面，安瑶故意在外晃悠了很久才回去，回到二楼房门前，她发现地上放了一整盒奶片，上面贴着字条，写着“对不起”。 “切，笨蛋软柿子。”安瑶嘟囔着抱腿蹲下，“我又不是6岁小孩了，几排牛奶片就想哄好我？” 第72章 嘴上不饶人，安瑶的手还是很自觉地伸向了那盒奶片。 手链也从衣袖里滑落出来。 安瑶顿住了，她想起了安宁说的坦诚一事。 就算她接受林遇这一次的和解，那下一次呢？ 她一天不告诉林遇真相，林遇就一天不得安心，而她天天在林遇面前出现，总会再次出现今天这样的争执。 安瑶戳戳地上的奶片盒子，“哎，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盒子被戳翻了。 “这对林遇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不想他讨厌我，但他又怎么会在乎这个？他最想要的就是那晚的真相。”安瑶继续对着盒子喃喃道。 “不就是坦诚嘛，我说就是了。”安瑶做出了决定。 一楼的房间里，林遇在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的资料，自从听到安瑶回来的脚步声后，他就看不下去了，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 他听见安瑶下来了一趟，又上去了，于是打开房门想看看情况。 外面黑灯瞎火，房门前摆着他刚刚送上去的那盒奶片以及一个首饰盒子。 林遇盘腿坐下，拿起那盒奶片。 贴在盒子上的字条多写了“没关系”三个字。 林遇心里五味杂陈，失落居多，他的道歉好像被拒绝了。 打开首饰盒子之后，他心里只剩下失落。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那条木珠子手链。 他还记得当时是以什么心态把手链送给安瑶的。 感谢，欢喜，期待，还有贪心。 如今手链被归还，林遇很不安。 他分不清安瑶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他今天早上把她惹哭了而生气，还是因为她十四年前做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而愧疚？ “十四年前的事已成事实，过去不应该比你现在的生活更重要。”林成武说的话林遇听进了心里。 “知道了又能怎样？”林遇自言自语道。 究竟什么更重要？ 林遇不知道该如何选择，陪伴他的只有无言的黑暗。 第二天早上，林遇起床后照旧给安瑶做了一份早餐，正当他犹豫是否要去叫她的时候，安瑶穿着他的一件外套走了下来。 “林遇早啊。”安瑶若无其事地向林遇打招呼。 “早啊。”林遇对安瑶的态度有些吃惊，但没有表现出来，也像以往一样对她微笑道早安，然后把做好的三明治放到餐桌上，拉出一旁的椅子，“我今天做了三明治。” “谢谢，我不吃了。”安瑶淡笑道。 林遇感受到安瑶明显与他生分了很多，换做以前，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就抓起三明治边吃边叹美味。 这让林遇有点不自在，好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甚至比刚认识之时更加陌生。 “你要去医院吗？”安瑶忽然问道。 “都可以，伯父在那呢。” “那你现在能不能跟我去个地方？” “好，你想去哪里？” “去你家的那个游乐场。” “好。” 林遇没有多问，穿上外套拿起钥匙，打开门等安瑶先走。 “我不跟你的车去了，我直接到里面的鬼屋等你，别着急，慢慢开车。”安瑶脸上仍保持着微笑，说完后就瞬移离开了。 林遇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出了一会神，他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这种疏离的氛围。 十几分钟后，林遇来到了鬼屋，见安瑶站在鬼屋门前，仰头看着上面的招牌。 “林遇，你说过你六年级的时候也玩过一次鬼屋，是吗？”安瑶感受到林遇来了，没有回头，直接说道。 “嗯，和一个小孩一起。”回想起那晚他的丢脸事迹，林遇有些发笑，“不然我不敢进去的。” “那个小孩后来还赖着不肯回家，被你用一排奶片给哄好了。”安瑶也笑笑。 林遇听到后很惊讶，看着安瑶的侧脸思索了一会，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遥遥？” 林遇那时以为安瑶的瑶是遥远的遥。 安瑶看向林遇，冲他一笑，“是我，木鱼哥哥。” 安瑶的笑很甜，又有点小狡猾，和林遇印象中的小女孩确实有几分相似。 “可那分明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你十几年前也有一百八十几岁了。” “我撒谎了，林遇，这是第一个谎。”安瑶又移开眼睛，不再看着林遇，“我其实比你小6岁，我今年22。” 之前安瑶种种孩子气的表现终于有了解释，林遇豁然开朗。 “第二个谎，你之前说得没错，十四年前我确实在车祸现场。”安瑶平静地继续说道，“你不记得了，我也不想把当时的经过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后一定会讨厌我，恨我，就像当时那样。”安瑶直视林遇的眼睛，想起这双眼睛曾经是那么愤怒地看着她。 “究竟发生——” “林遇，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告诉你的。”安瑶打断林遇的追问，“之前是我不好，我只担心你知道后会埋怨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从而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知道，你更在乎这件事，而不是短短几十天的情谊。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与你保持距离，调整我自己的心态，直到我可以坦然接受你的怨恨，我就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你，之后你要是不想再见到我，我就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第73章 林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他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根本处理不过来。 “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我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我也一定会保护你不受别人伤害。但我说过，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如果那时候的我伤害了你，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安瑶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清澈，眼神里是满满的真诚。 看着这样的双眼，林遇无法不相信安瑶，反而在她的眼眸里越发沉沦。 他忽然觉得无论安瑶隐瞒了什么，撒了什么谎，他都没办法怨恨安瑶。 她可是他现在生活里唯一鲜亮的那抹颜色啊。 安瑶把大半的心里话都“坦诚”完了，长舒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沉重的状态，对林遇轻笑说道：“我说完啦，你慢慢消化。今天我就先为年龄的事还有隐瞒车祸的事向你道歉，其他的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好，我等你。”林遇认真回答道。 “那我先走啦，以后除了集福，我会尽量不打扰你的生活。”安瑶笑笑，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林遇这一声喊得有些慌。 “嗯？” “我今晚十点约了李总和叶初阳在李总家里见面，了解一下聚众打架是怎么回事。” “噢，差点忘了这茬，那晚上十点我感应你的位置，直接去找你。”安瑶光顾着处理私人问题，忘了正事。 林遇想挽留说他们可以一起从家里出发，安瑶却早已离开，林遇没来得及说出口。 撇清关系倒是很干脆，林遇心里小小地怨道。 林遇回家后，在书房里找出一本相册，其中有一页放着两张相同的照片，是他当年在鬼屋里拍到的。 当时他让安瑶等他一下，然后跑去了小亭子里买下了两张一样的照片，一张自己留着，一张送给安瑶。 相机把安瑶拍了出来，因为那时林遇牵着她的手。 照片上的安瑶小小一只，开心地咧嘴笑着，和林遇一样比了个剪刀手，林遇的笑则因为肩上的“鬼东西”很是扭曲。 林遇抽出第一张照片，翻到背面，上面写着“谢谢遥遥陪我玩鬼屋，是林遇哥哥，不是木鱼哥哥哦。” 可惜等林遇拿着两张照片回去找安瑶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林遇绕着鬼屋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她。 “竟然是你，瑶瑶。”林遇摸摸照片上的小安瑶，轻声说道，“好久不见。” 这样的安瑶，给他送彩虹造好梦，在其他神面前维护他，和他一起直播，一起吃炒面，还帮他奶奶恢复健康的安瑶，又怎么可能会故意制造车祸伤害他和他的家人？ 除非就像她说的，她身不由己。 林遇背靠在书架上，仰头盯着天花板，他顿时觉得有些释然了，好像对真相没有那么执着了。 如果真相会颠覆他现在的一切，包括他和安瑶的关系，那他心里的天平会倾向于不去听那个真相。 “和我保持距离，不打扰我的生活，可是安瑶，我好像做不到就这样看你离开我的生活了。”林遇拿出那条被退还的手链，攥在手里看了很久。 那份不可说的贪心，在他心里疯狂蔓延和膨胀。 最终他把手链装进了口袋里。 晚上十点，林遇开车来到李总家附近。 李总家在老城区的一栋三层矮楼里，巷子窄，车很难开进去，林遇便把车停在一片空地旁边，等安瑶来后再一起步行去李总家。 安瑶很快就出现了，她没有寒暄，直接让林遇带路。 一百米左右的路程，安瑶都刻意地与林遇保持距离，察觉到的林遇拉近与她的距离，她又会装作不经意地走远一些。 这样的举动让林遇心里苦涩涩的，他决定今晚要和安瑶好好聊聊关于保持距离的问题。 他不想安瑶和他保持距离。 “是那一栋吗？”安瑶问道，“怎么好像有很多人在他家楼下？” 林遇走近，注意到有七八个成人和三个孩子在李总家楼下徘徊，时不时抬头看楼上。 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见林遇和安瑶，拿着两根棍子朝他们走来。 林遇把安瑶护在身后，眼神不善地看着那两个男人。 “不想惹事上身就走远点。”其中一个男人沉声说道，挥动棍子赶两人离开。 突然有个人在小巷的一堆砖头里拿起一块，朝亮着灯的二楼窗户砸去。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李东阳！你给我滚下来！” 第29章 她一定会没事的 扔砖头这一下，把那三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吓得一激灵。 其中一个男孩扯了扯扔砖头男人的衣角，小声说道：“爸爸，我们回去吧，别闹了。” “叫你不要跟来！你就是不听！大人处理事情小孩子别管，你跟你妈回去！”男人不耐烦地大吼道。 一个女人走上去拉开男孩，“梓晨，你听话，跟媛媛和小全回去，爸爸妈妈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处理完。” 除了几个孩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每一个人都脸色阴沉。 林遇悄悄掏出手机想报警，一个男人发现后用棍子指着他，“敢报警？连你一起打。” 安瑶发现威胁他们的男人眼里有幽幽的黑气，她按住林遇拿着手机的手，轻声说：“来者不善，小心。” 第74章 李总家的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也拿着一根棍子走了出来，林遇认得他，他叫李东阳，是李总的父亲。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神色担忧的李总和叶初阳，以及几个陌生男性，他们手上都拿着棍子或者玻璃酒瓶。 “肖志海！你混蛋！”李东阳指着扔砖头的男人大骂。 “李东阳，你三番五次来骚扰威胁我们，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肖志海明显是这一伙人中带头的那个，他一说话，所有人都怒视着李东阳。 “我骚扰威胁？我就是想要一个解释，一个真相而已！”李东阳脸部涨红，情绪很是激动，李总在旁边劝他冷静，他全然不理会。 “真相不就是那样吗？你女儿又不是我们撞死的，你找我们要什么真相？”肖志海拍着自己的胸脯愤愤道。 “就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闭嘴！你们明知校车超载，还是让孩子上去坐，就是帮凶！”李东阳身后一个男人走上前对阵道。 这句话让叫媛媛和小全的那两个孩子变得非常恐惧，叫梓晨的男孩却仍很淡定。 “要不是你肖志海没看好孩子，我们家小董会出事吗？你不感谢还反咬一口，还是人吗！”另一个男人帮腔道，看样子应该是李东阳这边的亲人。 “我们没让她救人！她多管什么闲事！”肖志海高声嚷道，依然口不择言。 安瑶看着不管是李东阳的亲属，还是肖志海那边的人，个个都凶神恶煞，情绪极其激动，眼里散发着黑气。 她觉得非常蹊跷，刚想提醒林遇不要搅和进去，李东阳就一棍子打在了肖志海身上，他被肖志海说的话点燃了，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起手里的东西扭打在一起。 叶初阳和李总赶紧去劝架，可是没人听他们的话，对方把他们当成李东阳那一伙，也一起打。 媛媛和小全被群架场面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哭着喊“别打了”。 林遇拿起手机报警，再次被刚才威胁他的男人发现，男人用棍子打飞林遇的手机，还想打他，叶初阳见状，连忙跑过来帮忙。 “林遇，你和安瑶先走！这里不安全！”叶初阳有武术底子，力气很大，她抓住了男人的棍子，男人用尽力气也抽不出来。 “放开！”男人骂道，见叶初阳不好对付，喊了几声其他的人，两三个男人也朝这边跑来，挥着棍子想打叶初阳，林遇冲上前阻止，也被迫加入了混乱的局面。 “安瑶！你先走！”林遇对安瑶喊道，但安瑶没有离开，径直朝角落里的三个孩子走去。 “哎，你们几个，他们是不是你们的爸妈？”安瑶问孩子们。 几个孩子点点头。 “你们大声喊几次各自爸妈的名字，喊到他们朝这边看过来为止，知道了吗？” 安瑶看出那几个人好似被什么控制住了心神，眼里的黑气让他们变得越发残暴，她想试试让至亲之人唤醒他们的神志。 “现在就喊。”安瑶沉声指挥道。 肖志海的儿子肖梓晨率先大喊起来，其他两个孩子媛媛和小全也跟着喊。 但是打架的人都没有看过来，全都打红了眼，棍子、玻璃瓶子、拳头、腿脚，都用尽力气打在别人身上。 叶初阳再能打也控制不住这样的场面，她勉强抽出身叫支援，然后又被拉扯回战场中。 林遇和李总各自去劝说打得最厉害的李东阳和肖志海，但又不断被其他人推开。 场面极其混乱，嚷叫声和骂声不断。 孩子们的呼喊没有作用，看来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安瑶环视四周，快速思考着可以如何施法间接阻止大家。 忽然，她看见被推倒在地的肖志海伸手拿起一块砖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背对着他、在劝阻李东阳的林遇。 眼中尽是浓厚的乌黑气息。 安瑶忍住没有跑上前去阻止肖志海，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用神力根本打不过他，只会给林遇他们添乱，她手里做了个招风的动作，想用强风吹起沙尘来打断这些人。 但是没有风来。 安瑶皱眉，再次迅速布风，还是没有风吹来。 眼看肖志海已经站起来朝林遇走去，安瑶欲瞬移过去，竟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在肖志海单手高举砖头的那一刻，安瑶大喊一声林遇，同时奋力奔向他，把他一把推开，林遇来不及转头看发生了什么，就连同身后的李东阳一起被推倒。 砖头猛然砸下，狠狠砸在安瑶的额头左侧，瞬间有血溅了出来。肖志海的力气极大，安瑶整个人被砖头拍飞，重重摔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眼中的黑气消散了许多，窄小的空地一下变得安静，只剩下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 肖志海手里的砖头正滴着血。 林遇回过神来，看见安瑶背对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长发散落，看不清她的脸。 他踉跄地跑到安瑶身旁，双手发抖地摇摇安瑶的肩。 “安瑶？”声音也是颤抖的。 侧躺着的安瑶因林遇的触碰，身体无力地朝林遇那边翻倒，林遇这才看清安瑶已然满脸是血，额头的伤口很深，还在不停地涌出血来。 血腥的一幕让媛媛和小全发出了尖叫声，肖志海清醒过来，方觉自己砸伤了人，见肖梓晨冷冷地看着自己，忙扔掉手中的砖头，连连后退了几步。 第75章 林遇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慌乱地用手去按住安瑶冒血的伤口，发现根本没有用，又慌张地脱下外套，把中间的白衬衫扯开，揉成团按压住安瑶的伤口，白衬衫很快就被血染红了。 叶初阳心急如焚，打了120后，过来帮林遇按住安瑶的伤口，李总也手足无措地围在安瑶身旁。 “安瑶！安瑶！你醒醒！”林遇跪在地上，极其惊恐地看着双眼紧闭的安瑶，他紧握安瑶的手，另一边手摸着她的脸，一遍一遍地大声喊她，可安瑶没有任何反应。 安瑶听得见林遇在叫她，她很想告诉林遇别担心，她没那么脆弱，但她睁不开眼，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刚才那当头一击让她觉得脑袋都不在脖子上了，额头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只想睡觉。 可林遇带着哭腔的呼唤让她没有彻底睡过去，她努力想要动一动，发出点声音。 林遇被丝毫没有反应的安瑶吓得失了方寸，眼睛发红，崩溃地把她抱进怀里。 “瑶瑶，你听见我说话吗？瑶瑶你不要吓我，睁开眼好不好？” “求你了......” 十四年前，林遇的父母也是这样死在了他面前，虽然印象已很模糊，但他依旧记得当时黑暗中的绝望窒息感。 无论他如何哀求，车里的父母都没有再睁眼看他。 时隔十四年，他再次坠入了那般无尽的深渊。 他在乎的、想要留住的人，总是对他笑得很甜，想要哄他开心的人，要再一次离开他了吗？ 叶初阳按着安瑶的伤口，注意到出血量在减少，却发现她的胸口好像没有了起伏。 叶初阳忙伸手去探安瑶的鼻息，惊觉她没了呼吸，心里狠狠一颤，惊呼道：“林遇！快把安瑶放下来！” 可林遇几乎失了理智，听不进任何话，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叶初阳心急得去扒拉林遇，大喊道：“瑶瑶没有呼吸了！” 这一句话宛如惊雷，林遇脸色顷刻煞白，浑身血液仿若倒流，叶初阳把安瑶从僵住的林遇怀里揽出来，平放在地上，给她做心肺复苏。 林遇紧紧握住安瑶冰冷的手，叶初阳每按压一下，林遇的心就仿佛被戳出一个血窟窿，他艰难地喘着气，连嘴唇都颤抖得厉害，巨大的恐惧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安瑶本就因为头疼而难受得不行，故而放缓了呼吸，想养回一些力气，可这会被叶初阳用力按压胸口，更加受不住了，只觉胸口骨头咔咔响，都要散架了。 这凡人救命的手段也好痛！还是当神仙更幸福！ 安瑶用尽全部力气，闭着眼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却模糊得听不出来是什么。 林遇赤红着眼，一直死死盯着安瑶糊满血的脸，瞬间就发现了那微弱的动作，他欣喜若狂，躬下身子凑近安瑶，抖着手抚摸她的脸。 “瑶瑶，我在这里，你忍忍，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林遇的眼泪滴在安瑶的身上，他的脸色比安瑶还要惨白，声音带有浓重的鼻音。 安瑶忽然觉得被林遇这句话逗得脑袋没那么疼了。 笨蛋木鱼，神仙哪里需要救护车呢？ 要是她还有力气说话，她一定会笑话林遇，怎么之前跟他说的，他全都忘了？ “庙……”安瑶挤不出笑容，也没能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只挤出了一个字。 林遇倏地想起安瑶曾说过，神体受伤只有回到归属的天庭府里才可以治疗。 “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你再忍忍！”林遇明白安瑶是要回安华庙的意思，马上横抱起她，用手护住她的脑袋，往方才停车的地方狂奔而去。 有道黑影原本一直站在通道拐角处，悄悄观察着一切，见林遇抱着人跑出来后，便迅速躲到一旁。 “林遇！你去哪里！”李总追了上去，着急地问道。 “救护车就来了！林遇！”叶初阳也紧随其后，大声叫住林遇。 “李总！你帮我开车！钥匙，钥匙在外套口袋里！”林遇没有解释，朝不解的李总催促道，“快！” “林遇，等救护车来更快一点，你冷静一下！”叶初阳想阻止林遇此时带安瑶离开。 “我很冷静，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李总和叶初阳对视一眼，决定相信林遇的决定，李总折回头拿上了林遇的外套，掏出钥匙坐上车，叶初阳陪着林遇和安瑶坐在后排座。 “去安华庙！”林遇紧紧抱着安瑶，急声说道。 “不是去医院吗？”不停往医院方向加速的李总被搞昏了头。 “李总！听我的，去安华庙！” 李总无法理解，但从车内后视镜看见林遇坚定的神情，还是咬牙调转车的方向，开去了安华庙。 叶初阳看着林遇不停低声向靠在他肩上的安瑶说话，便忍下心中困惑，继续用衬衫帮安瑶止血。 安瑶一直都没有睁开眼，因为流血过多，她的神格有些不稳定，此时已经完全睡过去了，不管林遇说什么都没有再回应。 林遇攥着安瑶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无助又焦灼地望着安瑶。 她上半身的裙子已经被血染成了深红色，林遇强行逼迫自己镇定下来，用他的外套裹住安瑶。 到安华庙门口的时候，林遇让李总用放在车上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围墙大门，迅速抱安瑶下车，车门也不关，一路奔向庙门口。 第76章 在庙门口的顶上，有一个身影正在盘坐施法。 林遇知道那一定是神，边跑边朝那影子喊：“快救救安瑶！她受伤了！” 那影子睁开眼，看见下面的人后，跳下大门朝他们走近。 “恶神？是恶神吗？”林遇看清来者是莫清，焦急地说道：“瑶瑶流了很多血，快帮帮她。” 叶初阳和李总见林遇对着空气说话，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吓疯了。 莫清看见安瑶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很是震惊，抱过安瑶把她放在地上。 由于接触到了林遇的外套，莫清也现了身，这让叶初阳和李总倒吸一口冷气，原来疯的人是他们自己。 莫清小心托着安瑶的头，脱开裹着她的外套。 “把她右手的袖子捋起来看看。”莫清对紧握安瑶手的林遇说道。 林遇捋起安瑶的衣袖，露出那个红色的神印，神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莫清表情严肃，食指中指并拢，贴在安瑶的神印上施法，过了好一会，神印才稳定下来。 “安瑶？”莫清唤了一声安瑶，神格稳定下来后安瑶应该无恙了，可她仍闭眼无应答。 莫清眉头紧锁，意识到不对劲，抱起她往庙里走。 林遇原本一直握着安瑶的手，此时只能放开，看着莫清把安瑶带走，消失在紧闭的庙门前。 目睹一切的叶李二人已经惊呆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遇失神地朝庙门口走去，头抵在门上，握紧了拳头，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安瑶一脸血的模样。 想到安瑶为了救他，竟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林遇的心就不停地往下坠，深深的愧疚和自责让他觉得难以呼吸。 林遇还有很多话想要对安瑶说，他刚才真的很害怕自己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李总捡起地上林遇的外套，套回林遇的身上，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以往每一次发生冲突，虽然都会有人受伤，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被伤得这么重的。 “瑶瑶会没事的。”林遇的腿有些发软，他靠着门坐在地上，看了看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心又揪了起来，再次紧握双拳。 那双手，他再也不想松开了。 “她一定会没事的。”林遇重复喃喃道，“她可是神啊。” 李总和叶初阳知道此时不宜多问，也坐下来陪着林遇静静等待，几人觉得甚是煎熬。 第30章 你不要和我保持距离，不要远离我的生活，好不好？ 莫清把安瑶带回她的房间，再去通知了安华。 安华听莫清说安瑶的状态很奇怪，扔下跟主神通话的手机，急匆匆地拉上医神玄济去看安瑶，赶来的抚生和安宁看到安瑶这副血淋淋的模样，十分心疼。 玄济检查了安瑶的神格，发现并无大碍。 “我方才已经稳住了她的神格，她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莫清不安地问道。 “这么深的伤口，这丫头肯定是被痛晕了。”玄济边安抚众人，边用神力给安瑶治愈额头上的伤。 “痛晕的？”莫清没明白。 “瑶瑶没跟你说过吗？她服了痛珠。”放下心来的安宁告诉莫清安瑶吃痛珠还不肯取出来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有其他地方伤着了。”莫清松了一口气。 “流的血多了一点，神格刚才可能有些不稳，莫清给她稳住了就没事了。”安瑶额头上的伤口彻底愈合后，玄济起身拍拍莫清夸赞道，“你这稳固神格的技术学得挺不错啊，比我那学徒还要好。” “过奖了。”莫清笑笑。 抚生施法给安瑶抹去身上的血迹，帮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盖上了被子。 “安华，瑶瑶没什么事，你那边不是还在跟主神通话吗？快回去吧。” “啊！”安华突然想起被扔下的手机，但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宝贝女儿比主神重要多了，让那小子再等等也没关系。” 抚生还是把安华推走了，莫清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我学徒找我有点急事，我就先回茂城了。”莫清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对众人说道。 “莫清。”安宁叫住转身离开的莫清，对他嫣然一笑，“谢谢你帮了瑶瑶，改天请你来品茶。” “好，下次来试试锆州的茶。”莫清笑着回复，随后离开。 玄济给抚生几包药粉，让她冲给安瑶喝，可以补补血。 “伤口已经愈合了不会疼了，不过因为失血和神格动荡，她今晚可能会很困，在庙里养上一晚就没事了，你别担心。”玄济对抚生说道。 “麻烦你了玄济，这孩子以后可能还会惹祸。” “安瑶神力深厚，再多伤都不碍事。”玄济调侃道。 “玄济，刚才说的稳固神格的技术，你能不能教教我？”安宁担心下次安瑶出事，大家不在的话她会帮不上忙。 “可以啊，我还能教你如何入侵神格。”玄济神秘地说道。 “入侵？” “就是在对方神格里与其交流，还可以在里面轻易布置场景，对方完全受你控制，这可是独家秘方。” “别听他吹，宁宁。”抚生笑着拆穿玄济，“这种法术要是用过头了，小命不保。” 玄济正想狡辩，抚生挥挥手让他们出去聊，“好啦，知道你会把握尺度，你俩出去聊吧，让瑶瑶睡会。” 第77章 一屋子人走干净后，抚生搬来椅子坐在床边，摸摸熟睡的安瑶。 “你父神也真是的，还说什么不会受伤，这才几天，又回来躺着了。”抚生习惯性地把错都怪在安华头上，攒够了就爆发清理一次。 “还硬是不肯取出痛珠，这下疼过瘾了吧。”抚生捏了捏安瑶的脸蛋。 看见安瑶的脸没有什么血色，抚生装了一杯热水，把玄济给的药倒进去，叫醒安瑶想让她喝了。 安瑶迷迷糊糊应了几声，抚生扶她起来，轻声哄她喝药。 等她喝完后，抚生想把杯子放好，起身的时候安瑶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啦瑶瑶？” “母神，林遇，告诉他，没事……”安瑶脑子不太清醒，说话断断续续的。 抚生明白安瑶的意思，听到她还惦记着林遇，就有点生闷气，“那小子让你伤成个血人，你还想着他？说不定觉得你没事，早就走了。” “唔……”安瑶闭着眼微微皱眉，扯着抚生的衣服不放手，“不行……要告诉他，他担心的。” 抚生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出去看看，他要是还在，我就跟他说。你好好睡一觉，别想这个那个的，知道了吗？” 安瑶的眉头放松下来。 抚生站起却发现安瑶还抓着她的衣服。 “别凶……他。”安瑶小声补了一句。 抚生无奈笑笑，“知道啦”。 敢让安瑶伤成这样，不凶他才怪！虽然安瑶没事，抚生还是挺生气的。 但出了庙门口，见到模样不比安瑶好多少的林遇，抚生的心立刻就软了。 林遇发现抚生后，马上站起来，焦急地问道：“安瑶，安瑶她怎么样了？” 林遇的手上脸上还有衣服上也全都是血，不知是冷的还是怎样，身体有些发抖。 抚生在林遇的眼里看出了满满的恐惧和自责，心里暗惊林遇竟如此紧张安瑶，联系刚才安瑶一定要她出来给林遇报平安的举动，抚生觉得这两人关系不简单。 她家小白菜是不是被拱去了？ “瑶瑶她没事吧？”林遇见抚生不说话，越发着急，急声再问了一次。 李总和叶初阳见林遇又对着空气说话，都不敢出声。 “没事，放心吧。”抚生的气全消了，“难怪瑶瑶让我一定出来跟你说一声。” “她醒了吗？”林遇的眼睛里有了光。 “你想不想去看看她？”见林遇如此反应，抚生忍不住安慰般笑道，“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进得去，可以试试。” “我想去，麻烦您了，让我去看看她。”林遇没有亲眼看见安瑶平安，心里始终止不住地发慌。 抚生把手轻轻搭在林遇的肩膀上，把他身上所有的血迹都消除了。 这一触碰让她也被另外两人看见了，那两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抚生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心想这林遇的体质确实很特殊。 “走吧。”抚生给林遇打开了庙门。 “稍等一下。” 林遇转身与无比震惊的李总和叶初阳简单说了两句，让他们别担心先回去，这里的事要保密，迟点他会好好解释的，随后跟着抚生进庙里去了。 “李总，我们不是在做梦吧。”叶初阳盯着关上的大门愣愣说道。 “好像，不是。”李总也懵了。 “那，那安瑶，是……刚才那些人……”叶初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一个人，林遇叫他饿神来着？” “肚子很饿的人？”叶初阳的脑子也转不过来。 “不管怎样，安瑶应该是没事的吧？”李总心里的大石落地。 “看林遇刚才的样子，应该是没事的。” “要是安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遇了。” “这不是你的错，李总。”叶初阳拍拍李总，“你没有伤人，不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初阳，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李总颓丧地抬头望着天空，“明明李董救了人，对于那些人来说，不应该是值得感谢的事情吗？爸去找他们，就是想要一个解释，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恨我们？李董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怪我这个哥哥没有照顾好爸妈。” 李总越说越崩溃，这段时间他几乎被压垮了。 大大小小的聚众打架，他经历了将近十次，每一次，他那因救人去世的妹妹李董都要被当作吵架的主题，她救人的善心被那群人贬得一文不值，打起架来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听劝，甚至包括李总的亲人，真打起来的时候，也变得六亲不认口不择言，总是等到有人受伤才会停下来。 叶初阳轻轻抱住李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小董不会怪你的，她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办法解决的。” 李总痛苦地闭上眼，平息自己的情绪。 “哎，你说，林遇和安瑶，进展到哪一步了？”叶初阳放开李总，微笑着转移话题。 李总抹了把脸，“你这转移话题的方式还是这么生硬。” “我说真的，你没听见他一直叫她瑶瑶吗？”知道安瑶并无大碍，叶初阳放心地八卦起来。 “这么明显还用问？林遇刚才吓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李总夸张地比划着。 “我眼珠子也快掉出来了好吗？我都以为安瑶没了。” 第78章 “……我也是，不怪他吓那个样子。” “哎，刚才那个女人好漂亮啊，她都快和林遇一样高了，你看见没？” 两人一人一句地说着往外走。 安华庙里，抚生带着林遇来到了属于安瑶的小神像前。 抚生让他把手放到神像上，片刻之后，林遇被吸了进去。 “看来不是能看到神那么简单。”抚生对林遇的体质很感兴趣，想着改天和安华好好研究研究。 抚生带林遇穿过安瑶的办公室，停在她房门前。 “瑶瑶的伤已经没事了，就是失血有点多，神格不太稳定，所以还有点虚弱，不过睡一晚就可以恢复了，她让我叫你别担心。”抚生微笑解释道，“哦，她还叮嘱我不要凶你。” “对不起，是我害她受伤了。”林遇低头自责道。 “这是小伤，不碍事，不过请你以后帮我好好看着她，千万不能让她坏了天规，否则神格不保，你应该知道天规是什么吧。” “嗯，我知道。” 抚生点点头，轻声说：“你进去看看她吧。” 交待完后，抚生便离开了，贴心地给看着可怜兮兮的林遇留点自在。 林遇轻轻打开门，走进安瑶的房间。他看到了熟悉的豆袋沙发和投影仪，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安瑶还很小，很像十几年前在游乐场时的模样。 安瑶睡得很熟，林遇轻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额头上的发丝，检查她刚才受伤的地方。 确认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消失后，林遇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他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了安瑶的手。 房间里很暖，她的手还是冰冰的，林遇心疼地用双手包裹住她的手，想给她暖一下。 看着安瑶有些发白的脸，林遇心有余悸，也越发明确自己的想法。 比起不知道十几年前的真相，他更难以接受安瑶离开他。 他不想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变回单调的暗色，他要留下这一抹温暖的红。 林遇发觉自己竟大胆地对一个神动了心，自嘲地笑了笑。 安瑶的手忽然动了，轻轻回握住林遇。 “安瑶？”林遇轻声叫她。 安瑶眼睛微动，林遇面露欣喜，再叫了她一声。 “林遇。”安瑶很困，但听见是林遇的声音，还是勉强睁开了眼。 林遇并没有松开她的手，俯身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安瑶睡眼惺忪，小声回答道。 “对不起，我害你受伤了，是不是很疼？”林遇紧紧握着安瑶的手，语气里尽是内疚。 安瑶想起刚才林遇一声声慌张的呼喊，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对不起，我刚才吓到你了吧。” “下次不许再这样吓我了。”林遇柔声说道。 “我说过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没骗你吧。”安瑶微微一笑。 林遇快要按捺不住内心汹涌的感情，他怕自己做出越轨的行为，赶紧转移了视线，好几秒后才重新看回安瑶。 “瑶瑶。”林遇温柔地看着安瑶的双眼，“你不要和我保持距离，不要远离我的生活，好不好？” 安瑶沉默了一会，细声说道：“可这样子的话，你要是讨厌我了，我会不开心的。” “我不会讨厌你，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林遇眼神闪烁，“十四年前的事，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就不想听了。” 林遇从口袋里拿出那串手链，轻轻戴在安瑶的右手上，随后继续握着她的手。 “一直戴着它，可以吗？” 安瑶迎上林遇满是柔情的眼神，感觉自己身子都变得轻飘了很多，即使没有力气，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那你不能反悔又拿回去。”安瑶笑道。 “嗯，绝不反悔。”林遇也笑了。 “你回去休息吧，林遇，我睡一觉就好了。”安瑶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林遇摇摇头，“我在这里陪你。” 安瑶看出林遇还在担心自己，强振精神翻了个身，换个看起来没那么虚弱的姿势，面朝林遇侧躺着。 “我真的没事，我可是全锆州最年轻有为的神官，这点小伤不足一提，要你在这守一晚我很没面子的。”安瑶闭上眼小声说道，“你快回去吧，我好困啊。” 林遇失笑，还能护面子，应该是真的没事了。 “而且多划算啊，我躺一晚，换你在医院躺几个月呢。” “哪里止几个月，可能直接去向你母神报到了。”林遇说笑道。 林遇没等来安瑶的回复，她已经撑不住困意睡着了。林遇轻轻掖了掖安瑶的被子，握着她的手在床边趴下，他今天也累透了。 睡至半夜，安瑶迷糊中被林遇着急地叫醒，她睁眼发现林遇趴在床边，眉头紧锁，呼吸短促，嘴里一直喊着安瑶的名字。 他做噩梦了，梦里的安瑶满脸是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任他如何叫她都没有回应。 “林遇。”安瑶撑着坐起来，见林遇深陷噩梦之中，想要叫醒他。 她的右手被林遇紧紧攥住，于是她用左手轻抚林遇的背，“林遇，林遇！” 林遇猛然醒来，惊魂未定。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安瑶关心地问道，她的精神好了很多。 第79章 有些恍惚的林遇看见安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安瑶全身一僵，瞪大了眼睛，双手无处安放。 她感受到林遇砰砰的心跳和胸口急促的起伏，还有他微烫的体温。 林遇气息平稳下来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越界了，有些懊恼地松开安瑶，低着头不敢看她。 安瑶伸手摸摸林遇的额头，“你怎么发烧啦？” “一点点发热，没关系的。”林遇的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嘛，到头来我们搞得两败俱伤了。”安瑶嗔怪道，颇为不满地望向林遇。 林遇笑出了声，“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你管我怎么用？管好你自己吧，笨蛋木鱼。”安瑶有精力斗嘴了。 “你怎么样？”林遇抬头问安瑶。 “我怎么样？我比你好多了！”安瑶捏捏她的软柿子，“不过幸好这庙里有神力滋养，你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安瑶动手在旁边添了一张床，对林遇命令道：“你给我去床上睡。叫你回去又不走，趴床边怎么睡得好呢？” 林遇有些宠溺地笑笑，缓慢点了一下头，“遵命。” 他脱掉外套，乖乖侧身躺下，盯着安瑶看。 “快睡呀。”安瑶催他。 于是软柿子林听话地闭眼睡觉了。 安瑶不放心地对他施了个法，把他今晚的梦全都抽走，才安心地睡下了。 她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已洒满了阳光。 安华坐在她房里的沙发上看书，见安瑶坐起来，便向她打了声招呼，“我们家调皮蛋醒啦？” 安瑶听见后连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还在睡的林遇努努嘴，示意安华不要吵醒他。 “放心吧，我看他不太舒服，给他设了声障和光障，他听不见的。” “算你识相。”安瑶伸了个懒腰。 “这小棉袄的胳膊肘子怎么总是往外拐呢？”安华摆出嫌弃脸，坐到了安瑶床边，“说吧，昨晚怎么回事？还说你多厉害，被凡人伤成那个样子，真没面子。” 安瑶瞪了一眼安华，“事出有因！你试试使不出神力的时候去跟凡人打一架，没准你这把老骨头当场就散了。” “使不出神力？什么意思？”安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第31章 这就是喜欢吗？ 安瑶回忆昨晚的情景，“我和林遇去查打群架的事情，刚好撞上他们一群人开打，我本来想布个风阻止他们，但发现根本用不了法术，瞬移也不行。” 安华托腮思索。 “而且，这一群打架的人，眼里都有很浓郁的黑气，我觉得应该是被什么控制了心神，不然他们不会连自己孩子的叫喊都毫不理睬。” “我刚做学徒那会，见过有神因为给人间布置了一种法阵，引发了一场很严重的战争，最后神格破裂堕凡了。”安华回忆说道。 “照这么说，哪个神会这么傻，为了让凡人打个架就丢了神格呢？” “确实，从那时开始，没有神敢碰用于凡间的法阵，但这种能控制群体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法阵。你所说的黑气，就是虚念之前所报告的异常恶气，应该都是法阵所催生的。” “一般得用什么来布法阵呢？” “不同的法阵形式不一样，但大部分都需要将法力注入符咒，再用符咒来划定法阵的范围。千年前的那场战争，就是用了上百张有法力的黄符把主战场围了起来。” “这种法阵也会干扰到神力吗？”安瑶疑道。 “可能是副作用，时间太久了，我得去翻翻资料，有消息给你打电话。” “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咋滴。”安瑶故作失望地摇头。 安华戳戳她的脑袋，反怼道：“脑子被砸坏了，话都不会说了。” “要不我还是去找谁学学武打吧，这神当得太憋屈了，老是被人打，还不能还手。”安瑶一本正经地说道，比了比打拳的动作。 “你还是先练练怎么逃得快比较有用。”安华笑道，“在凡间行事，一切注意安全，还有别忘了你的本职任务，知道了吗？” 安瑶巴眨着眼，像小鸡啄米般点了好几下头。 安华看了眼一旁熟睡的林遇，想起昨晚抚生和他说的关于林遇的事情。 “你这搭档，对你还挺关心的。”安华笑着试探道。 安瑶转头看向林遇，抿嘴笑笑，心里有些小得意，但转瞬即逝。 “父神，林遇如果知道我专门给凡间制造天灾，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虽然林遇昨晚说过，只要安瑶不想说，那他就不会过问，但安瑶始终感到不安。 安宁说的坦诚，她还没有完全做到，她总觉得此时林遇无论对她是喜欢还是讨厌，都不是对于真正的她的感情。 可是昨夜两人之间的那些暧昧举动和真心话，都让安瑶心动不已。 她不排斥和林遇的亲密接触，看到林遇如此在乎她，心里很是欢喜和感动。 这就是喜欢吗？可万一林遇不喜欢真实的她，她该怎么办？安瑶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 安华怎会不知安瑶的小心思，他思考半刻，对安瑶说道：“这就是你自己要去寻找的答案了。” “不对，只要我集齐五福，摆脱灾神的身份就好了。”安瑶看着林遇，轻声说道。 “那你就加油吧。”安华不着急，自己的小女儿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80章 “对了，你把这个给林遇，不许偷看。”安华递给安瑶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继续说道，“他的烧差不多退了，你带他回去休息吧，你这点小地方不够别人的豪宅舒服。” 安瑶接过纸，顺势想要打开来看，马上被安华按住，“听话，别看，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安瑶一脸“真的假的”的嫌弃表情，心想不急于这一时，回去再看就好了。 林遇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房间里，随即猛地坐起来，环视四周。 他有点怀疑自己昨晚经历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安瑶？”林遇打开房门走出客厅，“安瑶？” 客厅空无一人，林遇又去二楼找了一圈，还是没见着人，他莫名有点心慌。 他决定再去安华庙一趟，刚拿起车钥匙，他又觉得不对劲，自己应该没有把车开回来，昨晚丢在了庙门口。 这时他才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字条，终于安下心来。 “柿子，我先去外面逛逛，你醒了就给我打电话，151xxx” 林遇把电话存下来后，拨了过去。 “喂？”熟悉又随性的声音。 不知为何林遇听了就想笑。 “你在哪儿呢？” “你还发烧吗？” 两人同时问出了口。 “不烧了。”林遇先回答道。 “那就好，我看你是冷到了。” “是你把车开回来的？” “要是我开回去的，你的车已经变成废铁了。”安瑶想起上次练倒车的趣事，“你去厨房里的锅看一眼。” “锅？”林遇开着免提，去厨房揭开锅，看见里面煮了一小锅的面。 “我学着小蓝书里给你做了鸡蛋面，不过好像面放久了会坨，要是不好吃了你就做别的吧。” “没坨，刚好。”林遇轻笑说道。 锅里的面早就坨成一团了，林遇加了一点热水，盛到碗里。 “对了，我父神让我给你捎了封信，神神秘秘的，我放在桌子上忘了看，你看看写了啥？” 林遇一边吃面，一边展开那张白纸，看完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说啥了这么好笑？” “没什么，就是让我们注意安全。” “真的？” “嗯，整体意思就是这个。” “好吧。” “你还没说你在哪里呢。” “我在李总家附近逛逛。” 林遇听到后顿了一下，赶紧把一筷子的面都放下了，拿起桌上的手机凑到耳边说：“那边不安全，你先回来。” 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 “……”电话那头的安瑶沉默了一会，林遇没看见她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 “安瑶？” “你放心吧，我很厉害的，真的不用担心我，昨晚的事情就是个意外，你赶紧都忘了，我搞得那么狼狈都是因为那个地方有问题，不是我弱，你慢慢吃，吃完就过来。”安瑶一口气说完后挂掉了电话。 林遇失笑，“安华神说得还真没错。” 他又看了几眼那张纸，上面写了一定会让安瑶当场翻脸的话——“林遇，抱歉昨晚让你受惊了，安瑶死要面子，总是逞强，不一定会求助，还请你存一下我的联系方式，需要时可以联系我。遇到危险记得先跑，实在不行拿安瑶挡一会也没事，她看着弱，但表面的伤不会真的伤到她，你别太担心，伤了就把她拖回庙里就好，切记别让她坏了天规，万事注意安全。” 字里行间，好像担心了安瑶，好像又没有。 林遇觉得这一切很神奇，安华神给他写字条留电话，还标注电话微信同号。 要是能把这事说出去，他应该会成为锆州的风云人物。 比如，人们排长队给钱拜托他帮忙向安华传达愿望。 集福小队很快就在李总家附近的一条街道集合了。 安瑶见到林遇，首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一抬手，手链就露了出来。 林遇觉得心里一暖，温柔笑道：“真的不烧了。” “你昨晚都烧迷糊了，看来父神的小庙确实厉害。” “我昨晚哪里烧迷糊了？”林遇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糊涂事。 “没有吗？”想起昨晚那一个拥抱，安瑶有点害羞地缩回手，装作不在意地转身往前走。 看见安瑶的反应，林遇知道是那个拥抱的问题。 他看着安瑶的背影微笑，没有提起来。 现在还不太合适。 “我们去找李总吧。”安瑶悠闲地背手走着，“他这会应该在家吧。” “等一下。”林遇四处看看，拉安瑶去到一处无人角落，“你是不是得在额头弄个纱布之类的？你的事情，李总可能是瞒不住了，但他的家人不知情。” “啊。”安瑶摸摸昨天受伤的地方，“那要看上去重一点还是轻一点？” “呃。”林遇想起昨晚那场面，“稍微重一点点吧。” 安瑶挥手在头上缠了两圈纱布，笑嘻嘻问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装得很痛？” 说罢就装着喊痛，拙劣夸张的演技逗笑了林遇。 “这么痛得住医院里了。”林遇伸手调整安瑶头上的纱布，“顺其自然就好，别太精神，就说看着流血多，幸好伤口不深。” 林遇的手忽然顿住，对着纱布沉默半刻，低眸看向安瑶。 第81章 安瑶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干嘛？这点纱布看上去还不够严重吗？” “安瑶，以后别受伤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那点小伤不碍事。” “可是你会疼。” 安瑶捏紧了裙摆，心神微乱，一下子感觉两人在这角落里特别挤，挤到她有点发热。 “哦，那下次我拉着你跑。”安瑶低头轻语，随后清清嗓子，“走吧，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安瑶快步走出角落，把林遇抛在身后。 昨晚过后，安瑶好像在林遇面前有点容易紧张。 站在李总家楼下的时候，安瑶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昨晚太黑没看清楚，现在才发现这附近的房屋都有些破旧了，房屋的外墙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层层覆盖住灰白的墙壁，李总家旁边的这栋楼还是个烂尾楼，所以地上堆了很多砖头泥沙，环境很是脏乱。 两人注意到地上还留有一滩血迹，都默默地别开头。 林遇是怕得没眼看。 安瑶是羞得没眼看。 趁等待开门的间隙，安瑶再次施法招风，还是失败。 下来开门的李总一见到安瑶，马上忽略了林遇，对着安瑶嘘寒问暖又连连道歉，再三确认她的伤情。 安瑶趁没人注意，悄悄扯下一点纱布给他看，安慰他自己一点事都没有，李总才没有显得那么自责。 “昨晚的事情最后警方怎么处理了？”林遇昨晚什么都没顾上，现在想来肯定是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因为除了安瑶，其他人没有受伤，安瑶的情况，呃，又有点特殊，所以叶初阳就暂时糊弄了一下，没细说，先让大家回去等通知。” “要不我帮你把这地上的血迹处理掉吧，是不是怪吓人的？”安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先别，虽然警方拍了照留证，但我觉得它有一定的威慑作用。”李总苦笑，“至少他们近期不敢再来闹事了，那几个硬要跟来的孩子吓得不轻。” “那看来我这伤没白受嘛。”本因受伤过于狼狈而感到有挫败感的安瑶好受了一点。 “好了伤疤忘了疼。”林遇轻声嘀咕，被安瑶瞪了一眼后，又偷偷笑了。 “确实没白受。”李总见两人氛围轻松，也放松了许多，暗中调侃林遇，“昨晚某人的表现解开了很多谜题。” “什么谜题？”安瑶疑惑地看向林遇。 “别听他胡说八道。”林遇有点害羞地锤了一拳李总的肩膀。 此时从巷子口走进来一个个子不高却很健壮的年轻男人，他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第32章 他们全都要付出代价！ 那个年轻男人看见李总和另外两人，犹豫片刻又转身离开。 “黄棣！”李总看见了那个男人并叫住他。 皇帝？安瑶好奇地转头去看。 “你怎么来了？”李总朝黄棣问道。 黄棣见走不了了，便走近低声说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 李总拍拍他的手臂，“来都来了，一起上去喝杯茶吧，我爸妈也很久没见你了。” 黄棣想了一会后，无声点头。 几人随李总上了二楼，一进门就看见玄关散落了很多广告纸、空酒瓶和几大袋垃圾。 “不好意思，最近没时间整理，家里有点乱。”李总弯腰收拾了一下地上的垃圾。 林遇帮忙捡起那些广告纸，“你拿这么多房地产的广告纸回来干什么？想买房吗？” “哪里有钱呀？这些是从外面墙上撕下来的，攒着想拿去饭桌垫骨头的，妈一直不太舒服，家里没人有空做饭，就没怎么用上。”李总苦笑道。 李总招呼几人在有些狭小的客厅坐下，茶几上很乱，堆放着各种杂物、酒瓶、散乱的文件，还有垫桌子的几张广告纸，上面扔了很多花生壳。李总去叫李东阳，又去另一个房间叫了声妈，但很快又独自关门出来了。 “安瑶，这是我爸，李东阳，这是黄棣，我妹妹的——”李总忽停，不知该说是男朋友还是前男友。 “男朋友。”黄棣毫无情绪地回答道。 李东阳走到安瑶跟前，向她鞠了一躬，安瑶赶紧站起，稍带无措。 安瑶的迅速反应引起了坐在对面的黄棣注意，他面无表情地朝她看去，眼尖的林遇发现不妥，也快速站起来作势扶了把安瑶。 “安小姐，对不起，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李东阳沉声说道。 安瑶本想直接摆手说没事，被扶着她的林遇轻捏提醒了一下，故装作有些柔弱的样子，对李东阳说：“叔叔，叫我安瑶就好，我的伤口不深，没事的，不过我们作为李总的朋友，还是想要了解一下为什么大家会打架呢？” 李东阳让安瑶坐下，瞧了眼李总和黄棣，见两人默许，便开了口。 李总的妹妹李董一个月前的下班放学期间，在大街上见到一个横穿马路的男孩肖梓晨，眼看有多辆小车朝他开去，李董冲上前抱起肖梓晨离开马路，下一秒却被另外一个方向开来的一辆校车撞倒。 黄棣当时就在路对面不远处等李董一起吃饭，目睹了那场惨剧。 肖梓晨受了轻伤，可李董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李总一家听闻噩耗，悲痛万分，李总的母亲刘敏行见到李董的遗体后当场晕倒，之后就一直精神不振，整天卧床睡觉。 第82章 而李东阳和李总一直往外跑，想讨要一个说法。 事后他们查到这辆校车属于锆州一所高价私立小学，肖梓晨也是那所小学的学生，放学时父亲肖志海来接他，但肖志海一心看手机，忘记看好肖梓晨，肖梓晨无聊之时见到对面有卖自己最喜欢的小吃，看着小吃摊就要撤走了，他没注意看路就冲出马路，直到出了车祸，肖志海才发现肖梓晨不见了。 当时路段找到的监控视频显示，肖梓晨违规横穿马路，抱他离开的李董也没有确认道路安全就通过马路，而十九座的校车属于正常行驶，不存在过错，因此由肖梓晨的监护人和李董承担全部责任，校车一方无责，仅承担不到百分之十的赔偿责任。 车祸发生后，无人向李董家人表示感谢或者道歉，几乎所有费用都由他们自己承担。 这样的结果，李总一家无法接受。 明明李董是为了救人才做出这样的举动，竟也要承担责任，落得个过错方的罪名。 而且从监控视频来看，李董紧急救人后，根本没时间回头看另一个方向的路况，但行驶的校车是有时间和机会可以察觉到李董并刹车的，却没有成功刹停车。 作为目击者，黄棣坚称当时看到车上有很多学生是站着的，认为校车当时是属于超载状态，所以才没刹住车。发生车祸后他一心在李董身上，没有再注意看校车里的情况。 但事故调查时，校方、校车司机和跟车老师都坚持当时没有超载，是因为撞到人紧急停车，学生才站起来的，由于存在盲区和事发突然，司机才没能刹停车。 警方向学校确认了校车从学校出发前的监控，确实只有十七个学生和一个跟车老师上了车，并不存在超载的情况，而事故现场的监控太远，也没拍清楚校车里的情况，故没有证据证明超载。 即使李总一家提出了责任认定的复核申请，也因无证据而得了个维持原责任认定的结果。 “既然有监控拍到确实只有十七个学生上车，为什么你们还会觉得是超载了呢？”安瑶没听明白。 “本来我们怀疑是不是黄棣看错了，但校方的反应很奇怪，他们不肯给我们看校车出发前的监控，说是学生隐私，再后来就直接说数据清空了。”李总解释道。 “他们大可以在开出学校后又违规接新的学生上车，在撞到董董后，校车挪到了监控之外，因为当时路两旁有挺多同校学生，司机很有可能偷偷叫了几个学生下车，这样就没人知道他们超载了。”黄棣语气寡淡。 “躲躲藏藏就是有问题！”李东阳拍桌怒道，“我第二天去问过当时在校车上的十七个学生，他们都统一了口径，一口咬定没有超载。” “你们有没有看过搭校车的学生名单？”林遇问道。 “这个学期的名单我们都看过了，有三十几个学生会不定期坐那辆校车，每周都是家长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重新报名的，所以坐在上面的学生并不固定，可疑的是，事故那一周的名单是缺失的，说是老师不小心弄丢了文件表格。”李总说道。 “我把那些搭车的学生全都记住了，拿着名单去校门口蹲了两周，发现之前那三十多个学生里，有五个本来经常搭车的学生忽然就没有再搭过校车了。”李东阳继续说道。 “您是怀疑那五个学生就是当时车上超载的学生？”安瑶问道。 “做贼心虚！肯定就是他们！”李东阳激动地又拍起了桌子，“家长我全都见过了！一个两个理直气壮，死不承认，就是他们害死董董的！” “爸，您冷静一点。”李总劝道。 “冷静什么冷静！他们就是用钱摆平了这件事，把罪名怪到董董身上！学校的人，那个司机，跟车的老师，还有那些学生和家长！全都是凶手！”李东阳大喊，“他们全都要付出代价！” “可为什么肖梓晨一家会来找您挑衅呢？李董不是救了肖梓晨吗？”安瑶不解。 “他们一家没心没肺！我请他们帮忙，他们竟然不肯！没看好孩子还有理！”李东阳已然暴怒到口无遮拦，“董董不应该救那孩子，就应该看他被撞死！” 这句狠话让安瑶和林遇都皱起了眉头，黄棣沉默不语，仍是面无表情，李总则满脸无奈。 安瑶又隐约在李东阳眼里看见了黑气。 “我们想找校车超载的证据，但校方根本撬不动，只能从那些学生和家长身上找突破口。”李总叹了一口气，“可能是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了吧，那些人不知道在哪里找来很多人对付我们，要我们闭嘴，别再查下去了，我爸也聚集了很多亲戚去应对他们，最后就闹成了这样，天天骂，天天打，警察局都不知道去了多少次，我爸和一些家长还被拘留过，安分了几天，又会找过来。” “他们来打我们，那我们就反击！要让他们不得安生！”李东阳吼道。 “爸！这样不得安生的只会是你自己，是我们一家人！真的不能再打架了，每一次都有人受伤，就算别人来闹事，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吗？一定要把事情越闹越大吗？”李总对最近性情大变的李东阳已经束手无策。 以往李东阳就算脾气有点急，也不会轻易动手打人，可这半个月来，面对前来闹事的人，李东阳就像变了一个人般凶狠。 “你懂什么？只有闹大了才有人注意，才能讨回公道！不然他们根本不会理我们！”李东阳固执道。 第83章 “这样他们也更容易露出破绽。”许久没说话的黄棣淡淡说了一句，眼神却闪过一丝凌厉。 “一直使用暴力终究不是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坐下来好好谈谈吗？”林遇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自从复核确定维持原责任认定书后，他们就不肯再和我们谈了，校方和家长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李总很无奈。 “李总，昨晚在你们家楼下打架的那些人，是学生家长吗？”安瑶问李总。 “对，肖梓晨的家长，还有另外两个家庭，赵媛媛和王小全家，五个学生其中的两个，那些家长总说我们去骚扰威胁他们，但我们每次都是心平气和地去找他们的。”李总觉得那些闹事的人真的很不可理喻。 “你刚才说他们被拘留之后，安分了几天，是吗？”安瑶脑子开始快速运转。 “对，但也就是几天而已。”李总无奈摇头。 “我有一个不用打架就可以让他们愿意好好谈谈的办法，而且还可以阻止他们再次来闹事。”安瑶露出她标准的狡猾一笑，“但要在座的各位帮个忙。” 林遇看着安瑶，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瑶忽然敛起笑意，弯下腰用手按着额头伤口处，另一只手抓紧了林遇的衣袖，发出轻微的呻吟。 这阵势让林遇拧起了眉心，有点担心地搂住安瑶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林遇，我的头好痛。” 第33章 我们的名字一样好笑耶 医院的vip病房里，安瑶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戴着吸氧面罩，一旁的心电监护仪哔哔作响。 林遇坐在病床旁，一脸凝重地看着昏迷的安瑶，眉心拧成了一团。 李总父子和黄棣靠墙站着，沉默不语。 门忽然被打开，穿着便服的叶初阳带着几个人走进来。 来人分别是肖志海和肖梓晨，赵媛媛、王小全及其父亲，还有三个三十几岁的成年男性和三个小孩。 除了肖志海和肖梓晨，其他人就是李总一家怀疑的五个学生及其父亲。 据李东阳所说，这一群人至少来找他们闹了七八次。 偌大的病房一下子站满了人。 昨晚打架时凶神恶煞的几个人看见安瑶的样子都神色闪躲，赵媛媛和王小全有点被吓到，躲到了家长身后。 只有肖梓晨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抬头看向肖志海，说道：“原来她没死，我还以为她也死了。” 这话听上去让人极其不舒服，林遇猛地站起，怒视肖梓晨，靠墙站着的李东阳也瞬间变得愤怒，也大步走向肖梓晨，被叶初阳一把拦下。 肖志海见李东阳一副想要打人的样子，把肖梓晨拉到身后，狠狠地瞪着李东阳。 肖梓晨却没被这几个愤怒的大人影响，神情依然平静。 “你们还想打吗？都要打出人命了还要打吗？”叶初阳严肃道，“对，人是没死，但差点死了知道吗！之前多次警告你们不听，现在擦干净屁股准备坐牢吧。” 肖志海闻之，不甘心地把头撇向一侧。 赵媛媛的父亲犹豫地走到林遇面前，他正是昨晚用棍子威胁林遇的人，现在畏畏缩缩的，和昨晚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实在是对不起，昨晚我们没想伤害你们的。”赵父低头诚恳地说道。 “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林遇冷冷道。 “可是李东阳也打了我们，我们只是自卫而已。”王小全的父亲辩解道。 “你们朝我家扔砖头，不打你们打谁？”李东阳怒道，李总拉紧了李东阳，不让他靠近另外几人。 “那我们扔砖头又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来闹我们？”肖志海说话的时候不停瞟向病床上的安瑶，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我怎么闹你们了？肖志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当初董董是为了救你儿子才死的，你竟然跟那一群凶手站在一起，你跟凶手有什么区别？”李东阳痛心指责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孩子是超载的，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一个男人白了一眼李东阳。 “你们早就用钱毁掉了证据，还在这里贼喊捉贼。”李东阳反驳。 “够了！这里是医院，吵什么？伤者亲属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吵架的。”叶初阳听他们吵架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 “把人家女孩打成这样，你们很快就可以去坐牢了。”李东阳冷哼一声，嘲讽道。 “我们坐牢你也逃不掉。”赵媛媛父亲犟道。 肖志海盯着安瑶看了一会，心虚地走向她，朝她伸手想碰她的额头，“我看这也没有很严重——” 在肖志海碰到安瑶之前，林遇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臂，眼神里的怒意更甚。 “别碰她。”林遇狠声说道，一想到昨晚肖志海打伤了安瑶，现在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怒火倍增，“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肖志海悻悻地缩回手。 “肖志海，李东阳，还有你们几个，之前你们多次带头聚众斗殴，拘留过，也罚过钱，你们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这次把人打到脑出血昏迷，伤者的亲属完全可以把你们告到坐几年的牢。”叶初阳已经对他们没了好气，即使认识李东阳也丝毫不留面子，“现在他有心想要和解，你们算是走了大运了，还不放好点态度好好谈谈？” 第84章 肖志海回头与赵媛媛和王小全父亲眼神交流了一下，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家长，有些理亏地向林遇问道：“说吧，你要多少钱？” “我不需要你们的钱，钱也弥补不了安瑶受到的伤害。我要一个解释和保证，你们所有人解释清楚为什么打架伤人，以及保证日后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情。”林遇沉声说道。 “为什么打架？”肖志海冷笑一声，“难道我们要坐着等李东阳来打我们吗？你问问这些孩子，问问这些父亲，李东阳都做了什么破事？我们还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己的家了吗？” “别找借口，我们每次去找你们都是态度极好的，就算你们不愿意谈，我们也没有做什么逼你们的事情。”李总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态度极好？”赵父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总，“朝我们家门泼粪，往小全家里撒点燃的纸钱，天天叫人去学校门口蹲我们的孩子，用脏话咒骂他们，这叫态度极好？” 几个孩子想起接连十几天的骚扰和同学们异样的眼光，都纷纷委屈地红了眼。 “说什么呢？我们哪里做过这些事了？”李总惊道。 “怎么？李东阳，你敢做不敢说啊？”肖志海冷笑道。 李总疑惑地看向李东阳，李东阳转头不语。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李东阳就天天拿着喇叭在我家楼下喊话，说梓晨不得好死，忘恩负义，在门口喷红漆贴大字报，夜里还用强光照射我们家，逼我跟他一起去对付其他人，我们全家天天吃不下饭睡不了觉，我不反击，难道等他来毁了我们吗？”肖志海说着情绪就有些崩溃，“我承认，我是做错了，我不应该打架伤人，我是疯了，但是在那样的折磨下，谁能不疯？” 肖志海随之掏出手机，播放了李东阳骚扰他们的视频给众人看，其他家长也都展示了他们拍到的视频。 视频里的李东阳满嘴脏话，领着一群不知道什么人，肆无忌惮地不停大闹，可以用疯狂来形容他的状态。 “爸？”李总不敢相信李东阳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他以为李东阳只是在别人来闹事的时候暴躁了一点。 “要不是你，董董不会死，你不仅不谢她，还不愿意帮她讨回公道，那你就活该被折磨。”李东阳冷冷对肖志海说道。 李总无法接受，转身狠锤了一下墙壁。 “公道公道，可你根本没有证据，随随便便就给无辜的孩子安上罪名，你才没有公道。”肖志海指着那几个面露恐惧的学生说道。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无辜的？证据不都被他们销毁了吗？”靠着墙的黄棣不屑地看向几位家长。 “我再说一遍，我们的孩子没有超载！问多少次都是这个答案。”王小全的父亲激动说道。 几个孩子低头不语，叶初阳发现他们都很不安，有的在不停扯着衣角，有的把手指抠到发白。 “那校车名单呢？上车时的监控呢？为什么不敢给我们看？”黄棣三连逼问。 “校方弄丢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再说了，监控警察早就看过了，难道你是说警察也被我们买通了吗？”一个家长故意看着叶初阳说道，“就算你们看了监控，也是一样的结果，何必揪着不放？” 黄棣冷哼一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不管车祸真相如何，今天你们都必须保证从今以后不再聚众闹事伤人，这就是林先生愿意和解的首要条件，如果再犯，他就把你们全告了。这种程度，你们这几个首要分子可以判到三年的有期徒刑。”叶初阳严肃说道，“你们要是不想让孩子为你们感到羞耻，就不要再动手了。” “可他要是继续来骚扰恐吓我们呢？”赵媛媛的父亲不服气地指着李东阳。 叶初阳看向李东阳，又看看已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李总，虽然不忍心，但也公正地说道：“他也是聚众斗殴的首要分子，再犯，也是一样的处理。”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为了女儿可以奋不顾身，我们也可以为了我们的孩子不顾一切！”一个还没出过声的男人大声说道。 “你们都是凶手，害死一个人，还敢这么嚣张，真不要脸。”李东阳低声骂道。 “你才不要脸！”赵媛媛父亲忍不住了，又往李东阳那边凑过去。 其他几位家长也撇下孩子走上前帮腔，叶初阳手忙脚乱地拦住那些家长，又忙着用手抵住不停挥拳的李东阳，心里懊悔没有叫多一个同事来。 眼看局面又要失控，林遇大声喊了一句：“别吵了！再吵我就收回和解，你们到监狱里去吵吧！” 众人闻之又消停了下来，整个病房陷入了沉默，只听得到仪器的声音。 “林遇。”病床上闭着眼的安瑶忽然小声唤了一句。 林遇听见后马上俯身轻声说道：“安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安瑶微微睁开眼，虚弱地问道：“我在哪里？” “你受了伤，在医院里呢。”林遇温柔地回答。 安瑶吃力地转头看向其他人，“他们，是谁？” 众人不敢出声。 “昨晚他们打架。”林遇抬眼瞪了下肖志海，“不小心伤到了你，我在考虑要不要原谅他们。” “林先生，我们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再打架闹事了。”王小全的父亲走上前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追究了？” 第85章 “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一时冲动伤了你，你看要怎么赔偿我们都接受。”肖志海也低头上前道歉。 “算了，让他们走吧，太吵了。”安瑶闭上了眼。 “记得你们说的话，不然我一定找你们算账。”林遇厉声道。 几人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 “行了，都走吧。”叶初阳把那一群人都赶走，还特意让李东阳和黄棣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在门外盯了好一会。 “好了，都走了。”叶初阳确认他们离开时没有再起冲突后，回到了病房里。 病房里只剩下四个人。 安瑶睁开眼，坐起来摘掉呼吸面罩，活动了一下身体，“要是我不赶人，我看他们能吵到明天。”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爸会做出那些事，我真的没脸让你们帮我了。”李总仍愧疚地看着墙不愿转身，“这一切原来都是我们自己惹出来的。” “你爸爸是有错，但不全是他的错，他被控制了。”安瑶正色说道。 “控制？被谁？”叶初阳问。 “被一种法阵。” “法阵？”林遇也困惑地看向安瑶。 “嗯，昨晚他们打架也好，今天早上李东阳说狠话的时候也是，眼里都有一股黑气，那是被法阵控制了心神的表现。我昨晚本来不用受伤就可以阻止他们的，但是法阵影响了我的法力，我只能先用身体扛一下了。” “你是说我爸变成这个样子，是被控制了？”李总听得一头雾水。 “没错，心里有执念的人更容易被法阵控制，刚才那一群人也是因为被控制了，才会变得那么凶狠，所以我猜这个法阵不仅仅是小范围的，至少囊括了李总家和刚才那些人的家。我和父神目前还在找破除法阵的办法，但暂时还没有头绪。”安瑶有些苦恼，越分析越觉得法阵的影响比她想象的更严重，“李总，你们家周围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符啊，八卦图之类的？” 李总思索片刻，摇头说道：“没有。” “是谁要控制他们？这有什么好处？”叶初阳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布法阵的不是凡人。” 但是神在凡间布法阵操控人心及其行为，是会使神格破裂的，神格破裂变成凡人之后，布法阵这个行为，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一个神究竟为什么要放弃神格来让凡人打架呢？ 安瑶怎么想也想不通。 叶初阳与李总对视一眼，半信半疑地问安瑶：“安瑶，你真的不是凡人？” 安瑶笑笑，“我要是凡人，现在就还剩半条命了。” “你现在确实是还剩半条命的样子。”林遇用手在脸上方比划。 安瑶意识到林遇是在说自己的脸色和头上的绷带，挥挥手把自己复原成红彤彤的元气样子。 “我信了。”李总服气道，“你是神仙姐姐。” “是神仙妹妹。”林遇偷笑。 安瑶不好意思地挽了一下头发，正式介绍自己，“抱歉，之前怕麻烦所以没有跟你们解释，我是安华庙里的神，安华给我布置了任务，命我在凡间集齐五福，因为林遇的体质特殊，所以我找他做我的搭档。” 随后安瑶向李总和叶初阳大概解释了一下林遇的体质如何特殊，又回答了他们一些关于安华庙和集福的事情。 不过安瑶没有再说自己是福神，也没说自己是灾神，她不想再撒谎，也不敢说实话。 “所以说，这第二福就是要平定我们家引起的斗殴风波？”李总总结道。 “应该是的，最近的聚众斗殴大部分都是因这件事而起的。”安瑶点头，很满意叶李两人的迅速反应，不用她耍杂技就接受了这一切，“不愧是小说作家和警察，接受能力很强嘛，比林遇强多了。” 被夸奖的两人不自然地笑笑，他们早在昨晚就已经惊讶完了，现在才能这么淡定。 “林遇接受能力也挺强的吧？他当初是怎么才相信你的？”叶初阳好奇道。 “他……”安瑶瞟了一眼林遇，“他让我去跳楼。” 林遇：“……” “我跳了又飞上去了，他就信了。”安瑶耸耸肩，笑嘻嘻地看着林遇。 李总和叶初阳努力忍着没有笑出声，他们知道林遇怕鬼，不用想都知道他当时肯定被吓坏了。 林遇不忍再听自己的黑历史，清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总的来说今天这一出还是有收获的。” “嗯，李总说他们被拘留后安分了几天，我就猜想坐牢这种威胁也许可以暂时镇压住他们的心神，减轻法阵对他们的控制，日后他们再冲动起来，就不断重复这个威胁，可能会有帮助，也算不枉费林遇租病房的钱了。”安瑶说道。 “他有钞能力，你不用担心，使劲花。”叶初阳笑着对安瑶挑挑眉。 “但是我爸骚扰恐吓那些家长小孩的手段，他一个人是想不到也做不到的，还有视频里和他一起闹事的那一群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好像不仅仅是被控制了心神的感觉。”李总的脑子很混乱。 “你是说，叔叔背后还有人在挑唆他去闹事？”林遇替李总点出他的疑虑。 “而且，我总觉得那几个小孩的表情不对劲。”叶初阳也捏着下巴回忆道。 第86章 “那几个家长好像对监控的内容很有自信，说什么就算找到了也是一样的结果，那为什么不肯给你们看呢？”安瑶再抛出一个问题。 四人陷入了沉思。 “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李总你最容易接近你爸爸，你可以调查一下他有没有偷偷联系别人，初阳姐姐方便的话可以去盯一下那些孩子有没有什么异常。” 李总和叶初阳表示没问题。 “至于那个被删掉的监控和校车名单，我和林遇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出来。” “我不太懂电脑，要恢复文件的话可能帮不上忙。”林遇实诚地说道。 “万事都有第一次嘛，自信一点。”安瑶拍拍林遇的肩膀，手链露了出来。 另外两人一眼认出那是林遇的贴身宝贝，一顿眼神交流后识相地道别离开，不愿再做电灯泡。 “我们也走吧。”安瑶掀开被子下床，脚上瞬间多了双鞋子。 “等会，我先查一下那个学校的地图。”林遇没有起身，打开手机快速搜索着。 “不着急，做贼得等晚上。”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和你一起去看看奶奶呀。”安瑶朝林遇莞尔一笑，“因为我的事情，你这两天都忙到顾不上你自己的事了，这可不行。” 林遇心里一暖，微微抬眸，看向安瑶清澈的双眼，不自觉地想要再靠近她一些。 “好。”林遇柔声答道，也回以笑容。 黄棣从医院回到家后，走进窗帘紧闭的阴暗房间，拿起床头的一张合照看了许久。 那是他和李董的合照，两人在初次见面的咖啡厅门前拍的。 李董当时在咖啡厅捡到黄棣遗漏的工作证，追在他身后一直喊“黄棣黄棣”，惹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黄棣听见转身后，看见留着简练短发的李董露出灿烂的笑容，把工作证递给他时，李董笑着说了一句：“我们的名字一样好笑耶。” 那一瞬间好像永远定格在他的脑海里，这辈子都没办法抹去。 抚摸着照片上熟悉的笑脸，黄棣淡淡地笑了。 身旁手机的短暂震动把黄棣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点开微信，有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你一定不要放过他们，他们都得死。” 备注的名字是“李董大人”。 第34章 才死了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划算 收到信息的黄棣放下手中的合照，滑动着聊天框，看李董最近给他发的信息。 “就是他们害死我的。” “你不是说爱我吗？那你给我报仇好吗？” “求你了，帮帮我，我好痛苦。” “他们开车撞我的时候，真的好痛好痛，你要让他们也这么痛。” 每一条消息都让黄棣频频回想起那个车祸现场，回想起李董去世的样子，不堪回首的记忆令他感到痛苦不已。 黄棣抱头喘息，想把脑里的画面都清掉，却越来越深刻。 他想过这也许只是别人的恶作剧，但每夜梦里的李董都在对他说着一样的话，哭着让他给她报仇，如今他已经分不清真假了。 “董董……”黄棣的声音沉没在房间无尽的黑暗里。 李总家里也和黄棣家中一样昏暗，客厅只有灯火通明的对面人家映射过来的一点光。 李东阳一回到家，就进了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 李总从外面买了三份快餐，在厨房里加热后，先是端了一份给躺在李董房里的母亲。李总唤了好几声，母亲都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李总把饭放在桌上，悄然关门离开，然后又端着另一份去给李东阳。 他刚想敲门，就听到房里传出了打电话的声音，李东阳明显压着声音在说话。 “都联系好了是吗？……对，最近不能做得太明显，这样他们就抓不到把柄了……要多一点人才行，上次我这边伤了一个……好，我知道了。” 李总心里对自己的疑问有了答案，李东阳背后一定有人在教他怎么骚扰恐吓那些学生家长，以往每日生活都只是三点一线的父亲绝不会想到去做那些过分的事情。 不等李总敲门，李东阳忽然打开了门，李总还保持着贴门偷听的姿势。 “你在这干嘛？”李东阳蹙眉。 “给你热了饭菜，趁热吃吧。”李总装作无事般笑着把饭菜递给李东阳。 李东阳接过饭菜，挥手赶他走，刚想关上房门时，李总用手抵住房门，笑吟吟地走进李东阳房里。 “爸，我们很久没有一起打过羽毛球了，要不吃完饭，我们去楼下锻炼一会吧。”李总在房里逛逛，随后走近李东阳，想和以前一样与他勾肩搭背。 李东阳推开李总的手，冷声说道：“我没空。” 李总收起笑容，“没空，你要忙什么？” “你别管，好好照顾你妈就行了。”李东阳拿起碗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你还想去骚扰那些家长和学生吗？”李总有点生气地质问道，“你还不停手吗？” “我为什么要停手？”李东阳毫不在意李总的恼怒，继续往嘴里扒饭。 “你做的那些事情这么过分，把那几个家长逼急了，所以他们才一次又一次来找我们算账。你一日不停手，他们也就一日不会停止来闹事，这样天天喊打喊杀的生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第87章 “我过分？难道不是那些害死董董的人过分吗？” “就算真的是超载了，他们撞到李董也是一个意外，不是故意的，他们是有错，但你不至于这样去恐吓别人，这是犯法啊爸，李董她绝对不想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李总已经快要不认识李东阳了。 “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他们现在舒舒服服的算什么？”李东阳攥紧拳头。 “爸，是不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李总冷静下来，看着李东阳的眼睛沉声问道。 “不是。”李东阳没有犹豫就否认了。 “那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你管不着，出去！”李东阳把李总往门外推。 “不管那个人是谁，让你这么做都是不安好心，他想把我们家给毁了你知道吗？”李总僵着不动，一心想说服李东阳。 “不帮忙就滚出去！”李东阳变得激动。 “爸，你没有发现吗？我们家已经不像一个家了，你清醒一点，不要再做伤害人的事了好吗？”李总坚持不退让，苦苦恳求李东阳。 “只有这么做，董董才死得瞑目！”李东阳暴怒，把手中的碗往房门外狠狠扔出去。 啪的一声，碗混着饭菜碎了一地，屋子里瞬间陷入沉默。 李东阳猛地将一脸失望的李总推出房门外，砰一声关上了门。 李总打了个趔趄，扶住墙才没有摔倒。他深吸一口气，去厨房拿了工具来打扫。 房间里时不时传来李东阳的怒吼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李总终是忍不住了，在墙角蹲下，看着一团糟的客厅，地上的碎片和食物，紧闭的房门，他鼻子一酸，掉了两滴泪，又迅速抹掉。 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林遇，林遇挂断了，他徘徊片刻，又打了叶初阳的电话。 “哎，李总。”叶初阳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 “初阳，你在外面吗？”李总低声道。 “对，怎么啦？” “你方便讲电话吗？”李总头靠着墙，仰头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李东阳的咒骂声还在不断传出来。 叶初阳听出李总的声音不对，便从闹市拐进一条安静一点的巷子里，背景音一下子变小了。 “出什么事了吗？”叶初阳问道。 “没有，就是找你唠嗑唠嗑。”李总故作轻松。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吗？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 被戳穿的李总苦笑，“虽然你转移话题的能力不太行，推理能力还是挺强的。” “你在我这里还有什么好推理的，咱们认识十几二十年了。”叶初阳轻笑。 “我已经不认识我爸了。”李总有点哽咽。 以前李总每次假期回家，李东阳总会拿着羽毛球拍在他面前晃悠，兴致冲冲地问他要不要比一局，李总知道他体力跟不上，就经常给他放水，李东阳赢了就会开心地请李总去吃宵夜。 父子俩极少争吵，就算李东阳脾气急了说话重了，也很快就会拎着羽毛球拍来找李总。 然而自从李董出事，以前的李东阳就消失了，只剩下满眼的仇恨。 “安瑶说叔叔是被控制了，只要他们找到办法破除那什么法阵，叔叔就会没事了。” “真的吗？以前的爸爸真的还会回来吗？”李总把头埋进双膝之间。 “会的，李总，一定会的。”叶初阳安慰道。 “可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自己被打倒了。” 李总没有接话，尽力平复着情绪。 “话说咱们林遇真的能把持得住安瑶吗？人家可是神耶！” 李总无奈笑出了声，“你转移话题怎么老是拿林遇开刀？” “他的事情最劲爆嘛。”叶初阳笑道。 “我今晚听到我爸在联系一个人，确实有人在背后教他怎么闹事，好像还给我爸派了帮手，但我爸坚决否认有人在教唆他。”李总被叶初阳一逗，逐渐恢复了理智。 “如果不是你们的亲戚，那个人他图什么呢？会不会是你爸给了钱那个人？” “我爸妈的钱都在我这里做理财，他肯定没有花钱请人来帮忙。” “难道那个人也跟那些家长有仇？” “我感觉不会这么巧。” “对了，我这边也有新发现，我今天从医院离开后，又去了一趟当时发生车祸的路段，你猜我看到谁了？”叶初阳卖关子道。 “黄棣？” “那五个孩子！还有肖梓晨。他们站在那个路段的人行天桥上，一起说了很久的话。” “他们都不是一个班的学生，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李总疑道。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我躲起来盯了他们很久，直到他们下天桥，刚好被我听见他们说的一句话，太奇怪了。” “你倒是说呀。”李总催促道。 “才死了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划算？” 李总愣了神，“这算什么话？” “另一个小孩还说了一句‘那个被打伤头的还没死呢’，然后肖梓晨就让他们别说了。” “什么叫划算，他们还想多少人死？不可理喻。”李总难以相信这是七八岁的孩子说出的话。 “实在是太蹊跷了，我会再盯他们一段时间，叔叔那边你尽量拖住他，千万别再让他冲动行事了，你要是顶不住，就打电话给我，我去帮你。”叶初阳一个人对付李东阳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88章 “谢谢你，初阳。”李总轻声道谢。 叶初阳笑笑，朗声说道：“要真想谢我，就快点把以前那个开心果还回来。” 另一边，挂断李总电话的林遇正在尝试他的人生第一次——做贼。 林遇在前，安瑶在后，两人站在学校铁门外的监控死角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安瑶难得换了一身全黑的衣服，因为红色不合适做偷偷摸摸的事情。 “我刚才进去看过了，监控室有一个保安，但是有四台电脑，那些监控视频文件很可能就存在四台电脑里的其中一台，我不太懂电脑这种东西，所以得你去找出来。”安瑶一边说，一边从口袋掏出一排奶片，掰出一粒，戳了戳林遇的背。 “？”林遇转头看到递过来的奶片，没有反应过来。 “嚼点东西可以分散紧张。”安瑶挑眉，林遇笑着把奶片塞进嘴里。 “我可以进去确认哪一台是存监控的电脑，但你不能随便施法，要怎么引开那个保安？”林遇看见保安室里的胖子保安很是尽责地一直盯着监控屏幕，“而且我们只要进去了，就会被拍到。” 安瑶没有接话，林遇又回头看她，被惊得一抖。 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安瑶，而是一个穿着西装头发稀薄的中年男人。 第35章 木鱼哥哥请你吃两份 林遇试探地问道：“安瑶？” “不然呢？”顶着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说话却还是安瑶的声音。 这过分的违和让林遇很想笑。 “咳咳。”安瑶调整至符合中年男人的声音，拽了拽领带，装模作样道，“怎样？像不像校长？我按照他的照片来变的。” “你要用校长的身份引开保安？” “嗯，任谁看见是校长，都会乖乖听话吧。”安瑶自信道。 “可是监控会拍到你，我进去也会被拍到。” “这还不简单？他们可以删监控，我们也可以。待会我引开保安，你就直接去监控室，找出那台电脑，然后发信息给我，我过来找你。” “好，我尽快，你注意安全。” “嗯，紧急时刻你记得先挡脸。” 两人准备就绪，安瑶昂首阔步走向铁门，直接把锁打开，自在地朝保安室走去。 胖保安看见熟悉的面孔，赶紧迎了上去，“陈校！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是要加班吗？” “噢，今晚是你值班呀，呃，小，你叫？”安瑶眯眼看向保安。 “校长，我是小梁。”小梁笑嘻嘻地答道。 “抱歉，瞧我这记性，又忘了。”安瑶笑着打圆场。 小梁摆手说没事。 “小梁啊，我今晚和一些领导喝了点酒，感慨良多啊！所以想回来我们学校逛逛，你陪我走走呗？”安瑶开始忽悠。 “好咧，我给您拿手电筒，前面灯都关了。” 于是安瑶带着打手电筒的小梁逛起了校园。 林遇见安瑶引走了保安，一溜烟跑到了保安室里，开始在打开的四台电脑上乱按。 他虽然以前做的是传媒工作，但更偏向于跑现场做访谈写文章，对于操作电脑，心里虚得很。 “就算找到了我怎么复原啊。”林遇有点焦虑地自言自语，在第一台电脑的所有文件里搜寻“监控”二字，等待出结果的间隙，他打开百度再次搜了一下“如何复原电脑删除文件”，想要临时抱佛脚，还没看出个所以然，第一台电脑显示出与“监控”有关的文件都不像是储存的监控视频。 林遇开始在第二台电脑上搜索。 安瑶此时正和小梁逛到了操场。 “小梁，我们学校这监控平时都是24小时开着的吧？” “是的陈校，都开着呢。” “那这文件你们都存好了吧？我们学校最近不是很太平，总有人想来闹事，这证据我们得好好保存。” “您放心，我们保安室都仔细存好了。” “我看刚才有四台电脑，是存在那些电脑里了吗？” “对，我们专门有一台电脑是存监控文件的，每个学期结束才会清空一次整个学期的数据。” “那得内存很大的电脑吧？” “是的，那台电脑比普通电脑内存都要大一点。”小梁觉得校长问起这个有点奇怪，但也还是回答了。 “行，如果设备上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提，安全问题马虎不得。”安瑶说起官腔来有模有样。 “好的好的，谢谢校长支持我们的工作。”小梁很想把校长说的这句话录下来。 两人慢步走到距离保安室差不多有两百米的教学楼前，安瑶转头对小梁害羞地笑道，“那个小梁，不好意思，我肚子不太舒服，进去上个厕所，但里面黑灯瞎火的，我有点怕黑，能劳烦你在这里打电筒等我一下吗？” “没问题陈校，我在这里给您打光。” 安瑶略带尴尬地笑笑，走进了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关上门后，她发信息给林遇，告诉他存监控的电脑内存应该是最大的。 林遇收到信息后，直接去看了每一台电脑的储存空间，定位到了第四台电脑。 “……”林遇觉得自己手气好像不太好。 很快他就在第四台电脑搜到了存监控视频的文件夹，打开一看，车祸事故发生那一天的文件果然被删除了。 第89章 “找到了，不过文件被删除了。”林遇发信息给安瑶。 安瑶扯着嗓子对厕所外面的小梁喊道：“抱歉小梁，还要你等一会，我可能吃错东西了。” 小梁连声应好后，安瑶瞬移去到保安室。 “找到了是吗？”安瑶走到林遇身旁，单手撑着桌子俯身看向电脑屏幕。 “对。那天是10月30日，一整天的数据都没了。”林遇蹙眉道，“回收站里也早就不见影了，这怎么办？编程什么的我也不懂。” “用魔法打败科学的时候到了。”安瑶活动了一下手指，“你盯着屏幕看，一旦发现10月30日的数据重新出现，就告诉我。” “好。”林遇点头。 安瑶单手抓紧电脑显示屏的一角，指缝透出微黄色的光，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开始倒退，文件夹里的文件也产生了变化，文件数量逐渐按着时间在一天天退减。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林遇终于看到了10月30日的监控视频。 “看到了！” “好，你快点拷贝下来。”安瑶手中在不停施法，把电脑的时间固定住。 林遇迅速掏出优盘，将文件复制进去，但因为文件过大，复制的速度很慢。 教学楼的厕所那一边，小梁好像有好一会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便试探地叫了几声“陈校”，不见有回应后，小梁走进厕所里关门的那个隔间，敲了敲门但还是没有回应，于是他困惑地蹲了下来，拿手电筒往下面的门缝一照，惊恐地发现里面并没有脚。 小梁脸色大变，差点跌坐在地上，手电筒滚到一旁，周围瞬间变得又黑又安静。 他明明看着校长进去了，明明没有看见他出来，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校长现在竟凭空消失了。 联想到校长又是深夜神秘来访，这诡异的现象把小梁吓得大叫一声，抓起手电筒就往外冲，朝自己的保安室狂奔。 安瑶隐约看见远处有一道光在摇摇晃晃地靠近，“这小梁怎么跑回来了！说好给我打光的！林遇你快点！” “我也想！可这电脑它慢啊！”林遇也着急。 小梁的跑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也逐渐变强，安瑶急得直跺脚，“不能让他看见你！” 她四处张望，看见桌上有一个纸袋，心生一计，用另一边空出来的手在纸袋上挖了两个洞。 “可以了！”林遇拔掉优盘，安瑶松开抓着显示屏的手，屏幕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10月30号的文件也不复存在。 “快走！”安瑶把那挖了两个洞的纸袋往林遇头上一套，推他离开。 “还没有复原成原来的页面！”林遇回头轻呼。 “不用这么麻烦。”安瑶说罢，一挥手把学校里全部的电都断了，拉着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方向的林遇一个劲地往外跑。 小梁在不远处发现保安室的灯忽然灭掉了，还隐约有两个身影跑出来，一个身影的头还是四方的。他赶紧大喊一声“是谁”，大步追上去，可惜微胖的小梁即使尽力奔跑，也没有两人跑得快，发现自己追不上后，又折返保安室检查有没有被偷了什么。 最后发现就丢了一个纸袋。 安瑶拉着林遇跑到大街上，又拐进一个无人小巷里，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安瑶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指着林遇头上还套着的纸袋大笑，伸手帮他扯下来。 “你挖的洞位置都不对！我根本看不见路啊。”林遇被安瑶的大笑感染，又笑又喘地吐槽。 “所以我不是一路都拉着你嘛！看我多负责任。”安瑶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把纸袋又套在自己头上，“洞的位置应该差不多吧？” 两个为眼睛挖的洞落在了眉毛的位置上。 林遇用手指穿过洞口戳了戳安瑶的眉毛，“不多，差了一个太平洋。” 安瑶扯掉头上的纸袋，“下次找校车名单的时候改进！” “那还是别有下次了，做贼心虚。”林遇笑着摇摇头，“先回去看看视频有什么问题吧。” “好，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补充一下能量。” “怎么了？” “要倒退时间很耗力气的，虽然只是一台电脑。”安瑶煞有其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所以，为了奖励大功臣，你请我吃一份炒面吧！” “木鱼哥哥请你吃两份。”林遇轻轻拎起安瑶多一根手指。 “你别跟我来辈分这一套哦，我是不会叫你哥哥的。”安瑶挑眉逞能，然后摆出神仙的架子，背手踱步走出巷子。 林遇看着安瑶的背影忍不住发笑。 回到2101，林遇把电脑拿到客厅，打开了优盘里的监控视频，拉到下课时间，和安瑶一人坐一个豆袋沙发，认真地注视着地上播放视频的电脑。 视频里，十九座的校车在学校的停车场里等待着学生上车。 每上一个学生，两人就数一个数。 数到五个的时候，林遇暂停了视频。 “这个学生是不是很眼熟？”林遇疑道。 “这不太对吧？”安瑶继续播放视频。 直到校车驶出校门，林遇和安瑶数出了十七个学生，包括司机和跟车老师，确实只有十九个人，并没有超载。 但是这上车的学生里，有五个学生他们见过，正是下午被叫去病房谈话的五个孩子。 第90章 “这五个孩子一开始就在车上，校车也没有超载，但为什么发生车祸的时候，他们却不在车上了呢？”安瑶很是不解。 “难道超载的是另外五个忽然出现的学生？”林遇皱眉看着视频里有说有笑的学生们。 第36章 在林遇面前她从来都不够坦荡 “那原来的五个学生就是在车祸发生后被偷偷叫下车的？”安瑶托腮思索。 “如果抛开超载的设想，那这五个学生就是直接被替换成了另外五个学生。”林遇提出了新的想法。 “李东阳李总他们是第二天才去问那十七个学生的情况，会不会是车祸后，那五个学生的家长马上就联系老师和司机等人，把他们的孩子换成另外五个其实并没有乘坐校车的学生？” “这真的行得通吗？” “你们凡间不是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照这么推下来，那五个孩子一定是做了什么，才让家长铁了心隐瞒他们在车上的事实。”林遇双手交叉于胸前。 “那还是先别告诉李东阳了，他知道后可能会更加暴走，再次被法阵控制，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安瑶用一边手撑着脸，歪着脑袋嘟囔道，“这该死的法阵，父神那边又还没有消息，我们只能尽量避免让他们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嗯，我明天联系叶初阳，一起私下问问那几个家长。”林遇表示认同。 “嗯？那我呢？”安瑶侧头看向林遇。 “做戏做全套，你应该还在医院里躺着。”林遇玩味一笑。 “啊，麻烦死了，那我不现身跟着你们吧。” 安瑶向后一仰，瘫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什么，又弹了起来，朝林遇伸出右手，手链从袖口滑落至纤细的手腕处。 “那明天出门你就先戴着这个吧，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戴回来。”安瑶郑重交代道，“你不能拿回去就不给我了。” 林遇低头轻笑一声，然后又抬头微笑看向安瑶，喉结滚动发出了一声“嗯”。 安瑶见林遇对着她笑却不说话，脸上泛起了红晕，缩回手胡乱解释道：“我这是戴习惯了，你说得对，手链比衣服方便多了。” “确实。”林遇顺着安瑶的话说道。 “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活呢。”得到台阶下的安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二楼走去。 “好，明早我叫你。”林遇也跟着走去自己的房间，在准备打开房门那刻又停了下来，望着安瑶的背影片刻。 “瑶瑶。” 安瑶被这温柔的一声牵制住了脚步，捏着裙子缓缓回头，与林遇的目光交汇。 “嗯？” 林遇看着安瑶许久，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包括自己的那份贪心和不确定，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握紧了手中的房门把手，门后的一切，始终囚禁着他的心，他想知道真相，但又因为安瑶而不能去触碰。 这样的自己，他觉得不完整，这也让他的心意变得很模糊，如果就这么说出来了，好像对安瑶是一种不尊重。 林遇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直在等林遇说话的安瑶紧张到感觉脸都发烫了，气氛到那了，她有点猜到林遇想要跟她说点心里话。 具体是什么心里话，安瑶是有所期待的，但如果林遇真的说出口，安瑶认为自己不敢面对。 在林遇面前她从来都不够坦荡。 还没有坦承自己的一切之前，安瑶没有底气去接受什么，即使她是心动的。 太安静了，安静到两人都能听自己的心跳声。 安瑶看出林遇在纠结，不想让今天在尴尬中结束，便做出看透一切的傲娇样子，“别以为你叫我小名，就可以显得辈分比我高，没，用。” 林遇的表情放松下来。 “晚安，笨蛋木鱼。”安瑶语气轻柔。 “晚安。”林遇淡淡笑道。 小梁保安今天晚上特别倒霉，连着遇到了两次灵异事件，第一次是在厕所消失的校长，第二次是教学楼高层发出的奇怪哭声。 听到哭声的时候，小梁安慰自己可能是哪个学生悄悄藏在教室里没有回家，可他打着电筒把教学楼跑了个遍，也没找到哭声的来源。 每到一层楼，哭声好像就在楼上，可上了楼，又觉得哭声还在上面，直到小梁上到了楼顶，哭声就忽然消失了。 小梁再强大的心理也受不住了，连忙打电话给另一个保安，另一个保安在睡梦中被吵醒，甚是不悦，听到小梁离奇的描述，更是认为他在捉弄自己，于是挂掉了电话。 无奈之下，小梁折返保安室，远远发现保安室的电又断掉了，重新打开电闸后，一整天的监控视频数据都找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小梁换班的时候，犹犹豫豫地去了校长室，问校长昨晚有没有来过学校，校长一口否认，问小梁为什么这么问。小梁不敢将昨晚荒唐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撒谎称在监控上看到门口有个很像校长的人站了很久，以为是校长有什么急事。 校长摇头说小梁看错了，小梁正要离开时，一个老师冲进了校长室，着急地说道：“陈校，那个人又来闹事了！” 陈校脸上露出不耐烦，“让小梁找人把他赶走。” “怕是得报警了，他这次带了很多人来！”老师急声说道。 第91章 校长拍桌怒道：“先别报警！影响不好！我去看看。” 几人赶到校门口，此时正是家长送孩子上课的时间，门口有很多学生和家长。 带头围堵在门口处的人是李东阳，他手里拿着好几张打印着监控视频截图的纸，上面还用大字标着“杀人凶手”，他身边那群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还不停地朝四周撒着同样的纸，落得遍地都是，不少在门口看戏的学生和家长都捡起来看。 李东阳举着视频截图，指着那五个学生的家长大喊：“还说不是心里有鬼？证据就摆在眼前了！你们还怎么狡辩？” “这算什么证据？”王小全的父母刚刚把王小全送到学校门口，就被李东阳带人围了起来，其他四个学生的家长也是如此。 “这几个孩子当时明明就在车上！你们事后故意把他们换掉，不就是做了亏心事吗！”李东阳口沫横飞，神情暴戾。 收到李总紧急通知的林遇、安瑶和叶初阳三人赶到学校，校门口已经是水泄不通，安瑶穿过人群走到李东阳身边，看清楚了他手上拿着的监控截图，正是昨晚安瑶和林遇看的那段视频。 “林遇，李东阳手上有那段监控视频的截图，他知道那五个学生一开始就在车上了。”安瑶回头告知林遇。 “怎么可能，我没有发给任何人。”林遇撑腰说道，对眼前的混乱场面感到很头疼。 “这是怎么回事？”叶初阳听不见安瑶说的话，焦急地问林遇。 “待会跟你解释，趁他们还没打起来，我们先把这里的人疏散开吧。”林遇对叶初阳说道，叶初阳点头，打电话给同事叫他们来支援。 “安瑶，这里太乱了，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吧。”林遇小声提醒。 “嗯，你注意安全。”安瑶应道。 林遇和叶初阳侧身挤过人群，走到对阵的最前锋。 王小全的父亲面对咄咄逼人的李东阳，丝毫不退让，振振有词道：“我们孩子在车上又怎么样！这车从头到尾都没有超载过，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孩子是我们换下来的，这犯法吗？他们经历车祸有心理阴影，我们不想让他们接受盘问，所以才换掉他们的，这有什么问题吗！”赵媛媛的父亲挥臂大喊。 “一个两个强词夺理！今天你们必须给我女儿一个交代！”李东阳几欲冲上前去打人，李总在身后死死拽住他。 家长那边也是多次忍不住怒火，所幸叶初阳和林遇等人多次提醒他们曾许下不再打架的承诺，才成功阻止他们真的打起来。 安瑶坐在校门围墙上，见下面的人蠢蠢欲动，说话凶狠，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一个好好的早晨，孩子们本应开开心心地上学，来到校门口却见到这一群闹事的人，满地散落着李东阳打印的黑白视频截图，和地上被乱丢的很多彩色广告纸混在一起，一地狼藉。 在闹事现场的不远处，安瑶看见了冷眼旁观的肖梓晨，以及那五个畏畏缩缩的学生。 肖梓晨的冷静，包括上次在病房里他说的话，以及刚才叶初阳在车里说起昨晚偷听到的话，都让安瑶觉得很不正常。 “这孩子不简单啊。”安瑶狐疑地盯着肖梓晨一直看。 “你怎么也来搅和这些事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瑶转过身，看见是自己的老友，神情舒缓了很多，“莫清！我还想着什么时候登门道谢呢，这下省了。” “救命之恩怎么能随便省了？”莫清笑着在安瑶旁边坐下。 “切，哪里有那么严重，就是痛了点而已。”安瑶梗着脖子说道。 “怎么回事，灾神大人？这些不应该是虚念来管的吗？”莫清看着下面的紧张局势说道。 安瑶掏出好德福袋在莫清面前晃了晃，莫清瞬间明白了。 “那可就棘手了，我上次跟着虚念观察了一次，这群人的矛盾很深啊。”莫清摇头感慨。 “矛盾深不深暂且不说，重要的是他们被控制了，才会如此暴躁，多次动手伤人，你看到他们眼里的黑气了吗？尤其是在最前头那几个。”安瑶指指李东阳和那几个家长。 “控制？” “嗯，父神说应该是被某种法阵，但我们还没有找到其他线索，目前看来这个法阵的范围很大。” “那你上次被打伤，也是因为这个法阵？” “对，法阵不仅加深了他们的怨气，还影响了我的法力。” “怎么影响？” “我刚刚是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你说呢？”安瑶刚才想要瞬移，竟发现使不出法力。 明明昨晚在学校施法毫无阻碍。 “不对，你是怎么上来的？”安瑶疑惑地看向莫清，“难道你能用得了神力？” “那边有个楼梯。”莫清指了指远处，“我见有热闹看，就选了个高一点的地方。” “……”白爬墙了。 “我一般在锆州不怎么用神力，你知道的，这里不是我归属的地区，神力微薄又处处受限制，还不如习惯一下凡人的方式。” 除了主神和每个地区的天神，其他的神只能在自己归属的区域内施展神力和执行任务，一旦离开自己的区域，神力就会大大削弱，除了保证基本的出行能力，其他能力经常使不出来。 “莫清，你有没有听说过可以加重凡人怨念的法阵？” 第92章 “没有，安华都没听过，我一小小兵怎么知道？” “唉，我猜也是。”安瑶垂头，又忽然挺直腰问道，“既然你知道如何布恶，那你应该有办法消除怨念吧？” “唔，我不确定能不能行。”莫清犹豫了，“就像你会布灾，但不一定会消灾一样。” “说来听听，既然除不掉法阵，那就试试把他们的恶念给除掉。”安瑶灵感迸发。 “他们各自都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如果能让他们都感受到对方的痛苦，也许就会缓解他们对彼此的恶念。” “你是说让那些家长感受一下李东阳失去至亲的痛苦，也让李东阳感受一下被威胁恐吓的痛苦？” “以恶制恶，这样他们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恶和给别人带来的痛苦，才会互相理解，心生好德。”莫清看着吵吵嚷嚷的那群人淡然道。 安瑶没有再说话，也默默望向那几个吵得最凶的人。 警察很快就赶来了，混杂在人群中的那些黑衣男人见状，都警惕地朝各个方向离开，乌泱泱的一群人迅速散开，只剩下李东阳和那几个家长。 当天夜晚，在一个较为偏僻的下坡街道，肖梓晨和赵媛媛等六个学生背着书包悄悄聚到一起，围着一边走一边说悄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直有个黑影在跟着他们。 街道的两边停了很多小汽车，让整条路显得很狭窄，中间只能通行一辆车。 安瑶穿着一件红色的风衣，走在六个孩子后面的十几米处，高跟鞋不断发出嗒嗒声，但前面的孩子听不见也看不到她。 孩子们经过前方一个大拐角时，安瑶停了下来。 迟疑片刻，她伸手搭在右侧一辆车的车顶上，手指轻敲，那辆车便开始缓慢向前滑动，静静地朝那几个孩子的方向滑去，速度也因为下坡而逐渐变快。 安瑶专注地看着那辆车，手指微动，准备找时机施法。 第37章 以德报怨已成过去，我看以恶制恶才能重整这凡间的混乱吧？ 接到叶初阳电话的时候，林遇正在病房里陪何玉秀聊天。 得知六个孩子都因被车撞伤而送进医院，林遇大吃一惊，发信息通知安瑶后，连忙冲下楼，在急诊见到了几位心急的家长和刚被揪过来的李东阳和李总。 叶初阳和两位警察同事在尽量维持局势，但场面已然失控。 几个家长轮番揪着李东阳不放，破口大骂，说他毫无人性。 “几位家长你们冷静一点！”叶初阳用力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人，“李东阳刚才一直都在家里，我们都确认过了！” “有那么多人帮他！哪里用他自己动手！”肖志海青筋暴起，扯着李东阳的领口大喊。 林遇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担心自己的介入让那些家长更加生气。 “林遇！”安瑶从门口小跑进来，有点气喘，“那几个学生怎么样了？” “医生还没出来说明情况。”林遇发现安瑶没有戴着手链现身，而且神色有些慌张，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安瑶心虚地收敛表情，摇了摇头，心情复杂地看着打成一团的家长和李东阳。 “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赵媛媛的父亲吼道。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没长耳朵吗！你们也是活该，谁让你们这么对待我的女儿！”李东阳面目狰狞地笑着。 “除了你还有谁？！”另一个家长也挥拳大怒道。 叶初阳心里庆幸叫来了同事，不然无法收场。 安瑶蹙眉望着混乱的局面，心里五味杂陈。 这几个人眼里此时并没有黑气，而且她在医院里可以任意移动，说明此处并没有法阵。 可是那几人却比以往几次纷争中都更加凶狠暴力。 即使那几个家长感受到了至亲受伤的痛苦，即使李东阳也体会到了被人冤枉威胁的无辜，也并没有安瑶所设想的缓和对彼此怨念的效果。 想到这里，安瑶就忍不住后怕，若不是安宁及时出现，自己险些犯下大错。 半个小时前，那条下坡街道上，下滑的小车正悄无声息地冲向几个孩子。 那几个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情况，看着车距离他们只剩三四米，安瑶准备施法刹停。 她只想轻轻让车蹭一下几个孩子，让他们稍微摔一跤。 可车还没有碰到他们，就骤然消失了。 车子消失的刹那间，安瑶看见站在车前的安宁。 下一秒，那辆车重新出现在安瑶右侧，稳稳地停着。 “谁？”一直看着情况的莫清走近安瑶，眯眼看远处把车停下来的人。 “是安宁。”安瑶有点不安，想要转身逃跑。 “安瑶！”安宁瞬移到安瑶面前，语气严厉，“你疯了？想干什么呢？” “我在……在想办法消除大家心里的恶念。”安瑶底气不足。 “你撞伤那几个孩子，只会要了他们的命，想要消除谁的恶念呢？”安宁无法理解安瑶的异常举动。 莫清欲站出来替安瑶说话，安瑶阻止他，赶紧说出自己的打算，把想法说成是自己的。 “我就是想制造一个小小的意外，碰到他们也只是他们没有留心看后面，不会坏了天规的。”安瑶以此事足够安全来结束自己的解释。 “你如果伤害了那几个孩子，只会让事情更严重，怎么可能会有消除恶念的效果呢？”安宁正色反驳道，“说得不好听一点，你这是在以一个第三方的身份，变相地助纣为虐。” 第93章 “可是……”安瑶面露难色。 莫清见状，站上前去，隔在安瑶和安宁中间，“安宁，这话我可不认同。” “恶神有何高见？”安宁挑眉。 “助纣为虐之人全心只想让恶行加重，若一心只为消除这凡间的恶念、促进好德而行动，何来助纣为虐一说？” “消除恶意的方法千千万，为何一定要选这种伤害人的方式呢？古有以德报怨，即使无法以德相对，也应该努力克制心中的怨念，这样做只会加深他们彼此心中的苦痛，催化更多的恶意。” “如果不加深他们心中的苦痛，他们如何感知其他人的苦痛？”莫清从容自若道。 安宁脑中瞬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眉头一蹙，没有马上接话。 “无法感知到别人的痛苦，就永远不知道休止地向别人宣泄自身的恶意，直到一方承受不住，方才罢休，不是吗？” “是吗？恶神何以得知？”安宁平静道。 “凡人不就是如此行事吗？我们神只是顺着他们的方式来罢了。”莫清张开双手，一字一顿淡笑道，“以德报怨已成过去，我看以恶制恶才能重整这凡间的混乱吧？” 莫清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被离他很近的安宁捕捉到。 “用恶的方式摆平一切，只会万劫不复，要是真有神如此为之，我一定会像刚才那样阻止。”安宁不为所动，“对于恶神所说，我不敢苟同。” 莫清轻笑一声，做出了一个“谦让”的手势。 安瑶见这两人僵持不下，开始用眼神对战，赶紧把莫清往后拉，对安宁认错道：“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生气了。” “你跟我回去。”安宁把眼神从莫清身上移开，拉着安瑶的手想回安华庙。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惊呼声，几人循着声音找去，在拐角另一边，六个孩子都倒在地上，明显都受了伤，有的抱着手脚呻吟，有的已经昏了过去。 前方有个人骑着一辆越野摩托车，全身穿着紧密的赛车服，带着黑色头盔，看了一眼那些孩子后，迅速开车拐进了小巷子里。 “我去追！”莫清说罢瞬间消失。 安瑶正想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对面就走过来几个人，看见孩子们七横八歪地倒在地上，赶紧冲上来查看他们的情况。安瑶和安宁便不再行动，在原地等莫清回来，一直到救护车来到，莫清也还没有消息。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莫清返回，恨恨地摇摇头，“跟丢了，找到时只剩下摩托车。” 随之安瑶收到了林遇发给她的信息。 安瑶忐忑不安地对安宁说迟点再回庙里找她，随后赶去了医院。 医生的出现让几个狂暴的家长稍微冷静了下来，他们急迫地向医生询问自家孩子的情况，幸好大部分都是皮外伤，有个别伤到了骨头，不过也不是很严重，主要还是受到了惊吓。 几个家长松了一口气，急忙跟着医生进去看孩子，叶初阳和两位同事也跟着去了。 叶初阳先是关心了一下几个孩子的情况，然后向他们简单问了几句，得知撞他们的是一个开着摩托车的人，那个人全身穿着赛车服，带着头盔，看不出是男是女。 孩子们还说，那个人开车追着他们撞的时候，嘴里一直说着一句话——“都得死”。 这让叶初阳毛骨悚然，她告诉几个家长，这件事未必就是李东阳做的，她和同事一定会尽快查出肇事者，给家长们一个交代，希望他们可以冷静一点，家长们本还想争执几句，被孩子们扯扯衣袖制止了。 从病房里出来后，安瑶林遇和叶初阳李总几个人对此事都毫无头绪，只能先各回各家，安瑶让林遇不用等她，只身去了安华庙找安宁。 安瑶知道自己差点闯祸，便向安宁求情，让她别告诉安华，安宁最终还是心软了，带着安瑶一起去找安华，汇报关于法阵的事情。 “你是说在学校那边，一夜之间就出现了法阵的影响？”安华问道。 “对，这法阵的范围比我想象的要大，但我找不到法阵的痕迹。”安瑶这两天一直在使不出法力的地方观察，始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查到的资料很少，除了上次和你说过的如何布阵之外，还查到一条布阵之人需得时时加强法阵，因为每驱动一次，法阵就会被削弱一点。”安华已经在资料库里畅游了很久，可惜并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 “那布法阵的人法力得很强才行了。”安宁总结道。 “有没有查到破解的办法？”安瑶问安华。 “首先得找出这法阵的符咒，以及这背后之人。”安华手指不停敲着桌面，认真说道。 “这不是废话吗？”安瑶白了安华一眼。 “既然驱动法阵需要很强的神力，这布法阵的神，要么就是我们锆州的神，要么就是其他地区的天神吧。”安宁分析道。 “催生恶念的法阵，总不会是虚念吧？”安瑶狐疑道，“不对，这么明显的关联，肯定不是虚念。” 听到安瑶这话，安宁忽然想起莫清那一张隐藏着凌厉的面孔。 他那一番以恶制恶的言论，恰好就与布这法阵的情况有点相对应。 会是他吗？可他离了茂城，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的能力。 安宁心里有点纠结。 第94章 “与其在这里乱猜，还不如多点去找找法阵的符咒。”安华走到安瑶面前，笑着揉揉她的头，“别忘了，这可是你的任务，集福大使。” “你怎么一点忙都帮不上呀？”安瑶拨开安华的手不满道。 “老咯，需要年轻人接班了。”安华笑道。 安瑶离开安华的办公室后，在庙里晃悠了很久，她一直在想那个问题，既然法阵难以消除，为何不直接消除人心恶意呢？ 以恶制恶，真的没办法实现吗？ 一想到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安瑶就很烦恼，她想不出解决办法。 “瑶瑶，你在这想什么呢？”抚生已经观察了安瑶很久，见她摇头晃脑指手画脚的，就猜到她心里有事。 “母神。”安瑶看见抚生就莫名有种倾诉感，“你上次说过，我犯错了，你会给我兜底的，是吗？” 抚生捂嘴笑笑，“说吧，又犯什么事了？” 第38章 那你就一直骗我吧 “是差点犯事了。”安瑶闷闷不乐地坐在庙门前的阶梯上。 她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了抚生，抚生握住安瑶的手，耐心地说道：“瑶瑶，你现在想解决问题的办法，是站在上帝视角，有神的俯视感，还是没有真正做到与凡人站在同一个层面上去思考问题，反而想着去掌控凡人。” “神，不就是掌控凡间的吗？”安瑶小声道。 “神不是为了掌控人，而是引导人。”抚生微笑着挽起安瑶的碎发，“虽然我们会一直为神，但不能忘了神起源于人。为什么天庭府有学徒制，要当学徒至少30年，有的神几百年都不能继任，就是因为在真正担任起神官的职责之前，需要多去体验人世间，只有真正懂人世间，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神。” “我现在就在体验呀。”安瑶低头把弄发尾。 “你不要用神的身份去审视凡人，而是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一份子，也许你会发现，有时候人，比神更通透，更强大。” “那像这次这样的情况，很明显那些凡人就是失控了，我们做为神，要怎样才能帮他们消除心中的恶念呢？” “他们失控，有部分原因是你所说的法阵造成的，那我们就要把法阵给破除掉。剩下的，凡人自会有办法，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或者给予适当的指引。”抚生拍了拍安瑶的肩膀，“但是瑶瑶，没有什么是可以被消除的。有善便有恶，有福必有祸，你明白吗？” “恶与祸，只会危害凡间不是吗？他们没有存在的意义，为何不能被消除呢？”安瑶耸肩表示不理解。 “既然存在，那便是有意义的。”抚生弹弹安瑶的脑门，“你父神让你去集福，就是想让你好好去历练一番，你多去看看，多去感受，再来跟我讨论这件事吧。” 安瑶乖巧地撑着脸，“哦”了一声。 安宁从安华那里出来后，也是心事重重的，她回到自己房里，在床头柜子深处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球。 那里储存了她的前世记忆，以及她前世丈夫的一生经历。 如果一个后神有幸想起了前世，那就可以向天命簿提取与其前世相关之人的一世，一起储存下来。 安宁看了无数次那个人的一生，心碎了无数次。 她过早的离去，让深爱她的丈夫步入歧路，受尽了折磨。 所以她才一直想要找到丈夫的转世，不为其它，只为向他说一句抱歉。 抱歉她丢下他一人，独自在那乱世中飘零，如果当时她能再坚强一点就好了。 可是安宁找了很久，都没有半点消息，她甚至想过，也许那个人罪大恶极，早已没有机会再次转生为人。 今日与莫清的对峙，让她恍惚间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她前世死后，那个人变成的模样。 “祈安，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所以才不让我找到你。”安宁喃喃自语道，玻璃球此时呈现出一对恩爱男女一起拍照的画面。 林遇回到家，看已经将近11点了，便给安瑶打了个电话。 “喂。”安瑶的声音听上去兴致不高。 林遇猜到安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便小心地问道：“你在哪里呢？” “我在你家头顶，不是，楼顶。”安瑶有点心不在焉。 林遇被安瑶的口误逗笑，“等我，我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林遇从房里拿了一件外套，又在客厅拿了两张折叠板凳和蓝牙音箱，搭电梯上了顶楼。 出了电梯，林遇看见安瑶双手撑在围栏上，眺望着远方。 林遇把板凳和音箱放下，将外套披在安瑶身上。 安瑶这才意识到林遇上来了，拉紧了外套，对林遇轻声说了句“谢谢”。 “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林遇也撑在围栏上。 “嗯，我差点犯错了。”安瑶低下头。 “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也会上楼顶看风景，搬张椅子，放几首歌，心情就会好很多了。”林遇并没有问安瑶犯了什么错，他知道安瑶好面子，应该是不想说出来的。 安瑶回头看去，发现那两张小板凳，于是走过去坐下，“那我也试试。” 坐下后，安瑶感觉没有沙发舒服，便将两张板凳变成了两张躺椅，双手叠在后脑勺上，半躺了下来。 “这样更舒服一点。”安瑶看着天空说道。 第95章 林遇也坐了下来，打开蓝牙音箱，小声播放了几首英文歌。 “林遇，和其他神比起来，我好像显得太笨太不靠谱了。”安瑶苦闷道。 “你不是说你的神力在锆州是数一数二的吗？”林遇轻笑。 “神力是一回事，见识和想法又是另一回事。” “你姐姐安宁多少岁了？” “一百多。” “你母神呢？” “几百岁。” “你呢？” “二十二。”安瑶叹气。 “所以呀，你要跟他们比的话，自然是稚嫩的。我相信他们二十二岁的时候，也是和你差不多的。” “是吗？”安瑶好像有点被说服了。 “安瑶，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神自身是用什么标准来衡量能力或者好坏，但在我一个凡人看来，你是一个极好的神。”林遇看着安瑶认真地说道。 安瑶心头涌上一丝悸动，朝林遇那边侧过身子，两人沉默着对视许久。 walking through a dream梦里穿行 i see you我见到了你 my light in darkness breathing hope of new life是我黑暗中的光芒，吐纳新生活的希望 now i live through you and you through me于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enchanting就这么着了魔 i pray in my heart that this dream never ends我从心底祈愿，沉醉梦里不愿醒来 音箱里传来的悠悠歌声，伴着微风撩动着两人的心。 安瑶看着林遇的眼神里满是不确定，“你都不知道我做过什么，怎么就说我是一个极好的神了？也许我坏透了，一点都不好，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我不需要知道所有事情，我只需要知道，在认识你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我真的很开心，是你让我发现原来我的生活还可以有这么多笑声。”林遇柔声道。 you teach me how to see是你教我睁开双眼 all that's beautiful看清世间美丽 my senses touch your world i never pictured我的感知触碰到我从未想象的你的世界 林遇的目光炙热而坦诚，让安瑶移不开眼。 “瑶瑶，我所认识的，那个那么好的你，难道不是你吗？”林遇轻声问道。 安瑶看进林遇清澈的眸里，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不禁心神荡漾。 这是林遇第一次说起对她的看法。 安瑶从不知在林遇看来，自己竟如此的好。 i see me through your eyes通过你的眼睛，我看到真实的自己 living through life flying high在生命中高飞 “即使我骗了你，还有很多事情也没有跟你坦白，你还会觉得我好吗？”安瑶始终心存芥蒂。 “我说过，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就不想听，能如此得到神的眷顾本就是我的贪心，我又怎么敢强求你在我面前做到毫无保留？”林遇将这番真心话脱口而出时，自己都愣了一下。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吗？好像如今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永远无法得知当年真相的事实。 林遇心中那团迷雾似乎一下子被吹散了。 “我想要向你坦白一切的，只是我害怕，你会因此怨恨我。”安瑶咬了咬嘴唇。 “那你就一直骗我吧。”林遇微微一笑，“你只需记住，在我眼里，你就是极好的。” your life shines the way to paradise你用生命照亮了通往天堂的道路 so i offer my life as a sacrifice我愿把自己贡献成祭品 i live through your life因为你的爱，我才存在 安瑶看着林遇，有一瞬间的失神。 半晌后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原来靠得那么近，安瑶面色微红，别过头去，继续望着天空。 “谢谢你，林遇，你是第一个说我好的凡人。”安瑶听到的从来都只有人们对她的抱怨，她没想过自己还没当上福神，就会有人感谢她的存在。 林遇也转头看向天空，“谁让我们是搭档呢？” “那我得给你一个好搭档认证了。”安瑶笑笑。 “你不开心，是因为集福的事情吗？”林遇问道。 “算是吧。”安瑶想起安宁和抚生今天对她的连番轰炸，觉得很丢脸，郁郁寡欢地嘟起嘴。 “集福也是我的任务，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会尽力帮你，有的事情也许神做不到，但凡人可能做得到。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我也可以帮你分担的。” 安瑶听了之后，好似发现了什么，忽然坐直了身子。 “对啊，你可以啊！”安瑶拍手说道。 “可以什么？”林遇疑惑地望向安瑶。 “神无法靠自己在凡间布置法阵，因为会破坏天规，给凡人开神眼，让他们帮忙布法阵也是一样的后果，但是你就可以帮忙布法阵啊！” “不是我。”林遇被安瑶整不会了，皱眉说道。 “哎呀你真是木鱼脑袋，我的意思是说，那个布下法阵的神，很可能找了像你一样天生神眼的凡人来帮忙，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布置这么大范围的法阵。”安瑶兴奋道，“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究竟为什么一个神要不惜毁掉自己的神格，来布下这催化恶念的法阵，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压根不会对他有伤害。”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找天生神眼的人，然后顺藤摸瓜找出背后那个神？”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这样有点太大海捞针了。”安瑶歪头问林遇，“说到这个，我之前一直在想，你的神眼会不会是因为你家和安华庙的联系才产生的？” 第96章 “我爸爸之前确实是承包了安华庙，但我从来没有听他们说过能看到神的事情。” “这样啊，那好吧。不管怎样，今晚算是解开了我的一大疑问。”安瑶掏出一排奶片递给林遇，“喏，奖励你的。” 林遇笑着接过，熟练地拆出一粒放进嘴里。 安瑶又恢复了半躺的惬意坐姿，看着天空说道：“今天没有什么星星耶。” “平时有很多吗？我很久没好好看过星星了。”林遇也半躺下来，随意扫了一眼天空。 自从林遇回锆州以来，他的晚上基本就在医院里度过，回家后会直接洗漱休息，心情不好上楼顶透气时，也只会看远处的灯火。 “你闭上眼。”安瑶转头对林遇说道。 “怎么了？” “你就先闭上嘛。” 林遇乖乖地闭上了眼。 安瑶望向天空，举起双手，两个手掌从重叠状态逐渐拉开，原本只有三两颗星星的天幕，随着她手掌的移动，顷刻间镶满了星星。 “好啦，睁开吧。” 林遇睁开眼的瞬间，就被漫天星华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亲眼见过这么璀璨的星空。 when my heart was never open我从未开启的心 and my spirit never free从未自由的魂灵 to the world that you have shown me是你引领我步入新天地 “怎么样，漂亮吧。”安瑶看看脸上挂着笑意的林遇，又看向星空，心里的不快一扫而空。 林遇望向欣赏星星的安瑶，眼神柔情似水，“嗯，真的很漂亮。” 纵是这满天繁星，也没有他身边这一颗耀眼。 but my eyes could not devision但我这凡胎肉眼，要如何分辨 all the colours of love and of life evermore这爱的色彩，这生命的斑斓，从今往后 evermore直到永远 “看来我也要添一个这样的音箱了。”安瑶表达了对蓝牙音箱的最高满意度。 “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 “咱们柿子林也是极好的嘛~” 同一时间，李总和叶初阳正一起在烧烤摊喝闷酒。 李总闷是因为担心李东阳真的找人去撞伤那些孩子。 而叶初阳则是因为找不到有效的线索，帮不了李总而发闷。 “原来我们是三个人一起喝酒的，现在突然变成两个还有点不习惯了。”李总一边倒酒一边摇头。 “没办法，我要是林遇，也会被安瑶拐跑。”叶初阳笑着调侃。 “今后就只剩下我和你咯。”李总举起酒杯，和叶初阳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别喝那么多了，说好每次只能喝两瓶的，这都第四瓶了，本来你的胃就不好。”叶初阳看出李总压抑了很久，本想让他放纵地喝一回，但看到他有点醉了的样子，她还是把李总的酒杯拿走，不让他再继续喝下去。 “知我者，莫若叶警官也。”李总憨笑着把剩下的半瓶啤酒也上交给叶初阳。 “呦呵，这次竟然没说我像你妈，还真是难得。”叶初阳嫌弃地瞟了李总一眼。 “我们叶警官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哪里是当妈的样子，说十八岁都大把人信的。”李总夸张地大声说道，惹得其他桌的人朝他们看了过来。 叶初阳带有歉意地对其他人笑笑，“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 “还没醉呢，我还是只看到一个你。”李总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又伸出多一根手指，“和你的两只眼睛。” 叶初阳好久没见过李总喝醉的模样了，仿佛又看见了以前那个铁三角的搞笑担当，便不想破坏他此刻的放松。 “知道啦，你清醒得很。”叶初阳直接把李总剩下的半瓶啤酒全喝了。 李总忽然又切换了情绪模式，收起了笑容。 “初阳，不会真的是我爸叫人做的吧？”李总灌了四瓶啤酒，才敢说出这句话。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叔叔，你先别胡思乱想。”叶初阳安慰道。 “可是，和那六个孩子有这么大仇的，除了他还有谁？”李总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怀疑李东阳。 “也许是教唆叔叔闹事的那个人搞的鬼。”叶初阳冷静分析。 “那个人会这么狠吗？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说什么‘都得死’这种话。”李总苦笑一声。 “等会，这句话，难道——”叶初阳掏出手机，神色严肃地拨通了林遇的电话。 第39章 她还在等我给她报仇！ 晚饭期间，锆州的老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在一间老字号饭店门前，聚集了很多排队等座位的客人，惹得很多派广告传单的人也汇聚在这一带，不停向客人们发传单，有的客人刚接过传单就扔在了地上，如此一来，遍地都是垃圾。 等座的正对面是停车的地方，早早便停满了车，车里也坐了许多开着暖气等叫号的客人，不少新来的客人只看了一眼这盛况就离开了。 在饭店门口等待的人其中就有肖梓晨、赵媛媛和王小全三家人，这三个孩子身上的伤都不影响出行，经过肖志海提议，几个家长决定带他们出来吃一顿好吃的，让受惊的孩子好好放轻松一下。 家长们一直变着法子哄几个孩子开心，彼此之间有说有笑，但三个孩子半点也笑不出来。 赵父终是忍不住了，蹙眉愤愤道：“那些警察又说什么尽快把凶手查清楚，我看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想要包庇李东阳，把孩子们害成这个样子，李东阳倒是逍遥自在。” 第97章 “今天说了不提那些人的。”肖志海提醒赵父，然后在三个孩子面前蹲下，和蔼地问他们想好待会吃什么了没有。 赵媛媛和王小全摇摇头，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肖梓晨。 肖梓晨接收到两个伙伴的眼神，对肖志海淡淡说道：“爸爸，我们能不能不吃了？回去吧。” “怎么不想吃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肖志海关心道。 “没有。”肖梓晨抬头看向明亮的饭店招牌，又看坐在饭店里的人都眉开眼笑的，眼中忽然流露出羡慕和不舍。 “傻孩子，今天想吃什么尽管点，我看他们是馋得不行了。”王父朗声笑道。 几位母亲也随之笑了，但肖志海仍忧心忡忡的，时而看着肖梓晨，时而环视四周。 “哎，到我们了！”赵父叫上众人，拉起赵媛媛往饭店里走去。 等座区域对面停车场处，有一辆黑色旧汽车，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人坐在驾驶座，观察了那几人很久，见他们进入饭店后，摘下口罩，咬了一大口手上的三明治。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大部分的饭店门前已经没有客人在等待，由于这条街上并没有其他店铺，街上的人也变得屈指可数。 大多数从饭店里结束就餐的人出来后都匆匆离开了。 “就说他们是馋坏了吧，吃饱了吗孩子们？”王父拉着王小全从饭店里走出来，其他几人也都边拍着肚皮说笑边往外走。 停车场的那辆黑色旧汽车悄无声息地启动了，并没有打开车灯，坐在车上的人双手握紧了方向盘，死死盯着刚走出来的那群人。 眼里是极其浓厚的恶气。 “都得死……都得死！”一声低吼过后，那人猛踩油门，朝着那几人直直冲撞过去。 “来了！”一道女声呼喊道。 当黑车冲出停车场的瞬间，本来走在一起的肖志海那一群人忽然灵敏地朝两侧散开，肖梓晨的“母亲”更是身形矫健地一手各抱起一个孩子朝饭店里跑回去，随后又跑出饭店，从包包里掏出一台对讲机，冷静说道：“看他下不下车，不下车就截停他！” 黑色车向后倒了几米，调转方向，继续往散开的人群疯狂撞去。 几名穿着便衣的警察带着那几人再次往车撞不到的地方躲去，但黑车撞红了眼，车头频频撞到墙和各种杂物，已经撞到变了形，也仍没有停下。 停车场的角落里停着林遇的车，安瑶坐在副驾驶座上心急地看了一会，见黑车一直疯走，便作势要开门下车。 林遇欠身过去轻抓住安瑶的手，“安瑶，你刚才试了用不出法力，出去不安全，还是留在车上吧。” “可是这附近的黑气太重了。”安瑶一来到这餐馆周围，就感受到了极强的恶气。 “我们找不到法阵的符咒，下去也帮不上忙。”林遇安抚安瑶，“相信警察他们可以控制住场面的。” 安瑶望着林遇的眼睛，抿了抿嘴，点头答应不下车。 那辆黑车上的司机还在频繁地换转方向撞人，从有目的地撞向肖志海那一群人逐渐变成了无差别伤人，幸好有警察提前在暗中疏散了大部分人群，街上几乎只剩下几个与那辆车周旋的便衣。 趁着黑车再次倒车来到路中间的时候，几辆车快速从停车场驶出，分别从四个方向顶住了黑车，黑车加油，那几辆车也加油，把处于中间的黑车困住。 此时，站在饭店门口的肖梓晨“母亲”敏捷地穿过几辆车，用安全锤从外面敲碎了黑车的后车窗，成功进入车内，对司机大声喝道：“你跑不掉了！马上刹车！” “都得死！”司机丝毫不顾车后多了一个人，依然疯狂地踩着油门。 肖梓晨“母亲”果断从腰间掏出一把电击枪将司机电晕，然后将车熄灭，爬到驾驶座上踩住了刹车，动作一气呵成，只花了十几秒。 外面几辆车的司机都朝黑车里打了一个ok的手势，便衣上前将黑车的门打开，把晕过去的黑车司机拉下车。 “这高跟鞋太碍事了！差点给我崴了。”肖梓晨“母亲”脱了鞋子从车里下来，原来是穿着肖梓晨母亲外套的叶初阳。 其他几位“家长”也纷纷聚过来，他们都是借穿了那几个家长外套的警察。 见终于把人抓到了，林遇和安瑶下车走了过去，坐在另一辆车上的李总和李东阳也跟着车上的警察下了车。 叶初阳其实在车上听到司机声音的时候，就有些怀疑了，现在仔细看了司机的身形，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有点不忍心揭开司机的帽子和口罩。 “大家都没受伤吧？”叶初阳环顾四周的同事，同事们都表示没有。 其中一个警察当着众人的面，将司机脸上的东西都摘掉，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黄棣？！”李总万分吃惊，林遇和安瑶的惊讶也不亚于李总，毕竟黄棣给两人的印象是沉默又冷静的。 “还说不是李东阳找的人，这男的分明就是跟他们一伙的！警察先生，快将他们都一起抓了！”过来一看究竟的几个真家长见那丧心病狂的司机是黄棣，都变得紧张起来，赵父更是指着李东阳就骂。 “几位家长，无凭无据不要乱说，我爸决不会叫黄棣去做这种害人害己的犯法事情。”李总替李东阳辩护道。 “要不是警察提前在店里跟我们说了可能会遇到危险，把我们都换下来，我们几个怕是早就凉透了！”王父激动道。 第98章 叶初阳刚想出面叫停，一旁的李东阳冷不丁地大笑起来，一下子就惹怒了那几个心有余悸的家长，他们都瞪大了眼，挥着拳对李东阳破口大骂。 他们的眼里都沾染了黑气，安瑶让林遇提醒叶初阳尽早离开这里，叶初阳明白安瑶是顾虑此处的法阵，迅速带人撤离了。 安瑶没有马上离开，她站在原地感受着此地的法阵，已经朝车走去的林遇发现安瑶没动，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等她，并没有去打扰。 几辆警车都开走后，一个捧着一沓传单的小哥从一间饭店里走出，站到安瑶身边，八卦地看着警车离开的方向。 林遇见有陌生人朝安瑶靠近，马上警惕地向她走去。 “这多大仇啊？当街开车撞人呢。”发传单的小哥摇头感叹道，又转头问安瑶，“哎，美女，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林遇悄悄把心不在焉的安瑶往自己身边拉过去一点。 “不清楚。”安瑶没有说实话，随意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附近发传单，幸好那便衣警察让我赶紧躲屋里去，不然可就危险了。”小哥说罢，看了一眼手里厚厚的传单，又瞄了几眼四周，刚刚发出去的大半也被丢得满地都是，失落地叹了口气，“看了出速度与激情，就是今天的工资黄了。” “给我一点吧，我拿回家帮你发给邻居看看。”林遇知道发传单的心酸，想要帮那小哥一把。 “真的吗？太谢谢帅哥了，嘿嘿。”传单小哥给林遇递去半沓，再次道谢后离开。 安瑶把心思都拉了回来，从林遇那里拿了一张广告纸，轻笑嘟囔道：“软柿子。” 传单上印的是房地产的广告，安瑶看了一眼，觉得无聊，想塞回去给林遇。 在把那单张广告放回那一沓上面的刹那，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东西，手顿了一下，那张传单飘落在地。 “奇怪。”安瑶喃喃道。 刚才安瑶的手感受到了一股气息。 “什么奇怪？”林遇疑道。 安瑶俯身捡起那张掉落的传单，又拾起几张丢在地上的同样传单，仔细端详着。 好眼熟，好像在很多地方见到过。 转角暗处，一个黑影收回观察的视线，拨通了一个电话。 “主人，有可能被发现了，您看是不是要加快速度？” 警察局里，黄棣已经清醒过来，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阴沉地低着头。 “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叶初阳坐在黄棣对面，神情严肃。 黄棣沉默不语。 叶初阳拿出黄棣的手机，打开他和“李董大人”的聊天记录，调转手机方向摆到他面前。 “是因为这个吗？” 黄棣斜眼瞟了一下手机，眼神落在那句“你一定不要放过他们，他们都得死”上面，没有再移开，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神顷刻间又变得凶狠。 叶初阳及时移开手机，再次问他：“黄棣，昨天晚上开越野摩托车撞伤那六个孩子的人，是不是你？” 黄棣又低下了头，看不见神情。 “董董说他们都得死。”黄棣的双肩上下微动，低笑声隐隐传来。 “李董已经不在了，这是网络诈骗，是别有用心的人在利用你！”叶初阳蹙眉厉声道。 黄棣双手握拳，猛地往桌面连续砸了几下，审讯室里回荡着嘭嘭的敲击声。 “她还在！她一直都在！她还在等我给她报仇！”黄棣的声音透出痛苦，他随即又爆发出怒吼，情绪激动不已。 叶初阳明显感觉到黄棣的精神状态不对，暂时中止了问话，走到外面与等待的林遇安瑶和李总几人说话。 “我认为一直有人在背后对黄棣进行精神控制，这个人，很可能和教唆李叔叔的是同一个人。”叶初阳把打印出来的黄棣手机聊天记录给另外几人看。 “他承认昨晚开车撞伤人了吗？”李总问。 “没有直接承认，但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叶初阳轻轻摇头。 “幸好初阳看出端倪，提前做了准备，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林遇庆幸道。 昨晚叶初阳因得李总无心之言的提醒，猜测开车撞那六个小孩只是一小步，既然说了“都得死”，那很可能还包括了家长在内，于是众人和警察商量过后，决定暗中联系肖志海，让他牵头，大张旗鼓地带着其他人一起出去聚餐，来一场瓮中捉鳖，肖志海考虑到自身的安全，即使一心认定是李东阳在搞鬼，也还是同意了合作，没想到真的抓住了人。 李总叹了一口气，“黄棣他以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这样的精神控制，加上法阵带来的连日噩梦和纷争，足以让他精神崩溃了。”林遇很担心其他人最终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这背后究竟是谁在闹事。” “我已经让同事帮忙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结果吧。”叶初阳担忧地朝“热闹”的走道里望去，几位家长、孩子和李东阳都坐在走道上等待，“不找出点东西来，怕他们是不肯走了。” “他们不吵起来还好——”林遇的话还没说完，那几人就吵起来了。 “你们开心了？！又毁掉了一个！”李东阳面目狰狞地朝几个家长和孩子喊道，“好好的一个青年，就这么毁了！” 第99章 “好个屁！就是一个杀人犯！你们简直蛇鼠一窝！”王父指着李东阳的鼻子骂。 “还不是因为你们混蛋！死有余辜！”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安瑶如今都不用去看那些人的眼睛，直接从身上就能看出散发的恶气。 恶气，似乎加重了许多。 “李总，你赶紧带你爸爸回家，悄悄把他锁起来。初阳姐姐，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也帮忙看着李东阳，我担心他失控起来，一个人控制不住。法阵很可能被加强了，我会马上想办法处理，你们尽量别让他们再伤人了。”安瑶转身对李总和叶初阳说道，然后拉起林遇往警察局外走去。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林遇紧紧跟着安瑶。 “我不确定，要去一处安静的地方试试，最好在市中心高一点的地方。” “好，我知道一个地方，现在就带你去。” 第40章 我不希望你成为瑶瑶的软肋 李总照着安瑶的叮嘱带李东阳回家，叶初阳表示处理完警局的事情就马上去找李总，于是李总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叶初阳。 回家路上，李东阳骂骂咧咧，多次口出恶言，李总偶尔劝阻偶尔帮腔，不知道该顺从李东阳，不要刺激他，还是应该点醒他。 李东阳一回到家中，就脸色阴沉地进了房间，李总在厨房捣鼓了一会，给母亲和李东阳都做了简单的饭菜，又去客厅拿了几张广告纸垫着，送去给李东阳的房间。 刚打开房门的时候，李总发现李东阳又在跟人通电话，这一次李东阳根本没有掩饰，暴躁地对着电话大吼：“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没有把他们都撞死！” “爸！”李总忍不住了，放下饭菜想要去抢李东阳的手机，“你不要再听那个人的挑唆了！” “你怎么可以帮着仇人！你这个混蛋！”李东阳见手机要被夺走，将怒火对准了李总发泄，“你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了吗？是被撞死的！” “爸！李东阳！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李董那是意外！”李总发觉李东阳的劲变得特别大，开始有点控制不住他了。 “那些个害死人的小孩，刚才还在优哉游哉地玩手机！聊天！你知不知道！”李东阳趁李总不防，竟然一拳朝李总的脸上砸去。 李总打了个趔趄，随后又被李东阳发了疯似的揪住了衣领。 “我要把他们全都绑了！我就不信他们不说实话！”李东阳双眼发红，“都得死！全都得死！” 李总奋力挣开，却发现平时比李东阳力气更大的自己此时完全被压制了，眼看李东阳第二拳又要挥过来，叶初阳破门而入，转移了李东阳的注意力。 没等李总解释情况，叶初阳飞身过来钳住李东阳，对李总急声说道：“快去把屋里所有的广告纸全都撕了！快！” 李总立刻行动，将全屋所有的广告传单全部集中起来，叠在一起撕碎了。 上一秒还在暴走的李东阳忽然冷静了不少，至少没有再拼命挣扎，叶初阳趁此机会，将发愣的李东阳推进了他的房间，李总上前用钥匙锁住了门。 两人松了一口气，靠门坐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总问道。 “黄棣在警察局里就像发了疯一样，我觉得太不对劲了，就打电话给林遇，林遇那边急急地叫我把警察局附近的这些房地产广告传单全撕了，我交代下去就赶过来了。”叶初阳抓起几张传单碎片递给李总，“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法阵的符咒。” 李总接过碎纸，恍然大悟，“竟然是这个。” 叶初阳转头看向李总，发现他的颧骨肿了起来，又心疼又想笑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李总“嘶”了一声，向后一躲。 “被你爸打的？” 李总看穿叶初阳想笑的样子，别过头犟道，“你不知道他刚才力气多大。”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叶初阳笑出了声，随后站起来拍拍衣服，“你家有鸡蛋吧？” “有，你饿了吗？锅里还有菜。” “不饿，反正也没事干，我煮两个给你敷敷脸。”叶初阳经过李总面前的时候，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李总低头轻笑，“谢了，叶警官。” “跟我客什么气。”叶初阳自言自语道，在厨房烧起了水。 在市中心一座名为“成斌大厦”的大楼楼顶，安瑶和林遇正在盯着地上摆成一圈的广告纸发愁。 广告纸上的内容正好是成斌大厦的招商广告。 这栋楼属于林遇的父亲林成文和伯父林成武一起建立的房地产公司，林成武盘下市中心的地皮后，迅速在这里建立起了地标性大楼。 安瑶刚刚来到楼顶的时候，试过可以使出法力，但当她将那一沓传单在地上围了一个大圈，走进去之后，法力就失效了。 验证成功，果然这传单就是形成法阵的符咒。 “居然是传单，你是怎么发现的？”林遇拿起一张仔细查看。 “这些传单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几乎每一次爆发冲突的现场都有它的存在，然而又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安瑶也捡起了一张，揉成一团，“这传单本就花里胡哨的，符咒藏在这其中，根本没人会察觉。” 初次看见这传单，是在李总家楼下，他家墙上被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其中数不清有多少张这个房地产的广告，后来上到李总家里，客厅也是堆满了这个传单。 第100章 之后的两次冲突，一次在学校门口，一次在饭店门前，地上都扔满了这个广告纸。 要不是那传单小哥给安瑶提了个醒，她也许还没能发现。 因为太常见太不起眼了。 “伯父最近确实在忙招商的事情，等解决了这法阵，我去问问伯父是谁负责宣传的，也许就可以揪出搞事情的人了。”林遇有了头绪，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破解法阵。 “安瑶。”虚念收到安瑶的信息，赶来了大厦屋顶，见到林遇后向他微微点头打招呼，“情况如何？” “这组成法阵的符咒是找到了，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消解掉这咒？”安瑶把传单递给虚念，“这东西现在全城都是，所以才惹得到处恶念横生。” 虚念用手在传单上感知了一会，又将它放到地上，施法尝试破解掉藏在其中的咒术。 在另外一栋楼的楼顶，安华和安宁正时刻关注着这边的进展。 “近来越来越多神说执行任务受到了阻碍，来时看街上闹事斗殴的人也不少，没想到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安宁担心道。 “今夜这背后之人明显着急了，才忽然驱动加强了法阵，说明瑶瑶已经快要破掉那人的计划了。”安华气定神闲地双手交叉于胸前。 “这么多符咒，消解是个大难题啊，父神不去帮一下吗？” “宁宁，你要相信咱家妹妹的能力。”安华淡笑，“虚念在呢，先看看。” 在虚念的施法之下，那张传单上方逐渐浮现出一个红色的符文图案，虚念双手合十一拍，红色的符咒烟消云散。 “成功了？”安瑶凑近虚念问道。 “这一张成功了。” “那就好，你先把这一堆给解了吧。”安瑶指指地上七零八落的传单。 “其实我刚刚是对着这一堆一起施法的。”虚念无奈道。 “合着就消掉了一张？”安瑶失望问道。 虚念耸肩，“这种消解的办法只能一张一张来。” “还有别的办法吗？这样太慢了，现在情况有点紧张。”林遇刚收到叶初阳发来的视频，李东阳又开始发疯了，光是撕掉那些传单，效果似乎不太好。 楼下还时不时传来零星的咒骂声，四处警笛声不断。 锆州，尤其是市中心这一区域，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是有，我前些天炼了一瓶消咒的药水，只要接触到就可以起作用，但药水有限，我没料到这符咒有这么多，目前的状况不太适用。”虚念拿出一瓶香水大小的蓝色药水。 “所以必须要有办法能同时触碰到全部的符咒。”林遇思索道，“要不我们请一些人今晚把这些传单全收集下来？” “不行，室内还会有，就像李总家里那样。”安瑶蹙眉撑腰。 几人陷入沉思，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地上的几张传单。 “用风？”林遇看向安瑶。 啪的一声，一张传单吹飞到林遇脸上，安瑶噗一声笑了出来，刚想夸林遇的话被咽了下去。 “可以！用风将药水散至空气中，只要风足够强，就可以触及所有的符咒。”虚念拍手称好。 “可是，这符咒的范围很大，风真的能强到触及所有符咒吗？”林遇不太确定。 虚念拍了拍林遇的肩，朝安瑶努努嘴，“小伙子，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可是能引来台——” “虚念！”风字还没有说出口，虚念的嘴就被安瑶捂住了，安瑶在虚念耳边咬牙切齿小声道，“安华不是都跟你们交代了什么不能说吗？” 安瑶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林遇坦白自己灾神的身份。 “哦！哦哦哦！知道了。”虚念连声回应道。 安瑶心虚地看了林遇一眼，林遇不想让安瑶难堪，装作没听见，对她回以微笑，安瑶这才安心地松开虚念的嘴。 “用风是个好主意，交给我吧。虚念，把药水给我。”安瑶伸手要来药水，不忘指着门那边提醒林遇，“林遇，你去那里面躲躲。” 林遇点头，“你要小心。” “放心吧，一点危险都没有。”安瑶笑笑，转身飞向半空中。 安瑶一离开，安华和安宁就从另一栋楼过来了，和林遇站在一起抬头仰望安瑶。 安瑶在离楼顶大概十几米高的地方停下，将手中的药水抛向高处，双臂张开，手掌向上，药水瓶应声碎裂，淡蓝色的药水在空中凝聚成两个等大的球体。 她闭上眼，手中持续施法，手掌中心出现了两个小型旋风。 旋风越旋转越大，直到其已有近一米高，安瑶睁开双眼，控制两个药水球体卷进旋风中央，待药水完全被旋风吞没，风中隐约发出蓝光之时，安瑶将两个旋风送出，风瞬间膨胀至巨大，她再双手向前一推，风的漩涡形态即刻朝四周消散，转变成极强而又无形的风，席卷整个锆州。 强风把林遇吹得差点没站稳，其他三个神倒是在风中屹立不动，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安华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遇扶着墙站住，仰头看向安瑶。 一抹红色在夜空中尤为显眼。 平时很少见安瑶使用这么强的法术，林遇有时都会忘了安瑶的身份，把她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当下这一幕再次提醒了他，他对安瑶的心意，真的是一种贪心。 第101章 安华看出林遇眼神里的复杂，一只手搭上林遇的肩膀，“咱家瑶瑶虽然还小，还是非常出色的。” “嗯，她真的很厉害。”林遇淡笑道。 “但是她却不敢在你面前展示她的厉害，她本是一个很喜欢嘚瑟的人。”安华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林遇转头望向安华，“安华神是什么意思？” 安华也看向林遇，这两人的事情，他根据听来的消息，猜得七七八八，也知道安瑶是害怕林遇无法接受她灾神的身份，才一直让安华替她拜托诸神在林遇面前保密。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会过问，但我不希望你成为瑶瑶的软肋。”安华轻叹一口气，还是替自家宝贝小女儿说了句话。 林遇抬眸看安瑶，并不作答。 安宁在一旁听了个清楚，也没有作声。 安瑶操控剧烈的风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深吸一口气，施法停掉了强风，缓缓落回楼顶上，背对着众人，躬下身子撑着围墙。 林遇朝她小跑过去，俯身轻声问道：“安瑶，你还好吗？” 听见林遇说话，安瑶的身体更缩成了一团，林遇有些紧张地双手扶住安瑶，“瑶瑶？” 安瑶猛然用力抓住林遇的手腕，转身后用另一边手狠狠掐住林遇的脖子。 第41章 只要是你，我都不会怕 安瑶木然地抬头看向林遇，眼睛变成了纯黑色。 刚才的风虽然已经把所有符咒都消解了，但残留的恶气随着被安瑶收回的风入侵了她的身体，毫无防备的安瑶被恶气控制了。 “瑶瑶……”林遇被掐得说不出话来，脚几乎要离地。 上一秒还在八卦看戏的安华脸色一变，瞬移到两人身旁，抓住安瑶的手，安瑶不得不松开林遇，转而开始攻击安华。 安宁和虚念过来想要帮忙，被安华摆手阻止。 “林遇，回去门那边。安宁虚念你们不要插手，尽量别引起瑶瑶注意。”安华一边应对安瑶，一边冷静对林遇和其他人说道。 林遇咳嗽着站了起来，往门那边走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安瑶和安华打了起来。 安瑶变得又暴躁又好斗，出手很快，不停施法向安华击去，招招狠辣，先是拆了围墙的砖头，一个个向安华砸去，被安华一一挡下后，安瑶又用双手凝结空中水汽，形成粒粒水珠，从四面八方朝安华射去，靠近安华之时，水珠凝成尖锐的冰锥。 安华并不慌张，轻松躲着安瑶攻击的同时，一直尝试在不伤害安瑶的情况下控制住她，但安瑶即使失了神志，仍然灵敏得很，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像一条泥鳅一样，让安华抓不住。 两人纠缠了一会，安瑶逐渐落于下风，发觉安华不好对付后，她单手引出一道雷往安华劈去，趁安华躲避的时候，闪现到林遇身边，狠狠将他摁在墙上，歪头看向安华，好像在对他示威。 “啧啧，真狡猾，知道挑软的柿子捏。”安华停在原地，尽量不去刺激被恶气侵染的安瑶。 “父神，让虚念试试引出瑶瑶身上的恶气吧。”安宁小声对安华说。 “不能刺激到她身上的恶气，否则她会更加失控，万一用神力伤了凡人就不好了，先困住她带回庙里。”安华镇静道，手背在身后悄悄施着法，寻找时机出手。 林遇被安瑶用一边手肘紧紧抵着脖子，无论他如何用力推开安瑶都不管用，只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瑶瑶，我是……木鱼啊。”林遇努力说出话来。 安瑶像被激怒了一样骤然转头，另一边手往林遇身后的墙砸了一拳，墙凹进去了一个洞，震得林遇的耳朵嗡地响了一声。安瑶盯着林遇看，眼里仍全是黑色，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 快要喘不过气的林遇吃力地抬手，握住安瑶手腕上因为刚才的动作而露出来的木珠子手链，轻轻捏了捏，“瑶瑶……” 感受到手链对肌肤的压迫，安瑶手上的劲突然变小了，黑色的眼中映着林遇有些发紫的脸，刹那间，黑气在她眼睛里如云雾般散去。 连续眨了几下眼后，安瑶清醒过来，看见林遇几乎窒息的模样，立刻把他松开，连连后退几步，终于可以喘气的林遇伏下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安瑶快速将体内的黑气悉数逼出后，慌张地在林遇面前蹲下，拍着林遇的背帮他顺气，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 先前“黑化”时的记忆片段涌上头，安瑶想起自己死死掐着林遇的脖子，后又出招狠辣，攻击安华，心里愧疚得揪成了一团，再看林遇咳嗽不停，鼻头一酸，眼睛就发红了，她担心林遇会就此对她产生别的想法。 让她从失控变得清醒的，正是方才眼前林遇好似恐惧的眼神。 就像那些被恶气控制心神的家长会因为坐牢这个威胁而得以克制，林遇会讨厌自己这个威胁也让安瑶找回了神智。 还好意思说什么会保护人家，结果差点把人掐死！还说自己神力强，竟然被一点恶气夺去了心神，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安瑶在心里狠狠责骂自己。 “林遇，你怎么样？好点吗？”安瑶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没绷住，眼泪滚了下来。 林遇单手撑地，朝安瑶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暂时还说不出话来。 安华走过来，等林遇顺了那口气，便打趣手忙脚乱的安瑶：“还说一点危险都没有，我看你就挺危险的。” 第102章 安瑶抬头看了安华一眼，安华惊恐地发现她已经满脸都是眼泪。 “父神说错了！瑶瑶很好，很棒！一下子就把全城的法阵都给破了！”安华马上收起笑脸，连忙哄道。 见安瑶没有理他，而是转头去看林遇，安华扯了扯安宁的衣服，用眼神求助。 安宁被安华的不识相和无助逗笑了，要是抚生在，指定要骂安华了。 林遇站了起来，笑着安慰自责到扒拉着他抽泣的安瑶，“我没事了，别哭了。” 安瑶扁着嘴，伸手轻轻摸摸林遇脖子上的红痕，帮他消掉。 “林遇，对不起。”安瑶声音细小如蚊。 谁都不想让在乎的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安瑶为了在林遇面前掩盖自己是灾神的事实，花了不少力气，如今全都付之东流。 最重要的是，她亲手伤了林遇，差点把自己的软柿子给捏坏了，这令安瑶感到一阵害怕。 林遇见安瑶一副抬不起头的丧气模样，没有半分之前的神气，欲揉揉她的头安抚她，但手伸到一半，忽的想起安华和安宁在场，他只能临时收回，装作要挠自己的头。 安宁上前一步对林遇说：“林遇，没事吧？” 林遇摇摇头，“放心，真没事。” 虚念拾来一张广告纸，对大家解释道：“这符咒，我在古书里见过，曾有神用来储存从凡间收集的情绪，就像安宁用的福袋那样，仅起储蓄作用而已。有人在这其中注入了很强的恶气，散布在凡间后，就会引人进入到预设的噩梦中，还可以在凡人情绪失控之时，以恶气夺走神志，任凭恶气控制其行动。” “这本不是邪物，却被如此利用，形成这害人的法阵，竟还有影响神力的副作用。”安宁拽紧了外衣，生气道，“锆州向来太平，背后之人实在是可恶。” 安瑶低着头看着脚尖，不知在想什么，安华不敢贸然出声，怕再惹毛了安瑶，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 “林遇，真的很抱歉，今晚是我们疏忽了，让你受惊了。”安宁不想再耗下去，揽过垂头丧气的安瑶，“我们今晚带瑶瑶回庙里，呃，检查一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要。”安瑶挣开安宁，往林遇身边凑，“我好得很，我要回 2101。” “瑶瑶，你被恶气入侵，还是回去找玄济看看吧。”安华劝道。 安瑶摇头如拨浪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虚念牵过安瑶，将自己的手覆在安瑶的手上感应了一会，便让大家放心，“体内的恶气确实已经消掉了。” “我刚刚都逼出来了，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安瑶补充道，天塌下来，护住面子要紧。 “那好吧，你这以风驱动药水，又遭恶气入体，身体肯定有所损耗，这两天就先别使用神力，先养养，好吗？”安华看她确实无碍，便顺了这小祖宗的意。 “我知道啦。”安瑶大大咧咧应道，向几人摆摆手，“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有事情随时找我。”安华关切道。 安瑶拉着林遇去搭电梯。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安宁轻笑道：“看来，软肋也可以是盔甲。父神别小瞧了林遇，他在瑶瑶心里分量可不小，竟然能直接唤醒她的神志。” 安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心想林遇确实不能小瞧，倒不是因为他在安瑶心里的分量，而是他能直接将那黑气消解，绝不简单。 “对于此事，父神有何打算？”安宁问道。 “现在法阵已破，我看安瑶那两人已经有了线索，且待他们好好查查，我们暂时按兵不动。”安华打了个哈欠，当闲人久了，近来忙活起来还有点不习惯，幸好自家女儿这么争气，一下子把全城的阵给破了，省了他操心。 至于背后之人，安华不着急找，暂且交给安瑶去锻炼锻炼，只要这凡间得以安定，他有的是时间等对方露出破绽。 花这么大心思布下法阵，绝不会到此为止，安华倒要看看，那人想在锆州玩什么花样。 但安宁心里却有了一个调查的目标人物，她决定去会会那个人。 回家的路上，林遇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向叶初阳和李总确认李东阳的状况，得知他已经恢复正常后，舒了一口气。 安瑶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没有说话，侧着头看向窗外。 林遇打开车里的扶手箱，拿出一排奶片递给安瑶，“安瑶，要不要吃两粒？” 自从知道安瑶是因为自己才喜欢上吃奶片，林遇就在各个地方都备好了奶片。 他觉得他要对这个负责。 要是安瑶知道林遇如此认真地对待她的喜好，现在怕是会更加内疚。 安瑶双手接过奶片，但没有拆出来吃。 “林遇，你害怕吗？刚才那个我。”安瑶声音很小。 “只要是你，我都不会怕。”林遇温柔回答道。 “我伤了你，你也不怕吗？”安瑶焦虑地上下掰着那排奶片，缓解不安。 “不怕，我知道你不会故意伤害我的。”林遇眼角瞥到安瑶的反应，微笑道，“安瑶，刚才的事你就忘了吧，我真的没事，而且你不是都帮我抹掉痕迹了吗？” 安瑶没有再问问题，继续转头看着窗外，困意席卷而来，她心里虽然郁闷，但已经无法思考了，看来恶气入侵确实对她有影响。 第103章 林遇注意到安瑶开始“钓鱼”，也没有吃挚爱的奶片，于是加快了车速，十多分钟就回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后，林遇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轻声呼唤，“安瑶？” “嗯？”安瑶闭着眼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哪里难受？”林遇想起安华说的安瑶身体可能有所损耗，不禁有点担心。 “没有，就是困了。”安瑶迷迷糊糊地回复。 林遇微微皱眉，他知道安瑶的困是不舒服的一种表现，他握住安瑶的手，柔声问道：“要是很不舒服，我送你回庙里，好吗？” “不用，你先上去。”安瑶换了个姿势，“我再睡会就好。” 林遇解开安瑶的安全带，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用脚轻轻关门，“那我带你回去睡。” 安瑶感觉身体腾空，困得做不出别的反应来，只下意识地用手圈住了林遇的脖子。 林遇不自然地低头看了眼安瑶，她的脸此时离自己很近，仿佛她就在耳边呼吸着，她的睫毛弯弯，让林遇想伸手去碰一碰。 发现自己的心思开始飘了，林遇连忙抬头看向电梯楼层，转移注意力，他的耳根发红，喉结滚动，抱安瑶的手加大了力气。 电梯里莫名地很闷热。 “木鱼。”安瑶嘟囔了一句，动了动脑袋，往更舒服的地方钻。 “我在。”林遇宠溺地看向怀里的小丫头。 “我更喜欢你叫我瑶瑶。”安瑶闭眼低喃道，不知是梦话还是认真的。 第42章 这一切，很快就要变样了 林遇把熟睡的安瑶抱上二楼房间的时候，脸又红又烫。 刚才那趟电梯，真是他搭过最漫长的一趟。 把安瑶轻轻放在床上后，林遇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想了想又去拿了一排奶片放在旁边，怕她半夜醒来，没有吃的会肚子饿。 折腾了一会，确认没有什么遗漏，林遇便在安瑶的床头蹲下，静静望着她。 安瑶的长卷发乌黑浓密，和那红色衬衣一起，将她小小的脸衬得白皙，而她的脸颊又带有淡淡的红晕，在床头灯的微光下，显得分外动人可爱。 完蛋了，林遇心想，他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小神仙了。 无论安瑶是开心还是生气，神气或者委屈，每每看着她，林遇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要软成了棉花糖。 尤其当他发现安瑶对他好像也有好感之后，他就一直忍不住那一股冲动。 想要向安瑶诉说心意的冲动。 此时此刻，他很想捏捏安瑶的脸蛋，摸一摸她的眉眼，但他深知这些是越轨之举。 他对于安瑶，还什么都不是。 于是林遇很安分地抱腿蹲了一会，只是轻声对安瑶说道：“晚安，瑶瑶。” 蹑手蹑脚下了楼的林遇在客厅的豆袋上瘫着冷静了很久，才把心中荡漾给抑制下去，脑子里终于不再全是安瑶粉扑扑的脸蛋了。 客厅静悄悄的，回想起今晚的传单一事，林遇给林成武打了一通电话。 “阿遇，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抱歉伯父，您还没睡吧？”林遇笑笑。 “哪有这么早，刚从医院回家呢。”林成武轻松道。 “还是很忙吗？我看大厦最近一直在招商。” “还好吧，下面的人帮着做事，我就是去应酬应酬大客户。” “伯父，大厦招商广告的那个传单，您知道是谁负责的吗？”林遇开始询问关键信息。 “怎么突然问这个？有什么问题吗？不是有错别字吧？”林成武连发三问。 “不是，就是看近期满城都是大厦的广告，这版面设计和印刷的质量都不错，想问问看，以后也许能合作上。”林遇习惯了林成武涉及到工作的事情就会心急的风格，耐心解释道。 “哦，这个是咱们公司的宣传小谭负责设计的，至于她找的印刷公司，我记得她提过一嘴，说是在老城区那边新开的一家店，刚好新开业有优惠，就找他们合作了。” “您能不能把小谭的微信推我一下？我这不是有个朋友写小说的嘛，他最近想要出版自己的书，正愁找人帮忙设计很多东西，也要大量打印之类的。”林遇发现有个写小说的朋友真的很方便。 “成，等会找到推给你，不过可不能把我员工给撬走了啊！”林成武爽快道，“话说阿遇，你考虑清楚了吗？要不要来公司帮忙？” “谢谢伯父，我近来一直在跟安瑶做公益活动呢，暂时还放不下，迟点我再找时间和您好好谈谈这件事可以吗？”林遇推脱道，但没有直接拒绝，他确实有在考虑要不要留在锆州工作，一来可以照顾奶奶，二来这公司有父亲的心血。 加上现在，锆州还有安瑶。 既然安瑶是锆州的神，必定是要留在锆州的。 这样的锆州，林遇好像离不开了。 “行，那等你有空了，随时给伯父打电话，伯父请你吃饭哈。”林成武语气听上去很开心。 “嗯，谢谢伯父，那我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林遇挂掉了电话。 林成武一直以来对林遇照顾有加，虽然林遇很独立，林成武真正帮过他的地方很少，但林遇心里很是感激林成武，对他一直十分尊敬。 第104章 何况林成武经商的确经验丰富，这些年来将房地产的事业做得越来越好，林遇由衷地佩服他。 林成武结束和林遇的通话后，把小谭的微信推给了林遇，随后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了，林成武立刻挺直了腰板。 “何事？”对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主人，很抱歉，这次应该是失败了。”林成武饱含歉意地说道。 “处理干净了吗？”对方冷冷问道。 “您放心，都处理好了，不会被发现的。请问接下来要怎么做？我没想到这阵这么快就被破掉了。”林成武毕恭毕敬道。 “我看中的人，自是不简单。”对方冷笑一声，“无碍，暂且由他们闹腾，这次的收获已经很大了，有事我会吩咐你。” “明白了，主人。”林成武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林成武坐在家中书房里，灯光阴暗，林成武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光反而显得刺眼。 他滑动着屏幕，查看相册里的视频截图。 截图里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和一个有点羞涩的男生，正是安瑶和林遇之前做的那场直播的截图。 林成武盯着安瑶的截图看了很久，回想起第一次在何玉秀病房见到安瑶的情景。 安瑶穿着一身红裙，坐在阳台护栏上，看着林遇在笑。 见林遇的反应，林成武随即明白林遇已经知道自己具有神眼了。 林成武以为林遇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能看见神，更没想到林遇竟然和安瑶走得那么近。他本来觉得两人可能只是阴差阳错认识了，感觉新鲜就偶尔见见面，那次众人在李总家楼下爆发斗殴时，林成武刚好在附近，便去观察了一下，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直到看见安瑶为了救林遇而受伤，他方惊觉林遇和安瑶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如今林遇又帮助安瑶破了法阵，两人的关系只会更加密切。 林成武原是担心主人会怪罪他没有管控好家里的人，产生了这诸多意料之外的麻烦，但主人却没有因为此事而生气，反而对林遇颇感兴趣，林成武又因此有些担心林遇会影响到自己在主人面前的地位。 同样天生具有神眼，可影响神的行为，林遇跟主人极为看重的安瑶在一起，就显得比林成武更有价值。 “老公，和主人聊完了？”王烨端着一杯茶走进来，走近看见林成武手机上安瑶的照片。 “嗯，虽然法阵被破除了，但主人听起来心情还可以。”林成武答道。 “手脚都收拾干净了吧？需要我帮忙吗？”王烨用茶杯来暖手。 “打印店撤了，电话卡注销了，怎么查都查不到我头上来。”林成武活动了一下脖子。 “这个女孩，就是在林遇身边的神吗？”王烨偏头去看林成武的手机。 “对，没想到她竟然能找到林遇。” “林遇，应该还不知道那事吧？” “哥哥没来得及告诉他就走了，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主人怎么看？” “他让我们不用管那女孩，他自有打算。”林成武关掉手机屏幕，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至于林遇，主人似乎很满意他，说他是个很好的筹码。” 王烨轻叹一口气，“那就好，林遇，是个不错的孩子。” 林成武忽然睁开眼坐起来，不满地看着王烨，厉声说道：“收起你那妇人之仁！这种话不能再说，要是被主人听见，怀疑我们有二心，就功亏一篑了。” 被这么一凶，王烨也颇为不悦，把手里的茶杯用力摔在桌子上，“你少在我面前来这套，林成武，你要彰显你的忠诚，就去主人面前跪着拜着，在这里耍什么威风！这件事我昧着良心跟你做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感激就算了，现在还在我面前说教？” 见王烨生气了，林成武站起来牵起她的手，软下语气说道：“老婆对不起，是我心急了，没有注意语气，我这是看大计在即，所以万事都要谨慎嘛。” “主人真的会实现他的诺言吗？万一他出尔反尔怎么办？”王烨消了气，忐忑地说道。 “你就是因为那天快到了，所以紧张想多了，我们跟了主人那么多年，忠心不二的，到时候成功了，奖励我们都来不及，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再让子晟回来。”林成武自信道。 “唉，跟子晟解释也是一个大工程。”王烨叹气道。 “好啦，你别胡思乱想了，子晟会理解我们的。”林成武捏着王烨的肩膀，好声安慰道。 王烨出了书房后，林成武端着那杯茶走到窗边，欣赏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悠悠地品了一口茶，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 “这一切，很快就要变样了。” 李总家里，早晨的阳光照亮了一片狼藉的客厅，地上散落的衣服、杂物，还有垃圾，都被晒得暖暖的。 靠着角落坐在地上睡觉的李总被窗外的小鸟吵醒，他按了按发麻的四肢，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才注意到叶初阳睡在沙发上。 李总微微一笑，将旁边的毯子轻轻盖在叶初阳身上，轻手蹑脚地朝李东阳的房间走去。 李东阳的房门破了一个洞，门锁已经被砸坏了，一想起昨晚李东阳六亲不认的样子，李总就感到后怕，要不是叶初阳帮着他一起制止李东阳，李东阳估计就拿着菜刀冲出门去找那几个家长和小孩了。 第105章 直到将近凌晨，李东阳才彻底冷静下来，全身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李总扶他回房里，他一躺下就打着鼾睡着了。 李总和叶初阳向林遇确认法阵已经彻底被破除后，两人当即点了啤酒和炸鸡做宵夜庆祝，可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两人没喝多少就都睡着了。 通过房门的那个洞确认李东阳无异样后，李总去厨房烧水，准备给大家做早餐，但发现仅剩的两个鸡蛋昨晚被叶初阳煮了给他敷脸，决定下楼去买点鸡蛋回来。 刚一转身，李总就看见李东阳站在他身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李总面带惧色往后退了一步，两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昨晚被李东阳打怕了，准确来说，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李东阳已经产生了一丝恐惧。 “爸。”李总局促地叫了李东阳一声，他不确定现在的李东阳是不是正常的，脑子里甚至演练了一番，要是李东阳朝自己扑起来，他应该如何逃脱。 李东阳初始见李总这样的反应，有点吃惊，但马上又想到自己房门还有客厅的模样，很快理解了李总反应。他刚想着要如何开口，就看见李总颧骨处青紫了一大块，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儿子，你的脸，是我打的吗？”李东阳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一样，满脸都是自责。 “啊，这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李总许久没有听见李东阳这么亲切地和自己说话了，言语间掩饰不住开心。 李东阳见李总支支吾吾的样子，一下就猜到那伤是自己打的，低头小声道：“对不起，儿子，最近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回过神来就忘了自己做了什么，爸爸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因为法阵的影响，李东阳和黄棣一样，这一个月来噩梦不断，梦里的李董满脸是血，哭着拉扯着李东阳，要他替自己报仇。李东阳几乎每天晚上都被惊醒好几次，明明是冬天，却惊出一身冷汗。 对于那场车祸，李东阳发现了端倪却得不到答案，感到无比心急，后来凭空出现了一个自称也跟那间学校有过节的人，表示愿意给他提供帮助，条件是要他把事情闹大。 听了对方提供的各种闹事方案后，李东阳曾有犹豫，但连日的噩梦让他被折磨得吃不下饭睡不了觉，最终还是接受了那个人的提议。 第一次上门去找那些家长挑衅的时候，李东阳便感觉浑身热血沸腾，心底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为他的过分行为叫好，每闹事一次，压在心里的石头就轻一点，久而久之，李东阳已经习惯用骂人威胁和闹事的方法来发泄内心的痛苦了。 可他逐渐发现，自己开始频频出现失控的现象，甚至会不记得失控之时做了什么，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 李东阳这辈子几乎没有打过人，更别说孝顺的李总了，想来一定是昨晚又失去了控制，才伤到了李总而不自知。 “我知道的，爸，这不怪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和妈妈。”李总感到鼻子很酸。 “这段时间，我总是梦到董董在怪我骂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救不了她，也帮不了她，我怎么这么没用？”李东阳声音颤抖，捂住了眼睛。 李总抱住头发花白的李东阳，拼命眨眼把眼泪忍回去，“爸，我相信董董一定不会怪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她也绝不想看见我们因为她而过得这么痛苦。” 两人抱了好一会，才平复下心情，李总见李东阳现在清醒得很，便试探地问道：“爸，你一直在联系的那个人是谁？” 昨晚李总拿到李东阳的手机后，就试着打那个陌生的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然后变成关机。叶初阳让同事帮忙查该号码的用户信息，结果查到一个户籍地是外省的人，那人全然不知自己有这么一个号码。 经过一番查证，李总得知这个电话号码是在那个外省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盗用身份证开通的。 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电话卡已经被注销了。 “他说他也姓李，跟那间学校有仇。”李东阳答道，“但我没有见过他本人，一直都是电话联系。” “那你有没有帮你闹事的那些人的联系方式？”李总挠挠后颈。 李东阳摇头，“碰面的时间地点都是那个人在电话里告诉我的。” 李总陷入沉思，楼下忽然传来急急的呼喊声。 “李东阳！李东阳你给我下来！” 李总深呼吸一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 “我去看看吧。”李东阳转身，被李总拦住。 “您留在楼上，我去。”李总不想他们又打起来。 走到客厅的时候，李总发现叶初阳已经被楼下的呼声吵醒了，两人便结伴下楼看看情况。 楼下聚集了包括肖志海在内的十几个家长，个个神色慌张，见到李总后，肖志海急急地说道：“快把孩子交出来！孩子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李总定神一看，发现在场的家长正好是那六个孩子的家长。 “什么意思？孩子为什么会在我们这里？”李总问道。 “不是你们绑架了孩子吗？”赵媛媛的父亲小声嘀咕，不敢与李总直视。 “我们绑孩子做什么？”李总对于这样无端的污蔑感到好笑，“一整晚没有离开过家里半步，怎么绑架人？” 家长们不似之前那般蛮不讲理咄咄逼人，反而全都愁眉苦脸的，被李总这么一反驳，就马上蔫了。 第106章 “几位家长，我以警察身份作证，李东阳真的什么都没做，昨晚手机都没碰过。”叶初阳顶着两个黑眼圈说道。 “我真没有带走你们的孩子。”李东阳在二楼阳台对着楼下说道。 十几位家长面面相觑，有的急得直跺脚喊“怎么办”。 肖志海用哀求的声音对几人说：“可不可以帮帮我们？孩子们全都失踪了。” “你是说肖梓晨、赵媛媛他们六个孩子全都不见了？”叶初阳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会不会是一起出去玩了？”李总疑道。 “要是一起去玩了，他们会带上手机的，可是他们全都没有带。”一个家长着急说道。 第43章 他们所谓的“保护”，却把几个孩子推入了深渊 “先报警，我让同事来一起帮忙找。”叶初阳马上给局里打电话。 “我叫上林遇安瑶一起。”李总毫不犹豫地赶紧找支援。 李东阳也换了衣服下了楼，准备一起去找，不过他倒不是出于担心，只是不想留在家里等锅来。 他还是觉得那些孩子和家长有所隐瞒，自然没办法站在他们的立场，为他们着想。 家长们商量好分工后，只留下肖志海跟着叶初阳等人，其他人都赶去别的地方寻找。 叶初阳一边开车去往警察局，一边询问肖志海，孩子们在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肖志海表示完全没有，几位家长都是看着孩子回房睡觉后才入睡的，一觉醒来就发觉孩子们全都不见了，书包和手机也没有带，大家急红了眼，才第一时间赶来李东阳这里找人。 李东阳在车上默不作声，李总也知道此时即使生气也不宜说出来，便也忍了。 另一边，已经带着安瑶开车出发的林遇给李总再次打去电话，由于车里人多，李总又按了免提，安瑶只能变着法子告诉他们可以把难找的地方交给她，比如学校，她找起来速度更快。 提到学校，叶初阳忽然想起曾经跟踪孩子们去到距离当初车祸现场不远的一座天桥，六个孩子在上面说悄悄话说了很久，思索片刻后，她调转方向朝那座天桥开去。 “李总，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群孩子聚在一起讲了很奇怪的话吗？”叶初阳加快了车速。 怎么会不记得，那些话极其难听，又十分蹊跷。 “难道他们在天桥那边？”李总疑道。 “过去看看。”叶初阳把位置告诉了林遇。 林遇二人距离天桥更近，用了几分钟就到了那附近，远远看见六个孩子都站在天桥上往下看。 过了上班高峰期的天桥上刚好此时没人行走，六个孩子格外显眼，他们不停往下张望的动作，让林遇和安瑶生出不好的预感。 “看到了！全都在天桥上，他们不对劲！快过来！”林遇告知叶初阳后，急忙在路边停车，往天桥上跑。 肖梓晨注意到脸熟的林遇，朝他大声喊道：“不要过来！” 另外几个孩子也察觉到了林遇，王小全更是做出了一个威胁的动作，抓着栏杆往上踩。 人行天桥不是很高，大约五米左右，但像他们这种年龄的孩子摔下去，也是性命堪忧的，更别说桥下还有时不时快速驶过的车辆。 才上了一半阶梯的林遇立刻停下，朝孩子们伸出一只手，让他们冷静，“我不过去，你们先下来好不好？” 安瑶站在天桥右下方，紧紧盯着孩子们的行动，同时在脑子里快速思考应该怎么做。 叶初阳等人也赶到了，见状况不对，叶初阳马上拦截了后面驶来的车辆，肖志海则慌张地跑到天桥底下对肖梓晨喊话：“梓晨，爸爸担心死你了，你快下来，我们回家！” 肖梓晨几个孩子见李总和李东阳也往天桥底下走来，互相看看彼此，表情变得更加坚决。 肖梓晨往上爬，坐在了栏杆上，双脚悬空，这一举动把肖志海的脸吓得发白。 “梓晨！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把命还给李董姐姐！”肖梓晨朝底下大喊。 赵媛媛、王小全和另外三个孩子也跟着肖梓晨一起爬到了栏杆上。 他们本想看准那些开来的车辆再行动的，现在车全被截停了，但就算计划被破坏，他们仍一心要继续实施。 其他几位家长也赶到了，从后面的车群里冲出来，见到这惊险的一幕，双眼瞪得比铜铃大，简直要跪下来求那几个孩子。 李东阳看着那六个孩子，神情冷漠，他们做出如此举动，说明李董的车祸，真的与他们有关。 “媛媛！你听爸爸妈妈的话，赶紧爬回去！”赵媛媛的父亲仰头祈求道。 “不要！爸爸妈妈！我不想再骗人了！”赵媛媛哭了，心中压抑了许久的自责在此时爆发，“都是因为我们在车上玩闹，惹得司机叔叔分心，所以才撞上那个姐姐的！” “李叔叔李哥哥，对不起，我们撒谎了。”王小全也哇地一声哭了，另外几个孩子也跟着哭着道歉。 赵媛媛等五个孩子，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天，从始至终都在校车上，他们几人因为一个智能机器狗而变得很兴奋，让狗在车中间的走道上活动，后来更是直接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跟狗玩耍。 跟车老师一脸厌烦地在座位上玩手机，他今天在班上已经被不听话的学生烦透了，一点都不想再理会。司机几度提醒跟车老师要叫学生坐好，那老师只是回头嚷了几嗓子，并不起作用。 第107章 那只机器狗乱跑乱窜，跑到了司机的身边，几个孩子一边哄笑其中一人不会操作，一边围在机器狗旁边胡乱指挥，影响到了一旁的司机，司机喊旁边的学生们回去坐好，但几人玩得正开心，根本没把司机的话听进去。 无奈之下，司机开着车的同时，还要偶尔转头注意看学生们有没有碰到不该碰的按钮。 可就是这么稍微分神一看，再转头看路时，车前两三米处竟有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背对着车在走动，司机猛踩刹车，却已然来不及了，把车前的人撞到了十几米外。 车内玩闹的几个孩子，蹲着的则向后仰倒，几个站着的及时抓住了身旁的扶手，没有摔倒，所以黄棣当时看到有几人在车上是站着的，误以为是超载。 五个学生的家长事后匆匆赶来接孩子，从他们口中得知司机分神是因为他们在车内玩闹后，几个家长一起讨论，一致认为要好好保护孩子，不能让他们因为此事而产生心理创伤，当即决定联系学校和老师，将五人换成其他学生，掩盖当天发生的事情。 反正车祸也不是由孩子们造成的，家长们对校长如是说道，他们深知校长也不想让外界知道学校的校车管理如此差劲。 于是便有了后面删名单和监控等诸多操作。 但几个家长未曾料到，他们所谓的“保护”，却把几个孩子推入了深渊。 自从车祸以来，包括肖梓晨在内的六个孩子，每一天都在做噩梦，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恐惧和内疚，直到后来李东阳开始带人上门闹事，天天在家里楼下喊话，泼红漆，孩子们就私下建了群互相联系，倾诉心中的痛苦，越诉说，越觉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 之后事情闹得愈发严重，恶化成为打架斗殴，看着自己的父母凶神恶煞地与别人大打出手，频频受伤甚至还被拘留，几个孩子不知所措，只能在群里商量该如何平息这一切，他们实在是感到太害怕太折磨了，饭吃不下去，觉也不敢睡，因为梦里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等着他们。 有一天，肖梓晨在群里忽然说了一句“他打算以命偿命”，孩子们心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随着每夜愈发恐怖的噩梦和不断变严重的恶劣事件而逐渐变强，他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规划自杀计划，竟感觉因此得到了解脱，心中的负罪感一扫而空。 只要把命还回去，就不会再痛苦和愧疚了吧，孩子们收获到了久违的轻松感。 商议许久，他们最终定下在这天桥上结束一切，至于具体哪一天，他们想等到事情无法控制之时再实施计划。 因为他们每每来到这天桥，看着桥下穿梭的车辆，其实心里都有所退缩。 那天黄棣公然开车在饭店门口撞人，晚上回家后，六个孩子的家长都像疯魔了一样吵着要毁了李东阳一家，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是时候了。 让这一切结束吧。 听到桥上几个孩子的话，李东阳眼睛一热，掉了眼泪，他终于求得了他想要的真相，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车祸的根源不是超载，而是司机分心。 这样的话，这几个孩子也仍是间接害死李董的凶手，和超载无异。 可万一，即使那些孩子没有在玩闹，司机刹车也来不及呢？李东阳突然冒出另一个从没触及的想法。 孩子们在护栏上摇摇欲坠，上面和下面的人都在哭喊，身处如此混乱的场面，李东阳却觉得心底里从没有那么透彻过，这段时间的诸多记忆片段重复在脑中播放。 其中，出现得最多的，是那一纸交通事故判定书上，李董没有确认马路安全就通过的那条描述。 这个想法的出现几乎让李东阳对自己生出厌恶，但也还是止不住地去想这个可能。 这一场悲剧，若是追究，好似无人是清白的。 “对不起！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的，我也想李董姐姐不要救我。”肖梓晨嚎啕大哭，“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救我！” 肖梓晨是六个孩子里最崩溃的那个，他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李董，车祸现场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白天走路时而出现在眼前，夜里萦绕在他的梦里，仿佛身处其中。在群里说出“以命偿命”之前，他早已下定决心要把命还回去，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反而豁然了，才会那么冷静地看待一切。 他总想着，他会还的，他们都会还的，所以内心的惊恐和愧疚都消散了，即使在以为肖志海把安瑶打死了的那晚，除了震惊，也再无其他情绪。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感受了。 六个孩子哭嚎着道歉忏悔，家长们声泪俱下，让孩子回去安全的地方，李东阳和李总为终于得知真相但又不知该如何接受而默默流着泪。 “求而不得。”安瑶自语道，此刻她从那些人身上，看见了一样的苦难。 求不得苦。 求一份原谅而不得，求一份安心而不得，求一份解脱而不得。 不是因为外在的灾祸，而是因为内心所求不得而痛苦。 外苦尚可被助，可内苦须自渡。 这些深受求不得苦折磨的人们，要如何才能自渡？ 安瑶忽然很想跟李东阳说一句话，不出于任何目的，不为帮任何一方，只是有感而发。 于是她悄悄给李东阳的耳边送了过去。 “如果肖梓晨死了，那李董就真的白死了。” 第108章 李东阳听见后，警觉地四处看看，并没有看见谁在对他说话，他随即又琢磨起这句话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让李董的善良变了质。 李董当初救人，绝不会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如果她舍命救的人都死了，那她的死有何意义？ 其他几个孩子，要是也因此出了事，李董甚至可能背上更多罪名，她又如何安息？ 泪水模糊了李东阳的视线，他仰起头，泪流满脸。 “孩子！你们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女儿，就给我好好活下去，听到了没有！”李东阳声音嘶哑，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一句话，“都回去！” 几个孩子一愣，将李东阳的话听得清楚，彼此之间看了几眼，便犹豫着想要往回爬。 可肖梓晨脚上一滑，双手也没能抓住护栏，瞬间往下坠落，肖志海夫妻双目几欲瞪裂，往肖梓晨跌落的方向冲去。 而距离肖梓晨正下方最近的正好是李东阳，他丝毫没有犹豫，大步一跨，伸手去接摔下来的肖梓晨，在一阵惊呼声中接住了他，但也因为肖梓晨是从高处跌落，惯性冲击力很大，李东阳徒手接住人后，被冲撞得狠狠摔倒在地。 “爸！” “梓晨！” 李总和肖梓晨的父母奔过去查看两人的情况，李东阳抱着手臂很是痛苦，肖梓晨所幸没有大碍，就是吓得一直哭。 另外五个孩子见到肖梓晨跌落，一下子全都慌了阵脚，刚刚还能稳稳抓住的护栏仿佛抹了油，变得很滑，接连有三个孩子都踩了空，掉落瞬间双手紧紧抓着护栏，就这样吊在半空中，另外两个孩子见状死死抱着护栏，不敢挪动分毫，进退两难。 底下的家长都围成了一团，心急如焚，高高举着手随时准备救人。 “林遇！我撑着他们！你快去！”安瑶向林遇大喊，挥手招来风，将几片树叶吹到了吊在空中的三个孩子脚底，用无形的强风抵住树叶，在别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成功将孩子们托住了。 林遇听到安瑶说的话后，朝桥中央飞奔而去，先是将两个还在护栏上的孩子抱回了桥面，随后立刻伸手去拉那些吊在空中的孩子。 此时消防员也带着安全气垫往桥下跑来，在林遇拉起一个孩子后，气垫也放置好了，施法逐渐感到吃力的安瑶撤走了风，剩下那两个孩子脚底一下子失去了托力，臂力无法再支撑，都尖叫着往下掉落，正好落在气垫上，除了受到惊吓，安然无恙。 家长们蜂拥而上，有的跑上天桥，有的围在气垫旁边，个个吓得脸色青紫，浑身发抖，满脸泪痕，紧紧抱着自家孩子又是安慰又是责骂。 安瑶站在车边，微笑望着这一切，觉得总算是结束了，却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和眩晕，不得不蹲了下来。 林遇从天桥下来后，跑去看李东阳的状况，医护人员说很可能是手臂骨折了，叶初阳陪着李总跟救护车去了医院。 看周围堆满了警察和消防员，林遇感觉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了，便穿过人群，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可他从人群中走出来，却没有见到安瑶的身影，只见她红色的风衣掉落在地上。 林遇快步走过去，捡起安瑶的风衣，发现她的手机还在口袋里。 衣服掉在地上也就罢了，林遇完全拿起风衣后，竟发现安瑶今天穿的一双高跟鞋也被落在地上。 这让林遇一下子感到心慌，他环顾四周，大喊“瑶瑶”，没有应答后，他又穿进了人群里，四处寻找安瑶，还是没有找到她。 林遇刚刚分明就看见安瑶站在车旁施法。 难道，是施法过程中违反了天规？林遇在慌乱之中回想起安瑶曾经说过，如果违反了天规，破坏了天命，会受到很可怕的惩罚。 林遇不敢再往下想，但除了这种可能，他想不出其他原因。 他跑回车旁，掏出手机，找到安华的联系方式，正想给他打电话求助，突然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林遇迅速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 “请问，是林遇先生吗？” 第44章 她被林遇抱出厕所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面子碎了一地 “我是。”林遇点头，打电话的手僵在半空。 “女厕那边有个叫安瑶的女孩让我来找你，说她遇到了点麻烦，让你过去帮帮她。”女人指着路边不远处的公厕，对林遇和善道。 林遇听到安瑶的名字，连忙道谢，抱着安瑶的外套，拎着高跟鞋，朝公厕跑去。 站在公厕门口，林遇稍等了片刻，见有一个女生从厕所出来后，拜托她帮忙进去问问看厕所里面是不是有个叫安瑶的人。 女生帮林遇确认后，林遇再问她厕所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人，女生摇了摇头。于是林遇解释了一番，请求女生帮他在门口守一会，告知其他来上厕所的女性有个男人在里面。 见林遇温和又绅士的模样，女生同意了。 林遇快步走进厕所，试探地问道：“瑶瑶？” “林遇！是你吗？”安瑶的声音有点奇怪，听起来比平时更加稚嫩。 “是我，你没事吧？”林遇还是有点担心。 “我……我有点事。”安瑶支支吾吾道，“外面没有其他人吧？” “没有。” 林遇听见安瑶吐出一口气，然后厕所隔间的门被缓缓打开。 第109章 看见走出来的人后，林遇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眼前的安瑶只有凡人七八岁的模样，大概一米二左右高，身上的红色长裙还是今天穿的那条，衣袖被松松垮垮地挽起，长长的裙摆被安瑶绑成了一个巨大的结垂在身前，但后面的裙摆她绑不了，只能揉成一团用双手捧着。 林遇送的手链也戴不稳了，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更尴尬的是，安瑶此时根本撑不起裙子的大v领口，导致裙子变成了露肩款。 安瑶一直伸手把领口往上拉，可拉了也无济于事，因为这边拉上去，另一边又掉了下来。 林遇刚想张嘴问点什么，但看到安瑶光着脚踩在冰冷又肮脏的厕所地板上时，他皱了下眉头，迅速上前将安瑶横抱起来，走出公厕，和在门口守着的女生道谢后，匆忙奔向自己的车。 安瑶本就很轻，变回真身后更是小小一只，林遇即使单手也能将她抱稳。 把安瑶抱回后排座后，林遇把安瑶的风衣给她披上，又转身去后备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在车门边单膝蹲下，让安瑶伸出脚来。 “我自己洗吧。”安瑶想去拿林遇手中的矿泉水。 “我来吧。”林遇柔声道，一边手倒水，一边手轻搓安瑶白嫩的脚丫。 安瑶的脚被林遇完全握在手里，他手指的触碰让安瑶觉得有点痒，便缩了缩脚。 “水是不是很冰？”林遇抬头望向安瑶。 安瑶有点害羞地摇摇头，“没关系。” 帮安瑶洗干净脚后，林遇想用纸巾替她擦干，安瑶红着脸抢过纸巾，道了声谢谢后，挪进了车里自己擦，表情很是懊恼。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过真身了，刚才施法救了那几个孩子后，忽然觉得浑身无力，扶着车门蹲下来想缓一缓，没想到风衣外套和裙子都有滑落的倾向，安瑶才惊觉自己竟然变回了真身，而且一点神力都使不出来。安瑶慌张地裹紧裙子，想要打开车门躲进车里，但车门自动上了锁，她只好脱掉鞋子，半拖着长裙往路边的公厕跑去。 幸好周围的人都在天桥底下围观，没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躲进厕所之后，安瑶才记起自己的手机在外套里，只能等有人进来上厕所再求助。 她被林遇抱出厕所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面子碎了一地，以往的英姿飒爽全都喂了狗了。 林遇也坐进后排座，关上车门轻声问道：“瑶瑶，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小孩的样子？” 安瑶咬咬唇，“其实，这是我的真身。” “你不是二十二岁了吗？”林遇感到困惑。 “二十几岁的神就跟凡人七八岁的样子差不多。”安瑶扯着头发盖住了大半边脸，小声说道，“平时我是用神力幻化成凡人二十二的模样，现在好像法力支撑不住了，所以变回了真身。” 林遇想起昨晚安华对安瑶的暂时不要使用神力的叮嘱，恍然大悟。 “要紧吗？我送你去安华庙找你父神吧。” “不用！”安瑶倏地转头，“没事的，就是神力消耗过度了，过几天就好。” “那你是不是回庙里会恢复得快些？” “我不要回去。”安瑶嘟着嘴靠在座位上。 “为什么？怕你父神责骂吗？”林遇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像在哄小朋友。 安瑶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因为太丢脸了。” 随后安瑶把诸神曾经对现出真身的她做的事情都告诉了林遇，夸张地描述他们是如何捏她的脸蛋，又是怎样将她举高高的。 “唉，年轻有为，就不得不承受区别对待。”安瑶认真地抱怨道。 可她旁边那人却在憋笑。 林遇很能理解诸神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举动，因为眼前的小安瑶实在太可爱了，头发依旧是长长卷卷的，脸变小了眼睛就被放大了许多，水汪汪的，加上安瑶噘着嘴巴一会发牢骚一会夸张地讲故事，更显得精怪又有灵气。 还有那比他巴掌小很多的脚丫子，握在手里软软的。 “林！遇！不准笑！”偷笑的林遇被抓包，安瑶扬起下巴，对林遇瞪眼，落到林遇眼里却丝毫没有生气的威严，只有加倍的娇俏可人。 被警告的软柿子林抿紧了嘴唇，将笑意憋回去。 “先回 2101吧，我好像有点冷。”安瑶失了神力支撑，一时间无法抵挡寒冷的天气，方才事发突然还没感觉，现在方觉有点发抖。 “怎么不早说。”林遇立刻脱下外套盖在安瑶身上，再去驾驶座上启动车子，打开了暖气，确认出风口的风是热的之后，转身把后排座的风口对准了安瑶，“这样暖一点吗？” 安瑶点点头。 林遇对安瑶笑笑，驱车离开，走的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去哪里？”安瑶问道。 “一个你需要去的地方。”林遇微笑道。 十分钟后，林遇在一间很大的童装店门前停了下来。 安瑶扶额，她现在确实需要小孩子的衣服。 林遇打开后排座的车门，俯身看着车里光着脚的安瑶，“瑶瑶，我抱你进去吧，你没有鞋子不方便。” “别了吧，不太好，不要。”安瑶拒绝三连，她今天的脸已经丢尽了。 林遇看穿安瑶的心思，轻笑道：“那你在这里等等我。” 第110章 他跑去店里跟店员说了几句话，拎着一双小孩的拖鞋小跑出来，安瑶得以自由行动，只是身上还套着林遇的外套来掩盖不停滑落的裙子，因她自己的外套实在太长了。 这家童装店的店长是林遇的小学同学，林遇偶尔会来店里买童装拿去送礼。 两人走进店里的时候，店长很是讶异，一是林遇从没有带小朋友来过，二是安瑶的着装实在奇怪。 “林遇，好久不见。”店长向林遇打招呼。 “好久不见。”林遇寒暄道，随之低头让安瑶去挑几件自己喜欢的衣服试试。 店长等安瑶走远一点后，八卦地看着林遇，“林遇，这不会是你的女儿吧？” “我哪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啊？”林遇失笑，撑着柜台望向挑挑拣拣的安瑶，“是……我的侄女。” “这小姑娘为什么穿成那样？” “她偷穿了妈妈的衣服跑出来，被我捡回去了。”托安瑶的福，林遇说谎越来越在行了，张口就来。 “林遇！” 安瑶的声音在偌大店铺的另一头传来，林遇循声而去，却因安瑶矮小，一下子没找到她，只能叫了她两声。 “瑶瑶？” “我在这里。”安瑶踮起脚朝林遇挥手。 林遇走近后，见安瑶拿着两套红色的套装在比对。 “哪套更好看？”安瑶问道。 “喜欢的话都拿去试试。”林遇忍住想要揉安瑶脑袋的冲动，笑着说道。 于是安瑶又绕店跑了一圈，拿了三四套衣服去试，进试衣间前不忘把外套递给林遇，让他穿上不要冷着了。 试好了衣服，安瑶又蹦跶到卖鞋的区域，林遇一路跟着她，时不时回答她的问题。 最后安瑶选了一双带有点跟的绑带黑色小皮鞋来试，林遇在坐着的安瑶面前再次单膝蹲下，帮她系鞋带。 安瑶看着林遇低头给她仔细地绑鞋带，想起刚才他也是这般蹲着帮她洗脚，心里像被丢了几颗小石头。 她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林遇的温柔所击中。 凡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软柿子呢？ 好到她想要占为己有，叫他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林遇。”安瑶唤了一声。 林遇抬起头，与安瑶对视，“嗯？” 安瑶被林遇看得一瞬间恍了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安瑶换了一副高傲的表情，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小名？是不是在嘲笑我现在这个样子？” 林遇意味深长地笑笑，继续低头给安瑶绑鞋带，“你不喜欢吗？” 安瑶被这么一问，顿时语塞，在心里嘀咕林遇是不是有读心术，怎么知道她其实很喜欢听林遇这么叫她。 “好了。”林遇绑好了鞋带，“你站起来走走看舒不舒服？” 安瑶站起来，在镜子前打量着。 此时她穿着一套红色的套装裙，打底的是一件白色v领衬衫，外面是一件鲜红色的西装外套，下半身的a型伞裙长至小腿中部，深橙色和深绿色相交的斜条纹将伞裙带来的活泼压下去了几分，加上一头长卷发和那双微跟皮鞋，在店长和店员看来，显露出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而在林遇看来，却是恰到好处，兼具甜美和英气。 虽然安瑶变小了，但林遇觉得即使在人群中，他也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 “就这双啦！”安瑶满意道。 “还想试试别的吗？”店长热情地走过来问道。 “不用了，反正也穿不了几天。”安瑶摇头道。 店长闻之有点错愕，林遇笑着过来打圆场，“麻烦你帮我把她刚才试的几套，还有她妈妈的裙子都打包起来吧，身上这套就让她穿着走。” 店员听后熟练地操作起来，店长领着安瑶和林遇走到柜台前，两人同时掏出了手机，不约而同地问道：“一共多少钱？” 两人对望一眼，安瑶开口道：“这是我的衣服，我给钱就好。” 林遇嘴角扬起，“我送给你吧，当做见面礼？” 安瑶的脸色千变万化，“礼就不用了，你好好看看，很快没机会看了，以后都不会有了！” “两套衣服，一件外套，加一双鞋子，折后收你688吧。”店长看着林遇说道。 “扫我手机，我来付钱。”安瑶把手机递到店长面前。 “扫我的吧。”林遇也举着手机。 安瑶本就觉得今天已经够落魄了，现在要是还得林遇帮自己付钱，就是丢了整个安华庙所有神仙的脸。 她轻轻推了林遇一把，朝店长挤眉弄眼道，“店长，快点扫我的！不要他给钱！” 店长犹豫地看向林遇。 “你看他干啥呀！我的衣服当然我买单啦！”安瑶急了。 林遇来了劲儿，想要逗逗安瑶，“小朋友跟大人抢什么，扫我的就好。” “我有的是钱！我爸很有钱！我给！”安瑶挤走林遇，绕到店长身前。 林遇从安瑶身后轻松拿走她的手机，高高举起，放在店门旁边的一个高柜子上，然后悠闲地走回柜台处，安瑶一路跟着跑到柜子边，无奈够不着，只能伸手跳起去拿手机，一边跳一边喊：“林遇！你要是付了钱，姑奶奶就不穿了！我就回庙里不理你了！” 店长已然被这两人整懵了，见过抢着付钱的，但没见过这样的搭配抢着付钱的。 第111章 安瑶换着方式跳了几个回合，终于把手机拿到手，转头见店长马上就要扫到林遇的付款二维码了，便指着门外大声朝林遇嚷道：“林遇，你的车要被拉走了！快看！” 林遇意识到自己刚刚停车确实没有停在规定的地方，快步往门口走去，安瑶一开始还装作着急地往外看，等林遇走过来后，一溜烟跑到柜台，举着手机对店长催促道：“快快快！扫这里！” “小朋友，你的舅舅已经付好钱啦。”店长礼貌笑道。 安瑶气急败坏地跺了一下脚，“你才小朋友，你们全都是小朋友！” 说罢，她气呼呼地往门外停得好好的车走去，坐上了副驾，全然不搭理在门口笑着撑腰看她的林遇。 林遇回头去拿安瑶的新衣服，手机传来收到转账的提示音，安瑶给他转了688。 和老同学道别后，林遇回到车里，只见安瑶双臂交叉，向窗那边扭头，一言不发。 “生气啦？”林遇哑然失笑。 安瑶不回答。 “还能做朋友吗？”林遇微微俯身，想看看安瑶的脸。 安瑶将头往右再转过去了一点，不让林遇看。 林遇轻笑一声，收下了安瑶的转账，把手机放到安瑶腿上，“我们继续做朋友好不好？” 安瑶梗着脖子，用眼角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林遇已经收了转账，终于把头转了回来，傲娇道：“我才不要跟老男人做朋友。” 嘴角一直下不来的林遇决定适可而止，不再逗安瑶了，把新买的外套递给她，“穿上吧，别冷到了。” 安瑶接过衣服，看看尺寸，叹了口气。 “你说这法阵也破了，李东阳知道了真相，又主动救了那孩子，那些家长断然不会再找李东阳的麻烦，这一波聚众斗殴算是平息了，可是——”安瑶变出好德福袋，郁郁不乐道，“这福袋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现在还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平息了，但他们心中还存有芥蒂，而李董救人这一善举，也还没有真正成为善举。”林遇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好德，可以是宽容、厚道、仁爱、善良，可能要让这些超越李董此举带来的苦难，才能集到这一福。” “苦难，真的可以被超越吗？”安瑶伸手捏捏自己的八芒星项链，不安地望向林遇，“就像你面对父母的车祸，这份苦难，到底要用什么才能冲淡呢？” 安瑶一直都认为苦难是极为强大的，在灾难面前，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一切都变得很渺小，就如她作为灾神，对自然的掌控力要比其他年龄更大的神官都要强，因为她天生所具有的是掌控灾难的能力。 每每看着人们受苦受难，她就很想知道，那些因灾难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究竟要如何摆脱苦难。 有什么能比苦难更强大？ 林遇垂眸，缓缓转头看着安瑶的双眼，淡淡一笑，“也许承受苦难的人，需要被引导看到更重要的东西吧。” 对望的两人沉默半晌，林遇率先开口，“李叔叔因为手臂骨折住院了，我们去看看他，可能就有头绪了。” “好，我不现身跟你一起去。”安瑶刚舒展开眉头，放松地窝在座位上，忽然又挺直身子，“等等！手链在你那里，可店长和店员一直都看到我了。” 安瑶因为变小了，手链戴不稳，便先让林遇戴着。 “不是吧，我现在连神最基本的权利都没了！”安瑶苦恼抱头，哭丧着脸。 “那你还去不去？” “我得去啊！” “你可以继续当我的侄女。”林遇忍笑。 “我才不要！本神颜面何存！威严何在！”安瑶一口回绝。 十几分钟后，林遇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号安瑶走进了李东阳的病房。 他笑着对困惑的李总和叶初阳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表哥临时拜托我帮忙看看孩子，只能带她过来了。” 第45章 这就是林遇的答案，他在安瑶身上找到的答案 李总和叶初阳自然知道那是林遇的表面说辞，看那“小妹妹”一身红和一头卷发，便猜出那是安瑶，只是两人不知其中缘由，也没有多问。 李东阳的伤势不是很严重，不需要做手术，医生给他骨折的胳膊打了石膏，让他晚上便可以回家。 李总的母亲刘敏行得知李东阳受了伤，一早赶来了医院，虽然看上去瘦弱，但精神气明显好了许多。 安瑶原以为这一家子在这件事情过后，会是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样子，结果病房里却沉默得只剩下呼吸声。 李东阳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刘敏行双手撑在病床上发呆，而李总在翻看着李东阳的病例。 “那几个孩子应该没有大碍吧？”林遇找了个话题。 “应该没事，家长带他们来医院做检查了，这会估计都做完了。”叶初阳靠墙坐在一张胶椅上，时不时用手机回复同事的信息。 两人的嘴仿佛开了光，话音刚落，肖志海、赵父、王父以及其他三个孩子的家长就走进了病房。 两人间的病房本就不宽敞，一下子乌泱乌泱地挤满了人，隔壁病床的病人见场面好像很严肃，找借口撑着拐杖拖着条伤腿离开了。 安瑶又以为这一群人来了之后，一定会打开话匣子，结果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比刚才更加尴尬，李东阳这边人人面无表情，家长们齐刷刷地站着，往李东阳那边看去，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有种大家围在一起在玩瞪眼比赛的感觉，就差一个主持人在中间吹哨做裁判了。 第112章 早上的意外，若不是李东阳对孩子们说的那一句话，怕是不会那么快结束，跌落的肖梓晨也不一定能平安无事，几个家长应是来表达感激和坦白真相的，可他们一言不发地杵在原地，让安瑶看得快没了耐心。 看来坦白真心比吵架打架难多了。 骂人的话极易出口，反而需要心平气和说出真实想法的时候，却如鲠在喉。 于是安瑶扯了扯林遇的衣袖。 林遇清清嗓子，对家长那边问道：“孩子们都还好吗？” “都没事，就是吓到了。”赵父回应道，脸上的尬色缓和了几分，其他家长也都纷纷附和，感谢大家的帮忙，只有肖志海仍未作声。 “李东——”一个护士拿着药快步走进病房，被这里的阵仗吓了一跳，随后笑着把药交给李总，打趣道，“一人受伤，有十几个人来探病，看来平时经常做好事啊。” 叮嘱完如何用药之后，护士匆匆离开，肖志海铁着脸，走近坐在床上的李东阳，李东阳也漠然抬头看向他，开启了新一轮的瞪眼比赛。 正当安瑶要再次动用她的搭档时，肖志海结束了比赛，朝李东阳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家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之前种种矛盾和闹剧，谁是谁非能不能不要再追究了？”肖志海诚挚地说道，“我们当初应该带着梓晨登门道谢的，可是我们害怕梓晨会因为这次事故生出对自己不好的想法，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实在是对不起李董小姐，对不起你们。” 肖梓晨当初亲眼看见李董为了救他而丧命，事后那几天都魂不守舍，肖志海夫妻不忍心让他再接触跟车祸有关的事情，更担心李东阳一家会对肖梓晨有所责怪，加重孩子心里的愧疚感，所以迟迟不敢面对李东阳一家，直到后面开始闹事，这声谢谢就彻底被愤怒淹没了。 安瑶本来无法理解肖梓晨一家为何会帮着另外五个家庭的人对付李东阳，别人舍身救下自家孩子，不应该感激涕零吗？ 但是今早听到肖梓晨那一句“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救我”之后，安瑶好似又有点明白了。 绝大多数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然而当给他们选择是否要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平安的时候，他们不一定会选择自己的命。 一旦自己成为了活下去的那个人，身上自然就承受多了一份怨气，一份沉重，也许一生都无法摆脱。 肖梓晨如今正是被这一份沉重所折磨。 这么一看，被别人救下而大难不死，也不完全是一种福气，尤其是在救人者家庭也无法接受的情况下。 躲过了身体上的痛苦，却生出许多内心的痛苦。 李东阳闭了闭眼，李总握着刘敏行的手低头不语。 王父趁着肖志海开的头，也鼓起勇气上前对李东阳道歉，“孩子们在车上打闹，导致司机分了神，我们得知后担心孩子会留下阴影，所以才在事后把他们换掉，以免再跟那起车祸产生联系。对不起，我们确实撒谎了，我们做家长的代替孩子给你们道歉，你们要多少赔偿，我们都认了。” 孩子们是无意的没错，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在各种因果之下，成为促成惨剧的原因之一。 家长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被当成罪人，想尽办法在其中周旋，将他们换下，毕竟李董闯出马路在先，撞到人的是司机，换人一举在他们自身看来，也不是罪不可恕。 做父母的，为了给孩子留一片净地，他们宁愿自己身上背负多一点罪。 可他们未曾想到孩子竟会因此痛苦不已，甚至规划集体自杀。 如果当初带着孩子们直接去认错道歉，而不是躲躲藏藏，满嘴大义凛然的谎言，或许能让孩子们心里更加好受一点。 可惜父母一开始就没有给孩子们选择，也没有认真听他们的想法，便直接打点了一切。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长的错，希望你们不要再跟孩子计较了，他们真的是无心的。”站在王父身旁的一个孩子母亲说道，“不要伤害他们。” “你们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们真相，哪里还会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李总淡淡说道，他已经厌倦了这一切，只想尽快结束，可听着这些话，还是没忍住埋怨了一句。 “我们想着就算承认了，错也在司机，只要那司机狡辩两句说自己没有被影响，就查不出什么，结果也还是一样的，最后只会让孩子们留下心理创伤，所以……所以才决定瞒下来的。”赵父低头小声道，“我们商量过了，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交警，这样你们就可以追究司机在事故里的责任了。” “可那司机又做错了什么？”叶初阳嗤笑一声。 病房里无人再出声，窗外的寒风呼啸着来了又去，室内的气温似乎因这沉寂而骤然下降了很多。 安瑶打了个寒战，往外套里缩了缩。 在童装店和车里都有暖气，安瑶直到在病房坐下才察觉不妥，买了裙子，竟然没有想到像凡人那样买一条加绒袜裤。 现在她的两条腿冷得发僵，只能偷偷互相摩擦，看能不能暖和一点。 林遇发现安瑶细微的动作，弯下腰用手轻轻碰了碰安瑶露出的半截小腿，感受到冰冷后，二话不说脱下外套覆盖在她的腿上。 他向来习惯了安瑶在大冬天也穿着单薄的模样，方才买衣服时也完全没想起穿裙子有什么不对劲，此刻只能在心里暗骂自己脑子不灵活。 第113章 安瑶用嘴型道了声谢谢，双手互相捏着，仅靠手心一点点热气来“解冻”好像冰棍一般的手指。 林遇看无人注意到他这边，悄悄搬动胶椅往安瑶身边挪了下，握住了安瑶的手。 他手掌的温暖仿佛瞬间将安瑶整个人包裹在一股暖流中，把寒冷都驱赶走了。 安瑶抿抿嘴唇，任由林遇握着，手迅速温热起来。 不是错觉，她发现全身真的暖和了很多，就像神力回来了一样。 又过了许久，李东阳睁开眼，扫过病房里所有人，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迷茫。 “如果谁都没有错，我该怨谁恨谁？” 李东阳一开口，悲痛就染上了他的眼，他的神情，他的声音。 “你们告诉我，我哪里再去找一个人来恨？” 李东阳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孩子，或是那司机，或是任何一个相关的人，就算他们是造成李董车祸的罪魁祸首，他也不知道要让他们如何赔罪。 即使恨他们恨到了极点，他们若想以死谢罪，李东阳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 所以今天早上他才会毫不迟疑地接住肖梓晨。 李董的去世，假如真的追究责任，谁都有责任，李董也包括在内。 可是接受事实远远比找一些人来恨，来报复，要艰难得多。 无处安放的痛苦，让李东阳听信他人挑唆，走上了歪路。 为了让自己的心好过，明知是错，也要去做，因为排解掉内心的痛苦，好像比犯没犯错更重要。 除了这个，李东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看着李东阳，林遇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渴求一个答案——他该恨谁，该怪谁，该做什么？ 林遇握着安瑶的手紧了紧，如今他已经有了另一个答案。 “找不到人来恨，那能不能试着去爱？”林遇轻声打破李东阳的悲怆，“叔叔，您还有妻子，儿子，还有一整个家，好好爱他们难道不比去恨别人更重要吗？” 去寻找更重要的东西，去珍惜更重要的东西。 不要在恨意中沦陷，要努力寻找爱，才能看见光。 恨意，痛苦，不甘，或许就能少一分。 这就是林遇的答案，他在安瑶身上找到的答案。 李东阳闻之一愣，转头望向坐在床边的李总和刘敏行。 他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们了。 两人都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李总的颧骨处现在还是一片青紫。 比起很多不幸的家庭，李东阳又是幸运的，他还有家人，一直在他身边陪着，爱着。 李东阳摸摸刘敏行没什么血色的脸，刘敏行的眼泪滴落在李东阳的手上。 他们都太累了。 “我失去了女儿，心里绝不可能做到一点都不计较，我可能，还是会恨你们一辈子。”李东阳无声地叹出一口气，“但如果我能拼尽全力，理解你们的所作所为，不再干扰你们的生活，你们能不能也用一份理解，放过黄棣那个孩子？” 第46章 她只关心她的祈安，她深爱的小工匠 锆州和茂城边界，莫清的小屋围墙外，安宁拿着一袋茶叶站在铁门边，透过铁门的缝隙往里面看。 来到茂城区域，安宁明显感到自己的神力被削弱了很多，连瞬移这种基本的法术都有点不灵通了。 不过一路上小村子的景色宜人，时而出现的阳光穿过树叶，在小道上画下偶尔跳动的小圆点，鸟鸣和鸡叫声反而更突显乡村的安静。 于是安宁久违地散了个步，她身穿一条淡黄色的长旗袍，披了一件纯白绒毛外套，柔和的色彩与这乡村的风景非常和谐。 她从村口走到了莫清的屋子，站在门口的时候，方才想起自己来是要干正事的，惬意全然消失。 自从上次安瑶犯错，莫清给她帮腔的事情之后，安宁一直忘不了莫清那一番以恶制恶的言论，而且她猜测安瑶会做出伤害凡人的举动，是受了莫清的怂恿。 因为安宁了解安瑶，但不了解莫清。 至于那引发怨念的法阵是否跟莫清有关，安宁有过怀疑，可毕竟莫清是大家认证的安瑶的好朋友，加上茂城的神没有能力在锆州驱动如此强烈的法阵，她很快否定了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 “莫清？”安宁轻声朝屋内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 观察片刻，安宁穿门而过，悄声走进没有上锁的屋子里。 客厅很宽敞，有一张长桌和一套沙发，电视柜上并没有电视，而是放满了被精心打理过的绿植，旁边有一个很大的书架，整齐摆放了许多书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家具。 安宁绕了客厅一圈，走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朝门把手伸手，想打开门偷窥一下。 可是她几乎没做过偷摸事，此时心虚得很，且担心自己的猜测有误，冒犯了莫清，便又缩回了手。 “幸好福神没有打开那扇门，不然我要损失一位茶友了，我从不和不尊重他人隐私的人交朋友。” 莫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惊得安宁捏紧了手中那袋茶叶。 “你是想闯进去看看，还是想一起品一口茶呢？”莫清背手倚靠在门框上，眼神晦暗不明。 安宁恢复镇定，转身微笑道：“是我冒犯了，抱歉。” 第114章 说罢，安宁将茶叶递给莫清，“我说过要请你品尝锆州的茶，还请看在这茶的份上，原谅我的不请自来。” “你想过来喝茶，我随时欢迎。”莫清淡淡一笑。 他接过茶叶，走到茶几前，摆开他精致的茶具，烧了一壶水。 安宁在他身旁优雅落座，盯着莫清熟练地清洗茶具，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上面。 “安宁，你有什么话，什么疑问，尽管直说，何必如此藏着掖着。”莫清往茶壶倒出些许茶叶，对出神的安宁说道，“我不是小气之人，能告知的我不会瞒你，不能告知的私事，你在这乱猜也无用。” 莫清的坦然让安宁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安瑶和莫清走得很近，安宁有时会下意识认为他俩是相似的。 安瑶小心思多，有事也不会直说，所以安宁以为莫清也是这样。 她忘记了莫清年岁和她差不多，只是比她小了四五岁，见识和阅历一样丰富，为人处世自然和安瑶不同。 安宁轻笑自己迷糊了，望着莫清问道：“你是何时认识瑶瑶的？” “大概两年前，在她继任灾神后第一次布灾之时。”莫清将热水均匀地倒入茶壶中，微笑道，“她不喜欢灾难，我不喜欢罪恶，可我们偏偏都必须做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一拍即合。” “上次瑶瑶用车去碰人，是你出的主意吧？”安宁也不周旋了，直奔主题。 “没错，是我。”莫清爽快承认。 茶叶因为水的浸泡，快速舒张开来，莫清将水倒掉，再往茶壶里倒进新的水。 安宁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莫清这么直接，倒也省了她想其他的说辞。 “你说你不喜欢罪恶，可你却坚持要用恶去制止恶，这又是什么道理？” 莫清失笑，原来安宁还揪着上次他的那番言论不放。 “撞人一事不了了之，那个办法未必是错的。” “那些孩子后面不也一样受伤了吗？他们家长的怨念反而更深了。” “不一样，那是人为，所以他们有人可以怨恨，若是意外，他们很有可能就会消停。”莫清拿出两个茶盘，用夹子夹起洗过的茶杯，放在茶盘上，“凡人天天跪拜神明，不就是祈求得到神明的指引吗？” “不该是这样的指引。”安宁有点说不过莫清，他的观点乍一听，好像找不出错处，“罪恶不应该被利用。” “恶由人心而生，被凡人用来伤害他人，为何神不能用来惩罚那些行恶之人呢？”莫清转头看向安宁，嘴角微扬，玩味地看着她。 “那是违反天规。”安宁寒声道。 莫清笑着移开眼，“你别紧张，只是观念不同罢了，我一样遵纪守法地履行神官的职责，定不会擅自破坏天命，见你我投缘，多聊两句而已。” 他从容地往两个茶杯里倒茶，用茶盘托着其中一杯，送到安宁面前，做了个请茶的手势。 热茶冒着雾气，安宁却没有马上喝，一直思考着莫清的话。 她想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有那个人做的诸多恶行。 “为什么？”安宁轻叹一口气，问出了她一直想要问那个人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用恶解决一切呢？” 莫清发觉安宁眼神里的迷茫，那是他意料之外的情绪。 他以为安宁今天只是来兴师问罪，以及在“以恶制恶”的话题上分个输赢的。 可她现在并没有一定要获胜的坚定，语气里更像是遗憾和惋惜。 “你是想我回答这个问题？”莫清不确定安宁是发问还是感叹。 安宁端起茶杯，轻吹一口，茶的清香扑面而来，“如果你想回答的话。” “举个例子吧，参考安瑶说的那个叫做黄棣的凡人，假若你的爱人被人害死，对方却没有得到惩罚，你会怎么做？”莫清来了探讨的兴趣。 安宁动作一僵，眉眼之间柔和尽失。 “除了同样用恶去对抗，去复仇，你还能怎么做？”莫清没有察觉安宁的异样，继续问道。 半晌，安宁冷冷道：“接受，放下。” 莫清哼笑一声，“接受和放下？说得轻巧，做起来谈何容易？” “复仇只会徒增痛苦。”安宁不动声色道，“大仇得报又如何，人生剩下的只有无底的深渊。” “那假如你是那被害死的人，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替你报仇吗？”莫清不由追问道。 “他若爱我，就放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必再去伤害其他人。”这句话，安宁早已在心里说了无数次。 “福神果然心怀慈悲，面对仇人也能如此宽宏大量，莫清真的佩服。”莫清知道安宁说的是真心话，由衷感慨她竟能如此看得开。 安宁摇摇头，没有作答。 不是对仇人慈悲，而是对爱人慈悲，不要他去复仇，是不想让他沉沦在痛苦之中。 那些恶人，是生是死，与她又有何干？ 她只关心她的祈安，她深爱的小工匠。 莫清说错了，她一点都不宽宏大量，若不是复仇会连累了她的爱人，她也想那些恶人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 安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该陷入回忆之中。 前世回忆是她不敢轻易触碰的毒药，一旦触及，就会沦陷在甜蜜和悲痛之中。 悲喜交加，久久喘不过气来。 第115章 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怕控制不住自己。 “不管怎样，请你不要再让瑶瑶去做上次那种事情了，如果她因此坏了天规伤了神格，我可是会来找你算账的。”安宁站起来，俯视着莫清。 她难得说了句狠话，想要趁着气势尚在，赶紧离开，却在转身时不小心碰到沙发腿，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去，想用法术却使不出来，老实地摔了一跤。 “……”极少如此狼狈的安宁趴在地上，觉得莫清这屋子肯定克她，暗暗想着再也不要来了。 莫清赶紧绕到安宁身边，看见她恨恨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忘伸手去扶她。 安宁一把拍掉莫清的手，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裙子，有点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偷笑的莫清。 莫清露出无辜又有点欠揍的眼神，笑着说道：“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你摔倒的，要不我给你拆了这沙发腿泄愤？” 此言一出，安宁的眼神迅速暗淡，不给莫清任何一个表情，立刻转身离开，就像是落荒而逃。 莫清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这安宁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心里对她生出许多好奇来。 “可惜了这一壶好茶。”他望向茶几上的一壶热茶，思索片刻后回到桌子前，洗了一个新的杯子。 端着茶壶茶杯，穿过院子的向日葵丛，莫清把一个茶杯放在了无字墓碑前，盘腿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轻声说道：“我们喝一杯吧。” 快步走至村口处，安宁终于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变得阴沉的天空，眼角处有泪滑落。 将近一百年了，她原来还记得这么清楚。 清楚到初遇那人之时，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的神情，都历历在目。 就像烙印一般。 “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你摔倒的，要不我给你拆了这木盆泄愤？”孟祈安望着趴在地上怒视他的宋奕欢，哭笑不得。 上一世，安宁名为宋奕欢，而她深爱的小工匠，叫做孟祈安。 第47章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他 “师父，是这里吗？”孟祈安放下肩上背着的一大箱工具，有些不适地扯扯泛黄的衬衫衣领，对走在他身后的孟享问道。 “对，就是这儿，宋家。”孟享望着不远处豪华的宋家大门答道。 孟祈安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穿衬衫，因为孟享说宋家是有钱人家，是难得的大客户，第一次上门必须打扮得体面些，叫客人满意了，以后才会继续找他们做家具。 孟享的木匠活在他居住的那一带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他做出来的家具设计精细，质量好且耐用，但那一带都是下层劳动人民，他还是头一次来给这么富有的人家做家具，这全靠他在宋家做厨子的老朋友帮忙推荐。 前两天，孟享翻箱倒柜也没找出合适孟祈安的“体面”服装，于是通过一些老客户，成功低价买到了一套别人穿过的衬衫和西裤，本是同一套的西装外套硬是被孟祈安塞回去给卖家，没有一起买下来。 “小子，你穿这一身还挺有模有样的嘛！”孟享笑眯眯地看着孟祈安说道，“要是把那外套和领带一起买了该多好！” “天气这么热，干活时恨不得把上身脱光了，穿外套做什么？”孟祈安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粒纽扣，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 因为长期跟着孟享到处跑，招揽生意，孟祈安的皮肤晒出了淡淡的小麦色，又由于经常干重活，每天的运动量很大，他个子长得很高，宽厚的肩膀和双臂的肌肉将衬衫撑得有些满，身材显露出健硕阳刚的气质与他那一双淳朴又炯炯有神的眼睛相得益彰，一眼看去就是个阳光老实的小伙子，给人满满的可靠感。 “用省下的外套和领带钱给小游小幻他们买衣服多好，尤其是小游，个子长得快，长裤都变中裤了。”孟祈安顺便把衬衫的袖扣也解开，挽起了袖子。 孟享不仅手艺活好，心地也善良，虽是单身汉一个，家里却有五个孩子。 全是他收留的孤儿。 孟祈安是孟享最大的“儿子”，他在九岁的时候被父母抛弃，饿晕在街上，被孟享捡回家，改姓改名，跟着孟享学木匠活。 “大儿子”的名字用光了孟享肚子里的墨水，之后收留的孩子便全部按照谐音来取名，分别是二儿子孟游、三儿子孟画、大女儿孟幻、二女儿孟镜。 刚开始的时候日子是真的艰难，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挤在一个破旧的棚户里生活。如今孟祈安、孟游和孟幻都能帮孟享一起干活赚钱了，才逐渐积累起一些钱来，买了一间小小的屋子后，积蓄又几乎清空了。 孟享把他们当做亲生孩子一样去照顾，对外都说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孩子们也喊他爹，只是孟祈安被收留时年龄已经比较大了，心里放不下亲生父母，便一直叫孟享为师父。孟享也无所谓，对他这个“大儿子”照样疼爱有加，谈生意也总是只带他一个人出门。 一是因为孟祈安年纪大一些，更能帮上忙，而弟弟妹妹还小。 二是孟祈安靠他的脸和爽朗的性格，就可以给孟享带来不少生意，是孟家的门面担当。 “待会好好表现，等做完这一单，给他们买好几套衣服都行！”孟享乐呵地背着一边手，拍拍孟祈安的肩膀。 见里面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往门口走来，孟享立刻站直，一脸恭敬地向对方问好。 第116章 两人穿过花园，走过喷泉，进入了装修精美的屋子里。 孟享提前交代过孟祈安，进到屋子后不能随意张望，显得没有气势，但孟祈安还是没忍住环视了一圈，毕竟第一次见这么奢华又气派的屋子，从折射着日光的玻璃吊灯到花纹精美的地板瓷砖，都写满了“富有”二字。 眼睛扫过通往后院的门口时，孟祈安好像看见一个人影快速缩了回去，还来不及细看，孟享用手肘撞了一下他。 有两个人从书房里走出来，走在前面的是四十来岁的宋家老爷宋谦，他身穿长袍马褂，戴着一顶米色礼帽，手拄着精美的木质手杖，后面跟着个与孟祈安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宋家大少爷，二太太的儿子宋奕明，他西装革履，皮鞋擦得油亮，不言苟笑的模样让他多了几分傲气。 站在宋奕明面前，孟祈安觉得自己的衬衫更加不舒服了。 “老爷，大少爷，这是孟享孟师傅和他的徒弟孟祈安。”管家微微躬身向宋谦和宋奕明介绍道。 宋谦笑着与两人客套了两句，直接跟孟享说出需求，他想在每一个房间都添一个新的书架和置物架，因为听闻孟享的设计、做工和价格都令人满意，所以今天才把他叫来，让他去房里仔细看看该如何设计。 孟祈安正认真听着，忽然感觉到有人在偷看他，便再次朝后院门口那边望了一眼。 还是没有人，难道是他的错觉？ “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眼睛，该看的好好看，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要把一些陋习带到这里来。”宋奕明挡在了孟祈安的视线前，边打量着他的穿着，边冷声说道，眼神里全是不屑。 孟祈安不是没有试过被别人看不起，这位大少爷说的话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也不生气，搬出专门对付这种人的低声下气的态度，谦卑地微微弯腰，面无表情地道了声抱歉。 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别人随意的轻视。 不要让师父丢了生意才是最重要的，尊严不能给弟弟妹妹们买衣服，孟祈安默默安慰自己。 后院门口，穿着一身丫鬟衣服的宋奕欢偷看到了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今天被母亲罚在后院洗一整天的衣服，仅仅是因为她溜去姐姐宋奕君的房间，悄悄在镜子前试着提了一下父亲送给姐姐的鳄鱼皮手提包，被母亲抓住了，就算宋奕君向母亲求情也没用。 知道母亲向来讨厌自己的宋奕欢只能自认倒霉，向宋奕君的丫鬟春来借了一身衣服去认罚，她舍不得穿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去干一天的活，要是弄破了，得心疼上好几天。 十六岁的宋奕欢早已习惯在家里当一个透明人，只要她降低存在感，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洗衣服的时候，她听见屋里好像来了客人，便湿着一双手脚跑到后院门边往里面偷看，正好看见孟祈安轻松地提着一个巨大的工具箱，四处好奇张望的样子，有点像个孩子，这让宋奕欢莫名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后来听他们的对话，还得知孟祈安是个手艺了得的工匠，于是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可以交到新的朋友了。 宋奕欢在家里表现得极其低调，对家人百依百顺，从不顶嘴，越是这样，她就对外面的人和事情越发充满向往。 可是宋奕明的话一说出来，宋奕欢发现孟祈安的神情瞬间变得冷淡。 她觉得这个朋友交不成了。 “哥哥真是的，不知道礼貌二字怎么写我可以教你。”宋奕欢一边抱怨，一边回到后院装满衣服的大木盆处，脱掉鞋子，挽起裤脚踩进木盆里。 母亲的要求是用手搓洗，宋奕欢才没有那么笨，没人盯着的时候，她就直接用脚踩。 反正里面也没有她的衣服。 然而踩了一个早上，宋奕欢的双脚仿佛灌了铅，累得已经快要抬不起了，但为了能早点回房里把剩下的书读完，她咬咬牙又加快了速度。 此时，孟祈安已经随孟享看完了所有的房间，尺寸也都量好了，在前门准备离开之时，考虑到还要走很远的路回去，他想去行个方便，管家让他从屋旁绕去后院，找专门给下人们使用的茅坑，可他兜兜转转，也没找到在哪里，有些烦闷地多解开了衬衫的一粒纽扣。 他正犹豫着要不就算了，忽然听见有道女声大喊好几次“加油”，还伴随着阵阵水声，便好奇地循着声音找去。 穿过被各种珍贵名树隔出来的弯曲小路，孟祈安看见了正在洗衣服的宋奕欢。 她嘴上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却一脸丧气和不情愿，踩衣服的动作极其缓慢，那一声声加油也是喊得毫无感情。 因为宋奕欢穿着丫鬟衣服，模样狼狈又颇为好笑，孟祈安以为她是给宋家干活的小丫头，没有避讳地站着看了她一会。 实在没了耐心的宋奕欢生气地跺了一下脚，不料盆里的泡沫水溅到了她嘴里，她皱起了眉头，嫌弃地往旁边一顿乱吐口水，全然没有了小姐的端庄模样。 孟祈安被这滑稽的一幕逗得笑出了声，宋奕欢这才发现他。 是刚才那个小工匠，他怎么会来后院？宋奕欢抹了把嘴，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见到孟祈安满脸灿烂的笑容，她愣了愣神，这跟刚刚在屋里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 过了片刻，宋奕欢才意识到孟祈安是在笑她，加上她现在头发凌乱，又“衣衫不整”，顿时尴尬得涨红了脸。 第117章 “不准笑了！”宋奕欢朝孟祈安急急喊道。 孟祈安反而笑得更加厉害了。 “你——”宋奕欢迈开脚，想走过去制止孟祈安，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木盆里，踏出去的脚撂到盆边，身子向前一倾，整个人啪一声摔倒在地上，连同那木盆也打翻了，里面的水和衣服悉数落到了她身上。 这一惨烈的意外没有让孟祈安止住笑声，他朝趴在地上瞪他的宋奕欢跑去，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幸灾乐祸，可真的又忍不住想笑，只好笑着先帮宋奕欢拿起盖在她腿上的大木盆。 “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你摔倒的，要不我给你拆了这木盆泄愤？”孟祈安笑道。 木盆拿掉后，孟祈安又抓起倒在宋奕欢身上的一大坨湿衣服。 “别扔地上！扔盆里！”宋奕欢瞥到孟祈安想把衣服扔到地上的动作，连忙制止，“不然又要洗一遍。” 没等孟祈安空出手来扶，宋奕欢已经撑起身子爬了起来，揉着手肘缓解疼痛。 见她站起来，孟祈安却迅速转过身去，支支吾吾道：“你衣服……湿了。” 宋奕欢低头发现裤子湿透了，赶紧在旁边晾衣服的地方扯下一件衣服，遮掩住下半身，只觉把宋家的脸丢尽了，要是这工匠出去乱说，被宋谦知道，就不是洗衣服这么简单了。 随后她转念一想，孟祈安应该是误会了她的身份，才会如此没有顾忌地和她接触，瞬间放下心来。 “哎，小工匠，你叫什么名字？”宋奕欢不着急的时候，声音非常柔和。 孟祈安没有转过身，心里觉得好笑，他看上去明显比宋奕欢大，怎么就被她称为“小工匠”了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工匠？” “我听其他人说今天有工匠来，就是你吧？” “嗯，我跟着师父过来的，想来找茅房但没找到。” “你转过来，我盖住衣服了。” 孟祈安迟疑又扭捏地转过身，看宋奕欢真的盖住了湿掉的下衣，才没有那么拘谨。 算你还懂尊重女性，宋奕欢暗想。 她现在才看清楚孟祈安的样子，他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有些旧的衣服无法掩盖他的英气，一双眉眼长得甚是正气，健硕的身型比瘦弱的宋奕明看上去不知可靠多少。 尤其是衣领处解开的那两粒纽扣，隐隐让她看到了衬衫里面凸起的锁骨和胸肌。 这样穿衣服怎么好像比宋奕明系领带的样子更好看，宋奕欢不自然地别开眼。 “我叫孟祈安，你呢？” “我叫——”宋奕欢忽然想起方才孟祈安看着宋奕明的眼神，硬生生把宋字吞了下去，“小欢。” 先让他误会着吧，宋奕欢还是挺想交这个朋友的。 “哪个欢？” “欢乐的欢。” “真巧，我有个妹妹叫小幻，梦幻的幻。” 宋奕欢不适时地掩面打了个喷嚏。 “你快去换一身衣服吧，别着凉了。”孟祈安爽朗说道，“我师父还在等着呢，我先走啦。” “等等。”宋奕欢决定给自己加点好感分，指了指晾衣架的后面，“茅房在那里。” 孟祈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道了声谢谢，往茅房走去。 宋奕欢看着孟祈安离开的背影，本来还想等他出来后，与他多聊一会，因为在这个家实在没有能敞开说话的人，可她踌躇片刻后，还是回了房间。 孟祈安既然要给她家里做家具，肯定会经常过来的，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他。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自己好像就已经对孟祈安生出了一些喜欢，回忆完一团糟的初遇经历，安宁恍如隔世，站在村口久久没有缓过来。 莫清和孟祈安竟然会说出一模一样的话，安宁心里闪过一个想法，但又觉得不可能。 孟祈安犯下的罪罄竹难书，能不能再次转生为人都是个问题，怎么可能被选中为神。 虽然这个想法很离谱，但安宁一直以来寻找孟祈安却无果，如今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第二天一大早，2101就飘满了炒面的香气。 由于安瑶的神力失灵，整个二楼直接消失，她只能住在一楼的客房，结果就是直接被香醒了。 “林遇？”安瑶揉着眼走到厨房门口。 林遇回头看见穿着他的t恤当睡裙的小号安瑶，拼命忍住想要笑的冲动，装作淡定地说道：“你不多睡一会吗？” “这么香，我可睡不着。”安瑶嘟囔着坐到了餐桌前，看林遇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便问道，“你要出去吗？” “嗯，黄棣今天被放出来了，我约了李总一起去见他。”林遇把一杯热水和热乎的炒面端到安瑶面前，“本来想待会回来再给你买点好吃的做早餐，先喝一口水吧。” “嗯？你不打算带我去吗？”安瑶巴眨着眼睛疑惑道。 “外面太冷了，你的衣服不够厚，还是待在家里吧，我给你调好了暖气。”林遇撑着一边脸，看着安瑶说道。 “没事，我已经不怕冷了。”安瑶轻松说道。 自从上次在病房里被林遇握住了手，她就感觉自己的神力好像恢复了一些，至少能控制对冷暖的感知。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紧张和害羞到不觉得冷了，但后来发现是真的不怕冷了。 第118章 至于这其中缘由，安瑶想不通也没有多想，权当是自己的底子好，恢复得快。 “真的吗？你别逞强，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熟知安瑶好面子属性的林遇不太相信安瑶的说辞。 “呦，你还真把我当小孩了是吗？”安瑶朝林遇比比拳头，“就算变回真身，姑奶奶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神仙！锆州最年轻的神官！” 林遇忍俊不禁，连连点头认同，让安瑶慢慢吃，吃完后便带她一起出门了。 路经一间花店，林遇下车买了四束鲜花。 “买这么多花做什么？”安瑶不解。 “送给要见面的人。”林遇微笑道。 第48章 新年篇 你要是喜欢，瑶姐姐明年也陪你过 除夕夜，林遇带着小号安瑶去医院病房与何玉秀一起吃了顿团圆饭，被林遇说成是朋友家小孩的安瑶还被何玉秀塞了个红包。 “奶奶，您收着吧，我这么大了不需要红包的。”安瑶有点不好意思，她平时除了收安华、抚生和安宁的转账，从来没有收过别人给的钱，庙里众神也没有过新年发红包这个习惯。 “小瑶这么乖，当然要收红包。”何玉秀笑吟吟道，“阿遇你说是不是？” “你收下吧。”林遇对安瑶笑笑，见安瑶还是犹豫，他继续道，“要是不好意思收，就当做是哥哥我给你的。” 安瑶露出一脸嫌弃又想笑的表情，嘿，还当哥哥当上瘾了。 “你跟我这么熟了，总不会跟我客气吧，小瑶。”自从安瑶变回了真身，林遇就很喜欢逗她。 还小瑶？感觉辈分被压了又压的安瑶想给林遇一拳，但又耐不住何玉秀朝她投来的亲切眼神，只能保持微笑，道着谢收下了红包。 “奶奶。”林遇坐到何玉秀旁边，伸出双手，满眼笑意道，“我也要红包。” 一旁的安瑶白了一眼林遇，又忍不住笑出来。 算了吧，看在他今天开心的份上，就不计较他叫我小瑶了。 从医院里出来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林遇没有往家的方向开车，朝着反方向驶去。 “我们去哪里？”安瑶坐在副驾上嚼奶片，“不回家吗？”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林遇神秘道。 “够空旷吗？”安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嗯，挺空旷的。” “也行吧，本来还想回家给你看点东西的。”安瑶随着车里轻快的新年音乐微微摇晃身体，林遇见状把音响调大声了一点。 两人来到郊区的一块无人空地上，安瑶蹦着下了车，环视一圈后点点头，“嗯，这里倒比你楼顶更合适。” “你要给我看什么？”林遇靠在车门边，笑着问道。 安瑶站定，双手背在身后，对林遇粲然一笑，“林遇，谢谢你这段时间帮了我这么多，和你在一起我也看懂了许多以前不曾明白的事情，马上就是新年了，我想给你送个小礼物。” 林遇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是什么？” 安瑶伸出一边手，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天幕瞬间绽放出炫丽的烟花，偶尔有兔子形状的，偶尔有新年快乐字样的，砰砰响了很久。 安瑶走到林遇身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车上，两人静静地抬头欣赏着。 五分钟后，盛大的烟花秀结束了，安瑶抬头对林遇说道：“木鱼，新年快乐。” 林遇满心欢喜，轻轻牵起安瑶的手，带她走到后备箱，“那现在到我了。” “嗯？”安瑶没有反应过来。 林遇打开后备箱，里面放着一箱各式各样的烟花，“你想不想试试亲手放烟花？” “你买了烟花呀！”安瑶扒着那箱子往里面看，双眼发光，“我想！我还没试过呢！” 林遇笑着给安瑶递去一支平时用来拜神的立香，用打火机点燃。 “要这个做什么？”安瑶不解道。 “我示范给你看。” 林遇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圆锥形的烟花筒放在地上，拉着安瑶持香的手靠近烟花的火线。 “等等！”安瑶缩回了手，有点害怕道，“它不是会炸开吗？” 林遇没想到安瑶会担心这个，笑道：“别怕。” 他握着安瑶的手，用那香点燃火线，然后带她向后退了两步。 火线缓慢燃尽，圆锥筒喷涌出耀眼的烟花，照亮了整片空地和两人的脸。 “哈，原来你们是这样放烟花的呀。”安瑶兴致勃勃道。 “来试试这个，陀螺烟花。”林遇给安瑶递去一个小小的扁圆柱状烟花。 “怎么个陀螺法？”安瑶捏着那小小的东西好奇道。 安瑶照着林遇刚才教她的方式，点燃了那个小东西的火线，结果火线烧完，小东西也没有反应。安瑶以为是她操作有误，便走近了一点，举着香想再捅捅那东西，忽然它就像一个陀螺一样快速旋转起来，一边旋转，一边喷射出明亮的青色花火。 那陀螺转着转着还向安瑶逼近，惹得安瑶向后退了好几步，偏偏陀螺像认准了她一样，追着她跑，安瑶觉得陀螺烟花还挺好看，又不想弄灭它，最后无奈跑到林遇身后躲着看。 下一秒陀螺就熄火了。 “林遇，你这烟花是不是对神比较敏感？”安瑶挽尊道。 然而林遇笑了她很久，安瑶假装闹脾气要回车上，林遇才憋紧了笑声。 第119章 “来，这种对神一定不敏感。”林遇又递给安瑶两支仙女棒。 “这个我在网上经常见到！”安瑶兴奋接过，林遇帮她都点燃了。 不像刚刚满天空烟花的壮阔，不像追人跑的陀螺那样有趣，仙女棒星星般的火花是静谧浪漫的。 安瑶盯着仙女棒看，林遇盯着安瑶看，直到仙女棒燃烧完。 “你把这盒都倒出来给我可以吗？”安瑶指着林遇手中的一整盒仙女棒，狡黠笑笑。 林遇把剩下的仙女棒抓成一把给安瑶，安瑶将其分成两份，给了一半林遇，在顶端轻轻一吹，两人手里成把的仙女棒燃烧出璀璨夺目的光亮。 “林遇，虽然说这烧烟花就像烧钱一样，但确实挺有意思的。”安瑶开心地上下挥动着手中的仙女棒，回望林遇，笑得比烟花还灿烂，“反正烧的不是我的钱。” 林遇哑然失笑，再次挑逗一句，“小瑶放心烧，木鱼哥哥有钱。” “你说什么？天太黑我没听清楚！”安瑶选择无视，继续挥舞着仙女棒，悄悄用它写下了“木鱼”两个字。 “五，四。”林遇看了眼手机，轻声念道。 安瑶回头会心一笑，和林遇同声喊道，“三！二！一！” 天空上再次绽放五颜六色的烟花，四面八方传来热闹的砰砰声。 两人微笑对视着，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比天边的烟花更响。 “新年快乐，瑶瑶。”林遇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谢谢你陪我过新年。” “新年快乐，木鱼。”安瑶歪着脑袋笑道，“你要是喜欢，瑶姐姐明年也陪你过。” 两人的脸都泛着红，却又不舍得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林遇，我饿了。” “走，木鱼哥哥回家给小瑶煮饺子吃。” “瑶姐姐先谢过小木鱼了。” 第49章 她的软柿子总是坚强得让她心疼 林遇开车带着安瑶来到锆州最大的一个墓园，安瑶即刻明白过来那些花是送给谁的。 “早知道是约来这里，我就不穿这一身红过来了。”安瑶懊恼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没关系。”林遇对安瑶温柔笑道，“就像你说的，红色喜庆，他们也喜欢热闹一点。可以帮我拿两束吗？” 安瑶点点头，拿起后排座其中的两束花，跟着林遇一路走到两个墓碑前，一个写着“林成文”，一个写着“黄佳遇”。 墓碑前都有一束即将枯萎的花，紫色的风信子搭配着黄玫瑰，虽然花瓣已有凋零之状，鲜艳的黄色和紫色还倔强地残留在枯瓣之中。 安瑶虽然知道林遇会来看他父母，但见到刻着名字的墓碑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再次想起了十四年前两人去世的那一幕。 那时，安瑶是看着他们的生命一点一滴消逝的，林遇也是。 无论如何，安瑶还是想把车祸的事情告诉林遇，她清楚那是林遇最渴望的东西之一，她不想那么自私地剥夺林遇的知情权。 毕竟他的那段记忆，是被神抹除的。 安瑶忧心忡忡地望向林遇，思索着该何时、如何把一切向他坦白，又纠结坦白之后自己该如何面对林遇。 林遇不知道安瑶复杂的心情，他皱眉看着墓前已有的两束花，心里正疑惑。 这两束花不是他带来的，林成武过来祭拜也都会叫上他。 那是谁带了花过来呢？ 没有时间多想，林遇将手上的两束鲜花分别放在父母的墓前，给林成文的是向日葵配以剑叶，给黄佳遇的则是淡粉色康乃馨加上几朵白色百合。 花的清香随风飘散到阳光之中，让沐浴在阳光下的万物共享片刻的芬芳。 林遇半蹲着，伸手摸了摸黄佳遇的照片，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并未言语。 他每次来都是这般寡言，想对父母说的话，平时已经在心中说尽了，真到了他们面前，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会特别地想他们，特别怀念以前一家三口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安瑶见林遇脸上始终是浅浅的微笑，感觉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她不由得想象林遇以前独自一人来这里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现在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背后，承载着多少痛楚。 她的软柿子总是坚强得让她心疼，她倒希望林遇可以哭出来。 半晌，林遇站起来，拿过安瑶手里的其中一束花，轻声说了一句“走吧”，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空出一只手的安瑶鬼使神差地轻轻牵住林遇的手，但因为手变小了很多，没办法完全牵住林遇，更像是握住了他的几根手指。 林遇感到手心里忽然多了几根冰冰的手指，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一眼安瑶，却只看到她的头顶。 安瑶直直地望着前路，害羞得不敢看林遇的表情。 林遇晓得这是安瑶的安慰，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一些，顺势握紧她的手，拉她去寻找另一座墓碑，时不时提醒她小心脚下。 随后两人来到周慧心的墓前，将花送上后，林遇对着她的照片说了些近来她家里人的消息，让她安心。 在这过程中，安瑶欲抽出手整理一下衣服，却发现整只手被林遇攥得紧紧的，只能任由他握着。 反正也挺暖和的，安瑶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阿遇！”不远处传来李总的轻呼声，安瑶抬头瞧见他站在一块碑前朝林遇招手，黄棣站在他身旁。 第120章 林遇和安瑶走近，发现黄棣的神情全然没有以往那般冷漠阴森，眼神飘忽不定，充满了畏惧，一直背对着李董的墓碑，不愿转过身去。 李董离开了一月有余，黄棣却是第一次来。 只要他不来，他就觉得李董还在，她还会给他发信息，也许开心了还会给他打电话，再对他笑一笑。 但如果他来了，就等于承认了李董的离去。 一切真的就结束了。 “看董董一眼吧，黄棣。”李总低声道。 黄棣固执地不肯转身，眼里蓄满了泪。 李总不忍心再勉强他，将林遇和自己带来的花放到墓前，“董董，我们来看你了，你在那边有吃好玩好吗？” 安瑶静静地观察着，心中满是酸涩。以前她在庙里听人们问起故去之人是否安好时，只会觉得人们在自欺欺人。人离开了便是离开了，没有机会再去到别的地方，即使转生，也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可如今安瑶跟着李总这一家人经历了诸多起伏，看着他们因为亲人的离去而痛苦，渴求解脱而不得，她似乎理解了人们为何要给自己编织这美好的幻想。 是为了安放一颗受伤的心，卸下一些心灵的沉重。 如果故去的人过得很好，那活着的人也多了一点好好向前走的勇气。 人心总是在绝望中有意无意地寻求一丝希望，不管这希望是真还是假。 “董董还在的，她还用手机给我发消息了。”黄棣依旧不肯转身看向墓碑，双手因为紧握的拳头而发白，指甲嵌入了肉里，他却没有感受到痛。 “她的手机一直在我这里，自从事故之后，我就没有开过机。”李总叹声道，“她的微信可能是被别人盗用了。” “黄棣，我所认识的李董，是个阳光直率的女孩，你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林遇轻声道，“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让你去做危险的事情？” 黄棣终于松开了拳头，一直僵着的头忽地垂下，他艰难地挪动如同被钉住的双脚，一点点朝墓碑转过身去，在看见李董微笑照片的瞬间，泪如泉涌，模糊了视线。 他手指颤抖地拂过李董的照片，悲痛得站不稳，只好扶着墓碑蹲下，一只手撑着地面，弓着背低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悄无声息地滴在地上。 即使他死死咬住嘴唇，也还是发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看着黄棣痛哭，李总和林遇也红了眼。 他们都体会过死别的痛苦，如同刀割火焚，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熟背八苦之道的安瑶当然也知晓，这就是凡人的爱别离苦，继任灾神的两年间，她看过很多人遭受这种苦难，虽然她内心确实不好受，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她做不到和他们一起哭。 除了于心不忍，安瑶现在更多是感到苦恼，若是像李东阳他们对真相的求不得，她或许还能用神力帮上一把，可这爱别离，她能做什么呢？ 林遇上次说过，想要集到好德一福，可能要让李董的善举成为真正的善举，让好德超越救人此举带来的苦难。 李东阳和家长的矛盾算是解开了，双方也得到了渴求的东西，但是黄棣呢？ 其他人的释然是因为他们还有家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可黄棣的心爱之人只有李董，安瑶该怎么让他放下？ 这真的放得下吗？必须要放下才可以吗？安瑶一时间思绪万千，不得其解。 “黄棣，董董要是看见你这么伤心，她也会难过的。”李总在黄棣身边蹲下，拍着他的肩安慰道。 李总深知两人的感情很好，李董早已带着黄棣见过了所有的家人，黄棣前不久还悄悄问他李董究竟是喜欢钻戒还是金戒指。 这安慰说出口，是如此无力。 “董董，我该怎么办？”黄棣红肿的双眼凝望着墓碑上微笑的李董，“我总得做点什么，可我还能做什么？”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李董就这么离开了。 离别的诸多情境中，不辞而别最是遗憾，被留下的人多半迷茫不已，踌躇着不知该往何处走。 林遇和李总静听黄棣说的话，都低头沉默，唯有安瑶的眼睛亮了亮。 待黄棣情绪平复下来，李总给精神有些恍惚的他打了辆车回家。 林遇松开安瑶的手，在手机上回复了几条信息。 “安瑶呢？”返回的李总问道。 “？”林遇被问得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一旁的安瑶。 安瑶喜上眉梢，立刻绕着李总四周瞬移了几次都没问题，李总也完全看不见她。 “我果然是神界奇才！”安瑶不禁自夸道，嘚瑟的样子让林遇方才的忧伤一扫而空。 这次她的神力损耗得那么严重，竟然才一天不到就恢复了大半，确实值得沾沾自喜一下。 终于可以摆脱这副鬼样子了！安瑶挥手使出幻化术，结果却失败了。 见自己看周围一切的视角还是矮得不行，安瑶不甘心地再次施法。 然而她还是小孩子模样。 “……” 神界奇才又一次受到暴击，尤其是在林遇的注视下翻车，让安瑶刚刚挣回一点的颜面荡然无存。 林遇抿紧嘴唇，不敢出声，怕一说话就会破功。 安瑶哪能看不出林遇在憋笑，兴奋的脸仿佛被泼了一盆洗脚水，瞬间生出了怒色。 第121章 她伸手用力一扯林遇的衣角，几乎将他的外套扯落肩膀，在李总面前现了身，不爽道，“我在这儿。” 李总不知为何安瑶看上去有点恼怒，木木地挠挠头。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回庙里。”安瑶一脸悲愤，她本想着一日无法恢复幻化能力，就绝不回安华庙，可刚刚的灵光一闪，让她不想再拖下去了。 还是集福要紧，面子这东西，破了可以再缝缝。 怀着近似乎视死如归的心态，安瑶回到安华庙，刚踏进门槛，就迎来一波刚刚跟安华开完会的神官，她被眼尖的有余一秒揪住。 “这不是我的小瑶瑶吗！我可想死你了！咱们多少年没见了！”有余将安瑶的脸搓圆又捏扁，开心道，“这衣服也好可爱啊！你就不能一直用真身示人吗？姐姐给你买一整年的奶片好不好？” 其他神官见状，也一股脑地将安瑶簇拥起来，揉头戳脸举高高连环操作，虚念更是直接给安瑶变了一身兔子毛绒套装，头上还添了个兔耳朵。 “真应景啊，你可以当我们锆州天庭府的吉祥物。”虚念慈祥笑笑，被安瑶回瞪一眼。 抚生站在一旁乐呵呵地看戏，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安瑶的真身了，甚是怀念。 吵闹的人群之中，一个白白胖胖的身影闯入安瑶的视线，耷拉着的兔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迎生！迎生！”见到此次屈辱之行的目标人物，安瑶高声呼喊迎生，俯身躲过诸神的“魔爪”，一把拉住他瞬移离开。 还没撸够的诸神皆发出可惜的感叹，纷纷离场。 第50章 如果林遇被别人伤害了，你会为他报仇吗？ 逃回生神的办公室，安瑶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就被端坐在沙发上的安宁吓了一跳。 “瑶瑶？你怎么——”安宁的困惑马上转变为豁然开朗，“你是不是没有听父神的话用了神力？” 安瑶眼珠子转了转，大言不惭道：“我这是太久没变回真身了，就玩玩而已。” 安宁不用思考就知道安瑶在逞强，不到迫不得已，她绝不会露出真身。 罢了，给她留点面子吧，安宁暗笑。 “你们姐妹俩找我有什么事？”迎生给两人各递去一杯茶，一屁股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安宁感觉自己都要往他那边滑过去了。 安宁没想到安瑶也会在这里，上次从莫清那里离开后，她一直找不到调查的方向，便打算问问迎生是否知道凡人被选中转生成神的相关信息。 但她还不想让安瑶知道这件事，担心她会在莫清面前说漏嘴。 和安瑶对视一眼后，安宁先开口，“我就是一些任务上的小问题想找你聊聊，灾神看起来比较急，让她先说吧。” 迎生瞥向安瑶，见她脑袋上的兔耳朵实在可爱，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咱们小瑶瑶有什么要事？” “瞧我这一地鸡皮疙瘩，待会我可不负责打扫。”安瑶拨开迎生的手，将身上那套毛茸茸的玩意换成了小西装。 “且看且珍惜吧。”安宁打趣道。 “我是来请求场外支援的。”安瑶正色道。 迎生早听说安华授意安瑶去集福的事情，他没有惊讶，而是从抽屉拿出一包黄瓜味的薯片，扯开袋口悠悠往嘴里塞了几片，翘着二郎腿说道，“终于轮到我来掺和掺和这事儿了，说吧，怎么支援？” “迎生，你有没有办法在转生的人身上召唤出逝去的魂魄？” 黄棣在李董的墓前泣不成声，哭着问李董他该怎么办。 那是不是让他们再见上一面，好好告别，黄棣也许就能得到他所想要的答案，放下心中复仇的执念了？ 安瑶之前查看过抚生的工作记录，她早已引领李董的魂魄转生，如今想要找到李董，便只有依靠生神迎生了。 “逝去多久的魂魄？” “大概一个多月。” “这可以做到。”迎生吃完第一包薯片，又开了一袋坚果嚼了起来，“转生的人其实在诞生的前几个月里，多少留有上一世残留的痕迹，没能完全清除干净，直到他们说出第一句话来，往事才会如烟消散，从此只有今生，再无前世。” “那太好了。”安瑶激动地拍拍大腿，“到时候你把魂魄引出来，我要带她去见一个人，让他们好好说会话。” “但是。”迎生塞了五粒腰果进嘴里，嚼了大半天，直到安瑶急得瞪圆了双眼才继续往下说，“引出的魂魄很脆弱，要想达到你所说的能与别人交流的效果，必须要有一样神力强大的东西来承托，否则这魂魄极易破碎，还会伤了转生之人的神智。” “能用什么来承托？”安瑶问道。 “要是知道我就直接说了。”迎生耸耸肩，双下巴被挤了出来，“而且你想让承载魂魄的东西与凡人产生交集，有破坏天规的风险。” “这可使不得。”安宁让安瑶另想它法。 安瑶苦着一张脸，窝在沙发里冥思苦想，对面的迎生却又美滋滋地打开一盒包装鲜艳的巧克力吃了几粒。 吃吃吃，再吃下去，胖子大叔就娶不到媳妇了，安瑶瞄了眼胖乎乎的迎生，暗自吐槽。 “来一粒吗？这可是进口的巧克力，最近在网上全是它的广告。”迎生把装满各式各样巧克力的盒子递给一旁的安宁。 第122章 安瑶忽然起身一把抢了去，迎生像着急护犊子似的也站了起来，紧张地盯着那盒巧克力。 “紧张什么？这玩意没有我奶片十分之一好吃，才不稀罕呢。”安瑶嘲笑迎生的表情，嫌弃地把巧克力还给他。 迎生把盒子护在怀里，小心地盖上盖子。 “这巧克力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你有没有听说前段时间城里有法阵的事？”安瑶对迎生说道。 “嗯，刚开会听虚念说了，你不是大功臣吗？”迎生拿回了宝贝巧克力，变回自在的模样。 “虚念说过，那种符咒有储存作用，用它布成法阵可以引人进入到预设的梦境中。”安瑶来回踱步分析道，“能不能用一个法阵来承载那魂魄呢？” “按道理来说是可以的。”迎生若有所思，“可布法阵来影响凡人这操作，不是不符合规定吗？” “我自有贵人相助。”安瑶自信一笑，心里有了计划，将视线投到安静喝茶的安宁身上。 安宁感受到安瑶炙热的目光，轻轻放下茶杯，手肘撑在膝盖上，托腮微笑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好姐姐，你帮我照着书里的办法，造几个符咒呗。”安瑶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你怎么不自己造？”安宁故意装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我……”安瑶的声音比迎生吃薯片的声音还小，“我神力还没有恢复好。” “我可以帮你。”安宁来了戏弄安瑶的兴致，用温润的声音说着最“刺耳”的话语，“条件是你得重新变个兔子耳朵出来，让姐姐我再玩玩。” “诶，还有我。”迎生笑着搭腔，“这个忙我也帮了。” 于是安瑶一脸生无可恋地被两人“玩弄”了半小时，安宁满意离去，让安瑶过一会去找她拿符咒，而迎生担心安瑶在他这里发脾气，悄悄收好了他的巧克力。 可安瑶今天异常地没有发飙，反而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你是还有什么想问我？”迎生被安瑶的反常惹得也正经了几分。 “迎生，你说被神抹除掉的记忆还能恢复吗？就像那些被你清除前世记忆的新生儿。” “这恢复不了。” “那如果把神的一段记忆完整地传递给凡人呢？” “就不能用说的吗？”迎生不解道。 “不行，说不清楚。”安瑶也说不出口。 “强行对凡人输入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既会伤害人体，也会破坏天规。”迎生用手指摩擦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道，“不过倒是可以试试你刚才说的法阵，将神的记忆片段输进符咒里，布下法阵引人入梦后，或许能让凡人在梦里获取那段被输入的记忆。” 安瑶即刻下定决心，要把她对十四年前车祸的所有记忆，通过法阵告诉林遇。 可是一想到要让林遇在梦中重新经历那一场改变了他人生的悲剧，安瑶又犹豫了，这个担心比起林遇知道真相后会厌恶她来得更加强烈。 她本就不舍得看林遇伤心，经常千方百计地哄他，怎么忍心让车祸那段沉重记忆再次碾过他。 越想越烦躁的安瑶乱挠了一通头发，才发觉忘记消掉头顶绒呼呼的兔耳朵，耷拉的兔耳和蓬乱的头发缠在一起，乍一看，就像一只看见了胡萝卜却又担心胡萝卜背后是捕兔夹的暴躁兔子精。 不过安瑶没想到这种法阵这么好用，忧虑之余还分出一点心思窃喜。 “算了算了，让木鱼自己选吧。”安瑶自言自语安抚忐忑的内心，顶着一头乱发去安宁办公室领取“出卖身体”得来的符咒。 锆州中心商业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好似被快进了一般，在黄棣身边穿梭而过，黄棣模模糊糊能听到他们的低喃。 黄棣想要看看行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只身站在一间小小的咖啡店门前，感到有些恍惚。 他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而且这间咖啡店不是早就倒闭了吗？ “黄棣。” 是谁在叫他？ “黄棣！” 这好像是他牵肠挂肚的声音，他想要听一辈子的声音。 黄棣不确定地转过身，迎面照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了眼睛，隐约看见从阳光中走来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在他面前停下，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 “黄棣，我好想你。”李董粲然一笑，依然留着干练的齐短发，“你还好吗？” 黄棣颤抖着双手，抚上李董的脸颊，泪水夺眶而出，不敢相信地喃喃道，“董董，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李董踮起脚尖，双臂圈住黄棣的脖子，吻向他的唇。 “是我，我来见你了。” 安瑶身穿红色的毛呢大衣，坐在一户人家的阳台边上，悬空的双脚有节奏地晃动，直愣愣地看着黄棣所住的楼层发呆。 “不进去他的梦境里看看吗？”莫清忽然出现在安瑶旁边，慵懒地撑着护栏，往安瑶的视线尽头看去。 安瑶无言地摇摇头。 “在担心什么呢？”莫清看穿安瑶的心思，她沉默不语又有点发愣的时候，就一定是在担心什么，可偏偏她不会说出来，只有等别人问她。 “让黄棣再一次经历离别，会不会做错了？”安瑶之所以设法让黄棣和李董再见上一面，是想借此减轻黄棣心中的遗憾和痛苦，令他不再有找别人报仇的想法。 第123章 可万一见这一面让他更痛苦了，生出别的念头怎么办？ “能有一个告别的机会，总不会错的。”莫清轻声道。 “只要他不再想着找别人复仇，可以放下执念就好。”安瑶轻叹一声。 “为什么你会认为黄棣见了李董之后，就会放下复仇的执念呢？”莫清问道。 “因为——”安瑶顿了一下，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是直觉。” 在大家口中那么善良的李董，应该不会让黄棣再做伤害人的事情吧，这是安瑶放心不入梦旁观的主要原因，而且她不喜欢看别人生离死别的场面。 过于无奈和心酸。 莫清侧过脸看向安瑶，“安瑶，你觉得黄棣复仇是错的吗？” 安瑶没料到莫清会问这个，脑子里回想起这段时间黄棣的所作所为，思考良久都没有回答。 “在我面前还顾忌这么多？”莫清笑道。 “他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了别人，违反了凡间法律，难道不是错的吗？”安瑶转头对莫清反问道。 “在我看来，复仇是对死去之人的一种交代，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莫清撑着脸朝黄棣房间望去，“我能理解他们想为心爱之人复仇的那份心意。” 安瑶无法反驳，她看过的诸多小说里，主角为了逝去的爱人，赌上所有去颠覆一切，这样的桥段实在太多了，她阅读的时候只被复仇的快感所打动，却从没想过在现实中，这样的举动是对是错。 他们都错了吗？那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呢？安瑶心中无解。 此时，林遇从黄棣住的那栋楼走出来，他刚以拜访为由，将几张注入了法力、伪装成小卡片广告的符咒悄悄塞到了黄棣房间的隐秘角落处，成功助安瑶布下法阵，以便迎生在庙里驱动法阵，引黄棣入梦和李董的魂魄相见。 不得不提的是，林遇拿到那几张小卡片广告的时候，安瑶实在是尴尬得很，安宁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沓通厕小广告，把符咒隐藏在其中，赶时间的安瑶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所幸林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直笑，说通厕广告也好，这次过后也许能再次派上用场。 顺利完成任务的林遇在楼下四处张望，寻找说会在楼下等他的安瑶，很快在一个阳台上发现了红闪闪的身影。他再一细看，发现安瑶身边站着莫清，两人似乎在说话，于是他放下了准备给安瑶发信息的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李董不是那么善良，含恨而终的她还是要黄棣给她复仇，那黄棣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应该继续复仇？” “李董不会这么做的。”安瑶坚定道。 “如果呢？”莫清没有结束这个话题，微微笑着对安瑶说道，“如果林遇被别人伤害了，你会为他报仇吗？” 安瑶一哽。 她的第一念头是“会”。 她不允许有人伤害她的软柿子，如果有人这么做了，她觉得自己不会原谅那些人。 可是安瑶没有说出来，因为莫清带笑的注视令她有点不自在和害羞。 “莫清，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安瑶以前从不曾问过莫清的私事，可今晚的莫清着实有点奇怪，她得关心关心好朋友。 莫清保持意味深长的微笑片刻，随即大笑起来，还伸手揉安瑶的小脑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看你这副久违的稚嫩模样，想考一考你，看你脑瓜子还灵不灵光。” 安瑶瞬间卸下担忧，白了莫清一眼，一把拨开他的手，莫清又换另一只手揉她的头，安瑶俯身躲开，对莫清挥拳作势，从远处看起来就像在亲密地打闹。 楼下的林遇听见了莫清爽朗的笑声，还看到他手上对安瑶的动作，马上掏出手机给安瑶打了个电话。 见是林遇来电，安瑶立刻往楼下看去，发现林遇正抬头看着自己后，瞬移去到他身边。 莫清没有跟上安瑶，他远远看着两人，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第51章 为了更好地活着，人们将苦难转化成更有力量的事物 回到2101后，林遇先去了厨房给安瑶做宵夜，上次煮的水饺安瑶才吃了一个就不要了，马上在一旁嚼起了奶片，于是林遇今天去超市买了一种新的口味，想让安瑶试试喜不喜欢。 端着水饺出来时，林遇发现安瑶正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苦恼地盯着桌面的两样东西。 一个是干瘪的好德福袋，一个是与偷放在黄棣家里一样的通厕小广告。 “怎么还有几张通厕广告？”林遇好奇地在安瑶身边坐下。 安瑶回过神来，有点慌张地把通厕小广告收进口袋里，“这些是多的。” 明明她已经将自己对十四年前车祸的全部记忆都输进了符咒里，只要把它们放进林遇房间，驱动法阵，林遇就可以在梦中看到完整的过程。 可是安瑶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林遇提起这件事，又总是对这样做的后果担心不已。 林遇没察觉安瑶的紧张，随之将注意力放在福袋上，“黄棣的梦，差不多要醒了吧。” “嗯，魂魄抽离的时间有限，应该已经结束了。”安瑶闷声道，“可这福袋还是没有动静，可能是失败了。” 安瑶自从变回真身后，老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渴望考满分却总是不及格的小学生，林遇见了总忍不住想要揉她的脑袋。 第124章 “虽然不确定，但我觉得我们还漏了一个地方。”林遇努力集中注意力。 “还漏了什么？”安瑶问道。 “那些孩子。”林遇解释道，“他们因为愧疚，险些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使得到李叔叔的原谅，从那条天桥上平安下来，他们内心也未必能就此解脱。” 有些愧疚会缠绕着人的一生，令其不得安宁。 安瑶认为林遇说得有理，心中的谜团瞬间解决了大半，豁然开朗道：“林遇，你真是最强搭档。” 被夸赞的林遇嘴角上扬。 “可是李董的魂魄只能被召唤出来一次而已，那些孩子内心对李董有愧，除了见到李董向她道歉，得到她的原谅，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安瑶思索道。 “或者可以让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李董的原谅。” “以为？” “你不是会变魔术吗？就像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那样。”林遇学着安瑶方才的动作，撑着脸笑道，“而且比起大人，小朋友更容易对同龄人敞开心扉。” 安瑶先是思考了一下林遇所说的办法，然后反应过来林遇在调侃她是“小朋友”，便臭着一张脸收好福袋走回房间，林遇连忙起身好声哄着，还对安瑶进行了美食诱惑，安瑶才半推半就地坐到餐桌前。 这次安瑶吃了整整一碗水饺，林遇决定明天再去一趟超市，买多几包同样口味的水饺放冰箱里。 第二天一早，林遇通过叶初阳的帮忙，向几位家长推荐说有一个儿童心理辅导师，可以给孩子们做一次心理疏导，家长们很快就同意下来，将孩子们聚集到肖梓晨的家里等待心理辅导师。 当家长们见到和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安瑶自称是心理辅导师时，不禁面面相觑，但碍于对叶初阳警官的信任，他们还是让安瑶进房间与孩子们聊聊。 安瑶一进入房里，就发现抚生靠在角落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刚好在附近工作，感知到你的气息，就过来看看咱们小瑶瑶怎么集福的。”抚生对安瑶微笑道。 安瑶没有因为抚生的到来而不自在，笑着向六个孩子打招呼以及介绍自己，然后以悄悄话的方式告知他们，自己其实可以帮他们给去世的人传话。 起初几个孩子都不相信，安瑶便得心应手地变了个魔术，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令纸张浮在空中，让那几个字在孩子们面前凭空消失，轻松收获了六张惊讶又佩服的脸。 “只要你们告诉我想向谁传话，而且传的必须是真心话，我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把话带给那个人。” 安瑶虽然在说谎，但她却很希望自己真能做到，那样对去世的李董和这群孩子，都会是更好的一种解脱。 孩子们纷纷拿出纸笔，认真地写下自己想对李董说的话，有的端坐在桌前，有的直接趴在地上写，安瑶走到抚生身边，静静地望着他们。 “瑶瑶，你看看这些孩子们，再想想李东阳和黄棣那些人，还会觉得灾难是毫无意义的吗？”抚生平静道。 安瑶微微蹙眉。 这一场人为的灾难，给太多人制造了无法磨灭的痛苦，但能说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吗？ 在以前安瑶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可她现在迟疑了。 李东阳或许会比以往更加珍视自己的家人，黄棣的人生轨迹或许会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家长们也许不会再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孩子。 而这些孩子们呢？ “李董姐姐，谢谢你救了我，我一定努力学习，怀着感恩的心好好活着，成为有用的人，还会经常替你去照顾叔叔阿姨。” “李董姐姐，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像你一样善良的人，绝对不做坏事。” “李董姐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撒谎了，也会好好听话，不再做会伤害别人的事情，请你原谅我。” 安瑶将纸上一行行稚嫩的文字消除，却将它们记在了心上。 “每一件事，每一次经历，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人们总会在这其中寻找出一些意义来，没有什么是毫无意义的。”抚生继续说道，“人们是聪明的，不会白白受苦，他们会在苦难中成长。” 碍于孩子们看不到抚生，安瑶没有说话，心里却逐渐明了。 她好像真的错了。 一是她曾经认为灾难没有存在的意义，二是她天真地想过要消除世间所有苦难。 抛开天灾人祸对凡人身体上造成的伤害不说，这段时间以来，她所看到的苦难是人们内心产生的，是为内苦。 除非抹除人类的感情，否则这种苦难无法被消除。 这些痛苦的感觉此刻在安瑶看来，竟比从前丰富和深刻了许多。 因为不想淋雨，所以人们创造出雨伞，因为不想受寒，所以人们有了外套。 因为不想再让同样的悲剧发生，这些人会痛定思痛，将得来的教训铭记于心。 为了更好地活着，人们将苦难转化成更有力量的事物。 正如抚生所说，人类在苦难中成长。 “没有苦难当然是幸福，但不能说经历了苦难，人的一生就是不幸福的，幸福本身存在，也是因为苦难的存在。”抚生柔声把这些本应由前灾神若梦传授的观念告诉安瑶。 苦难，罪恶，死亡，人们避之不及。 所有的阴极神职在凡人的眼里，都是不祥。 第125章 可是与罪恶和死亡一样，苦难也是人类历史、当下和未来不可或缺的东西。上天之所以赐予灾神极其强大的力量，令其可以轻易控制天地风雨，是因为苦难可以推动人类历史进程向前走，促进人间的发展。 灾神的职责不是片面地向凡人施予灾难，还要守护和控制这股可以推动世间发展的力量。 这些话抚生没有说出口，她希望安瑶可以自己去体验和感知。 见安瑶一脸严肃地思考着，抚生觉得安华让她去集福还真是个好办法。 抚生想要伸手摸摸安瑶的头以示鼓励，还没碰到就瞥见安瑶手腕上缠了两圈的木珠手串，迅速缩回了手。 差点忘了林遇这个“地雷”。 大概一个小时后，安瑶在家长们的感谢声中离开了肖梓晨的家。 “林遇，我们今晚叫上初阳姐姐和李总去吃烧烤喝酒吧！”安瑶走着走着，突然朝林遇咧嘴一笑。 林遇答应得痛快，殊不知这一顿酒，让他度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 第52章 安瑶今晚的一举一动都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锆州公园边的小小烧烤摊坐满了穿着羽绒服的人们，大家坐在矮小的胶椅上，惬意地谈笑，还有不少人在玩酒桌游戏，不亦乐乎。 安瑶和铁三角坐在一张摆了十多瓶啤酒的小方桌上，满怀期待地等待烤串。 聚众闹事一案总算解决了，李总向其他三人不停地敬酒，感谢他们帮助他重新凝聚起一个家，四人脸上都带着满满的笑意和痛快。 “安瑶妹妹，这就是你的真身？”叶初阳畅快地喝了一大杯啤酒，将话题切到她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的事情上。 上次在医院见到小号安瑶，叶初阳就很想对她“动手动脚”了。 “平时怎么不用真身？多可爱啊！”李总连炫了好几杯酒，情绪有些高涨。 触碰到敏感话题，林遇笑着挑挑眉，选择安静地喝酒。 安瑶经此一遭与叶李两人熟悉了不少，便也放下客套，直接反驳道：“我缺的是可爱吗？我缺的是气势！没点气势怎么干活？” 用一副萝莉模样，一本正经地说自己要有气势，任谁看了都会忍俊不禁，更别说喝得正上头的几人了。 李总把嘴里的酒笑喷到自己衣服上，林遇哄笑着起身帮他擦，叶初阳还趁乱在安瑶头上“动了手”。 安瑶心想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炫耀般从口袋里掏出金光闪闪的好德福袋，“怎么样？承了福的福袋漂亮吧。” 从肖梓晨家出来的时候，安瑶就感受到好德福集到了，这才有心情提出来喝酒庆祝。 虽然这次受到了不少“屈辱”，但还是值得的，只要把剩下的三福集齐，安瑶以后就可以在安华庙横着走。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要卸任灾神，集齐五福这事就够她吹上百年了。 叶初阳和李总轮流捧着福袋观赏，林遇看安瑶得意的模样入了神，没察觉自己的酒杯早就空了，还举杯往嘴里送。 “今晚这顿，我请了！大家吃好喝好！”安瑶豪气嚷了一句，朝一瓶没有打开的啤酒伸手。 还没拿到酒瓶，林遇就率先将那瓶酒移走，熟练地撬开瓶盖，往自己杯里倒酒，然后向不满的安瑶勾勾嘴角，“小朋友不能喝酒。” 安瑶扬眉，不甘示弱地回以轻蔑的笑容，用两根手指对着酒瓶一指，瓶中的酒就像通过空中一根无形的吸管一般落入了安瑶的酒杯。 林遇半举起双手示意认输，安瑶爽快地干了一大杯啤酒，几人随之起哄，让安瑶再来一杯，还教她摇骰子等诸多游戏。 发现了喝酒的乐趣之后，安瑶咕噜咕噜干掉了三瓶啤酒，就算林遇想让她别喝那么多，安瑶还是通过各种“魔术”把酒喝进了嘴里。 然后她毫无疑问地喝醉了。 起初安瑶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无法集中注意力，听林遇几人说话有些恍惚，随后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脑袋涨涨的，说话好像也开始控制不住兴奋，张口就把心里话都说了出去。 林遇一直观察着安瑶的状态，见她这么开心，也就没有说什么，直到她没坐稳摔下小椅子，林遇才笑着跟大家说今晚就到此为止，打车和安瑶回了2101。 上电梯时，直线都走不了的安瑶坚持不要林遇抱她，说自己肯定没问题，结果趁林遇撒手按楼层的间隙，安瑶直接穿过电梯门消失了。 林遇被吓了一跳，赶紧按下最近楼层的按钮，跑出电梯到处找安瑶，见她不在附近，又连忙上到21楼，一打开家门，就听到房间走廊那边传来笑声。 “哈！我没说错吧，我肯定可以靠自己回到家。”安瑶坐在重新出现的二楼楼梯口，嘚瑟地朝林遇扬起下巴。 林遇松了一口气，心想下次一定不能让她喝那么多了，不等安瑶拒绝就一把抱起她往楼上走。 可是安瑶只变出了一条楼梯。 没有尽头的楼梯。 “嗯？我的房间呢？”安瑶看着无边际的楼梯困惑地问道。 林遇因安瑶一系列的不靠谱行为而笑出了声，转身把她抱回一楼客房，在衣柜拿了一件他的纯棉休闲服，叫安瑶换了再睡觉，安瑶连连点头，林遇不放心地站在房里四处张望，检查有没有危险物品。 对于醉酒的人来说的危险物品。 “你想看着我换吗？” 第126章 安瑶见林遇迟迟不走，冷不丁说了一句。 林遇落荒而逃，跑去厨房给安瑶煮点醒酒汤，可水刚下锅，客房里就传来一阵物件倒塌的声响，林遇又匆匆奔向客房。 刚打开房门，眼前的画面让林遇把冲到嘴边的关心话语吞了下去。 安瑶恢复了二十二岁的模样，坐在地上尝试摆放好被她不小心推倒的两堆旧书和杂物。 此时，她穿着一件丝绸材质的红色v领吊带，长度刚好到肚脐处，及腰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上，肩颈和手臂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低腰的牛仔裤让她的小蛮腰完全暴露在林遇的视线里。 安瑶刚才察觉自己能使用幻化术后兴奋不已，蹦跶得过了头，一下没站稳，把东西都弄倒了，想趁林遇在厨房没有发现，赶快收拾好，忘了她本来要做的事情——变出合适的上衣。 “噢，被你发现了。”安瑶看见林遇，站起来朝他抱歉一笑。 林遇不自然地转移目光，小声道：“没摔疼吧？” 安瑶敏锐捕捉到林遇的小动作，光着脚有点摇晃地向他走去，凑近后笑咪咪地问他，“林遇，你是害羞了吗？” 虽然酒喝多了，有点上头，但安瑶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这段时间林遇时不时地挑逗变回真身的她，她可都记在心上了。 现在，她要报复回去。 “不是，你……你穿上衣服，别冷到了。”林遇脑子一片空白，胡乱找了个借口，早已将安瑶不怕冷这事忘了个干净。 发现林遇涨红着脸往后退，安瑶愈发起劲地逼近他，林遇步步退到客厅沙发前，想要往厨房方向转身。 好不容易揪住了林遇的小辫子，安瑶哪能就这样放过他，于是直接伸手把他推倒在沙发上，然后整个人爬上沙发，单手按住林遇的肩膀，俯身贴近他的身体。 “以后还敢说我是小朋友吗？”安瑶低声说道，调皮的手指在林遇的胸前乱戳乱划，眼神里染上了一丝妩媚。 林遇不敢低头，因为一低头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可他又不想别过头，这样会显得他太怂了，便只能面红耳赤地看着安瑶的眼，温热的鼻息喷到她的脸上。 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只要林遇稍微前倾，就能碰到安瑶的唇。 “瑶瑶……”林遇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脸比今晚烧烤的炭块还要烫。 不行，得推开安瑶，林遇脑子急速运转。 如果再继续这样望着安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打乱顺序。 然而安瑶没有给他推开的机会，就先败下阵来。 “不玩了，我有点头晕。”安瑶垂下脑袋，靠在林遇的颈窝上，“让我靠一会。” 虽说这个动作也暧昧至极，林遇还是仿佛得救了一般，无声地调节自己的气息，半晌后柔声说道：“你先回房里躺下会好受一点，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不行，我有东西还没给你。” 安瑶突然抬头，直起身子跪在沙发上，手插进裤袋里一顿掏，结果因为沙发比较软，她失了平衡差点摔下去，幸好林遇及时将她捞回，让她躺下来。 安瑶一心想着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没有顾忌地把头枕在林遇的腿上。 林遇转头看向阳台外，无奈笑笑，安瑶今晚的一举一动都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拿出来了！”安瑶掏出几张通厕小广告，嘿嘿笑着在林遇眼前晃了晃。 “你随身带着通厕广告做什么？”林遇哭笑不得。 “这是专门留给你的。”安瑶好像看宝贝似的端详着小广告。 “我家的厕所冲水能力还是挺强的，可能还用不上。”林遇玩笑道。 “用得上！你好好收着，很重要的。”安瑶把捏在手里的小广告递给林遇，却在林遇要接过的时候又缩回了手，扁了扁嘴，有些委屈道，“可是我害怕，又不敢给你。” 林遇被安瑶这一连串脑筋急转弯绕蒙了，笑得眉眼好似弯月，顺着安瑶的话问道：“害怕什么？” 安瑶侧身把脸埋进林遇的怀里，模糊不清地呢喃：“怕你伤心，怕你讨厌我。” 林遇完全没有联想到这几张小广告里有他渴求的真相，以为安瑶纯粹是喝醉了酒，拿着通厕广告在撒酒疯，被她惹得不停发笑。 “为什么给我通厕广告会让我伤心？”林遇继续逗弄安瑶，想听多一点她的“疯言疯语”，可惜枕在他腿上那人睡着了，没有再回答，给他留下更多笑柄。 林遇轻轻撩起安瑶脸上的发丝，挽到她耳后，手指温柔拂过她侧脸的下颌线，停留片刻后，最终还是克制地将手掌从安瑶的脸上方移去了她的头顶，轻柔抚摸她有些凌乱的乌发。 小朋友的模样也好，二十几岁的模样也好，只要是安瑶，林遇都喜欢。 “惊险”的夜晚终于归于平静，林遇将安瑶的通厕小广告收好，抱她回客房，用被子把她盖得严严实实的。 唉，这窗户纸快糊不住了，林遇在心里感叹。 第53章 十四年前的事情，我都告诉你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安瑶脑子还是蒙蒙的，直到发现自己上身只穿着一件吊带，才想起昨晚对林遇做出的诸多不可描述之事。 安瑶双手捂脸，心里道一声完了。 她不像有余那样性格奔放，有时在林遇面前还会害羞，把他推倒什么的，最多就在心里想想，也就只有在喝醉时，才敢“口出狂言”，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第127章 看来莫清以前不让她喝酒是对的。 “对了，符咒！”安瑶赶紧摸摸口袋，又翻找了一遍房间，连床底都看过了，都没找到。 她换了一条丝绒红色长裙，跑去客厅沙发处查看，因为有些着急，动静大了点。 一夜都没睡好的林遇在房里听到客厅有声响，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床上坐起来，点开手机一看，发现竟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于是连忙换好衣服出去。 害他失眠的罪魁祸首正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安瑶看见林遇出来，急声问道：“林遇，你看见我的通厕广告了吗？” “你昨晚说要给我，我就先收好了。”林遇如实回答，脑子里闪过安瑶躺在他腿上的画面，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哦，那你先收着。”安瑶听到“昨晚”二字，语气变得僵硬，“我要出去一趟。” “你去——”林遇还没问完，安瑶就消失了，“哪里？” 客厅空荡荡的，林遇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去厨房找吃的。 安瑶逃跑出来后，在街上四处溜达。 她刚才想要告诉林遇那通厕广告里有什么，可望着林遇的脸，又说不出口了。 明明昨晚说话那么直白来着。 她总想着等自己准备好接受一切后果之后，再告诉林遇十四年前的事情，还有她的真实身份。 可是这个心理准备，安瑶发现就算再做几年也做不充分。 林遇太好了，等得越久，她只会越发沉沦，越难抉择。 昨夜的各种亲密举动，并不是酒精上头才导致的，安瑶早就有了念头，也许是在林遇说她比十四年前的真相更重要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林遇握住她给她暖手的时候。 只是因为酒精，她才有勇气把念头变成行动，虽然好像有点过火了。 念头装得太满的时候，不倒出来是会把人逼疯的，神也一样。 但就是因为车祸和身份这最后两个“炸弹”，安瑶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 “唉，好难啊。”安瑶唉声叹气，抬头看向阴暗的天空，几滴豆大的雨水落在她脸上方，却像是接触到了屏障一般，改变了方向，没有滴在安瑶身上。 这时手机因为收到信息而抖动，安瑶点开发现是林遇发来的。 “瑶瑶，下午我去医院看奶奶，你晚上回家吃饭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瑶刚打算回复她不吃了，林遇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要下大雨了，你在外面注意安全，别淋雨，会感冒的。” “笨蛋木鱼，我都能控雨了，还怕会被淋湿吗？”安瑶嘟囔着，心里却甜甜的。 她看向路边一间便利店，下定了决心。 她不想等了，来个痛快吧。 独自吃了晚饭后，林遇窝在豆袋沙发上，盯着窗外的大雨，心想安瑶怎么还不回来，手上的书迟迟没有翻页。 他想发信息问问安瑶，又担心显得自己啰嗦。 正当他拿着手机输入了信息又删除时，他听见二楼有打开易拉罐的声音，便走到楼梯口瞄了一眼。 “瑶瑶？”林遇上二楼寻安瑶，发现她缩在沙发前的地上，举着一罐啤酒往嘴里灌，桌上还有一罐已经被喝空了。 林遇的出现让安瑶好像被抓包了一样悄悄放下啤酒，缩着脖子斜眼瞟向林遇。 “你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安瑶做贼般的模样把林遇逗笑了，“酒量这么差，待会把我这屋给拆了怎么办？” “这还没昨晚的一半呢，就算拆了我也能给你补回来。”安瑶再次拿起啤酒罐，一口气喝光了。 “别喝太多了，待会会难受的。”林遇见地上的塑料袋里还有几罐没开的啤酒，轻声劝道。 安瑶眨眨眼，掂量着自己的状态，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拍拍身旁的地板，“林遇，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林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我今晚不会动手动脚了。”安瑶察觉林遇的不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纯属意外。” 真是还不如不解释，林遇装作淡定地在安瑶旁边坐下，刻意保持了至少二十厘米的距离。 昨晚休息不足，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自控力如何。 “林遇。” 安瑶的声音明显很低落，林遇立刻打消心中的顾虑，往安瑶那边挪过去，关切问道：“怎么了？” “十四年前的事情，我都告诉你。”安瑶不敢直视林遇。 林遇微怔。 “我把我对车祸的所有记忆，都输入到符咒里了，就是那几张小广告。只要你把它们放在房间里形成一个闭环法阵，就像在黄棣家那样，我再催动法阵，你就可以在梦里看到当时发生的一切了。”安瑶缓缓道来，侧头看向林遇，“我不想再瞒着你了，这样对你不公平。” 林遇沉默了很久。 他完全没有准备，心里五味杂陈。 因可以得知真相而激动，又因担心真相会破坏现状而害怕。 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等你想好什么时候入梦，就告诉我。”安瑶给林遇时间慢慢考虑。 “就今晚吧。”林遇小声道。 “好。”安瑶没有再说什么。 林遇洗了个冷水澡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无济于事。 他将收在抽屉的那几张通厕广告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在床边坐了一会，手握拳抵在嘴唇上，拇指指甲一直刮着手指的皮肤。 第128章 片刻后，安瑶来敲门，打开一点门缝没有进房间，问林遇是否准备好了。 房里没有开灯，安瑶只通过外面透进去的一点光，看到了林遇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 林遇点了点头。 安瑶关上门，在门外施法驱动符咒，然后轻声靠着门抱腿坐下，默默陪着林遇。 人向神祈祷，那神该向谁祈祷？ 祈祷林遇不要太伤心，祈祷他知道一切后，不要太厌恶她。 十四年前的一个夏季暴雨夜，抚生要去锆州通往茂城的高速公路上执行任务，天命簿显示，有一对凡人夫妻即将在那里死亡。 其实那个区域已基本属于茂城，只是在界线上划分比较模糊，又因为那对夫妻是锆州人，引领亡魂的任务安排给抚生也不奇怪。 安瑶那晚正好有空，便想跟抚生一起去工作。 在高速公路上丧命，大概率是车祸，现场大多惨烈，抚生不想刚满八岁不久的安瑶这么早就接触灾难现场。无奈安瑶坚持要去，若梦也认为可以让她去看看，受不了就回来，于是抚生带安瑶去了车祸现场。 碎裂的隔离带旁是完全翻转过来的银色小汽车，车头已被撞凹，地上散落了很多车的外壳和玻璃碎片，被暴雨一遍遍冲刷着。 车里的人满头是血，身上也是腥红一片，全都双目紧闭，被安全带束在座位上。 安瑶虽然有些害怕，但没有表现出来，抚生见她可以接受，便走近查看车里人的情况。 “林成文，黄佳遇。”抚生分别在驾驶座和后排座窗口旁微微蹲下，对着资料确认即将引领的亡魂身份，安瑶也学着抚生的模样，硬着头皮去看车里的人。 两人此时还有气息，抚生拉着安瑶走到一旁耐心等待。 “母神，车里还有一个男孩。”安瑶指着后排座说道，她刚才看见后排座的女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男孩，不过男孩也没有了意识，脸上和身上有好多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个女人的。 “嗯，看样子是一家三口。”抚生淡淡说道。 “他们都会死吗？” “天命簿上只显示了两个成人。” “那个男孩会怎样？他也受伤了。”安瑶好奇道。 “天命暂时没有指示，我也不知道，一切看他的造化了。”抚生耐心向安瑶解答。 “不能帮帮他吗？”安瑶小声嘀咕。 抚生没来得及回答，就接到天命神官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神官似乎有点着急。 “好，我马上过去。”抚生挂了电话，蹲下对安瑶说道，“瑶瑶，城里有突发案件，好几个亡魂迷失了，母神要去处理一下。这里的时间还没到，你在这里等等母神，或者可以先回庙里。” “我在这里等你。”安瑶还不想回安华庙。 八岁的神比八岁的凡人成熟很多，且安瑶神力强大，抚生放心地留下安瑶，匆匆离开。 暴雨逐渐变小，安瑶鼓起勇气，再次朝车的后排座靠近，弯下腰从破碎的车窗看向里面。 她觉得那个男孩有点眼熟，但因为男孩头朝下，安瑶没看清楚。 于是她趴在地上，尽力歪着头仔细观察。 “木鱼哥哥？！”安瑶认出了林遇，惊呼一声。 时隔两年，林遇长高了不少，但样貌没有很大的变化，加上安瑶对林遇的印象很深刻，即使林遇闭着眼，脸上沾满血，她也很快认出是他。 安瑶没想到再见林遇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她焦急地站起身，咬着拇指，自言自语快速分析着。 “首先不能破坏天命，母神说木鱼哥哥暂时不在天命任务中，那救他就没有破坏天命，然后不能施法干扰凡人行动，那我不用神力，用蛮力？……不管了，先试试。” 安瑶抓住靠近林遇这边的车门把手，用力掰了好几下，但因车门严重变形，她没能打开车门，随即她又在车窗处趴下，车窗的大小刚好可以让她钻进去，于是她敲开车窗残留的玻璃碎片，小心翼翼地爬进车里，一点法术都不敢用。 由于夏天穿着短衣短裤，安瑶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都被玻璃划出了几道伤口，但她感觉不到疼，完全没有在意，弓着身子，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林遇。 “不知道上次开的神眼还有没有用？”安瑶喃喃着朝林遇的脸伸出手，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触到林遇，“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她的食指指尖首先触碰到了林遇的侧脸，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小指。 直到整只手掌轻轻贴在林遇的脸上，安瑶露出惊喜的表情。 “碰到了！” 第54章 我救不了，也不能救他们 安瑶小心地把林遇从黄佳遇的怀里揽出来，然后快速寻找缚着他身体的安全带开关，找到后准备解开安全带，带林遇离开车子。 可安瑶转念一想，如果解开了安全带，林遇就会摔下来，安瑶不用法力根本托不住他，反而会让他二次受伤，得让他自己撑着身体才行。 “木鱼哥哥！木鱼！”安瑶握住林遇垂在血泊中的手，轻拍他的脸，大声喊他。 感受到林遇的手指动了动，安瑶叫得更大声了。 林遇的意识逐渐恢复，他觉得自己动弹不得，眼皮像被石头压着那样沉重，浑身撕裂般疼痛，嘴里还有一股血腥味。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小名。 第129章 是妈妈吗？但是声音不像。 林遇艰难地睁开眼，安瑶的模样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木鱼哥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安瑶见林遇醒来，满脸欣喜。 “你……是谁？”林遇微弱地发出了声音。 安瑶没有使用幻化术，此时看上去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娃，林遇自然认不出她是谁，安瑶也顾不上叙旧情，急声问道：“你能动吗？我帮你解开安全带，你用手撑住别摔着好吗？” 林遇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一旁的黄佳遇和前面的林成文都悄无声息，他吃力地抬起手摸摸黄佳遇，叫了她好几声，黄佳遇都没有反应，然后他又喊了几次林成文，还是没有回应。 林遇害怕得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哭着向安瑶求救：“救救我爸妈，救救他们。” 安瑶深知自己不能再为林成文和黄佳遇做什么，只好扯了个谎安抚林遇：“你冷静一下，我先带你出去，再回头救他们好吗？” “好。”林遇已经无法思考，完全没有怀疑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如何独自来到这里，又可以怎样救他的父母。 确认林遇恢复了一点力气后，安瑶一边手用尽全力托着林遇，尽量减少他落地受到的伤害，另一边手解开林遇身上的安全带，林遇闷哼一声，离开座位躺在了地上，瞬间感到一阵剧烈的胸痛和头痛，左边小腿更是疼得让他忍不住发出呻吟。 安瑶看林遇状态不好，连忙尝试从里面打开车门，好不容易打开一条缝后，门又不知被什么卡住动不了了，安瑶着急地又踹又撞，门缝也只是大了一点。 气喘吁吁的安瑶没有放弃，仍然使劲推着门，忽然一双沾血的手也贴在了门上，和安瑶一起推。 安瑶转头发现林遇已挣扎着翻了身，伏身爬到了门边，于是她更加来劲地推门，两人合力终于将门打开到林遇可以勉强出去的程度。 安瑶迅速钻出去，朝里面的林遇伸出右手，手臂上的红色八芒星神印很是显眼。 “来，我拉你。” 林遇拉住安瑶的手，努力撑起身子往外挪，成功挤出了车门，安瑶用不到一米高的身体搀扶着起不来身的林遇往中间隔离带靠近，让他靠在上面休息，然后又钻进车里寻找，在林成文的旁边找到一台屏幕破碎的手机，按了一下发现还能用。 安瑶拿着手机跑到林遇身旁，拨打了120，暗暗庆幸自己认真学了凡间的救命知识。 电话通了之后，安瑶把手机凑近林遇嘴边，小声说道：“快让他们来救你。” 林遇和接线员交代清楚后，安瑶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着林遇被雨水和血浸透的衣服，还有他惨白的脸色，安瑶悄悄施法让雨停了下来。她四处张望，不知还能做些什么，便想着陪林遇说说话，还没想出要说什么，林遇就抓住了她的手，流着泪朝她说道：“救救我爸妈。” 安瑶也是第一次遇到凡人向她求救的情况，她为难地看着林遇，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们还活着。”林遇方才感觉到他们还有呼吸，身体还是温热的，他眼里闪着一丝希望，“我们一起的话，一定能把他们也拉出来。” “没用的。”安瑶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他们流了好多血，带他们出来就可以先止血了。”林遇抓紧了安瑶，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安瑶咬紧嘴唇，“木鱼哥哥，他们的命已经定了，我不能去改变。” “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会回头救他们的吗？”林遇无法理解和接受安瑶的话，说话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责怪。 “我救不了，也不能救他们。”安瑶低头答道。 天命绝不可违，这是安瑶学到的第一条准则，也是听得最多的一条。 林遇不敢相信安瑶的反应，甩开她的手，半走半爬地绕到驾驶座窗边，向林成文哭喊着让他醒醒，林遇用力想拉开车门，却因为手臂没有力气而失败。 安瑶有点胆怯地走到林遇身边蹲下，发现他额头又开始流血了，赶紧劝道：“你别再乱动和用力了，很快就有人来救你了。” 林遇没有理会安瑶，接着又挪到后排座车窗，用尽全力喊黄佳遇。 “木鱼哥哥。”安瑶扯扯林遇满是污垢的衣服，“路中间不安全，我扶你回边上好吗？” 林遇意识到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打开车门，转身用半跪着的姿势，双手抓住安瑶的手，哀求道：“帮帮我，帮我打开门好吗？他们还在不停流血。” 安瑶无声地摇摇头。 “不救他们，他们会死的。求你了，就帮我打开门好吗？”林遇哭肿了双眼，继续央求着。 “不可以，我是神，不能随便干扰凡人的命数，你父母命数已定，我不能救。”安瑶尽量使用委婉的说法向林遇解释。 安瑶的拒绝让林遇感到无比不解和愤怒，他捏紧安瑶的手腕，大哭道：“什么神？！什么命数？！为什么神就不能救人？神不就是保护人的吗？” 林遇捏到了安瑶手上的伤口，没有痛感的安瑶竟觉得有些吃痛。 林遇泣不成声，转身倔强地一次又一次掰着车门把手，好不容易将门拉开了一点点，可接下来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拉不动了，便改为徒手握着还有玻璃碎片的窗沿向外拉。 玻璃扎进他的手掌，他却没有丝毫感觉，像疯了一样嘶喊着。 第130章 安瑶的眉头拧成一团，上前阻止林遇继续做无用功伤害自己。 “走开！你算什么神！冷血无情！见死不救！”林遇推开安瑶，完全失去了理智，极力发泄着他的悲痛和无助，“你说过会救他们的！你骗我！” 林遇在两个车窗前匍匐着，伸手进车窗里摇晃和抚摸林成文和黄佳遇，感觉到他们逐渐变冷的体温和极其微弱的气息，林遇愈发崩溃。 “求求你了，帮帮我好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要看着他们死掉吗？” “你说了会救他们的！我求你了！” “你还是人吗？” 一会乞求着，一会痛骂着，明明两人就在眼前，林遇却什么也做不了，明明身边还有人，却不愿意帮他。 “爸！妈！你们醒醒啊！”林遇撕心裂肺地哭嚎着，“阿遇以后都不惹你们生气了，以后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你们不要丢下我！” 安瑶站在林遇身后，眼睛发红，她不忍心看到林遇这么伤心，可她真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车里两人的生命流逝。 如果此刻不是她在林遇身边，而是其他神…… 如果她不是灾神神格，而是能给凡人带来福气的福神，是不是就能给濒死的二人带来一点幸运？是不是就能帮到林遇了？ 林遇的哭喊声渐弱，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安瑶再度劝阻林遇拉扯车门的举动，可林遇即使已经筋疲力尽，也还是狠狠拨开安瑶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他们？”林遇趴倒在地上重复喃喃道，满眼怨恨地瞪着安瑶，眼泪还在不停流着。 他不理解，为什么安瑶可以把他救出来，却不肯再帮帮他的父母。 安瑶眼里闪着泪光，没有回答。 她看见林成文和黄佳遇的魂魄正在逐渐抽离身体，在车上方凝聚成形。 这意味着两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们，已经不在了。”安瑶抬头看着二人的魂魄，轻声说道。 林遇绝望地闭上眼，在强烈疼痛和心理崩溃的折磨下晕了过去。 注意到林遇没了动静，安瑶慌张地探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后，神情缓和了一些，在他身旁抱腿坐下，抹了把因为委屈和愧疚而流下的眼泪。 “对不起，木鱼哥哥。”安瑶呢喃道。 “瑶瑶？”折返的抚生在刚才的地方没看见安瑶，绕到车的另一边才找到缩成一小团的她和她身边的林遇。 “母神……”安瑶看见母神，又变得泪眼汪汪的。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抚生心疼地查看安瑶手臂和腿上诸多流着血的划痕，担心道，“是不是你把这男孩救出来的？” 安瑶点点头，抚生更着急了，“你给他开了神眼又接触了他？” “我没有给他开神眼。”安瑶怯懦道，她没说可能是上次给林遇开的神眼还有作用，“不知为什么就是碰到他了。” 抚生放松了许多，没有深究其中缘由，由于两个亡魂已成形，她必须尽快引他们回到天庭府，便施法抹除了林遇车祸发生后的记忆，让安瑶跟她回去。 “母神，救护车很快来了，我能不能在这里陪陪他？”安瑶仰着头问抚生。 “你还叫了救护车？”抚生蹙眉，“瑶瑶，你不应该插手凡人的事情。” “我下次不会了。”安瑶耷拉下脑袋。 “听话，母神得先回去了，你切记不能违反天规哦。”抚生摸摸安瑶的头，带着亡魂离开。 高速公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四周昏暗且一片死寂。 安瑶静静地坐在地上许久，平复了心情。 她侧头看着昏迷的林遇，犹豫片刻后，轻轻握住了他血迹斑斑的手。 “比起两年前，你的手好像大了好多，木鱼哥哥。”安瑶淡淡说道，“神眼的效果要是消失了，以后就再也没办法跟你说话了，不过你应该也不想再见到我了。” 救护车的声音和闪烁的灯光从远处渐渐靠近。 安瑶松开林遇的手，眺向疾驰而来的救护车，对林遇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要好好活着哦。” 医护人员朝林遇奔过来，安瑶站到一旁，望着林遇被拉上救护车，又看着消防员用工具打开车门，将林成文和黄佳遇抬出来，平放在地上，对他们进行急救。 知道结果的安瑶不愿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第55章 别哭了，木鱼 凌晨两点多，林遇猛地睁开眼，从梦境中抽离，弹坐起来。 窗外的暴雨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林成文和黄佳遇浑身是血的模样在林遇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条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马路，满地的汽车碎片和血迹，混杂着汽油味和血腥味的肮脏空气，一一压在林遇的心头。 他在梦境中是第三者视角，梦里真实的五觉让他感到无比窒息和恐惧，他仿佛再一次遭遇了车祸，再次看着父母在他面前逐渐死去。 林遇将头埋在双膝之间，蜷缩着身体，断断续续地喘息，心脏好像被撕扯着。在恐惧中逐渐脱离出来后，如洪水般涌来的悲伤令他痛哭起来。 一双纤细的手臂从林遇侧面紧紧抱住了他。 自从林遇入梦之后，安瑶就一直在房门外坐着。 听见里面有动静，她便直接瞬移到林遇床边。 第131章 这是安瑶第一次见林遇如此崩溃地放声大哭，哭得全身颤抖，似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的心都要被揉碎了。 她明白重新经历一遍那场车祸对林遇来说有多可怕。 安瑶没有说话，把头靠在林遇的肩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多接触到林遇，将他包裹起来，感觉这样更能安慰到他。 黑暗在房中无限蔓延，将两人淹没。 林遇哭了很久，哭到声音嘶哑，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林遇，对不起。”安瑶喃喃道。 为不能救下林遇父母而感到对不起，为不能给当时的林遇带来多一点幸运而感到对不起。 由于年少时对天规和天命的过度敬畏，安瑶不敢对救助林成文和黄佳遇有任何的举动，而且认为他们既然已经被判了“死刑”，就不需要再白费力气了。 其实事后每次回想起来，安瑶都极其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帮林遇一起打开车门，而是就那样袖手旁观，还劝林遇放弃。 就算最后两人还是会去世，至少她还能尽力帮上一点忙，不让林遇独自一人绝望地挣扎。 安瑶不敢想象林遇当时的心情。 但她明确知道林遇昏迷前的感受，是怨恨。 看着她的眼里全是对她见死不救的怨恨。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瑶一再地道歉，因为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把这份令她不齿的真相告知林遇，安瑶心里的重担卸下了大半，可她马上又被扔进另一份担忧里。 林遇会不会原谅当初她的见死不救，会不会仍然恨她对他的哀求袖手旁观？ 这份不安比她之前想象的更加沉重，更加强烈，仿佛要把她溺在其中。 感觉到林遇已经基本平复了下来，安瑶松开双手，撤离自己的身体，低着头不敢看林遇。 房里只剩下呼吸声在相互碰撞。 对于林遇长时间的沉默，安瑶感到心里一股寒凉，犹如坠入冰窟。 也是，任谁都生气吧，安瑶暗自嘲讽自己可笑的期待。 她自觉没有脸面再留在这里，于是站起往房外走。 忽然，林遇抓住了安瑶的裙摆一角，安瑶停下来后，林遇的手胆怯地向上移，牵住了安瑶的手。 这次林遇的手和她的一样冰凉。 “别走。”林遇用近似乎祈求的声音对安瑶反复说道，“不要走。” 安瑶不确定林遇的意思，刚回头，手就被林遇轻柔一拉，整个人坐回了床上。 林遇依旧没有抬起头，和安瑶一样，不敢看着对方。 “瑶瑶，你能不能原谅我？”林遇哑声道。 他本来也会在那场车祸中死掉。 那场车祸之后，医生曾说过，如果再迟一点，他也会救不回来了。 当时大家只当林遇是幸运地成功自救。 如今他才知道，如果不是安瑶唤醒他，向他伸出了手，帮他打电话叫救护车，他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 可他却对安瑶说了那么多刺耳的话。 那时的他不懂什么天命天规，径自将安瑶的举动视为坐视不救，恶劣地吼她，骂她，甚至还动手推搡她。 安瑶那会才八岁左右，真身不过四五岁模样，为了救他，被玻璃碎片划出满手满脚的伤痕，还要承受他的崩溃和伤害。 直到最后，安瑶都还在陪着他，还愿意握着他的手。 羞愧和悔意席卷而来，林遇多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他攥紧安瑶的手，话音轻颤：“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陪着我，无论是十四年前，还是现在。对不起，这句谢谢说得太迟了。” 安瑶看到林遇的双肩再次开始抖动，轻轻用另一边手覆盖在林遇的手上。 林遇因这个动作而多了一丝勇气，他缓缓抬头，通红的双眼注视着安瑶。 “瑶瑶，原谅我好吗？我那时候不懂事，明明是你救了我，我却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伤害了你。”林遇眼中滚动的泪滴落在安瑶的手背上。 安瑶听着林遇的道歉，方觉心里曾经确实有过一点委屈。 这件事她仍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都印象深刻。 她当时真的很努力想要把林遇救出来，即使心里很害怕自己会触犯天规，她也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因为她不忍心看着给她奶片的木鱼哥哥就这么等待极有可能到来的死亡。 被林遇骂冷血无情的时候，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灾神神格生出了不满和怀疑。 她第一次觉得，也许福神神格是更好的存在。 也许从那时开始，她就对灾难产生了抵触。 可是每每换位思考，林遇当时的状态哪里还能理智，可能根本没把安瑶说的什么神什么天规听进去，只知道安瑶对他的求助选择了无动于衷，这换了谁都无法理解，都会感到愤怒。 这么一想，安瑶的委屈又全转化为懊悔，她不应该让林遇眼睁睁看着父母无人施救，不应该让他在黑夜里那么孤立无援。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见死不救。”安瑶掉了两滴眼泪，迅速抬手抹掉，“对不起。” “你救了我，就已经够我还一辈子了，怎么能让你说对不起？”林遇见安瑶落泪，心因为歉意而揪成了一团。 林遇的这句话如同一双温柔的手，安瑶十几年来心底的那根刺，终于被拔掉了。 第132章 可林遇的心还像个仙人球，他越想越愧疚，越觉得自己荒唐可笑，情绪再次波动，捂眼哽咽道，“我之前竟然还怀疑你造成了车祸，对不起，瑶瑶。” 安瑶虽然被林遇感染，跟着他一起难过，但脑子转得很快，“造成了车祸？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吗？”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了，我记得当时爸爸好像是先为了躲避什么而急刹车，随后才急转弯的，然后车就撞到了隔离带。”林遇强行镇定道。 安瑶微微皱眉，她认为林遇作为当事人，记忆有一定的可参考性，可是她记得很清楚，车祸现场除了林成文的车，路上再无其他东西或者痕迹，那条高速公路两边是荒芜的农田，也不太可能有大型的野生动物闯过。 安瑶心生怀疑，但没有说出口，她轻叹一口气，双手捧起林遇的脸，用拇指轻轻擦拭他的眼泪。 林遇不怪她当初冷眼旁观，不施予援手，她都想像凡人那样去安华庙里拜上两拜了，怎么可能会计较他当时说的那些话？ “别哭了，木鱼。”安瑶心疼地看着林遇，声音极其柔和，“不管怎样，你现在好好的就够了，其他的，都没有你重要。” 林遇悲伤又自责的眼神，令安瑶竟有一瞬间想要吻向他的眼眸，抚平那些伤痛。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开始变得出格和不可控，安瑶快速巴眨几下眼睛，缩回双手，把头别开，假装在看房里的其他东西。 下一秒，林遇单手抚上安瑶的脸庞，将她的头轻轻转回来，目光逐渐变得灼热，直勾勾地凝视着安瑶，眼中情意再也无法掩饰。 “瑶瑶，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好好的。” 林遇垂眸看向安瑶的唇，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前倾，手从安瑶的脸徐徐移向她的后脑勺。 安瑶捏紧了裙角，心脏像个充满了气却没扎紧口的气球，到处乱飞乱撞。她慢慢闭上眼，迎接那个吻的到来，耳边却突然响起林遇曾经的那句诘问。 “神不就是保护人的吗？” 安瑶忽地睁开眼，用手抵在林遇胸前，微微低下头，细声道：“林遇，再等一等吧。” 见安瑶不愿意，林遇立刻停下，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克制道：“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安瑶摇头，“还有最后一件事，等我坦白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这样做。” “好，我都听你的。”林遇温柔笑道，他本以为安瑶的抗拒是因为不喜欢，得知她是想先把自己的事情都坦诚，失落又被一扫而空，露出了今夜第一个微笑。 “你想不想——”安瑶清清嗓子，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排奶片，为了缓和气氛，故意晃动铝片包装发出声音，“吃几粒奶片补充一下能量？” 林遇还真是哭累了，他浅浅一笑，轻轻按下安瑶拿着奶片的手，撒娇般说道，“我不想再刷一次牙了，刷不动了。” 安瑶一脸“也对”的表情，把奶片揣回兜里，见林遇眨眼有些频繁和缓慢，知道他是困了，“那你睡觉吧，睡一觉就不累了。” “我不想睡。”林遇嘀咕道。 都困成这样了，还说不想睡，安瑶猜到林遇仍心有余悸，安慰道，“别怕，符咒已经失效了，你不会再梦到那些场景了。” 被戳破的林遇无奈叹气，他的确不敢入睡，害怕还会梦到车祸现场，如果再来一次，他担心自己以后都没法在高速公路上开夜车了。 片刻之后，林遇用很小的声音问道，似乎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请求，“瑶瑶，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安瑶灿烂一笑，没有犹豫，“嗯，我在这里陪你。” 林遇朝安瑶笑笑，把枕头和被子从床的中央挪到一边，起身在床边的衣橱拿出一个枕头放到床上，又转身把里面的一张被子抱出来。 “等等！”安瑶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在干嘛？” 林遇把快要抱出来的被子又放了进去，转头答道，“你不是说要陪我吗？” 两人瞬间僵住，都暗道一声凉凉了。 安瑶没想到是这么个陪法，以为就是在房里陪林遇入睡就好了，她这才明白为何林遇刚才问出口的语气那么畏缩。 林遇也没想到安瑶所说的陪他，不是他所想的陪法，才知道原来安瑶答应得那么快是因为误会了他的意思。 觉得自己再度犯下越界之罪的林遇不知所措地杵在衣橱前，想给自己挖个洞钻进去得了。 而安瑶脑子快速运转——也对，总不能坐在床边看着林遇睡觉吧？怪尴尬的，又不是他妈，而且她和林遇手也牵过了，抱也抱过了，这睡在同一张床上聊聊天，床还这么大，也没什么吧？ 于是她开口拯救了快要石化的林遇，“我有枕头就好，不用被子。” 果不其然，安瑶的想法是对的，一米八的床，两人躺下之后，中间还能流过一条河。 这尺度还没有昨晚的一半大。 林遇一躺床，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但他还是时不时找些话题跟安瑶聊天，比如她喜不喜欢上次水饺的口味，下次去吃烧烤还要不要喝啤酒等等。 安瑶面朝林遇侧躺着，像哄受惊的孩子一样说道：“我给你造一个心想事成的美梦，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什么美梦？”林遇好奇地侧过身，和安瑶面对面。 第133章 安瑶伸手在林遇眉心轻轻一点，“你快点睡着就知道啦。” 林遇安下心来，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林遇？”安瑶轻声唤了一句，林遇没有回应。 看着平稳呼吸的林遇，安瑶悄悄撑起身子，越过两人之间的那条河，欺身凑近林遇，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他的唇。 她一直记得安宁的话，她希望林遇喜欢的是真正的她，所以在林遇知道她的灾神身份之前，她不想心安理得地接受林遇的喜欢。 这总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感情骗子，骗了劳动力还骗感情。 最后一个重磅炸弹，也不知道林遇能不能承受得住，安瑶伸出食指摸摸林遇的鼻尖，想起刚才自己的“偷盗”行为，嘴角微微上扬。 没事，偷吃到了，至少不会亏了。 林遇确实做了一个美梦，梦到他和安瑶一起住在一个由奶片砌成的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是奶片做成的，除了安瑶最喜欢的豆袋沙发。 早上从梦中醒来，林遇望着一旁熟睡的安瑶，偷笑了好久。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心想事成。 不过只要梦里有安瑶，便就是林遇的美梦了。 第56章 霸王硬上弓啊！ 安瑶睡醒的时候，林遇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的被子也跑到了她的身上。 房间的窗帘非常遮光且拉得很紧，房里基本和晚上一样黑，安瑶起身把窗帘唰地一声全拉开，明媚的阳光顷刻间淌了进来，暖意在脚下流动。 安瑶还是第一次进林遇的房间，因为他一直都锁得很紧，安瑶尊重他的隐私，从不踏足。 房里很整洁，没有什么杂物，唯一显眼的就是一块贴满旧剪报和打印纸的黑板。 上面都是十四年前车祸的相关资料，还有三四张和安瑶神印很像的红色星星绘图。 安瑶还没时间细看，林遇在客厅听到房里有声音，就来敲了敲房门，问安瑶是不是起来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林遇打开门，却因房间的敞亮而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的房间，似乎很久都没有像这样铺满阳光了。 “啊，不好意思，我看太暗了，就拉开了窗帘，没关系吧？”安瑶注意到林遇的异样，以为他不喜欢打开窗帘。 “没事，这样很好。”林遇对安瑶微笑道，见她抱着双臂站在黑板前，便走到她身旁，柔声向她介绍这些困扰了他十几年的东西，“警察说车祸的原因是我爸雨夜疲劳驾驶，我那时一心觉得真相不是那样的，可是找了十几年了，也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我原本以为你会知道什么，但你是车祸之后才去到那里的，所以……” 林遇停顿了一会，开始伸手把黑板上的资料一张张取下来。 他尽力了，也累了，不想再被这些资料束缚。 阳光既然已经洒了进来，就不要再沉溺在阴霾里了。 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好好地照顾奶奶，好好地珍惜身边人，和自己得来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黄佳遇在危急关头护着他，安瑶冒着违反天规的风险救下他，亲朋好友们一直鼓励和陪伴他。 他不能辜负这些人。 “就这样吧。”黑板被林遇清空了。 安瑶望着林遇的表情，分不清是失落还是释然。 其实她有办法得知车祸发生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像林遇所说的，为了躲避什么才撞上隔离带，只要对林遇使用回溯记忆的法术，就可以通过林遇的视角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虽然林遇现在说不打算再查下去，但安瑶看得出他还是很想知道真相，即使真相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十几年的怀疑草草揭过，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安瑶暗暗决定帮林遇找出真相。 由于回溯之法与凡人的联系密切，而天庭府一向谨遵尽可能减少与凡人接触的准则，故使用这种法术需要得到当地天神的首肯，且申请之后必须由天神来执行，除了必要公务之外不得随便乱用。 但谁让锆州天神是她爹呢？ 看来又得回一趟安华庙了，除了让安华帮忙，她还得去领最新的布灾任务，再去找一趟良缘。 有些问题得咨询一下专业人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瑶每次回安华庙都隐约有一种回老家的感觉。 “哎，这些可以留下。”安瑶笑着在林遇手中挑出那几张红色星星绘图，重新用磁铁贴在黑板上，“记忆都被抹掉了，还能记得我的神印，是不是说明我太有魅力了？” 林遇的忧伤一秒破功，他连连道是，拉着沉醉在自己魅力当中的某神去吃早餐。 安华办公室，安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悦地翻看领到的布灾任务。 “什么玩意啊都？”安瑶眉头皱成一团，吐槽道，“大冬天的，连续下几天大暴雨，要引发泥石流，还得让水库的水位超过警戒线？” 安华闻声而来，背手从门口走进来，笑道：“哟，什么风把咱们的兼职小福神吹来了？恭喜你集到好德福哇！” 安瑶嘚瑟地晃晃脚，下巴高高扬起。 安华坐到安瑶身边，瞄了一眼她手里的天命资料，调侃道：“怎么？是不是集福习惯了，现在看见灾难都不爽了？灾神大人？” “天命簿的安排明显不合理嘛，这些都是夏季的天灾。”安瑶撇撇嘴，提到灾难，她习惯性地伸手捏捏脖子上的八芒星吊坠。 第134章 安华揭过安瑶的埋怨，笑吟吟地上下打量她，“我还以为今天能看到多年没见的小瑶瑶。” 安瑶丢了一个白眼过去，“迟起的小鸟没热闹看。” “你是不是被恶气入侵后，没恢复好就用了神力？”安华明知故问道。 “是又怎样，我确实丧失法力小半天，但当天就开始恢复了。”安瑶淡定地伸出三根手指，扬眉道，“才三天不到，我就完全恢复了。” 安华笑意变淡了一点，撸起安瑶的衣袖查看她的神印，“丧失法力？到什么程度？” “就，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了，凡人还能直接看到我。”安瑶底气不足地答道，想想当时的确有点危险，连忙抽回手拨下袖子，补充道，“反正我底子好，现在完全正常，就不提那事了。” 安华望着安瑶笑笑，法力全失，就算在庙里休养，也至少得耗上大半个月，安瑶只用三天就恢复了，绝不是因为她底子好。 “越来越有意思了。”安华起身走向存放资料的书柜，抽出上次城中出现恶气法阵一事的文件夹，一边翻一边问道，“传单那事有后文吗？” “啊？”安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直在想要怎么跟安华开口，让他对林遇使用回溯之法。 “在城里用传单布下法阵的事有查到什么新线索吗？”安华耐心重复。 “没有，线索断了，那传单是林遇伯父的公司找人印制的，负责设计传单和找文印店打印的员工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倒是那文印店在法阵被破后直接倒闭了，老板也查无此人。”安瑶耸肩说道。 安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个……”安瑶有点恭敬地站起来，“父神，我想请你帮个忙。” 安华合上资料夹，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你能不能对林遇用一次回溯法术？” “为何？你们关系都这么好了，有什么不能直接问他？”安华用挑逗的语气说道。 “自然是他也不清楚的事情啊。”安瑶将林遇十四年前遭遇车祸的来龙去脉告诉安华，还仔细说了林遇对导致车祸原因的困惑，“他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对的，所以我想帮他找出真相。” 安华坐在办公桌前严肃地思索片刻，抬头瞥到安瑶满眼期待的样子，马上又换上了八卦的笑脸，“急着调查清楚家世，下一步是什么？” “嗯？”安瑶没跟上安华的思路。 “你表白了吗？”安华追问道。 “……” 安华朗声大笑，起身拍拍无语凝噎的安瑶，“你知道回溯之法要慎用的，我考虑考虑，有结果了就告诉你。” “哦。”安瑶没好气地回复道，准备的感谢词都不想说了，“那第三福的任务你什么时候给我？”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这刚集到第二福，休息休息吧。”安华其实还没想好第三福要安排什么，便将话题一转，“你要是闲得没事干，就去找林遇谈谈恋爱，多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不好吗？” 安瑶被老父亲肆意的调侃惹得一阵脸红，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啪一声往桌上拍了一掌，拿起桌面上一张写着“悔过书”为大标题的纸，塞到安华手里，瞪眼咄咄道：“那你这么闲，怎么不去找母神谈恋爱？是因为不想吗？” 安瑶以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留下安华对着一张张呕心沥血写出来的悔过书唉声叹气。 多少个寂寞的夜晚，陪伴他的只有悔过书。 离开安华办公室后，安瑶径直走向良缘的办公室，穿过正殿和中殿之间的空地之时，瞧见安宁拎着她心爱的鳄鱼皮包从爱神神像里出来。 安瑶感到纳闷，那个手提包一向都是好好摆放在办公室里的，安宁从来没有背出去过。安瑶正想叫住安宁，她却神色匆匆地瞬移离开了，完全没有平时气定神闲的模样。 此时，穿着一件大棉袄的良缘也从神像里走出来，揣着手朝安宁离开的方向望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良缘！”安瑶向良缘小跑过去，笑着问道，“我姐找你干嘛？” “秘密。”良缘挑了挑眉。 安瑶心想改天再问安宁算了，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更要紧。 “哎，良缘，你有空不？”安瑶扯扯良缘的大棉袄。 “干哈呀？” “问你点事儿。” “啥事儿？” “感情上的事儿。” “来找我不都是为了这事儿吗？直接说，别磨磨唧唧的。”良缘大手一挥，在神像前的拜垫盘腿坐下。 安瑶也坐了下来，准备认真讨教，这事儿今天她一定要想出解决办法。 “我有一个朋友。”安瑶开场道。 “谁啊？” “你又不认识。” “然后呢？” 安瑶酝酿了一下，双手开始比划着，“她喜欢上一个人，想要跟对方表明心意，那个人应该也对她有点好感，但是她身份比较特殊，害怕对方知道她真实身份后会抗拒她，这该如何是好？” “身份怎么个特殊法？”良缘托腮问道。 安瑶用手指缠了一圈发尾，“唔，有点像黑道吧，专门搞破坏那种。” 良缘惊讶道：“凡间这年头到处扫黑除恶，你朋友是哪儿的漏网之鱼啊？” “哎呀，就是打个比方！” “哦，成吧，然后呢？” 第135章 “说完了，让你支招呢，专家！我朋友该咋整啊？”安瑶心急道。 良缘想了想，认真分析道：“你让那黑道朋友把搞破坏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看个清楚，如果对方看了之后，还是可以接受，那就大胆表白，如果对方表露出其他的消极情绪，那就别捅破窗户纸，两别生欢得了。” “啊？你这招压根没解决问题啊。”安瑶蹙眉道。 “咋地没解决了？”良缘不解。 “我朋友要坦白身份是没错，但现在目标是让对方可以接受她的真实身份，如果照你说的那样做，把对方吓跑了怎么办？不还是会有被对方拒绝的风险吗？”安瑶越说越苦恼。 良缘挺直腰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卖关子道：“那——你想要对方一定接受的话，就用百分百成功的那种办法咯。” “嗯嗯嗯，就要那种，怎么做？”安瑶眼中瞬间充满希望。 “你朋友不是黑道吗？霸王硬上弓啊！”良缘拍了把大腿，霸气说道。 “……”安瑶哽住，表情僵硬地盯着良缘。 “你瞅啥？”良缘挠挠脖子。 “良缘，你那学徒啥时候才能继任？”安瑶皮笑肉不笑。 求他早点出师造福人间好吗？ 第57章 第三福这不就来了吗？ 林遇在家做好午饭和晚饭后，一路上跟着车里的音乐哼着小调来到医院，上到何玉秀病房的楼层时，忽地听见病房方向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他脸上的愉悦戛然而止，快步朝病房走去。 “奶奶？”林遇打开房门，看见林成武正弯腰收拾玻璃杯碎片，王烨捏着一大把纸巾擦拭地上一滩深棕色的汤药。 何玉秀坐在床上，皱眉看着眼前的狼藉。 “阿遇，你来啦？”林成武匆匆抬头望了一眼林遇，又低头继续收拾，“妈刚刚没拿稳杯子，不小心摔碎了，没事儿！” “伯父伯母，我来帮忙吧。”林遇松了一口气，去阳台拿来簸箕，把碎玻璃和脏纸巾扫进去。 “妈，我待会再去给您重新熬一份。”林成武撑着膝盖站起来，对何玉秀微笑道。 何玉秀没有看林成武，盯着林遇手里的簸箕，木然道：“我不要，不想喝了。” 林成武朝林遇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林遇接收到后，走到何玉秀床边，笑着对她说：“奶奶，您得好好喝药才能恢复得快啊！阿遇一直在家等您回去做好吃的呢。” 何玉秀看向林遇，眼里还是没有什么情绪，“做什么好吃的？” 林遇一愣，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保持着笑意，“您做的都好吃。” “我困了，我想睡一会。”何玉秀说着就卧下来，眯上了眼睛。 林遇神色有些凝重，他把何玉秀的病床调整好，给她盖好被子后，提着簸箕和林成武一起走出病房。 “伯父，奶奶最近……医生是怎么说的？”林遇担心道。 林成武重重叹了一口气，“唉，刚好这几天你过来的时候，妈的状态还可以，我们本来还想瞒着你的。” 林遇眉头紧锁，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林成武的衣袖，“瞒着我什么？” “你别紧张，就是看还没有很严重，所以才决定先不跟你说，妈最近总是嗜睡，手拿东西也拿不稳，注意力经常集中不了，跟她说话感觉她根本没有在听，医生说这些都是脑梗变严重的症状，已经给妈加大用药量了。”林成武忧愁地看向病房里。 林遇捏紧了拳头，随后又努力放松下来。 他耳边响起安瑶的那一句“我在这里陪你”。 对啊，不怕，瑶瑶答应过我，她就一定会做到，奶奶一定会恢复健康的，林遇在心里默念着。 “伯父，我先陪着奶奶，刚才弄倒的药，麻烦您再跑一趟了。”林遇对林成武说道。 林成武点头，叫上王烨一起离开。 林遇坐回床边，动手整理了一下被褥，何玉秀睁开眼，直直看着林遇。 “阿遇。”何玉秀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了一些。 “奶奶，我吵到你了吗？”林遇对何玉秀永远都是笑着的。 “没有。”何玉秀微微笑了，“阿遇最近好吗？” “我很好，吃好睡好精神好。”林遇握着何玉秀瘦弱的手，手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 “你的那个朋友安瑶呢？你们还在一起玩吗？”何玉秀继续问道。 “嗯，她有事要忙，等她有空了，我再带她来看您好吗？”提到安瑶，林遇的笑意更深了，“奶奶喜欢安瑶吗？” 何玉秀没有马上回答，眼神有些闪烁。 “我好喜欢她啊，奶奶，我该怎么办？”林遇眉眼都弯了起来，语气像在撒娇。 对着奶奶说这些，林遇觉得有点害羞，但又止不住心里的欢喜，最近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象何玉秀康复回家后，他要如何跟何玉秀介绍安瑶，以及凭空出现的二楼。何玉秀是安华庙的常客，跪拜时很虔诚，要让她相信神的存在，或许不会很难。 “跟着你的心走就好。”林遇又想笑又想忍着的模样让何玉秀忍俊不禁，她用另一只手拍拍林遇的手臂，“你喜欢的奶奶都喜欢，但奶奶最喜欢你，所以，阿遇要好好照顾和保护自己，不要让别人伤害你。” 林遇还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林成武和护士对话的声音，他抬头往门口处看了一下，再低头时，发现何玉秀已经闭上眼睡觉了。 第136章 “阿遇，新的药在这里了。”林成武压着声音，把一个保温杯放到病床对面的茶几上，顺势在小沙发上坐下，王烨拎回来一些水果，让林遇待会拿回家吃。 “伯父伯母，你们回去休息吧，我今天陪着奶奶就好。”林遇还想等何玉秀睡醒后再与她聊聊天。 “不用，我们最近空得很，倒是你，和那小姑娘的进展怎么样啦？”林成武八卦笑道。 林遇不似上次林成武问起来时那样避讳，他轻声搬动椅子，到小沙发旁坐下，对林成武和王烨腼腆笑笑，“还在努力中。” “你得多抽出时间来陪陪人家。”王烨搭腔道。 林遇配合地点点头迎合长辈，气氛变得有点尴尬之际，他看见阳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笑容微滞。 安华穿着黑色的西装裤和半挽起袖子的白色衬衫，双手插袋站在阳台，神情悠闲自在，乍一看，像个身材保持得很好的中年绅士企业家，还是刚下班的轻松模样。 林遇前几次见安华，要么是天黑，要么是事态紧急，林遇甚至对安华之前的穿着没有什么印象。这是林遇第一次认真打量安华的样子，若以这个形象在凡人面前现身，任谁都无法相信他是受锆州人民供奉几百上千年的安华神。 其实安华平时根本不穿西装，就是随便穿凡人当下常见的休闲服去溜达，这次他是故意打扮了一番才来的。 原因多多少少包括被安瑶刺激到了自尊心，他决定好好管理一下外形，看能不能减少写悔过书的次数。 而且林遇和他的小白菜越走越近，他得开始在林遇面前建立点威严，打不过小白菜，那可以打赢拱小白菜的人，那就等于间接拿捏了小白菜。 由于安瑶时常给林遇带来各种“惊喜”，林遇的演技早已大大提升，他只用了两三秒便移开眼，当做安华不存在，即使安华朝他走近，也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安华会来这里？难道是来找安瑶的？林遇心中困惑，却一脸自然地给林成武和王烨倒了两杯水。 林成武看到安华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曾多次在安华庙里见过安华，但还是第一次在庙之外的地方看见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而且他担心王烨会露出破绽，于是以挠痒的动作为掩饰，悄悄转头看向王烨。 王烨还保持着和林遇说笑的状态，只是笑容变得有点僵硬，林成武放松了一些，强压下心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拿起杯子喝水。 安华此行的目的是对林遇使用回溯之法，目光专注在林遇身上，没察觉另外两人的微表情变化。 对于林遇的身份，安华早已起疑，原本他觉得林遇对安瑶没有威胁，反而能帮助她成长，就没有去窥探他的过往，遵从神和人应当保持距离的准则。可是经过了由法阵引起的种种突发状况，安华对林遇越来越好奇，正好借这次机会，探一探林遇的过往，还能给小白菜卖个人情，让她以后在抚生面前帮着多说点好话。 “林遇，别紧张，是瑶瑶让我来的，我要在你记忆里找点东西，放心，没有感觉的。”安华事先提醒林遇，林遇嘴角微扬以示回应。 然而林成武听到后不淡定了，只好用倒水喝水这种大幅度的动作来掩盖自己的不安。 安华曲起无名指和小指，另外三根手指微张，伸向林遇的太阳穴处，好似捏住了一个旋转开关一样旋转了九十度，然后停顿片刻，手指中央凝聚了一团淡黄色的雾气。 回溯之法可以将凡人的过往像电影一样以第一视角播放出来，安华将提取出来的那团雾气握在手心，吸收进体内，闭上眼感知了片刻。 林成武余光瞥到安华的眉头微皱，不由得捏紧了杯子。 安华睁开眼时，望向林遇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和严肃，林遇不知安华的反应，他见何玉秀好像想要翻身，起身过去帮忙。 林成武默默祈祷安华快点离开，却不料越祈祷，安华就越向他和王烨靠近，最后直接站在他们身后，对他们使用了一样的法术。 林成武不是专业演员，心里又有鬼，终究还是没控制住手指的颤抖，他听见身后的安华轻笑一声：“竟是这样。”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林成武以为安华已经走了，正想舒口气，安华就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半弯下腰，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成武看，一旁的王烨已然一身冷汗，完全不敢动。 林成武拿着玻璃杯的手愈发抖得厉害，感觉自己像是煎锅上的一条鱼，他极力忽视安华，把杯子往嘴边送。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动弹不得，定睛一看，手臂竟被安华紧紧捏住。 林成武再也装不下去了，怯怯地抬眼，对上安华凛冽的目光，气都不敢喘多几下。 只见安华勾嘴一笑，随即松开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直起身往阳台走去。 林成武终于从那煎锅里跳回了水桶，一口气把整杯水灌下去压惊。 “林遇，我先走了，和瑶瑶好好相处噢。”安华经过林遇身边时打了声招呼。 林遇暗暗发笑，这两父女怎么都爱走阳台？ 安华走到阳台后没有立刻离开，转身再次看向病房里面。 在林遇的帮助下翻身侧躺的何玉秀此时面朝阳台，她睁开眼，平静地看向安华。 “第三福这不就来了吗？”安华低声自语道，微笑对何玉秀点头示好。 第137章 第58章 你对我这么好，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遇离开医院时已是晚上。 下午忽然下起了暴雨，林遇没有带伞，车又停在离医院门口还有两百米的地方，他站在门口看着几乎没有行人的街道，考虑是否要再回去陪陪何玉秀，等雨小一点再走。 决定之后，林遇拿出手机想给安瑶发条消息，告知晚归原因。 漆黑的雨幕中闯进了一抹鲜亮的红色。 安瑶身穿一条贴身的红色连衣长裙，撑着一把黑伞朝林遇走来。 她很少穿这种修身的裙子，因为不方便她蹦跶，今天穿这一身完全是为了回庙里更有成熟的魅力和气势，以修补上次露出真身时被破坏的形象。 鱼尾状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犹如波浪般涌动。 林遇竟生出一种庆幸感，幸好这街上没什么人，这么美的一幅画没被别人看去，只留给他一人欣赏。 “林遇。”安瑶看见林遇，从漫不经心的散步变为了拎起裙尾小跑，在黑夜里仿佛一尾灵动的红鱼。她一路跑进屋檐下，对林遇微微一笑。 “你怎么来了？”林遇接过安瑶手中的伞，收起来往身后稍微甩了甩水。 “我来给你送伞啊。”安瑶下午执行了布雨任务，料到林遇肯定没带伞，谁能想到这大冬天的会下大暴雨呢。 林遇低头检查安瑶的衣服，“这么大雨没淋着吧？” “只要我想，就没有一滴水能淋到我。”安瑶自豪说道，“走吧，回家去。” 如今，就连“回家”两个字，林遇都觉得无比动听。 他笑着撑起伞，轻轻揽过安瑶的肩，和她一起走进雨中。 见林遇把伞往自己这边倾斜，安瑶伸手将伞往林遇那边推回去，“我不会被淋到的，你挡住自己就好啦。” 林遇又把伞斜过去，侧头瞄了眼安瑶，笑道：“谁说的，你这不就是淋湿了吗？” 安瑶露出困惑的表情，转头看向林遇搂住她的手，他的手背湿了，手掌下安瑶肩膀处的衣服也湿了一大块。安瑶又顺着那侧往下看，发现自己的裙摆也湿了大半。 “可我明明……”有屏障啊…… 安瑶转头看向林遇微笑的侧脸，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或许林遇除了能让她被凡人看见之外，还能给她带来一些凡人的属性。 她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跟林遇产生接触，裙摆被风吹了起来，感知到了炒锅的烫，还有现在被雨水弄湿。 “木鱼，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安瑶故作惊讶。 “难说，我的技能没准就像海绵里的水。”林遇挑挑眉。 “可惜了，净是些没用的技能，害我被雨淋湿了。”虽然嘴上怼着，安瑶仍乖乖地任由林遇搂着她。 这样一起走着，就算淋湿一点也无所谓吧。 上了车，安瑶迅速将自己和林遇衣服都弄干了，自觉地打开扶手箱拿奶片吃。 林遇启动车子，打开前后雾灯，确认安瑶扣上安全带后，驶离停车区域。 “对了，安华神今天去病房里找我，说你要在我记忆里找些什么？”因为暴雨，开车的视线受阻，林遇一直很专注地开车，直到等红绿灯的时候才问起安瑶今天的事情。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以后我再跟你说吧。”安瑶嚼了一嘴奶片，含糊说道。 绿灯亮起，林遇缓慢驶过红绿灯，发现前方停了一辆警车和救护车，绕道之时，车上两人看了一眼事故现场，应是一辆小车撞上了电动车，看样子撞得不轻。 林遇轻叹一声，“这暴雨害人不浅啊，刚才我在医院门口就已经看见救护车送了两趟伤者过来。” 安瑶脸色一变，顿时觉得嘴里的奶片不香了，嚼也嚼不动，咽也咽不下。 既是灾，又怎会不害人呢？ 这暴雨之灾，才刚刚开始…… 安瑶没有搭话，她默默把奶片放回扶手箱里，转头撑着脸望向窗外的大雨。 副驾驶座那一块的气氛瞬间跌到了谷底，林遇感到奇怪，平时安瑶一上车，定会将一整排奶片吃光，今天才吃了四粒，就放好不吃了。 回到2101，安瑶更是反常地没有去厨房挑选宵夜食材，直接上了二楼，林遇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二楼已经熄灯了，林遇只好作罢。 安瑶在房里迟迟都睡不着，加上时时惦记着凌晨还得去加强一次暴雨，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思。 她爬起床，烦躁地坐到书桌前，双手插进发梢，低头盯着桌面的几页天命任务，心乱如麻，脑里响起这段时间听到的很多话。 “如果一个人无法接受你真实的一面，无法接受你的全部，那就不是真的喜欢你。” “你如果真的想要好好发展一段关系，就一定要坦诚。” “你只需记住，在我眼里，你就是极好的。” “你还会觉得灾难是毫无意义的吗” “神不就是保护人的吗？” “这暴雨害人不浅啊。” “……把搞破坏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看个清楚……如果对方表露出其他的消极情绪，那就别捅破窗户纸，两别生欢得了。” 安瑶脱下手链，移身到与林遇正式相遇的鉴河桥。 桥上空无一人，安瑶一袭红衣站在路中间，看着偶尔擦身而过的车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思绪万千。 第138章 林遇在自燃的车即将爆炸之时，奔向完全陌生的她，将她护在怀里。 一个这么善良、乐于助人的人，要接受一个制造灾难的存在，会有可能吗？ 虽然说集齐五福之后，安瑶可以向安华提出要求，调岗至福神，但是她现在变得有点不确定，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集齐五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卸任灾神。 万一她卸任后，没有灾神神格的神官可以继任，这锆州的天灾无神管理怎么办？万一安华反悔，不肯帮她实现愿望怎么办？ 也就是说，她无法向林遇打包票自己会有什么改变，她暂时只会是灾神，也可能一直都是灾神。 霸王硬上弓从来不在安瑶的考虑范围内，难道真的要让林遇去看她布灾吗？ 安瑶不敢赌，可良缘的办法的确是最简单粗暴的，也是她对林遇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坦诚。 直至天亮，安瑶才回 2101，刚进门就见到林遇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两个鸡蛋，站在电视机前看一则新闻，新闻正在报道昨夜暴雨导致一乡村附近发生泥石流的相关信息。 林遇看着泥石流破坏了村庄的画面，眉头微皱，没有察觉安瑶在他身后。 “林遇。”安瑶不想让林遇继续看下去，轻轻叫他一声。 “今天这么早就起啦？早餐还没好，你再等会。”林遇没料到安瑶这么早就起床了，想起早餐还没做好，马上关了电视走进厨房。 安瑶跟着他，帮着打下手递东西，林遇偶然瞥到安瑶的右手手腕空空，多看了一眼，安瑶注意到后，便解释说她刚出去工作了，暂时取下了手链。 林遇没有多问，安瑶也没有多说，两人默契地做好了一顿早餐。 接下来的两天，锆州一带都异常地连续下着暴雨，事故多发。 林遇虽然担心何玉秀的状态，但因何玉秀和林成武夫妻的一再反对，他留在家里没有去医院。 安瑶经常不见踪影，在家时就一脸闷闷不乐地盯着窗外看，对林遇也不怎么搭理。林遇分不清安瑶是在生气还是在烦恼什么，想问问她，又总是被她躲过去。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林遇在厨房扒着冰箱门，心里盘算着要给安瑶做什么宵夜，她才会开心一点。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转头发现安瑶往门口走去。 林遇大步走到安瑶身旁，轻轻拉住她的手臂，柔声道：“瑶瑶，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安瑶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今晚她要去锆州水库的大坝执行最后一次布雨任务，其实她大可以直接从二楼瞬移去工作地点，不必走门口，可她心中纠结究竟要不要带林遇去看她布灾，想着想着就走下了一楼。 “我有点事要做。”安瑶语气平淡，垂眸看向林遇拉着她的手。 林遇以为她不想被拉着，赶紧缩回了手，在腿上搓了搓，犹豫道：“我最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安瑶望着林遇片刻，摇摇头说了声“不是”。 “那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林遇小心试探道，“你可以跟我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全力帮你，就算帮不了你，也可以分担一点你的烦恼，你别一个人憋着，好不好？” 安瑶深呼吸一口气，对林遇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林遇，你害怕暴雨吗？” “你害怕泥石流吗？” “你厌恶灾难吗？” “林遇，你对我这么好，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遇本想就着问题回答，可安瑶的最后一问令他一噎，看着安瑶有些不知所措。 安瑶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想去牵林遇，却又捏紧拳头放下，轻声问道：“林遇，我带你去看我工作好不好？” 林遇猜到安瑶要把那“最后一件事”坦白，并为此忐忑不安了两三天，他双手握住安瑶伸出来又收回去的手，将她的拳头轻轻舒展开。 “好。” 第59章 对于凡间而言，安瑶是众生的灾，却独独是林遇一人的福 锆州水库距离锆州城区约莫三十公里，虽然锆州是个小城市，但锆州水库却算得上个中型水库，锆州和茂城市民的饮用水皆来自锆州水库，而锆州大坝也因此在附近一带比较出名，平时还有不少游客去旅游参观。 林遇和安瑶去到大坝的时候，雨已经变得很小了。 安瑶双肘撑在护栏上，远远望着大坝下延伸的河道，此时的河道已经因为暴雨而水位猛涨。 林遇想给她撑伞，安瑶摇头婉拒。 “很快就要紧急泄洪了，大冬天的，又不是汛期，很奇怪吧。”安瑶语气中明显带了讽刺。 林遇记得刚才好像看到相关的通知，打开手机仔细查看后，发现相关组织五个小时前就发出了今晚十点泄洪的紧急指令，相关的疏离工作已经全面展开，但因为从下午开始雨势就逐渐变小，且天气预报显示今晚可能就会停雨，所以论坛上有人说泄洪指令可能会被取消。 林遇移开伞感受了一下雨势，说道：“雨快停了，可能不会开闸泄洪了。” “会的，因为水库的水还会涨。” 安瑶转身面对林遇，步步后退，慢慢拉开与林遇的距离，继续说道：“林遇，神不只是保护人，神也会伤害人。” 第139章 “死神，按照天命安排给人间降临死亡，引领亡魂。恶神，也要按着指令，在人间施恶，引发人心恶念。不同于生神、善神、财神，这些神职属于阴极神职。” 林遇想走近安瑶，却被安瑶一个手势制止，只能看着安瑶离他越来越远。他捏紧了伞柄，压制住莫名生出的心慌。 直到距离林遇大概十步之遥，安瑶停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顿说出她最难以启齿的话。 “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我不是福神，安宁才是福神。集五福也不是什么飞升任务，一开始只是我为了证明自己，瞒着诸神作出的决定，后来就变成了和父神做的一个交易，我若成功，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四周安静得很，安瑶的声音不大，说的话却像有回音一样，每一个字都在林遇耳边响了好几次，让他觉得有点恍惚，像在做梦。 “今天我带你来，是想让你看清楚真正的我，这也是我要向你坦诚的最后一件事。” 真的说出口之时，安瑶忽然感觉这一切并没有那么难以开口，反而内心很坦然。 对啊，这才是她，真正的她没有那么糟糕，甚至可以说是优秀的。虽然她不喜欢灾难，不喜欢灾神这个神职，但她从没有把自己的所有都否定了。 她向来恪守天规，神力极强，虽未当过学徒，仍能将天命任务做得完美，从未出错，别说同龄的神，就算和所有的神官相比，她也不比他们差。 只是她越来越在乎林遇对她的看法，又因为林遇是一个凡人，她才会一时觉得自己的身份是个错误。 她不希望自己因为喜欢林遇，而减少了对自己的喜欢。 “林遇，我是锆州灾神安瑶，掌管锆州天灾，向凡人施以八苦。”安瑶对林遇浅浅一笑，“把伞撑好了，暴雨还不能停。” 安瑶轻轻一踮脚，冉冉飞到十几米的高空，双手抬至眼睛的高度，拇指与并拢的其他手指形成直角，一前一后交叠，然后逐渐拉开，在手指形成的空间中央凝聚出一粒越来越大的水珠。待其变得有拳头般大小，安瑶手掌向上，送水珠直上天际。 半晌后，安瑶两掌猛地握拳，像是凭空捏爆那水珠一般，随即用力做出向下一压的手势。 顷刻间，雨水再次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安瑶再一挥手，引来狂风，席卷着雨幕在夜里肆意冲撞。 林遇耳边的寂静被瞬间打破，阵阵怒吼的强风仿佛号角，雨滴好似千军万马从天而降，猛烈攻击着他的伞。 远处还隐约传来沉重的轰隆声。 没等林遇探究那轰隆声从何而来，坝顶又响起了洪亮刺耳的警报鸣叫，林遇的心因这无限拉长的警报声而高高悬起，不安感愈发强烈。 几分钟后，警报声停息一般不会响了预警马上泄洪，这里因剧情需要做了虚构，请勿考究~，水坝闸门开启，从孔中喷射出来的水柱飞流直下，似巨龙吐息，冲击起白茫茫的一片水雾，如烟萦绕在大坝周围，洪水形成的激流顺着河道汹涌而去，水声似战鼓雷鸣，对人们所祈祷的安稳发出宣战。 严冬的夜晚，冷雨滂沱，寒风刺骨。 大坝之上，林遇握紧了手中黑色的伞，在强风中几欲站不稳。 雨声、流水轰鸣声、呼啸风声，连同那团团水雾，被吞没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大雨淋湿了林遇的衣服和鞋子，换做他人，早已冷得止不住颤抖，可林遇没有。 他抬头望着，漆黑的眸中有一抹红。 那抹红从半空中缓缓落回大坝上。 卷发红唇，红裙似火，安瑶丝毫不受风雨的影响，仿佛在夜里安静盛开的一朵红色罂粟花。 “林遇，你看到了吗？” “这才是我，狂风是我，暴雨是我，山崩地裂也是我。” “我是灾神，凡人苦难皆出自我手，以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 安瑶凝视着林遇，努力想要看出他的心境，可他脸上并无任何表情，这令安瑶心里很没谱。 “你还记得那次台风吹倒树木引起的车祸吗？还有桥上那辆被雷劈到自燃的小车，还有现在的暴雨、泥石流、水库水位暴涨，这些灾难都因我而起，天命所定下的天灾，无论大小，伤害几何，作为灾神，我都必须布下。”安瑶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甚至曾经你遭受过的苦难，或许也与我有关，我也无法保证，今后我布的灾会不会降临到你身上。” 相隔不到五米的距离，安瑶落寞的神情悉数被林遇收入眼底。 “你如果怕了，厌恶了，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做出选择。”安瑶挤出微笑，“若你不愿意继续，集福的事今后我可以自己来，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林遇撑伞的手垂下，松开。 他就这样走进了倾盆大雨中。 一步，两步，三步……林遇没有犹豫地穿过风雨，向安瑶靠近，直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听见她的心跳。 林遇将安瑶紧紧抱进怀里，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安瑶单薄的红裙顷刻间因风而扬起，上一秒还是干爽的长发迅速被雨水打湿。 眼中的担忧和失落须臾间变成意外和欣喜，安瑶低头将脸埋进林遇的胸膛，双手圈紧了他的身体。 两人衣衫尽湿，相拥在黑暗里。 第140章 “安瑶，我只知道我的快乐是你，希望是你，光亮也是你。”林遇在安瑶的耳畔轻语，“我从不敢告诉你，我是如何日日妄想你能就这样永远留在我身边，陪着我，眷顾我。” “神对众生有悲悯心，可原谅我作为凡人，比起可怜别人，我更想自私地怜悯我自己。是灾神又如何？若你觉得布灾是德，我愿对一切苦难视而不见，若你觉得布灾是罪，我愿为你行善积德抄经念佛。” 如果要做出选择，比起同情受灾受难的他人，林遇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只为留住安瑶长伴他身边。 虽然这种想法，林遇从不敢在明面上说出来，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也有很强的私心，也有阴暗的一面，他的善良没有大家眼中的那么纯粹，但事到如今，他不想对安瑶再有任何保留。 林遇轻轻松开安瑶，看着她的眼睛，眸中尽是坚定，“要是有一天，天注定要我受难，我也认了，绝无怨言。既定的灾祸无法逃脱，可生命里有你或没有你，我还可以拼尽全力去争取。” “你对我而言，是谁都给不了的福，我的选择，只会是你。” 林遇的泪偷偷隐藏在雨水中滑落，他喉结滚动，道出那句放在心里许久的话。 “瑶瑶，我喜欢你。” “现在我把我的贪心和不堪全都坦白，祈求得到你的怜悯，你可不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 林遇话音刚落，安瑶双手捧住林遇的脸，踮起脚闭上眼，朝他的眼睛下方吻去，吻中了他脸上伪装成雨珠的泪滴，再往下，覆上了他的唇。 刹那间，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球形屏障，隔绝了风雨和一切外界的声音。 万籁俱寂，时间似乎不再流动。 林遇再次将安瑶揉进怀里，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安瑶的唇瓣亲吻起来毫无章法，林遇配合着她，轻柔地试探和吮吸。 他们的身体冰冷，可气息从未如此炙热过。 安瑶的手从林遇的脸上慢慢落到他的双肩，两人完全贴合在一起，酥麻感蔓延至全身。 直到感觉安瑶快要喘不过气来，林遇托住她脑袋的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安瑶嘴唇周边的肌肤泛红，林遇的唇边更是蹭满了安瑶的口红。 两人无声地喘息着，鼻尖几乎触碰到一起，温热的鼻息仍在交缠。 “林遇，我也喜欢你。”安瑶抬眸，眼里盛满了明亮的笑意，“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对于凡间而言，安瑶是众生的灾，却独独是林遇一人的福。 第60章 木鱼，你以前的害羞都是装的吗？ 两人回到车上时，安瑶就马上把林遇全身都弄干了，但不知是因为过于激动，还是湿身的那一会着凉了，林遇一回到2101就开始发烧。他不想让安瑶知道，趁她上二楼的间隙悄悄在电视柜翻找退烧药，却被溜下来找宵夜吃的安瑶看见了，还没找到药的林遇只好谎称在找遥控器的替换电池，暂时放弃。 又是做宵夜又是洗漱地忙活了好一阵，林遇终于和安瑶道了晚安，躺回床上后感觉自己比刚才烧得更厉害了。可当他准备去客厅找药的时候，房门处传来敲门声。 “林遇，我可以进去吗？”安瑶有点害羞地问道。 吃药什么的都去见鬼吧，林遇马上去开了门，只见安瑶穿着红色的丝质睡衣站在门外。 “怎么啦瑶瑶？”林遇的语气比他的心情冷静多了。 “你累了吗？”安瑶眨着大眼说道。 就算林遇绕了地球两圈，现在看着安瑶穿着睡衣的样子，也说不出“累了”二字。 “不累，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林遇微笑道。 “那我能不能再跟你聊会天？” 安瑶的目的很单纯，她想一次过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跟林遇说清楚，方才在外面风吹雨打的，不合适和林遇细谈，回到家后又觉得肚子饿，吃着林遇煮的水饺就把正经事儿给忘了，所以上了二楼又找了过来。 两人刚刚才表明心意，林遇自然没有想得太复杂，料到安瑶是还有话没说完。他点点头，拉着安瑶在床头靠坐下。 安瑶开始给林遇详细说明她灾神的身份以及集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起初两人还好似有点害羞般隔着一点距离，安瑶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林遇不知何时伸过来的手臂揽进了怀里，林遇还给她分了一半的被子盖在腿上，安瑶便抛开心中仅存的羞涩，顺势把头靠在林遇的肩上。 “所以你是因为前灾神违反了天规，才被赶鸭子上架的？”林遇低头看向把玩着八芒星吊坠的安瑶。 “嗯，我也不知道若梦做错了什么，就连父神也不知道，她就悄无声息地被天命簿抹去神格堕为凡人了。”安瑶有些低落。 神的记忆力比凡人强很多，就算是幼年时发生的事情也都记得一清二楚，若梦从安瑶诞生的那时起，就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经常指导她学习法术和掌握神力，即使安瑶还没有到成为学徒的年纪，若梦对她来说早已经是师父了。 八芒星项链是若梦在安瑶很小的时候送给她的，还叮嘱她要一直戴着，其中原因会在安瑶正式成为学徒后再告诉她，又因为项链和她的神印一样是八芒星，安瑶还挺喜欢的，便从没有脱下来过。 “我一直都在找她，想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看她好不好，有没有办法回来做灾神。就算堕为凡人，只要在锆州，应该不会很难找才对，可我怎么也找不到。我好担心她。”安瑶轻轻搓着吊坠，低声说道。 第141章 林遇察觉安瑶因为担忧而微微咬着唇，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你师父好歹曾经也是个神，就算沦为凡人，也会比普通凡人强上不少，可能是去其他地方游玩了呢。” 安瑶晃了晃脑袋，“不是这样的，堕凡的神都活不久，因为是受到惩罚才成为凡人，这个惩罚也不会那么轻易结束，堕凡后很容易会因病或者因为意外而死掉，小小的问题都会变得很严重。我小时候听那些负责教授天规的神官说过，曾经有神变成凡人后，就因为出门摔了一跤擦破点皮，感染了什么细菌，引起了什么大病，很快就去世了，还有的就是挤了颗痘，导致颅内感染去世了。失去神格的那刻，其实就已经基本宣告了结束。” 神有能力，但绝不可滥用，天命以最严苛的生命威胁来警醒诸神，除了既定的天命安排之外，不可影响凡间秩序，不能干扰凡人命运，所以神界一直将“不可与凡人产生交集”奉为保命准则，严格遵守。 安瑶一直觉得，她和林遇能走到一起，就是天命的漏网之鱼。 安瑶心里庆幸着，林遇却因安瑶这一番话感到心惊肉跳，搂着安瑶的手不禁加大了力度。 回想起过去两三个月的相处，林遇感觉安瑶因为他而经历了不少“危险”，好像有几次差点就触犯了天规。 林遇不敢想象后果，只能暗暗决定今后不能再让安瑶为他随意使用神力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遇，你说若梦会不会已经不在了？”安瑶难过地说出她认为最有可能的情况。 “别胡思乱想，我陪你一起再去找。”林遇不想让安瑶继续难过，握住安瑶的手，观察她捏在指尖的吊坠，尝试转移话题，“这个吊坠挺特别的，两个角有颜色，其他六个角又是空白的，为什么会这样设计？” 安瑶听到后，不解地低头看八芒星吊坠，惊讶地发现两个角内真的出现了颜色，一个是黄色，一个是橘色，与另外六个仍是镂空模样的角格格不入。 她平时只是习惯性地揉搓吊坠，穿衣服也会为了保护它而将其藏在衣服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观察它了。 “怎么会这样？以前是没有颜色的。”安瑶疑惑地翻看吊坠，想不出原因。 从困惑中回过神来，安瑶感受到了林遇手心的温度，忽然直起身，皱着眉头面对面凑近林遇的脸。 林遇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蒙了，“怎，怎么了？” 安瑶狐疑地眯着眼，在林遇的额头上探了探他的体温，“木鱼，你发烧了，自己都没感觉吗？上次也是，难受也不说。” “我知道，正准备找药吃呢。”林遇只好笑笑承认了，“不想你担心才没说。” “一定是刚才淋湿的时候冷到了，早知道我一开始就给你造个屏障挡雨了。不过没关系，看我的。” 安瑶双膝跪在床上，面朝林遇，往他的两边太阳穴伸手，准备帮他把体温降下去，却被林遇握住双腕轻轻压下。 “瑶瑶，我吃药就好了。”林遇轻笑道。 “很快的，马上就恢复了！”安瑶以为林遇在质疑她的能力，故意强调了“马上”二字。 林遇摇摇头。 “这次听我的吧，你以后不要随便在我身上或者别的凡人身上使用神力，好吗？”林遇把安瑶的两只手都攥在胸口，柔声说道，“你要保护好自己。” 安瑶一下子就咧嘴笑了，“你在担心这个呀，这种程度的法术既没有直接影响到你的行动，也没有破坏什么天命安排，就跟之前帮你抹除小伤口一样，简单退个烧不会有事的。” 林遇固执地握紧安瑶想要抬起的手，不愿松开，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安瑶认输，笑着去帮他拿退烧药，叮嘱他赶紧吃了睡觉，转身欲离开。 “你今晚能不能也留下来陪我？”林遇扯住了安瑶的衣角。 “你最近还做噩梦吗？”安瑶坐回床上，关切问道。 “不做了。” “那——” “我现在是病号。” “？” 安瑶发现林遇在她面前胆子变大了很多。 “木鱼，你以前的害羞都是装的吗？” “那不是害羞，是理智和忍耐。” 安瑶被逗笑了，“那这些优秀的品质现在去哪里了？” “刚刚在大坝上都被你吃掉了。”林遇用无辜又可怜的表情说道。 “……” 一回生二回熟，林遇迅速挪了位子，从衣橱里搬出枕头，安瑶躺下时也把两人之间的河变窄了一点。 吃了退烧药的林遇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安瑶悄咪咪用神力给他退了烧，用右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 “笨蛋木鱼。” 安瑶轻笑一声，随即目光落到手腕处的木珠手串上，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安瑶一整晚都没有睡，她看着身边的林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一个凡人走到了一起，一会为两人之间的甜蜜拼命偷笑，一会又为两人的未来安排感到焦虑，终于在清晨的时候忍不住想要分享的心，撇下没睡醒的林遇去到了莫清的小屋。 “莫清？你的好朋友来咯。”安瑶小声寻莫清，绕了前院一圈，又探头往客厅望去。 确认屋子里空无一人后，安瑶咂咂嘴，准备离开，转身时注意到平时都是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第142章 她本着开门即是迎客的标准，光明正大地推开门往里面走。 莫清的屋子就一间房，所以房间面积很大，整体是民国时期的室内装修风格，基本全是木制的家具。 安瑶一边欣赏墙上挂着的诸多民国街景旧照，一边往房间深处走，突然听见尽头窗户旁的床上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莫清？”安瑶轻声唤道，透过蚊帐看见熟悉的身影勉强地半撑起身体朝她看来。 安瑶快步走过去，拨起蚊帐，发现莫清白着一张脸，额头上满是冷汗，还时不时地喘咳几声。 “安瑶，你怎么来了？”莫清一说话就咳嗽。 “你这是怎么啦？”安瑶拧起眉心，赶紧让他躺下，莫清摆摆手，半靠在床头。 “没事，工作一时不小心拖延了时间，耗了很多神力才及时完成。”莫清揉揉安瑶的头，嘻嘻玩笑道，“现在身体仿佛被掏空了。” “你为什么不回茂城天庭府里养着？在这里要很久才能恢复的。”安瑶听了莫清的解释，安下心来，松开眉头在床边蹲下。 “学你啊，我这副样子回去，多没面子。”莫清学着安瑶平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情。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我神力耗损时可没有你这么落魄。”安瑶神气地扬眉，“我跟你说，耗损了神力，除了休息，还得多吃点好的，你的知心朋友我现在去给你找点吃的来哈。” 莫清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咳打断，安瑶起身往房门走去。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温柔又略带嗔怪的女声。 “怎么又咳起来了？我说那窗户不应该打开这么多，你就是不听。” 这声音安瑶可太熟了，她杵在原地没有动，等着说话的人进来。 来人一袭墨绿色修身长旗袍，披着一条米色披肩，配套的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在深色衣服的衬托下似乎闪着光，乌黑的直发被一根白玉发簪盘起。 “姐姐？” 安宁双手捧着一杯清茶，一直低头看着杯子怕茶溢出来，听到安瑶叫她才抬起头，看见安瑶后手中一抖，几滴水渍在地板上绽开。 见安宁神情有些躲避，安瑶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向床上的莫清，瞪了他一眼，眼珠子还往身后安宁的方向拐了一下。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姐夫？ 这令人尴尬的话安瑶没有说出口，却也全写在脸上了。 第61章 我手脏，不想把它也弄脏了 房间里的三人就像三根木桩子一样，杵着一动不动，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安瑶和莫清在进行无声的眼神交流，安宁看不见安瑶的神情，只瞥见莫清面带无奈地回应，又回想到刚刚自己那句话似乎有些暧昧，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撇开眼睛不去看那两人互瞪。 安瑶背对着安宁，不断朝莫清挤眉弄眼，用力的程度可见她的震惊：我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们俩怎么回事？ 莫清微微耸肩，眼神里满是不知情：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过来。 安瑶眉头皱成川字，一脸怀疑：我信你个鬼？ 莫清接收到安瑶的质疑，欲开口解释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可又担心自己急着撇清关系，会让安宁的处境更尴尬，便闭紧了嘴。 安宁极少试过像现在这般局促不安，她僵硬地转过身，想要离开，但觉得此时离开更显得自己像在……偷情？ 明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然而无论是对安瑶还是对莫清，她都还没准备好要说出来。 前不久她向迎生询问了凡人被选中转生为神的条件，得到并无既定规律的答复后，她又跑到良缘的办公室，求教是否有办法验证前世情缘。 良缘很靠谱地给了她一小节带有法力的红绳，让她将其绑在能见证曾经缘分的重要物件上，再拿着那物件与想要验证的人产生接触，只要那红绳有反应，就说明对方确实是曾经和她绑在同一根红绳上的有情人。 所以才有了安瑶看见的那一幕——安宁提着鳄鱼皮包匆匆离开安华庙。 那个皮包，是孟祈安为了向宋奕欢求婚而亲手做的。 安宁恢复前世记忆之时，孟祈安已不在人世，她辗转多地不停寻找和两人相关的事物，希望留下一丝念想，最后幸运地在一家当铺找到了心爱的求婚礼物。 当铺主人说那鳄鱼包是他父亲还管事的时候，为一个认识的年轻男人留着的。 那男人拿着包来当之时，发誓一定会赎回去。男人几年后确实再次出现了，他付了一大笔赎金，却没有把鳄鱼包带走，而是恳请当铺主人的父亲替他好好保存起来。 “我手脏，不想把它也弄脏了。” 男人只说了这一句，当铺主人的父亲就答应帮他一直保管那鳄鱼包。 之后男人经常来店里看那个皮包，什么都不做，就盯着那包看，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当时还年少的当铺主人多次想要问问这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不把皮包带走，但因为惧怕男人散发的阴郁气息，一直不敢问出口。 几年后，当铺主人才在报纸上得知那男人是横行全市的黑帮帮会的创始人，杀人不眨眼，已经畏罪自尽，他本想要处理掉那晦气的鳄鱼包，却被父亲制止。 “这包从不曾脏过，留着吧。” 当铺主人的父亲是这样说的。 第143章 那个包便一直被存放在店里，直到被安宁买走。 安宁提着绑了红绳的鳄鱼包去找莫清喝茶，莫清见到那包后，和她说起当初陪安瑶在她办公室偷福袋时，看到鳄鱼包的惊艳。安宁自然地笑着把皮包递给莫清，让他感受一下青春。 莫清还没碰到皮包，那截绑在提手上的短短红绳便泛出了红光，待他拿到手里，红光变得愈发刺眼。 安宁顿时笑意变淡，沉默地看着调侃这包还认主的莫清，暗中握紧了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无名墓碑，那片长盛的向日葵林，还有说话时眼神里偶尔闪过的凌厉…… 眼前的莫清逐渐与她的祈安重叠起来。 在莫清微笑着将鳄鱼包递回给安宁的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孟祈安向她求婚的那一刻。 安宁再也忍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愫，接过包后夺门而去，不管身后莫清怎么叫她，她都不敢回头，怕被莫清看见她满脸的泪水。 待安宁花了两日平复下心情，决定好要如何与莫清相处后，她才再次来到莫清的小屋，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地倒在客厅，安宁赶紧将他扶进房里，所幸得知他只是神力耗损，并无大碍，虽然莫清多次让她离开，她仍坚持要留下来照顾他，给他做吃的。 莫清一是感到困惑，不解安宁为何忽然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二是他不愿意有人和自己走得太近，即使是安瑶，也未曾试过和他一整天待在一起。 终究是碍于情面和礼仪，莫清没有再赶安宁，想着尽快恢复好就可以顺其自然地请她离开。 谁知现在又来了个安瑶。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安瑶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没有那么激进的话。 莫清也想问这个问题，自然回答不上来。 “我们岁数差不多，都喜欢喝茶，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安宁已经调整好情绪，恢复了以往从容的模样，“茶友抱恙，便来照顾一二。” “是吗？” 我才不信！安瑶经过与林遇这段时间的相处，哪还能看不出安宁刚才被抓包时的小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莫清咳着终于将话题转移。 “你们有事不肯告诉我，我也不想说了。”安瑶哼了一声，再次将气氛降至冰点。 忽然，安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消息提醒，见是林遇发来的语音消息，她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开，凑到耳边听，等手机自动感应变为话筒模式。 谁知那破手机反应快得很，在安瑶点击语音的时候就马上把内容播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到耳旁，林遇有些低沉又带有撒娇语气的声音在屋子里洪亮响起。 “瑶瑶，你把我这个病号丢下去哪里了？昨晚说好——” 安瑶一个猛戳屏幕，及时停掉语音播放。 也没有很及时，屋里其他两人该懂的都懂了。 “林遇的声音真是荡气回肠啊。”安宁捂着嘴笑了。 莫清也没忍住，一边笑一边咳嗽。 安瑶的脸憋得有点发红，想不出掩饰的话，便破罐子破摔承认了，“对！我俩就是在一起了，大大方方，可没有某些人藏着掖着，连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好朋友都骗！” 不等那两人回应，安瑶丢下一句“回去照顾病号”，大步流星地离去。 安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去追安瑶。 终于送走了两尊大佛，莫清笑着摇摇头，撑着床沿站起来，走到一个不起眼的柜子前，解开上面抽屉的锁，再用法术将里面一本看上去如古籍一般的旧书隐藏起来。 “你怎么起来了？”折返的安宁柔声问道。 “我以为你跟安瑶一起走了。”莫清没想到安宁还会回来，浅笑道，“刚刚气氛太紧张，起来找口水喝。” “我给你重新倒杯热茶吧。” 安宁让莫清回床上躺着，很快端回来一杯茶，还拿出一粒小小的药丸，说那是玄济给的滋养神力的药，莫清道谢后服下，撑不住困意睡着了。 “现在倒是不赶我走了。”安宁小声嘀咕，昨天还万般推辞叫她回锆州，今天竟然什么都没说。 安宁坐在床边仔细看着这个曾经令她魂牵梦绕的人，虽然莫清的肤色冷白，和有着小麦肤色的祈安不一样，但他如墨画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纤薄的唇，此刻在安宁看来都无比熟稔。 莫清的脸色仍有些惨淡，即使睡着了，眉头好似还微微皱着，像极了安宁在储存了宋奕欢和孟祈安前世经历的玻璃球中看到过的孟祈安。 前世宋奕欢去世后，孟祈安再也没有过一夜安眠。 安宁轻轻摸了摸莫清的侧脸，眼中尽是心疼。 “对不起，祈安。” 莫清并没有因为安宁的抚摸而放松下来，反而将眉心拧得更紧。 他仿佛陷入了一场分不清真假的梦。 “孟祈安？孟祈安！” 孟祈安从宋奕君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张宋家合照中回过神来，转身发现宋奕欢正歪头盯着他。 “小欢？你今天不洗衣服了吗？”孟祈安马上认出了宋奕欢。 今天他跟着孟享第二次来到宋家，除了把家具的设计图交给宋谦，还要根据他的意见再次对尺寸等作出调整，在宋奕君的书房测量时，看着照片入了迷。 第144章 倒不是被其中的人吸引，而是被照片背景里的华美家具引起了好奇心。 宋奕欢得知孟祈安要来，便换了一身跟上次差不多的丫鬟衣服，偷偷跑来找他，想看看他是如何工作的。 进屋时发觉孟祈安看照片看得出神，宋奕欢莫名觉得有些烦闷，瞥了一眼墙上那张没有她的宋家大合照，没好气地回答道：“谁家丫鬟只需要洗衣服不用干别的，你赶紧介绍给我。” 孟祈安没回应，他所居住的那一带，根本没有人会请丫鬟干活，只有去别人家做丫鬟的。 而且上次回家后，孟祈安把遇见宋奕欢的事情告诉了孟享，孟享对他再三叮嘱，让他少说多做，宋奕欢虽然跟孟祈安有过一面之缘，但毕竟她在宋家干活，万一孟祈安说错什么，回头叫她告诉了主人家，这单生意就丢了。 “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上次不是还挺会说的吗？”宋奕欢嘟囔道，假装拿着扫把在扫地，“赶紧干活吧，待会被人看见你走神，又得挨骂了。” 孟祈安用测量工具在书柜边比划着，宋奕欢时不时瞄他一眼，最后直接停下扫地的动作，就这么站着看他。 上次她没注意到，原来孟祈安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这么流畅，随着他的手部动作，在有些陈旧的衬衫袖子下忽隐忽现。 注意到原本还偶尔响起的扫地声突然停了下来，孟祈安侧头看向一旁的宋奕欢，宋奕欢心中一慌，猛地转身时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大柜子。 由于撞得狠了一点，柜子顶上本就没放稳的大木箱往外又移出了不少，眼看就要砸下来。 孟祈安一个箭步上前，踮起脚稳稳托住即将掉落的木箱底部，宋奕欢整个人被紧紧夹在柜子和孟祈安的胸膛之间，缩成一团不敢动。 “你先出来。”孟祈安语气平淡，保持着托举的姿势。 宋奕欢挤出一旁，孟祈安贴近柜子，一边手抬箱底，一边手把箱子往里面推，轻松把木箱稳妥放回原处。 不知是被那木箱吓的，还是被朝自己冲来的孟祈安吓的，宋奕欢的心猛烈撞击着胸口。 “没事吧？” 孟祈安还是一副镇静的模样，语调也淡淡的，宋奕欢倒觉得像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也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摇了摇头。 直到孟祈安结束工作，两人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期间宋奕君来过一次，见到在扫地的宋奕欢拼命使眼色，便没有拆穿她，和孟祈安讲完需求就离开了。 一整天下来，孟祈安自觉没有犯过错，但他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他觉得不对劲，拉着孟享越走越快，才终于甩掉了那种被跟着的感觉。 第62章 你确定小欢在宋家只是做丫鬟吗？ “什么人呐？欺负我腿没他长是不是？”宋奕欢气喘吁吁地走在街道上，小声吐槽道。 今晚宋谦会带宋奕明和宋奕君参加一场宴席，反正也不会管她在哪里做什么，宋奕欢便悄悄溜了出来，只要赶在偷放她出来的管家换班前回去，就不会有人发现。 孟祈安今天太多举动让她感到好奇，为什么他盯着照片看得那么入迷，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 为什么和她近距离接触后还能如此平静。 为了琢磨透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交朋友，宋奕欢才一路跟着孟祈安，欲暗中观察他，谁料他好像发现了似的越走越快，宋奕欢累死累活跟着他走了好久，走到他居住的区域范围后，体力终于撑不住，立即被甩得看不见他的半点踪影。 但跟丢人的宋奕欢丝毫不着急，她随便在街上问了一两个商店老板，借口自己想要找孟享做家具，就轻松得到了孟祈安家的地址。 孟祈安的家门口贴着“孟家木匠”的招牌，因为要迎客，门口一直敞开着，睡觉时才锁门。 宋奕欢缩在门边，探头往里面看去，窄小的前院有一半被各种木材和工具占满，另一半悬着一条晾衣绳，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衣服。屋子的客厅看起来不大，只摆了一张圆桌和五六张椅子，但灯火很是明亮。 “孟游！让你陪着小画小镜念书，你跑去厨房捣什么乱！”孟祈安大喊道，揪着一个十四五岁男孩的耳朵经过客厅。 “疼疼疼！大哥！我就是想去帮帮小幻而已！”孟游好声求饶。 “你那点厨房功夫，省省吧。”孟祈安被气笑，“你就是不想念书。” “哥，你懂我的，让我念书还不如让我跟着爹出去干活。”孟游揉搓着发红的耳朵。 “小游，这个没得商量，你一定要好好把这些基本的知识学完，不然师父不会让你单独接活的。”孟祈安双手撑腰，耐心说道。 “小子，你大哥说得对。”孟享乐呵呵地捧着一锅饭从厨房走出来，动筷往嘴里扒了一口。 “这家到底谁做主，二哥你还不知道吗？”掌厨的孟幻也端着一盘菜走出来，往孟游的后脑勺来了一掌，又转头对孟享说道，“爹，你今晚还剩下九口饭的分量。” 孟享挠挠头，和孟游坐到了一块，不敢出声。 这个家到底谁做主，孟享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他。 “小画小镜吃饭啦！”孟祈安朝屋内嚷了一句，往房间走去。 垂头丧气的孟游忽然指着门口惊呼一声：“有贼！” 宋奕欢意识到孟游说的是偷看的自己，连忙缩回头躲在门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又不是贼，为什么要躲？ 第145章 孟祈安听见孟游的话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看见了一个慌张缩回去的身影，随后联想到一路上被跟踪的感觉，撒腿就往门口跑去。 宋奕欢正想光明正大地走进屋里，却看到孟祈安朝自己冲过来，双眼一瞪，下意识就转身逃跑了。 她一边跑又一边后悔：不对啊！我什么也没干，为什么要跑啊？刚刚已经累得半死了！ 可孟祈安在后面穷追不舍，宋奕欢狂奔的脚怎么也停不下来。 拐进一条小巷时，身后的跑步声好像变弱了，宋奕欢稍微回头望望，没注意脚下的路，踢到一排围起来的石块，一个飞扑摔进了鸡圈里。 一声惨叫把本来要跑过头的孟祈安吸引了回来。 宋奕欢还没从鸡屎和杂草里挣扎起身，孟祈安已经跑到了她的跟前。 “小欢？”孟祈安跑了一路，气息也没有半点急促，“你怎么……” “我就看看你家都不行吗？干嘛跟抓贼一样追我！”宋奕欢又气又羞地埋怨道，嫌弃地拿开身上沾了鸡屎的干草。 刚才她差点就啃了一口鸡屎。 孟祈安本来满心疑虑，现在看到宋奕欢这惨样只想笑，但又觉得不应该笑出来，就跟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这次他忍住了。 宋奕欢剜了他一眼，“你不打算拉我一把吗？” 孟祈安赶紧将她拉起来，憋着笑帮她拿开插在头发里的草，又将倒塌的鸡圈重新立起来。 “哥！”孟游拎着一根木棍一路追过来，看见“贼”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漂亮小姑娘时，一腔热血就凉了，赶紧将木棍背在身后。 “你……你要不要去我那洗洗？”孟祈安瞥见宋奕欢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鸡屎，有点愧疚。 宋奕欢从没有出过这样的糗，此时已经羞到不知该说什么，一心只想离开，可刚移动一步，脚腕处就传来一阵疼痛，她发出轻微的“啊”声，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孟祈安察觉到宋奕欢的不对劲，问她是不是摔伤了，宋奕欢又梗着脖子不肯回答。 天色越来越暗，孟祈安心中着急，想着要是宋家知道他们的丫鬟在他这里受了伤，会不会一气之下取消那桩能让他全家买几套新衣服的生意。 没办法了，先哄了再说，就像哄生气的孟幻那样，可能会有用。 “都是我的错，没认出是你。”孟祈安背对着宋奕欢蹲下，“来，我先背你回我家换身干净的衣服。” “我身上有鸡屎……”宋奕欢想不出更好的选择，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你不介意我背你，那就没关系。”孟祈安柔声道，“反正我也得换一身衣服。” 宋奕欢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搭在孟祈安的肩膀上，孟祈安毫不费力地将她背起来，一下子腾空的感觉令宋奕欢很没有安全感地圈紧了孟祈安。 “哥，你认识她吗？”孟游走在一侧，纳闷道。 “这位小姐是在宋家工作的小欢。你眼神不好就不要乱喊捉贼！”孟祈安朝他扔去一个“生意丢了看我怎么揍你”的不善眼神，孟游识相地闭紧了嘴。 满身鸡屎的宋奕欢享受到了孟家人在门口站成一排的欢迎仪式，孟享那句“抓到贼了吗”还没问出口，就被孟游一掌捂住了嘴。 简单清洗后，宋奕欢换了一身孟祈安给她的深色麻料衣服，穿起来虽然松松垮垮的，但挽起来也勉强能穿得住。她坐在屋里唯一房间的床上，孟幻拿着一小瓶药膏，蹲在床边帮她脚腕红肿处上药。 孟幻孟游看起来比十六岁的宋奕欢只小了两三岁，孟祈安又明显比宋奕欢大了两三岁，孟画和孟镜却又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宋奕欢对这样的年龄跨度感到奇怪，轻声问道：“小幻，你们的母亲多少岁了呀？” 孟幻手中动作一顿，抬头对宋奕欢微微一笑，“我们没有娘。” 宋奕欢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连忙道歉。 “没关系，我见你和大哥那么熟悉，以为你已经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了呢。”孟幻笑道，“我们五个都是孤儿，是爹收留了我们。” 这不是什么秘密，孟幻直接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了宋奕欢。 “孟师傅真是个好人。”宋奕欢感慨道。 孟幻见宋奕欢很是和善，便一边上药，一边开心地向她细数孟享对他们有多好。 “你们大哥今年几岁了？我看孟师傅好像也什么都听他的。”宋奕欢借机了解一下她此行的目标人物。 “十八岁了，别看他在家里威风，又当爹又当娘还要当孝子，可把他累坏了。”孟幻噗嗤一声笑了，“这个最大的还是让他当去吧，咱爹倒是机灵。” “那为什么孟祈安喊的是师父呢？”宋奕欢以为孟祈安与孟享并不亲近，所以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喊爹。 “大哥被抛弃时已经很大了，放不下亲生爹娘，不过也只是称呼之别罢了，大哥和爹在我心里可是比很多亲生父子都要亲近。”孟幻每每说起孟祈安和自己的家人，满脸都是欢喜和骄傲。 宋奕欢环视小小的房间，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四张床、两张简易的书桌，以及一个大衣柜，墙上贴了几张手绘的小人图，上面是孟家大大小小六口人，个个脑袋比身子大，脸上都是大大的笑容，颇为滑稽，每人旁边都写了名字，分别是六种不同的字迹。 第146章 这张简陋的“全家福”，比她家那张冷冰冰的要赏心悦目得多。 宋奕欢抿抿唇，心里生出一股酸涩，这没有半点亲缘关系的一家子，令她好生羡慕。 顺着宽大的裤腿，孟幻隐约看见宋奕欢的小腿上好像还有伤，于是顺手将她的裤子再往上卷起一道，欲继续抹药。 可孟幻卷起宋奕欢的裤腿后，才发觉那不是跌伤。 雪白肌肤上，细长红肿的伤痕纵横交错，断断续续结了血痂。 宋奕欢发现孟幻看着她的小腿发愣，方才想起自己腿上有昨天被宋谦鞭打的伤痕，迅速放下裤腿遮掩住。 孟幻表情有些闪躲，站起来告诉宋奕欢需要再坐着晾一下刚涂抹好的药膏，她先出去给宋奕欢添一份碗筷。 见孟幻走出房间，孟祈安几人围了上来，低声问宋奕欢的脚伤严不严重，她的态度如何。 孟幻点头让他们放心，表示宋奕欢看上去不像是生气得要打小报告的样子，为人很友好，随即又拉着他们走远了一点。 孟幻小声问孟祈安：“大哥，你确定小欢在宋家只是做丫鬟吗？” “难道她不是？”孟祈安不懂孟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第63章 因为我想跟你交朋友 宋奕欢腿上的伤痕，孟幻可太熟悉了，从前她身上也全是这种伤，她至今仍无法忘记继母对她挥鞭子的恶毒模样，还有鞭子打在身上的痛感，火辣辣的，就像一条浑身是刺的大虫钻过皮肤，连皮带肉剐掉一层。 “她好像被虐待了，腿上全是鞭痕，还有血痂，估计是不久前被打的。丫鬟会被这样对待吗？这不是犯法的吗？”孟幻话音轻颤。 孟祈安一哽，早上宋奕欢和他的对话忽然在耳畔回响，那话语里确实带有对宋家的恐惧和抱怨。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宋家这样的体面家庭会做出虐待人的事。 因是所谓的母亲教女，无人向年幼的孟幻伸出援手，她为了逃离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半夜从家中逃出，不知走了多远，饿了多久，才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被孟享在街上捡回家里。 若宋奕欢只是丫鬟，被人鞭打欺负至此，为何不辞了这份工作，另寻他路？ 难道是另有无法离开的隐情？ “我不会认错的。”孟幻捏紧衣角，孟游搂住她的肩膀上下轻搓，无声安慰她。 “我以前曾听说一个客人说过，有些富商家会圈养一些小姑娘，表面上说是丫鬟，其实只是拿来泄愤和……”孟享不想在孟镜和孟画面前说出另一个词。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宋奕欢单脚蹦出来，孟家六人一哄而散，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自然地坐到桌前。 孟幻欲扶宋奕欢坐下一起吃饭，宋奕欢摇摇头，说她得马上回去，要是她被发现偷溜出来就完蛋了。 听着宋奕欢的表述，几人更加确信了她在宋家被虐待的猜想。 “小欢你放心吃，待会我背你回去，很快的。”孟祈安的声音带上了好几分怜爱。 “谁说的，刚刚我跟着你感觉走了大半天。”宋奕欢现在都还觉得累。 “那是因为我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所以绕了点路，其实有捷径。”孟祈安抱歉笑笑。 “小欢姐姐你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大哥走路有飞毛腿，可快了！”孟镜的声音又甜又糯，叫宋奕欢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和六人挤着坐到了一起。 “开饭咯！”孟画双臂举起欢呼一声，开始用勺子吃饭，孟享在一旁给他和孟镜夹肉片和蔬菜，孟游和孟幻也津津有味地大口吃着饭菜。 只有孟祈安一直吃白米饭，没有夹菜吃。 宋奕欢对孟祈安的好感大大增加，吃多了好饭好菜的她也学着孟祈安的样子，没有去夹肉和菜，留给其他孩子们多吃一点。 当她低头夹着白米饭往嘴里送的时候，忽然一双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两块肉片，她转头看向筷子的主人孟祈安。 孟祈安一脸平常地继续吃着，但其实内心充满了愧疚。 不久前他还担心宋奕欢回去会对宋家说他们的坏话，担心宋奕欢可能是宋家派来监视他们的，可当他听了孟幻说的话后，瞬间为自己胡乱恶意揣摩他人的做法感到羞耻。 宋奕欢跟着他偷跑出来，很可能是因为受不了宋家的虐待，他倒好，对人家一顿穷追猛打，让她伤上加伤，方才摔进鸡圈里，可能还牵扯到了旧伤。 越想越自责的孟祈安再次默默地往宋奕欢碗里夹了一块肉，宋奕欢转手就将肉片都夹给了身旁的孟镜，孟镜甜甜地对宋奕欢说了声谢谢。 完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孟祈安面不改色，心里却发慌，他最害怕惹女孩子生气了，每次哄孟幻和孟镜都得费上做十张木椅的力气。 他不知道宋奕欢此时心中只有满满的感动和轻松。 宋奕欢在家吃饭，从来没有人给她夹过饭菜，一家人对她向来都是“吃就吃，不吃就算”的态度，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夹菜给别人的快乐。看着吃得很香的孟镜和孟画，宋奕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甚至想要揉揉他们的头。 这一趟好像有点值，鸡屎什么的就让它过去吧。 吃完饭后，为了不耽误时间，孟祈安即刻背着宋奕欢往宋家走去，还很小心地注意手的位置，不去碰到她小腿的伤。 第147章 孟祈安曾经见过孟幻身上的鞭痕，为此心疼了很久，一想到背上的宋奕欢也忍受着一样的待遇，而且情况可能更糟糕，就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我有那么重吗？”宋奕欢问道。 “啊？不……不重啊。”孟祈安从感叹中回过神来。 “那你干嘛老叹气？” 孟祈安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小欢，你当真是在宋家做丫鬟的吗？” “是……是啊，为何这么问？”宋奕欢顿时有些紧张，难不成刚才露出了什么马脚？ 感觉到背上的人好像僵硬了不少，孟祈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被宋家的人虐待了？” 宋奕欢呼吸一窒，搭在孟祈安肩膀上的手明显用力了些，这给了孟祈安肯定的答案。 “你早上不是问我有没有丫鬟的工作介绍给你吗？我叫上师父一起帮你找找好不好？你别在宋家做了。”孟祈安柔声安慰道。 “没用的，我走不了。”宋奕欢声音低落，一下子泄了气。 “为什么？你的爹娘呢？” “我的爹娘……不喜欢我。” 整个家里的照片，除了宋奕欢房间里有一张她和宋奕君的合照，其他照片上再也没有她的身影，仿佛她从不存在。 这也是宋奕欢不怕孟祈安发现她是宋家小姐的原因之一，照片里不会有她，她的房间也没有做新家具的资格。 宋奕欢的母亲是宋家大太太，第一胎生下宋奕君后，重男轻女的宋谦就已经很不满意了，很快娶了二太太，而二太太又一胎得子生下宋奕明。眼看自己的风头就要被抢走，大太太对第二胎寄予厚望，用尽了各种可以生儿子的旁门左道，结果生下的是宋奕欢，从此宋谦对宋奕欢母亲的态度一落千丈，着重培养宋奕明，将他宠上了天。 由于宋奕君是宋家大小姐，碍于对外的名声，宋谦对宋奕君还是挺不错的，对她好声好气说话，不打不骂，照样给她买很多名贵的服饰，还经常带她出席宴会。 全家只剩下一个宋奕欢，爹不疼，嫌她是女孩没有用，一生气就揪着她撒气，娘也不爱，怪她是女孩，害得自己地位尽失，对她从没有好脸色。哥哥宋奕明不冷不热，很少搭理她，幸好还有一个宋奕君偶尔会帮她在父母面前说说好话，然而作用并不大，该挨骂还是挨骂，该挨的打一分也不少。 昨天宋谦因为生意上不顺心，晚餐时喝了很多酒，宋奕欢只是忘了餐后和他说一句“父亲慢用”，就被暴怒的宋谦用鞭子抽了一顿。 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不过宋奕欢早已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多伤感，只当自己在被疯狗撕咬，疯狗累了就会停了。 只是她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经常被打这件事，她不愿被人同情，更不希望这件事被传出去，那样的话她可能会被极其注重名声的宋谦扒了皮。 “哎，你看看那边。”孟祈安没有再顺着那话题说下去，在一条宋奕欢没有走过的小路停下。 宋奕欢朝着孟祈安示意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片小小的向日葵林，应是一个农户在门前种的，门前昏暗的一盏小灯照亮了朵朵垂着头的向日葵。 晚风拂过，那些向日葵好像在轻轻晃着头，互相窃窃私语。 “白天阳光好的时候，这里很漂亮的。”孟祈安向宋奕欢描述道，“下次你若白天有空，可以来看看。” “可能没有下次了。”宋奕欢这次回去都有种生死未卜的感觉了，一路上都在祈祷回家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她。 一旦有人发现她这身衣服和脚上的伤，告诉了宋谦，保不准疯狗会怎样发疯，她哪里还敢偷跑出来。 孟祈安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去宋家，下次你想出来就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宋奕欢没想到孟祈安才见了自己两次，就会说出帮助自己的话，暗喜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接下来的一半路程，两人不再沉默，像是旧相识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 “你为什么对我一会冷一会热的？” “我有吗？” “有啊，今天早上你就只跟我说了三句话，拢共不超过二十字。” “我以为你是宋家派来监视我的间谍。” “……” “对不起啊。” “你刚才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偷偷跟着你？” “我现在问你还来得及吗？” “嗯。” “那你为什么偷偷跟着我？” “因为我想跟你交朋友。” 就这样，宋奕欢以沾了一身鸡屎和扭伤脚的代价，换来了一个愿意帮她偷溜出家的朋友。孟祈安说话算话，下一次去宋家时，就给宋奕欢找到了偷跑出去的绝佳办法——钻后院草丛后的狗洞。 宋奕欢开启了乐此不疲钻狗洞的生活。 被母亲摆脸色了，钻！ 被宋谦打了，钻！ 被宋奕明无视了，钻！ 因为宋奕君的好待遇而感到失落，钻！ 一旦被人发现了动静，她就学狗乱叫，孟祈安还教她怎么才叫得像恶狗，结果她每次都能成功把人吓走，宋家从此多了一只疯狗。 宋奕欢钻狗洞的目的地总是孟祈安家，且每次都不会空着手去，有时带上一些从宋奕君那里顺来的糕点，有时带点在杂物间搜刮到的小玩意，回回都把孟镜和孟画哄得极其开心，加上她还会帮着孟游带两个孩子念书，又收割了孟游的感恩。孟幻因为和她年龄相差不大，两人直接处成了闺蜜，孟享和孟祈安感激她对孟家人那么照顾，渐渐地没有再把她当成外人。 第148章 孟祈安在家里院子干活时，宋奕欢会学着孟镜孟画那样，搬来一张小板凳，坐着静静看他。有空的时候，孟祈安还亲手教宋奕欢做一些木工，时间一长，宋奕欢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递工具助手，两人合作起来颇有默契。 宋奕欢感觉孟家更像她的家。 在孟祈安眼里，宋奕欢和孟幻一样，是妹妹般的存在，直到宋奕欢十七岁生日那天的变故，他才发现自己对宋奕欢的感情早已不再是纯粹的兄妹情。 莫清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发现已经天已经黑了，梦中少男少女的脸庞仿佛还在他眼前，他们好像与他前世记忆碎片中的人有些相似，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或许只是做了场梦吧，莫清没有多想，起身往房外走去，还没打开房门就听到客厅外传来安宁的一阵轻笑。 “……我要听到最详细的过程。还有，帮我转告林遇，我可是第一个发现你喜欢他的，算是他的第一大媒人，回头让他好好登门道谢。” 莫清打开门，坐在沙发上的安宁闻声转头，简短结束了和安瑶的通话，“你赶紧逛你的吧，别再八卦你姐了。” “怎么样？感觉好点吗？”安宁走近莫清关心道。 “好很多了，谢谢你的药。”莫清微笑道，“刚才是和安瑶打电话吗？” “对啊，她正和她的病号逛超市呢。” 抱着两盒奶片的林遇打了个喷嚏，然后对一旁的安瑶可怜兮兮地说道：“你看，我说了我还是个病号吧。” 安瑶瞟了他一眼，揶揄道：“我一出手就没有不成功的，你不可能还感冒。我觉得你就是撒谎多了，被谁给骂了。” “看来今晚没有借口能用了。”林遇放弃挣扎，笑着牵住了安瑶的手，“待会想吃什么宵夜？” “对了木鱼！我会炒面啦！今晚我给你做好不好？”安瑶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晃了晃林遇的手。 难怪最近二楼总是“仙气飘飘”的，林遇还以为安瑶要再次得道成仙了。 “我们瑶瑶最棒了。”林遇垂眸看向一脸欣喜的安瑶，宠溺说道，“这算不算我这个师傅教得好？” “？”安瑶有种话题又绕回原点的感觉。 “那师傅可不可以要点奖励？” 林遇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想和安瑶共度良宵罢了。 很单纯地共度良宵。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 “林遇。”安瑶忽然走到林遇面前，和他面对面，神秘兮兮地挑挑眉，“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怎么突然要送我礼物？”林遇笑弯了眉眼。 “就……作为吃掉你美好品质的补偿吧。”安瑶狡黠一笑。 第64章 林遇，你和你的家人，身份绝不简单 安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串木珠手链，林遇乍一看以为是他送给安瑶的那条，可那条正戴在安瑶的手上。 “把手伸出来。” 林遇乖乖地伸出右手，安瑶轻轻把手链系到他的手腕上。 “刚好合适耶。”安瑶满意道。 手链和林遇父母送给他的一模一样，都是由浅棕色的木珠子串成，唯一不一样的，是珠子上面的雕刻。 安瑶送给他的这串，雕刻的是八芒星，仔细看还有个别星星的角并不均匀，可见是新手人工雕刻的。 难怪今天下午安瑶没有跟着他去医院看望何玉秀，而是一直躲在二楼房里没有出来过。 “我可是一点神力都没用，每一颗星星都是亲手刻上去的哦。”安瑶看着自己的首件手工制品，得意地说道。 “谢谢瑶瑶，我很喜欢。”林遇眼中笑意快溢了出来。 然而看着洋洋得意的安瑶，笑已经无法满足林遇对喜悦的表达，他倾身向前，手掌托住安瑶的后脑，想吻她的额头。 “哎，大庭广众的。”安瑶笑着往旁边一闪，转身绕回林遇身旁。 “那今晚你陪我的时候，可以吗？”林遇自然地牵起安瑶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戴着这条手链，就当做是我在陪你啦。” 林遇低头轻笑，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好，都听你的。”他不着急，只要小神仙在他身边就好。 “对了，你知不知道莫清——” 话还没说完，安瑶忽然停了下来，直直地望着前方。 林遇朝她视线看去，发现安华靠在不远处一个货架旁，双手环抱于胸前，玩味地看着他俩。 安瑶牵着林遇的手马上就松开了，林遇虽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也很识相地缩回手。 谁知安瑶刚刚松开的手一把揽过林遇的肩膀，因为身高差，安瑶这一揽有点勉强，还得微微踮起脚，但她仍要将自己和林遇挨在一起，林遇便笑着配合她的动作弯了弯腰。 安瑶扬着下巴，像是在跟安华炫耀她和林遇的亲密，安华看到后哭笑不得，瞬移到两人面前。 “我的小祖宗，还在记仇呢？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小神我甘拜下风，可以了吗？”安华哄笑道。 “这还差不多，在这个方面上，我可比你强多了。”安瑶这才放下手，重新牵住林遇，为了避免变成和空气说话的异类，没有看向安华。 工具人林遇被利用了也觉得很开心，看着父女俩斗嘴，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好了，有正事要跟你俩说，我去2101等你们。”安华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遇。 第149章 安瑶捕捉到安华的眼神，想到应该是上次她拜托安华的事情有了结果，匆匆拉着林遇结了账回家。 进门前，安瑶有些紧张，她担心安华在林遇身上探出的记忆，会让林遇难以接受。 “林遇。”安瑶握住林遇的手，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上次让父神在你身上探寻关于十四年前车祸的记忆，想替你确认一下你印象中的路上有障碍物一事，究竟是真是假，想来父神定是有了结果，今晚才找过来的。” 林遇微怔，上次安华去病房的时候，除了和他打招呼，并没有多说什么，后来因为何玉秀想要翻身，他就没有再注意安华的举动。 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他不久前才下定决心不再查这件事，想要慢慢将它尘封在心里，如今忽然又被提起，他感到一阵恍惚。 安瑶拉着林遇走进屋里，安华已经坐在沙发上了，见两人回来，安华直奔主题，一次过将剩下的善终、富贵和康宁三个福袋交给安瑶。 “接下来要收集的第三福，是善终福。”安华说完后想了想，又拿起安瑶手上的善终福袋递给林遇，注视着他许久。 林遇有些迷糊地接过，不明白安华把福袋给他是什么意思。 可安华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他脑袋嗡地一响。 “去查清楚你父母车祸的真相吧，林遇。” 安瑶眉头紧皱，急声问道：“父神不是探了林遇的记忆吗？难道记忆里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车祸？” 安华摇摇头：“我的确探视了他的记忆，但是什么也没看到，不止十四年前的车祸，他过往的所有记忆我都看不到。” “这会不会跟他天生有神眼有关？”安瑶猜测道。 安华拍拍林遇的肩膀，问：“林遇，你的家人有没有跟你提过可以看见神这事？” 林遇木然地摇头，安华继续道：“你的伯父伯母，你的奶奶，都能看到我，而且我探视你伯父伯母的记忆，结果也一样，都是一片空白。” “可……可是他们……”林遇脑子一片混乱，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瑶瑶没有现身之前，伯父伯母和奶奶应该也是见过她的，那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一次听瑶瑶说你具有神眼的时候，我以为是曾经哪位神给你开过神眼，留下了副作用，可你还能让我们在凡人面前现身，影响我们的举动，更令我惊讶的是，你应该还可以治愈神力。” “治愈神力？”安瑶抬头和林遇对视一眼。 “不然呢？要不是有林遇在，你以为你在神力尽失的情况下，三天就能完全复原啦？就算是我师父都没这本事。”安华捏捏安瑶困惑又失望的脸。 原来不是我神力高强啊……安瑶觉得之前吹的牛逼现在都变成了笑话。 “我从没见过也没听过这样的情况。”安华换上严肃的神情说道，“林遇，你和你的家人，身份绝不简单。而且你的家人知情，却因为某种原因一直瞒着你。” 安瑶注意到林遇开始用拇指指甲抠食指的指腹，于是牵住他的那边手，缓解他的不安情绪。 “我爸曾经说过，等我到了十八岁，就告诉我他那么努力承包下安华庙的原因，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去世了。现在看来，他要说的很可能就是为什么我们家的人这么特殊了。”林遇在安瑶的无声安抚下慢慢冷静下来。 “去问问你伯父伯母吧。”安华觉得与其在这里猜，不如直接去问，“瑶瑶顺便帮我道个歉，上次我好像吓到他伯父了，不过我也没有多吓人吧。” “安华，你说让我查清楚车祸的真相，是不是车祸真的有隐情？”林遇捏紧了手中的善终福袋，“是不是他们因为这些事情才被人所害，才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 “我不能确定，只是怀疑。”安华答道，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安瑶。 几人沉默片刻，安华表示事情都已交代完，等问出了结果，再去安华庙找他，准备离开。 安瑶用眼神示意安华在楼顶等一下她，她还有话要问，安华心领神会，转身消失。 “木鱼，你等我一下，我们待会一起去医院找你伯父伯母和奶奶问清楚，好吗？”安瑶凑到林遇跟前，歪着头对上林遇有些空洞的眼神。 “好。”林遇低声道。 安瑶拿过林遇攥在手中的福袋，收入口袋里，心中责怪安华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把这善终福袋塞给林遇。 早已不得善终的人，要如何在他们身上集得善终福？ 这福袋仿佛在讽刺已经发生的一切。 林遇手里没了那福袋，感觉丢掉了一块烫手的铁石，长长呼出一口气。 安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撇撇嘴，双手搭在林遇肩上，踮脚轻轻向上浮起，在林遇额前留下温热的一吻。 林遇瞳孔轻颤，随即闭上眼感受着安瑶的温暖。 数秒后，安瑶平稳落地，对林遇勾唇一笑：“今晚我亲自陪你好不好？” 林遇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摸了摸安瑶的脸，点点头。 安瑶哄好了她的软柿子，便上楼顶找安华。 “父神，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测刚才不方便说？”安瑶默契地接收到了安华的暗示。 “不愧是我的女儿。”安华活动了一下脖子，眼里多了几分锐利，“林遇的伯父林成武，肯定有问题，他被我发现有神眼之时，抖得像筛糠，反观他奶奶，却是一脸平静。” 第150章 “上次散落在城中的符咒，我一直怀疑是有像林遇一样天生神眼的凡人在帮忙，现在你说林成武也有神眼，加上那传单本就是他公司的，他确实很可疑。”安瑶分析道。 “你先暗中观察一下，毕竟我们还没有证据，也不好在林遇面前这么揣摩他的亲人。”安华自吹自擂道，“怎么样，你父神够体贴你的男朋友了吧？” 安瑶扔去一个白眼，“够体贴就不应该把善终福袋放他手里，这得多讽刺啊。” “什么讽刺？”安华觉得很无辜。 “林遇父母若真是被害的，何来善终一说？” 安华一边手肘撑着护栏，侧着身子宠爱地看着安瑶。 “瑶瑶，你觉得何为善终？” “凡人自然老死，而非死于灾祸，是为善终。”安瑶对答如流。 “没错，这确实是善终的一种。但你想想集到长寿福的时候，周慧心是你曾经所理解的长寿之人吗？” 安瑶意识到安华在提醒她，很多东西不会只有一种解读方式。 “好好感受一下吧。”安华揉揉安瑶的乌发。 安瑶双肘撑在围栏上，眺望忽明忽暗的车流驶向不知名的远方，路上的行人或匆忙或悠闲地穿越街道。 在这世上，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信仰，他们无条件信任和忠于一样事物。 但他们可曾想过，也许有人能影响、甚至操控他们所信仰的事物？ “父神，为什么人也可以影响到神？会不会是因为你们经常说的，神起源于人呢？”安瑶有感而发。 “有这种可能。因为有凡人的供奉和信仰，神才会诞生。我师父，也就是先主神，还有我，以及另外一些地区的天神，可以说是最早诞生的神，共同点便是诞生之前，都有凡人给我们建造了寺庙。后来师父带领诸神划分各地天庭府，摸索天命天规，才有了现在的神界。”安华解释道。 “先主神那么看好你，为什么不让你当主神，反而让你继续在锆州这个小地方当天神呢？”安瑶转身看向安华，好奇问道。 其实安华年少时也问过先主神这个问题，但先主神只是说他更合适做锆州天神。 “那是师父心疼我，不想让我那么操劳，才让我在这里安享天年。”安华玩笑道，“看我现在多悠闲，有空还能看女儿谈谈恋爱。” “正经不过三秒。”安瑶吐槽道，“你别老盯着我不放啊，看看你大女儿吧，她的进度可快多了。” 安华双眉一挑，他的大白菜也有人拱了？ 安瑶看一眼手机时间，没再和安华唠嗑，下楼陪着林遇去医院干正事。 可她总觉得林成武既然之前隐瞒了，现在很可能也不会说出真相。 如此贸贸然直接问他，会不会是错的？ 第65章 你如果不喝，我没办法保证林遇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林遇和安瑶手牵手进入病房时，病房里的三人神情各异。 原本恹恹欲睡的何玉秀双眼一亮，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林成武先是眉头轻蹙，随即摆出一副吃瓜的模样。 王烨倒是从一而终地微笑着。 “哎呀，阿遇这是要带安瑶来见家长了吗？”林成武调笑道。 林遇没有作答，只是对他笑笑，走到病床边向何玉秀问好。安瑶也握住何玉秀的手，甜甜地说了声“奶奶好”。 何玉秀笑眯眯地看着安瑶，开心地点头。 “奶奶，伯父伯母，今晚我来，是有些事想要问你们。”林遇正色道。 见林遇的神情不带笑意，林成武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 他一直因为那天在安华面前露馅而惴惴不安，看来安华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林遇。虽然他能糊弄过去，但主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了。 “我们全家人，是不是都能看见神？”林遇看着林成武问道。 林成文去世后，林成武便是林家的主心骨了，林遇一直很尊敬也很感激林成武，他希望能听到真话。 林成武望向何玉秀，何玉秀眼神迅速黯淡，低下头不作声。 “就知道瞒不住你了。”林成武装腔作势地叹了一口气，“没错，我们都能看见神，也都知道安瑶不是凡人。原本你爸妈想在你成年后告诉你的，但他们走后，你的状态也不好，后来又不在锆州生活了，我们不想给你增添困扰，就一直没说。” “为什么我们可以看见神？”林遇追问道。 “当年爸跟我说的时候，也没有多解释，只是告诉我林家人以及嫁进林家的人，都会拥有这种能力。”林成武道。 “除了看到神呢？你们还能做什么？”安瑶故意试探林成武。 “你应该也知道了，就是能触碰到神，接触时会让神拥有一些凡人的特性，比如能被所有人看见，能感受到凡人的五感等等。”林成武耸耸肩，“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爸以前千叮万嘱，让我们不要跟神产生接触，所以我们看见也会装作看不见，阿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你走到一起，我们真的很吃惊，但也不好说什么。” “奶奶，真的是这样吗？”林遇轻声询问一旁低头沉默的何玉秀。 何玉秀没有看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阿遇，伯父要跟你道歉，之前一直瞒着你，其实是不想让这些事干扰你的生活。”林成武语气愧疚，一脸诚恳地说道。 第151章 “我爸为什么要承包下安华庙？” “他知道庙里有神，或许是想要求得他们的庇佑吧。”林成武表示自己不知情。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爸妈十四年前要深夜冒着暴雨开车去茂城，会不会是遇到了和神有关的事情，才那么着急？又或者是和谁因为这些事情结了怨，才被人设计谋害出了车祸？可能那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林遇有些激动，将心中猜测悉数说出，对面的林成武和王烨听了都露出一副怀疑的表情。 “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林成武捏着下巴思索道，“但你爸妈从没有跟我提起过半点消息，时隔那么多年，怕是不好查呀。” 林遇面露失望，握紧了拳头。 安瑶一直注视着林成武，没看出他有什么破绽，眼下能问的也都问完了，安瑶不想林遇再陷在这个暂时无解的问题里，便以一句“来日方长，慢慢再查”为结束语，暂停了这个话题。 几人就着林遇和安瑶的关系为主题，来回问答了几轮。林遇发现何玉秀一脸疲态，照顾她睡下后，和安瑶离开了医院。 林成武再次叹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包药，倒进水杯里摇匀，把林遇刚刚调下的病床再次调高，在旁边坐下。 “起来喝了吧。”林成武向背对他的何玉秀说道，语气极其冷淡。 半晌后，何玉秀吃力地转身，改为平躺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没有接过林成武手中那杯药。 王烨似是不忍心看着这一幕，转身走出病房。 “主人最近忙得很，无暇顾及我们这边，我自然不能捅娄子，不然回头又得挨一顿揍。”林成武把药递到何玉秀嘴边，平静说道，“谁让林遇还是知道了呢。大计在即，主人不允许任何差错和隐患的存在，我只能这么做了。” “可惜你的主人还没搞清楚，最大的隐患究竟是谁。”何玉秀嘲讽道。 林成武嗤笑一声，没接何玉秀的话。 “你如果不喝，我没办法保证林遇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平淡的语气，却像在何玉秀头顶悬了一把刀。 何玉秀冷静地接过那杯深棕色的药物，声音寒冷如冰：“你最好遵守承诺，别碰阿遇，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你可能要排排队了。”林成武的食指规律地敲击着床头柜，敲击声仿佛倒数的声音，在催促着何玉秀乖乖喝药。 何玉秀一口气全部喝下，林成武满意地接过杯子，轻笑道：“睡吧，妈。” “起来喝了吧。”安宁端着一碗药，对靠躺在床上的莫清说道。 “你们锆州医神果真名不虚传，不过一两天时间，我已经觉得恢复了不少。”莫清接过药一饮而尽，由衷夸赞道。 “玄济是挺厉害的。”安宁笑着接过空碗，“不过再怎么厉害，也经不住折腾的神仙们。你这任务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你耗损神力至此？” 莫清叹笑道：“茂城这么大，在这里当恶神可比锆州恶神辛苦多了，我不知多羡慕虚念，整天背着手在街上看人家跳广场舞。” 安宁微微笑着，抬手绑起快掉落的蚊帐。 “安宁。”莫清望着安宁柔和的侧脸，唤了她一声，“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在我这里？” 安宁笑意更深了些。 莫清继而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莫不是在监视我吧？” 安宁手中一滞，笑容瞬间凝固。 放在一个不知情的人眼里，这种忽然的示好，不就是心里有鬼吗？ 她不愿将过往告诉莫清，只因那过往太过残酷，她担心莫清会恢复记忆，徒增痛苦，所以计划着顺其自然地与莫清拉近距离，以全新的身份慢慢走到他身边。 可安宁每次见到他，就压制不住心里汹涌的感情。 庆幸，愧疚，欢喜，还有浓郁的爱意。 虽然已过百年，但对于恢复了记忆的安宁而言，宋奕欢不是前尘往事，宋奕欢就是她，是以前的她，而宋奕欢对孟祈安的感情，无法被时间抹掉。 如今寻寻觅觅几十年的孟祈安就在她眼前，即使莫清已经没有了前世记忆，孟祈安的一部分也还活在他身上，因此安宁不需要任何新的理由去爱上莫清。 她已经足够爱他了。 一如宋奕欢爱孟祈安般浓烈。 加之莫清这两日身体虚弱，安宁愈发忍不住地想要照顾他。 以上种种，都让安宁打破了原先“徐徐图之”的计划。 莫清这一玩笑般的问题，点醒了沉沦的安宁，她方才察觉自己的诸多行为已经严重越轨，于是迅速站起，对莫清扯了个笑，转身离开，心里一直默念：我要冷静，我要冷静，要冷静…… 见安宁的神色大变，却也不像是被拆穿了什么，看起来更像是失落，莫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安宁！等等。”莫清有些心慌，眼看安宁就要走出房间，一声“安宁”叫得比平时急了不少。 不知怎的，他不想伤害安宁，看见她失落的神情，甚至有一丝内疚。毕竟她细心照顾了他两日，遇到这样的质疑，即使是玩笑话，也会觉得过分吧。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莫清对停下脚步的安宁道歉。 话说出口的刹那，莫清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女孩也像安宁一样背对他站着，耳边也响起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第152章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声音很像他梦中的那个男孩。 莫清猛地甩甩头，欲将眼前的幻影甩掉。 安宁听到莫清的话后，用力咬咬唇。 莫清说的话和孟祈安说的总是极其相似，就好像长了腿的诱惑，在她身边绕着圈子。 这让她怎么冷静得了啊…… 属于宋奕欢的那部分灵魂似乎在安宁体内呼喊：他是祈安啊！你最爱的人啊！直接一点上啊！还等什么呢？ 安宁因为内心斗争而紧握的拳头，落到莫清眼里，变成了强忍怒火。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知道哄安瑶的办法在安宁身上奏不奏效…… 送奶片？拍马屁？ “莫清。”安宁回头时已换上了云淡风轻的浅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志同道合的茶友，想多关心关心你，而且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所以又多了几分欣赏和敬意。如果我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困扰，是我需要向你道歉才对。” 莫清赶紧顺着台阶跑下去，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是我冒犯了，你别生气。” “没事。既然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不再叨扰，待你完全恢复，我再来找你喝茶。”安宁微笑道别，瞬移离去。 可这瞬移在茂城也不太管用，安宁只移到了屋子的大门前，只好步行离开茂城区域。 “莫清啊莫清，你让我如何是好？”安宁自言自语道，“你是真的说错话了。” 她前世的记忆总是被莫清无意间说的话再次搅动。 安宁记得很清楚，前世孟祈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宋奕欢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他有了别的心思。 那是宋奕欢的十七岁生日。 宋奕欢只把生日告诉过闺蜜般的孟幻，其实她向来不喜欢过生日。 她的出生没有人欢迎，每年她的生日，只有一个已经退休返乡的老管家会定时送上一份礼物，宋奕君也偶尔会送她一些小物件，其他人都好像不知道她生日一般，祝福都不愿施舍一句。 虽然很感谢那位老管家，不过宋奕欢似乎已经记不起他的模样了，也不知他为何对自己那么好。宋奕欢每每收到礼物都会给他回一封信，告知他自己的近况和一些好玩的事情，但从没有收到过回信。 许是那老人家已经不方便写字了吧，宋奕欢猜想。 十七岁生日那天，宋奕欢掂量了一下自己近期在家中的表现。 低调，听话，不惹事，零存在感。宋谦也很久没有对她打骂过了，甚至有天晚餐时还夸了她一句，具体是什么她没有太听清楚，估计也不是多好听的话。 好像是哪家公子哥夸她好看来着。 不管怎样，觉得自己最近表现值一个满分的宋奕欢决定鼓起勇气，在生日这天向宋谦讨一份礼物。 十几年了，宋谦也没有送过她什么，这个小小的心愿，应该不会很过分吧。 可惜迎接她的却是一场噩梦。 第66章 孟祈安，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孟祈安自从得到孟幻的贴心提醒，得知宋奕欢的生日后，就开始琢磨要给她送什么礼物。 以往弟弟妹妹们生日，他都会给他们买吃食和新衣服，但他觉得宋奕欢每次来找他们都带上不同花样的糕点，一定不缺吃的。 衣服的话，宋奕欢终究不是他的亲妹妹，男女有别，也不太送得出手。 想了好几天，孟祈安决定给宋奕欢做一根向日葵木簪子，虽然这木头做的玩意对弟弟妹妹来说已经不新鲜了，但宋奕欢不一样。 而且宋奕欢每次溜出来找他们都是晚上，她还没看过那片向日葵林白天朝阳盛放的模样，孟祈安想以另一种方式让她看到。 在宋奕欢生日那天晚上，孟祈安在家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宋奕欢过来，于是找了个借口去宋家，想悄悄把礼物送给宋奕欢。 天气炎热，孟祈安特意走得慢些。 今天日子特殊，他不想身上沾染了汗味。 到了宋家后，孟祈安谎称前几天来的时候不小心在后院落下了工具，因平日里工作极为老实，管家也就放心地让他自己去找。 刚走到正厅，孟祈安忽然瞧见宋奕君的丫鬟春来正往厅中走来，春来穿的丫鬟服装和宋奕欢经常穿的那套非常相似，孟祈安想着她们应同为宋家的丫鬟，便对春来笑着打了个招呼，低声问她知不知道小欢在哪里。 春来听见“小欢”的称呼，微微偏了下头，眼里有些好奇，问孟祈安有什么事。 孟祈安庆幸自己找对了人，问春来能否帮他告知小欢，他待会在后院等她。 春来没有做出回答，撂下一句“你在这里等会”，走上了二楼。 孟祈安满怀期待地站在原地，手伸进口袋里一直摸着那根向日葵木簪，想象宋奕欢用它盘起乌黑直发，朝他微笑的模样。 他很快等到了春来下楼，可她还是一个人。 刚才神情还是有些好奇的春来，现在散发着趾高气昂的气息。 她走到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孟祈安身前，还没等孟祈安开口，忽地往他脸上用力扇了一巴掌。 孟祈安顿时有些发懵，不懂这丫鬟为何突然打他，没回过神来，另一侧脸又狠狠挨了一巴掌。 他的两侧脸颊有些发红，还带有发麻的感觉。 第153章 从没有被别人扇过耳光的孟祈安皱起了眉，丝毫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眼看春来再次抬手，要打他第三次，高高举起的手还没落下，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干什么呢？” 这极其熟悉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是如此陌生，冷冰得陌生。 孟祈安转过头，看见宋奕欢身着一席天青色丝绸长旗袍，外面违和地披着有厚度的长袖白色披肩，耳垂上还有珍珠耳饰点缀，衣着素美柔和，但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太好。 宋奕欢一脸厉色地捏着春来的手，春来见到宋奕欢，起初眼神有些闪躲，很快又换上了方才的高傲。 “二小姐，我在替您管教不知廉耻的人。”春来气势不比宋奕欢弱。 宋奕欢讽刺一笑，原来在这个家，一个丫鬟都比她更有底气。 也是，丫鬟都有主子护着，她又有谁护着呢？ 春来那一声“二小姐”，以及宋奕欢身上的旗袍和首饰，令孟祈安如梦初醒，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啪的一声，宋奕欢挥起左手扇了春来一耳光，另一边手仍抓着春来的手不放。 春来的头被打得侧向一边。 随即又是响亮的一声，宋奕欢的同一边手再次朝春来的同一侧脸打去。 “这两巴掌，是替孟师傅还回去的。”宋奕欢冷冷说道。 春来不甘心地捂着发红的脸，怒视宋奕欢。 宋奕欢松开春来的手，就在孟祈安以为事情结束时，宋奕欢又猛地用右手往春来还没被打过的那边脸扇了一巴掌，眉头暗暗随着手臂的动作一蹙。 “这一巴掌，是让你好好管住嘴，不懂廉耻二字是什么意思，就回去让姐姐教你。”宋奕欢平生第一次打人，心里却痛快不起来。 因为孟祈安在一旁看着她。 满眼的不敢置信。 宋奕欢悄悄调整情绪，不想在春来面前显露出半分弱势，也不想暴露她和孟祈安的亲近，便仍以冷傲的语气对孟祈安说道：“孟师傅，借一步说话。” 孟祈安被这称呼叫得咬紧了牙关。 直到走出大门，前方腰背挺得笔直的宋奕君才松弛下来，回头望着孟祈安。 “祈安，对不起，春来太过分了。”宋奕君抿抿唇，声音变回做“小欢”时的俏皮。 “二小姐……”孟祈安喃喃道，“你究竟是谁？” 宋奕欢微微垂下头，眼睛有些胆怯地观察着孟祈安的神情：“我本想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的，我其实是宋家的二小姐宋奕欢。” 孟祈安理不清心中复杂的情绪，他止不住地生出怒气和委屈，他真心把宋奕欢当做好朋友，但她却一直没做到坦诚。 换做他人，他或许不会那么生气，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别人也没必要对他坦诚相待。 可偏偏这撒谎的人是宋奕欢，他像在乎家人一样在乎的宋奕欢。 然而他好像没有资格生气，宋奕欢只是隐瞒了身份，没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刚才还替他出了气。 而且宋奕欢是宋家小姐，他生气有何用？ 口袋中的向日葵木簪此时变得像一根扎人的刺，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祈安？”见孟祈安久久没有回应，宋奕欢尝试打破僵局，轻笑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不可以实现我三个愿望呀？” 方才挥动的手臂再次传来阵阵疼痛，宋奕欢皱了皱眉，笑容变得有点扭曲。 “二小姐有什么愿望是我能实现的？”孟祈安的语气虽然平淡，话语中却带有明显的讽刺。 孟祈安在讽刺他自己。 宋奕欢认为这是在讽刺她。 连孟祈安也要变成这样了吗？宋奕欢再也撑不住脸上的笑意，一张脸顷刻间变得灰败。 傍晚时，她为了去向宋谦求一份礼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想着自己如果能看上去赏心悦目，也许宋谦一开心还能爽快地答应了。 “爹，女儿前两日上街采买书籍时，发现城中有一间小小的私塾正在招女老师，便去问了一下，那私塾的先生对我甚是满意，邀请我去给孩子们教书。女儿想着爹花了那么多心思栽培女儿，也是时候给家里挣些钱和名声回来了，还请爹准许女儿去试一试。” 宋奕欢说话时一直保持着温婉的笑容，语气平和又带有一些娇气。 平时宋奕君和宋谦说话的语气就是这样，她观察几次就学会了。 “说的什么屁话。你一个女的能给我宋家挣来什么？”疯狗又开始乱叫了。 “那私塾先生应是觉得女儿才学尚且过得去，私塾中又皆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女儿去做老师，定可以叫平日里那些说咱家只懂商不懂文的人收敛许多。”宋奕欢不卑不亢道。 宋谦立刻涨红了脸，将手中茶杯往宋奕欢身边扔去，杯子碎了一地。 “我需要你在这里教我怎么做事？出去抛头露面的事你想都别想，我花钱栽培你，不是让你去做那些不入流的事情！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以后相夫教子需要什么才学？”宋谦大手一挥，高声嚷道，“梁家二少爷梁丰前几日在宴会上说起你来，我见老梁也颇为上心，就将这亲事定下来了，过几日他来，你给我好好表现！” 宋奕欢不敢相信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宋谦嫁了出去，忘了控制语气，急声拒绝。 第154章 宋谦因宋奕欢的顶嘴再次发怒，四处张望后，找到了平时抽她的鞭子，朝她使劲一甩，一条渗着血的细长红痕就张牙舞爪地爬上了宋奕欢的右手手臂。 宋奕欢咬着牙没有闪躲。 一鞭，两鞭，三鞭…… 直到她右手上爬满了血色大虫，宋谦才扔下鞭子，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去找管家拿药，几天后梁丰来不能看见。” 教书的愿望没实现，却收获了即将嫁人的大好消息，现在还要被孟祈安嘲讽，看来孟家这个唯一的避港湾要塌了。 这十七岁的生日，真的美好到让宋奕欢想要仰天长啸。 “我知道，你不喜欢宋家的人，我也不喜欢，可惜我偏就是宋家人。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和你们相处的感觉，才一直不敢说出真实身份，就怕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宋奕欢的声音低沉平静，“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向你坦诚。” 宋奕欢再没有力气做出任何表情，淡淡地向对面的孟祈安解释，说完后便移开眼，没有再看着他，慢慢往屋里走回去。 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孟祈安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低头细看，发现宋奕欢右手的衣袖上隐隐渗出了血迹。 他心中一惊，全然抛开刚才的闷气，轻轻牵住了宋奕欢，想查看她的伤势。 宋奕欢马上缩回手，在缩回去的瞬间，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因为疼痛而没控制住表情。 这吃痛的表情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孟祈安心里。 但宋奕欢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里面走去。 孟祈安看着宋奕欢一步步走开的背影，恍惚有种她再也不会回头看他的感觉。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孟祈安情不自禁地开口挽留，声音有些慌张，“小……奕欢，对不起。” 宋奕欢背对着孟祈安，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 她每往回走一步，内心就多一分渴望。 渴望孟祈安再对她说一句话，什么都好。 好让她知道他的态度。 她现在很需要知道这个。 往日的情谊此刻似乎像种子破土而出，长出了新的东西。 莫名的情愫，却不陌生。 原来她早已不再只把孟祈安当做朋友了，她想要更多。 宋奕欢在浓厚的夜色中回头，看着孟祈安。 “孟祈安，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 迎着宋奕欢深邃的眼神，孟祈安那一句“妹妹”，怎么也说不出口。 片刻后，没等来答案的宋奕欢转身离开。 大门的灯因此熄灭，独留孟祈安捏着拳站在黑暗里。 二楼一扇打开的窗户里，宋奕明漠然地看着楼下两人，扯了扯颈前的领带。 孟祈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心思全然没有在走路上，仿佛一根自行移动的木头，跟着轨道移回了自家小屋子。 孟享带头问孟祈安送礼是否送到位了，孟游孟幻则七嘴八舌地问宋奕欢的反应，可孟祈安一律不回应，木着一张脸在院子里劈木材。 一连十几天，宋奕欢都没有再来过，而孟祈安一闲下来就拼命在院子里劈木头，一步都不肯迈出家门，好像在等什么人。 可那么多天都没有等到什么人来，他只能更用劲地拿木头出气。 孟家大小意识到这俩人不对劲，于是孟享派出令人最难以拒绝的孟镜去查探战况。 在孟镜一口一个“小欢姐姐”和“祈安哥哥”的攻势下，孟祈安败下阵来，放下手中的木材屠刀，颓然地坐在地上。 其他五人见状，纷纷从角落里走到在他身旁，排排蹲下洗耳恭听。 孟祈安将宋奕欢的身份和她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但他没说宋奕欢最后问他的那一句话。 那句话每天都反复萦绕在他耳边，他想了千百回，得出了好多可以回答的答案。 “妹妹”，“朋友”，“知己”，“恩人”，“一起给宋家打工的战友”…… 可这些答案都掺了些勉强。 真正的那个答案，最问心无愧无法排除的那个答案，他不敢相信，也不敢说出口。 也是因为如此，他最近都不敢去找宋奕欢，甚至不敢去宋家，一想到宋家灯火辉煌的模样，就会想起横在他和宋奕欢之间那条汹涌的河。孟游因祸得福，跟着孟享去了几趟宋家干活，大饱眼福。 就在孟家六口一起哀声叹气之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笑声，一个是熟悉的女声，一个是豪放的男声。 几人以为有客人上门，皆直直站起，整理衣着。 无精打采的孟祈安正要撑着地面站起，梁丰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奕欢，这就是你说的木匠坊？还真是有点过于隐蔽了。” 梁丰身形微胖，笔挺西装让他凸起的小腹更加明显。 他身后跟着穿戴精致的宋奕欢。她今天穿了一条祖母绿的旗袍，配上白色高跟鞋，和平日里一身丫鬟服装的模样判若两人，一颦一笑都像极了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纤细的身架子在梁丰旁边衬得愈发娇弱。 除孟祈安外，其他五人齐齐倒吸一口气。 梁丰礼貌地朝宋奕欢伸出一边手，宋奕欢微笑着将手搭上去，轻提裙摆，优雅地跨过门槛。 “梁先生，这里虽然隐蔽，但确实是这一带最出名的，之前我们家的许多家具都是找孟师傅做的。”宋奕欢的柳叶眉轻挑，她在对梁丰说话，眼睛却看向手撑着地忘了要起身的孟祈安。 第155章 “既然奕欢喜欢，那便定这家吧，之后你搬过来，事事都要让你称心才行。”梁丰笑道。 孟祈安听得绷紧了下颌，站起来理了理衣袖。 “这位是孟师傅，这五位是他的子女，也是他的助手和徒弟。”宋奕欢朝孟享点点头，然后视线扫过其他五人，目光最后停留在孟祈安身上，“其中最得孟师傅真传的这位是他的大儿子，孟祈安。” 梁丰笑着向几人问好，孟享挂上大大的笑脸去与他握手。 又一个金主上门，又可以给孩子们买新衣服了，孟享满心欣喜，感激地看了一眼宋奕欢，没注意到平日里很会赔笑的孟祈安此时紧紧抿着嘴，盯着宋奕欢看。 随后宋奕欢又对孟家人介绍梁丰：“各位，这是掌管城东那间最大造船厂的梁家二少爷，梁丰先生。” 梁丰揽过宋奕欢，侧头笑看着她：“怎么还叫得如此生疏？下次介绍应改口称未婚夫了，不对，很快便是丈夫了。” “未婚夫”三字如同一道雷，将孟祈安的心劈得猛一收缩。他咬紧牙关，死死攥着拳头，仍注视着宋奕欢，漆黑眸中的思绪复杂得好像大染缸。 宋奕欢笑容未减，对梁丰的动作也没有明显的抗拒，只是将眼睛从孟祈安身上移开。 第67章 他会成为她一腔孤勇的铠甲吗？ 自从上次和孟祈安坦白自己的身份后，宋奕欢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冷静，她发现自己太依赖孟家以及孟祈安的存在了。果然亲情和友情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了就会情不自禁陷得更深，只因其中滋味过于美好。 况且她已经对孟祈安生出了男女之情。 有时候感情就是在某一瞬间变了质。 就在孟祈安向她道歉的那一刻，她知道她还想要什么了。 她还想要这个男人更多的偏爱，更多的陪伴，她希望他能抱抱她，或许这样她手上的伤就不会那么疼了。 这些伤口好像在孟祈安面前变得格外疼痛，原本早已习惯遍体鳞伤的她似乎也会在孟祈安面前变得脆弱很多。 因为她知道孟祈安会心疼她，安慰她。 这种感觉就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 如果宋奕欢想要这一份感情能够长久持续，她必须脱离宋家，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可是这可能性太小了，别说脱离宋家，她马上就要掉进另一个宋家了。 宋谦看上了与梁家的生意合作，急着推进宋奕欢和梁丰的婚事，安排宋奕欢天天陪着梁丰出席各种晚宴。 梁丰也算个翩翩君子，对宋奕欢以礼相待。 只是宋奕欢看得出来，他跟宋谦是同类，都是重男轻女之人。 “等你嫁过来，你就好好在家里享福，我们生几个大胖小子，爹一开心没准就把城东的船厂也交给我了。” “你看这么多书做什么，日后我们的孩子不用你费心教，都有老师呢。” “你不要像外面那些女人一样出去工作，抛头露面多不好，别人会说闲话的，我梁丰养得起你。” 宋奕欢心里很清楚，现在梁丰看上去对她确实不错，但她嫁过去，不过是换了一个囚笼罢了。 梁丰喜欢她什么呢？她现在表面的一副皮囊罢了，她引以为傲的才识和志向，早就被他否定了。 她不想就这样被束缚一生，但是做了那么多年顺从听话的透明人，她何来勇气和底气去反抗？ 或者说，她该去哪里寻找这份勇气和底气？ 从孟家、孟祈安身上吗？ 他会给到她吗？他会成为她一腔孤勇的铠甲吗？ 怀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念头，宋奕欢决定去验证一次。 “小……奕欢小姐，您和梁先生的婚期定的是什么时候？”孟享注意到几个孩子都面露讶色，尤其是孟祈安，拳头硬得好像能砸穿墙，于是堆着笑容对宋奕欢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大概就这个月了。”梁丰抢先回答，仍搂着宋奕欢，“奕欢嫁过来得添些新家具，她说孟师傅的手艺极好，我便一起过来看看。” 孟享笑着说了些恭喜的套话，还推搡了一下杵着的另外五个人，示意他们说些吉祥话。 孟画和孟镜因宋奕欢着装打扮的转变而没有反应过来，觉得她颇为陌生，还跟一个陌生男子搂搂抱抱，都有些胆怯地低着头不说话。 孟游和孟幻对视一眼，识相地捧出了笑容，疏离地说了几句祝贺语。 轮到孟祈安之时，宋奕欢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 祈安，让我看看你的回应吧，宋奕欢心中期待着。 “梁先生，宋小姐。”孟祈安面无表情道，“二位想要做什么样的家具，有什么需求，不嫌弃的话，可以到屋内坐着谈，或者我们像在宋家那样上门也可以的。” 此话一出，孟享、孟游和孟幻都听出了些什么，孟享双手往身后一背，悄悄叹了口气。 “不必了，过两天我会将我们的需求写下来，让管家来与你们详谈。”梁丰转头看向一侧的宋奕欢，问道，“奕欢觉得如何？” 宋奕欢无言看了孟祈安两眼，轻轻点点头，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除了她身侧并肩的梁丰，其他人看得真切。 梁丰简单寒暄几句后，带着宋奕欢离开。 孟祈安好似紧绷的弦忽然断掉一般坐回地上，烦躁地拨了一把头发。 第156章 其他五人也学着他的模样，和他排排坐在地上。 “大哥，没想到才半月不到，小欢，不对，奕欢姐就要嫁人了。”孟游手肘撑在双膝上，丧气道，“以后我们是不是见不到她了？” 孟镜和孟画马上缠着孟享，大声问为什么见不到宋奕欢了，孟享安抚般摸摸他们的头，沉默不作答。 孟幻瞥了眼孟祈安，故意戳穿他的不安：“大哥，你刚才为什么不恭喜奕欢姐？” 孟祈安把头侧向无人的那边，脑子里仿佛被浆糊糊住了一般无法思考。 “祈安，你妹妹问你话呢。”孟享再戳了他一下。 “大哥，你弟弟也问你话呢。”孟游添油加醋道。 “有什么好恭喜的……”孟祈安被烦得嘀咕了一句。 “大哥，女孩子的心思都要细腻些，我早就看出来，奕欢姐待你不一样。你是怎么想的？”孟幻继续问道。 “她……如何待我不一样？”孟祈安仍偏着头，眼睛亮了亮。 “奕欢姐每次来都是首先去找你，有时候你在工作没空吃东西，她都特意给你留下一份。你手把手教她做木工的时候，她的脸红得像那对联纸。而且和我们熟了之后，她喊你做祈安，可喊我和孟游时，都是喊的妹妹弟弟。”孟幻撑着脸细细道来，每多说一句，孟祈安的心就往上飘了一分。 “可她最近都喊我孟祈安……” “定是你惹她生气了呗！”孟游马上胸有成竹地答道。 孟享撅起屁股，蹲着挪到孟祈安面前坐了下来，拍拍孟祈安的肩膀，说道：“祈安，跟师父说说，你对奕欢是怎么想的？” 孟祈安无法再躲避孟享的眼神，只好和他对视，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天对宋奕欢的奇怪情绪是从何而来，从何时起的。 他因为看不见她而心烦，又因为她是宋家二小姐而感到自卑，同时又担心她被虐待，还为是否要主动去找她而纠结不已，天天盼望着她会突然出现在门口，像往常一样陪着他工作。 即使他缺乏经验，他也知道这种感情已经超出了他所以为的友情或是亲情，他从没有对不是亲生的弟弟妹妹们有过这种复杂的情绪。 如今得知宋奕欢要结婚了，他再也没有办法逃避，不得不直视对宋奕欢的感情，终于给其下了一个定义。 他喜欢宋奕欢。 只是他以为宋奕欢会一直在他身边，所以不曾思考和忧虑过。 “我……”孟祈安欲言又止，脸有些涨红。 “对师父都不能说真话吗？”孟享屈指敲了一下孟祈安的头顶。 “爹，他的回答都写在脸上了，就别为难他这木头脑袋和木头做的嘴巴了。”孟幻摇摇头说道。 “师父，我该怎么办？”孟祈安无措地看着孟享。 孟游插嘴道：“那梁先生是什么船厂老板，奕欢姐又是堂堂宋家二小姐，人家门当户对的，大哥能怎么办？” 见孟祈安垂下头，孟享变得很认真：“儿子，你抬起头来，第一，我们是靠手艺吃饭，不偷不抢不乞讨，虽然没有那些人有钱，但我们绝不比他们低一等，你不应该随便看轻自己。第二，奕欢那孩子对我们一家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可有对你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轻视？” 孟祈安轻轻摇了摇头。 “你若是胡乱猜测她的心思，便是不尊重她，也辜负了她的真心。”孟享继续道。 孟幻和孟游听了都不禁陷入沉思，这段时间，他们已然将宋奕欢当成了家人。 之前不知这身份的差距，如今想来，她从没有让他们感受到一分居高临下的不适感。 “如果你真的对奕欢有情，你应当说出来，不要留下遗憾。”孟享方才看宋奕欢望着孟祈安的眼神，觉得她应是在期待什么，“奕欢可能也在等你给她一个答案。” 孟祈安心中一颤，再次想起了宋奕欢问他的那个问题。 “孟祈安，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爹，你光棍一个，怎么懂得这些？”孟游调侃孟享。 “你少说两句！”孟幻揪起孟游的耳朵。 孟游连连喊疼，控诉孟幻“以下犯上”。 “结婚这么突然，也不知奕欢姐是自愿的，还是……又被打了。”孟幻担心道。 孟祈安倏地腾起，撂下一句“我去追”便撒腿往外跑，没几秒钟又从外面跑回屋里，拿上了他上次想要送给宋奕欢的向日葵木簪。 孟祈安拿着那向日葵木簪一路狂奔，生怕没有追上宋奕欢。 宋奕欢半路借口有事，让梁丰先回去，独自走到向日葵林，默默数着数在等。 见到朝她奔来的孟祈安时，她心里犹如大石落地，一直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然而，孟祈安直接略过了她。 “？”宋奕欢的笑容一秒消失。 “孟祈安！”宋奕欢极少叫得那么大声，每次都是因为孟祈安才不得已打破自己淑女的形象。 听到宋奕欢的声音，百米开外的孟祈安才停下转身，又赶紧跑回头。 体力极好的他难得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弯腰撑着双膝顺了顺呼吸。 “奕欢，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什么问题？你难道不是来找我的吗？”宋奕欢偏了偏头。 第157章 “我……我是。”孟祈安直起身子，神情有些扭捏。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你在等我？” 宋奕欢盯着孟祈安的眼，没有回答。 孟祈安捏紧了手中的木簪，一时间也没有开口。 “你要是没话说，我就回去了。”宋奕欢故意刺激孟祈安，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等等。”孟祈安变得紧张起来，拉住宋奕欢的手腕，随后又想起梁丰，猛地缩回手，支吾道，“你，你要嫁给刚刚那个男人了吗？” 宋奕欢点头：“爹安排的。” “你喜欢他吗？还是……还是被逼的？” “这有区别吗？” “有区别。”孟祈安垂头望着地面，声音很小。 “有什么区别？”宋奕欢注视着孟祈安，“孟祈安，你看着我。告诉我，这有什么区别？” 第68章 奕欢姐姐被打死了 宋奕欢在等一个答案，等一个能给她足够勇气的答案。 在看见孟祈安选择追上来的那一刻，她感觉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是孟祈安不敢说。 他好像喜欢她，若她是被逼的，他不想她就这样嫁了。这种话，在梁丰船厂掌事人身份的对比下，孟祈安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没有资格，也无法对这种话负起责任。 “奕欢，你说的那三个生日愿望，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孟祈安抬眸迎向宋奕欢的目光，眼神坚定。 至少这个承诺，他可以给她。 宋奕欢松了一口气，低头轻笑。 够了，这就够了。 “谢谢你，祈安。”宋奕欢的语气恢复了以往与孟家人说话的随和，不再像方才那般冷清和疏离。 她朝孟祈安的手扬了扬下巴，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上次我想给你的生日礼物。”孟祈安犹豫片刻，还是双手递出那根小小的木簪子，“我不知道你是宋家二小姐，不然我不会送这个的。” 太寒碜了。 孟祈安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宋奕欢拿过木簪，细细观察了一下，笑着说道：“我最喜欢木质的簪子了，这向日葵刻得真好看，你要是那天直接送给我多好。” 孟祈安浑身松弛下来，终于笑了。 “祈安，下次见面你教我做好不好？”宋奕欢莞尔一笑，随手用木簪将长发挽起。 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 孟祈安看着宋奕欢的笑，有种仿佛要陷进去的眩晕。 他木木地点头道：“好。” 宋奕欢转头看向路旁的向日葵林。 小径偏僻，此时只有他们二人驻足观赏。 阳光之下，每一朵向日葵都骄傲地仰着头，肆意盛放，微风袭来，还惬意地晃动几下，好生自由。 “奕欢，你会嫁给那个人吗？”孟祈安看着远处，轻声问道。 “祈安，我是被逼的，我不愿意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当一辈子的囚鸟。我会努力争取我的自由，你等等我。” 宋奕欢望着那些向日葵，忽而向前走了几步，走进向日葵林之中，学着向日葵的模样，闭上眼，向阳光的方向仰着脸，贪婪地呼吸着。 “祈安，你说得对，这片向日葵林，白天的时候真的很漂亮。” 孟祈安凝视着阳光之下的宋奕欢，心脏胡蹦乱跳着，不断提醒他对眼前人的喜欢变得愈发强烈。 坚韧，勇敢，灿烂，一如盛放的朵朵向日葵。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应道：“真的很漂亮。” 宋奕欢回到家后，全家人正在厅中商议她和梁丰的婚事，所有的管家和仆人丫鬟都站在一旁听宋谦安排。宋奕欢深吸一口气，在他们面前跪下，请求他们取消这门婚事。 宋谦暴怒而起，指着宋奕欢的鼻子骂她不知好歹，梁丰能看上她，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爹，女儿不喜欢梁丰，更不想做他的附庸一辈子。女子和男子同为人，本应该是平等的，我想像哥哥那样，可以靠自己在社会上立足，做一番自己的事业，而不是活一辈子只为了相夫教子。”宋奕欢的眼神无比坚决，竟让宋谦生出一丝的陌生感。 翘着二郎腿的宋奕明听后，将摊在沙发靠背上的手臂收起，交叉抱于胸前，脸上毫不在意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事业？你一个女人能有什么事业？能嫁个好夫家就是最大的荣耀！最大的价值！”宋谦嗤笑道。 “女儿不嫁，想出去做一名老师，如果爹能答应这两件事，让女儿做什么都行。”宋奕欢绷着脸，分毫不让，腰板挺得很直。 宋谦气得往宋奕欢的肩上踹了一脚，宋奕欢被踹倒后，很快又跪直了，并向一旁的宋母和宋奕君投去求助的眼神，渴望她们帮帮自己。 宋母避开她的眼神，宋奕君则好声劝宋奕欢不要任性，要听宋谦的安排。 “爹，您今日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嫁。”宋奕欢咬紧牙关，说了句狠话。 宋谦正要抄家伙，宋奕明双手插着裤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宋奕欢，用轻蔑的语气说道：“妹妹好骨气，可你是不是太小瞧爹了，竟敢这样挑衅？还真是不要命了。” 他又转头对宋谦说道：“爹，儿子倒是有个好主意，这贱骨头既然说得这么硬气，您不如借此机会，当着全家人和下人的面，和她打个赌，好好玩一玩，让大家看看这个家究竟谁说了算，您的威严岂是她一个女人能挑战得了的？” 第158章 “老爷，这挺有意思的，比光看您打人有趣多了。”二太太搭腔道。 宋谦冷笑一声，俯视宋奕欢：“和老子打赌，你敢吗？” 宋奕欢毫不畏惧地抬头，豁了出去：“女儿要是能熬过爹这一顿打，不求饶一声，爹就要答应取消这门婚事，并且允许我出去工作。” 宋谦被激得满脸通红，大喊一声“好”，一巴掌猛地朝宋奕欢扇去，将她扇倒后，走近对她拳打脚踢，仿佛宋奕欢只是脚下的一抔泥土。 和以往一样，无人上前阻拦，宋奕君抓紧了宋母的手臂，二太太和宋奕明则面无表情地看着。 几人冷漠得仿佛在观赏一场无趣的表演。 宋奕欢挣扎着护住自己的头，头发散开后，孟祈安送的木簪掉落在一旁，她偷偷将其攥进手心里，脑中努力回想在孟家的诸多快乐时光。 大家一起挤着吃饭，为彼此夹好吃的肉菜。 大家排排坐在院子晒太阳聊天，一起玩游戏。 还有那片盛放的向日葵林，和站在旁边的孟祈安…… 宋谦打累了，喘着气往旁边站了站，对趴在地上已经动不了的宋奕欢怒吼：“你嫁不嫁？！” 宋奕欢感觉全身都像被高空砸下来的巨石压着，又疼又动不了，嘴里还有血腥味，就连呼吸一下都扯着全身发痛。 可她还是用尽全力回应了两个字。 “不嫁。” 二字一出，围观的仆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这让打红了眼的宋谦再次变得狂暴，他将地上的宋奕欢揪起，拖到墙边，按着她的头往墙上狠狠一撞，宋奕欢马上觉得两眼发黑，再一撞，便失去了意识。 宋谦还想继续，却被宋奕明抓住手臂制止了。 “爹，打死了对外不好交代。”宋奕明冷静道。 宋谦见宋奕欢已没了动静，嘴角和额头都流着血，气愤地将她扔到地上。 全程宋奕欢没有求过一声饶，宋谦没想到她这么硬气，感觉在全家面前丢尽了颜面，便厉声交代所有人不许给宋奕欢找大夫，也不许照顾她，将她带回房里，随便处理一下额头的伤，每天给她端去一碗粥，让她自生自灭，若是死了，就对外宣称失足摔死了，这样也方便找理由退婚。 在大家以为事情结束之时，宋谦突然靠近宋奕君，打量了她片刻，开口道：“你替那贱人嫁了。你在公司里的事，全部交回给奕明。” 宋奕君有些慌张地看着宋谦，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反正你在公司也没什么用，不过是个装饰而已，迟早也要嫁了，就跟那梁丰吧，这桩婚事不能推掉。”宋谦倦了，对宋奕君没有再掩饰内心的不屑。 宋奕君本以为自己在宋谦眼里和宋奕欢不一样，现在才发现原来也是一样的不堪。她埋怨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宋奕欢，咬紧了唇。 “都给我滚！”众人被宋谦一声大吼吓得不敢出声，连忙离开，客厅中一下子只剩宋谦、二太太、宋奕明和他的丫鬟秋收。 宋谦一脸失望地摇摇头，拍着宋奕明的肩膀叹道：“奕明，宋家上下就只有你最让我省心了，以后还得靠你撑起这个家了。” 宋奕明恭敬道是。 “将那贱骨头扔回房里，活几天是几天。”宋谦嫌恶道，“白白浪费我的米钱十几年。” “儿子会处理好她的。”宋奕明淡淡道。 二太太娇声哄着宋谦回房，离开时回头给宋奕明使了个眼色，宋奕明轻点了下头。 待宋谦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宋奕明一改脸上的波澜不惊，跑到宋奕欢身旁，紧张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一口气，转头让丫鬟秋收悄悄去请大夫，带他从后院中的狗洞进来。 他早就知道宋奕欢经常从狗洞偷跑出去。 宋奕明小心翼翼地抱起宋奕欢，还不忘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木簪，送她回房后，宋奕明想喂她喝点水，可宋奕欢昏迷不醒，水喂不进去，宋奕明只好为她擦拭脸上的血，皱着眉头担心不已。 “也不知道哥哥这次是不是害了你。”宋奕明轻声说道，看着浑身是伤的宋奕欢，心里很不安。 他和二太太平时一直装作对宋奕欢漠不关心，其实不然。二太太本是个才学过人的大家闺秀，却被她爹逼着做了宋谦的二房，她心中不甘，却也只能隐忍，在宋奕眀出生后，亦常常暗中教导他要尊重女子，但在宋谦面前要隐藏好。 在二太太的影响下，宋奕明对聪慧的宋奕欢很是欣赏和喜欢。每年宋奕欢生日，他都会以退休老管家的身份给她送一份礼物，每次读她的回信，宋奕明都对这个心有理想的妹妹多一分敬佩，就像他敬佩自己的娘一样。 今晚他见宋奕欢一副坚持的模样，深知她一定逃不过一顿暴打，便想出了个激将法，助她得偿所愿。 只是宋奕明没想到宋谦竟会将她往死里打。 这算什么爹？宋奕明对虚伪又自私的宋谦越来越厌恶。 秋收很快带着大夫偷偷赶来，大夫仔细查看了宋奕欢的伤势，面色凝重地对宋奕明说明伤情。宋奕明听后沉思片刻，附耳跟秋收交代了一些事情，秋收又匆匆离去。 和宋奕欢分开后，孟祈安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客人家里工作。 他心里有了一个计划，他要将孟家木匠的规模扩张，将名声做响，只要他足够努力，也许终有一天，他可以配得上宋奕欢，可以勇敢将喜欢二字说出来。 第159章 孟祈安背着工具箱回到家附近时已经很晚了，他远远看见孟镜抱着腿坐在家门前，头埋在双膝里，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哭。 “小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孟祈安边走近边说道。 孟镜听到孟祈安的声音，迅速抬起头，望着孟祈安，哭得红肿的眼睛再次蓄满了眼泪。 “告诉大哥是谁欺负我们小镜了？”孟祈安笑着问道。 孟镜大声哭喊道：“大哥，奕欢姐姐被打死了。” 一句话划破黑夜，在安静的小巷子里格外刺耳。 刚想蹲下安慰孟镜的孟祈安瞳孔一震，心脏似乎瞬间往下跌落，坠入深渊，他甩下肩上的工具箱，朝宋家的方向拼命冲去。 第69章 我不用嫁了 屋内的孟享等人本还在商量事情，忽然听到孟镜的一声哭喊，便匆忙从屋里跑出来，随即又听见孟祈安扔下工具箱的声音，孟享赶紧让孟游去把孟祈安给追回来。 孟祈安跑得极快，孟游在后面大声呼喊，他完全听不见，心里只有赶去宋家见宋奕欢的念头。 所幸孟游在跑步上比孟祈安更胜一筹，成功追上孟祈安，拉住他让他冷静。 孟祈安回头时，孟游才发现他眼眶发红，浑身颤抖。 “大哥！小镜听错了！奕欢姐还活着，就是受伤了！”孟游喘着气说道。 孟祈安还是不敢相信地盯着孟游。 “我骗你做什么？你先回来，我们跟你解释清楚，待会再去看奕欢姐。”孟游扯着孟祈安往回走。 回到家中，孟祈安见到了经常跟在宋奕明身边的秋收。 秋收听从宋奕明的安排，来孟家找孟祈安，不料孟祈安不在，便先跟孟享几人说了宋奕欢被打的来龙去脉和她现在的状况。 宋谦不许任何人照顾宋奕欢，但宋奕欢的伤势严重，本就体弱，无人照顾只能等死，宋奕明一直在暗中观察孟祈安，知道他与宋奕欢的交情不浅，便决定让秋收带着大夫开的药单和调养的办法来找孟祈安，让孟祈安偷偷进入孟家照顾宋奕欢。 几人讨论的时候，在房里睡觉的孟镜偷听到了只言片语，产生了误会，众人也因为忙着气愤，没有注意到溜出房间的孟镜。 “少爷说他不方便出面，只能拜托你好好照顾二小姐了，我们会在暗中帮助你的。”秋收将宋奕明给的钱递给孟祈安。 孟享当即安排孟游去药店买药，让孟幻跟着孟祈安一起去宋家，说有个女孩在更方便。 准备好所需物品后，孟祈安和孟幻跟着秋收大半夜爬狗洞潜进了宋家。 见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宋奕欢时，孟幻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嘴，孟祈安的心更是被捏了又捏，疼得厉害。 宋奕欢的额头上包着布条，眼眶青紫，脸上又红又肿，嘴角也被打得裂开了。 秋收说她的身上也全是淤青，都是被宋谦踢的。 孟祈安在床边蹲下，想要摸摸宋奕欢的脸，却又不敢碰她，怕弄疼了她，只好去寻薄被下她的手。 在她手里，孟祈安发现了被紧紧攥着的向日葵木簪。 若说刚才孟祈安的心像是被捏着痛，现在便如刀割。 孟祈安轻轻掰开宋奕欢紧捏的手指，抽出木簪放至宋奕欢的枕头下，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奕欢，我来了，要是疼，你就握紧我吧。” 孟祈安的声音有些低哑，但在这只敢燃起一盏烛火的寂静房间里，听起来别样地温柔。 孟祈安和孟幻按照大夫的嘱咐，照顾了宋奕欢一夜，给她伤处上药，换了干净的衣服后，又给她喂药，喂不下去便迟些再试，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将熬的一碗药都喂她喝了下去，宋奕欢看起来才有了一些活人的样子，孟祈安呼唤她的时候也有了一些轻微的反应。 两人正想偷偷离开，回去准备新的药再过来，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秋收提醒他们的咳嗽声。 他们迅速藏进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宋奕君的丫鬟春来端进来一碗滚烫的粥，在宋奕欢的床头柜子上重重放下。 春来冷冷地看了一会昏睡的宋奕欢，眼露凶光，竟一手捏着她的脸，舀了几勺粥往她嘴里塞，宋奕欢没法吞咽，粥从嘴边溢出，弄脏了她的脸和衣服。 孟祈安在衣柜里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出去揍一顿春来，孟幻握住他的手，暗示他不能冲动。 看着宋奕欢狼狈的模样，春来满意地扬长而去，孟祈安从衣柜里冲出来，扶起宋奕欢，轻轻用干净的湿布擦拭她脸上的粥。 “竟有如此恶毒的丫鬟！”孟祈安狠声道，无法想象以前宋奕欢在家里究竟遭受了什么待遇。 “一个丫鬟又怎么敢擅自作出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主子的准许。”孟幻冷冷说道。 怕是宋奕君已经点过头了。 孟祈安看着怀中的宋奕欢，心疼得湿了眼眶。 宋奕欢因为孟祈安温柔的擦拭恢复了些意识，微微睁开了眼，孟祈安眼里一亮，带上了笑意，轻声唤了她一句。 “祈安？小幻妹妹？”宋奕欢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奕欢，是我们，别怕，我们陪着你。”孟祈安柔声道。 孟祈安的怀抱很暖，很有力，久违的安全感让宋奕欢一下子涌出眼泪来。 她朝孟祈安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做到了。” 第160章 “我不用嫁了。” 孟祈安鼻头一酸，也跟着掉了眼泪，将宋奕欢抱得更紧，话音轻颤。 “嗯，奕欢真的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此后十来天，孟祈安和孟幻都半夜偷跑进来照顾宋奕欢，天亮的时候再离开。 宋奕欢虽伤得重，但因心情舒畅，用药得当，恢复得很快。 有一天春来送粥时，惊讶地发现宋奕欢竟然能自己喝粥了，一脸不甘心地换了其他人来送粥，孟祈安这才安下心来，不用再每天藏在衣柜里盯着春来，看她有没有欺负宋奕欢。 等宋奕欢康复到能随意走动时，宋奕君已经嫁给了梁丰，极少回宋家。 宋谦没想到宋奕欢能熬过来，碍于面子，也没有再理会宋奕欢，让她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但警告她要是被发现做了什么损害了宋家的名声，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宋奕欢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私塾老师，每天早上出门，在孟家吃午饭和晚饭，晚饭后还给几个弟弟妹妹上课，直到很晚才在孟祈安的护送下回家。 她对家人谎称是在学生家中吃饭，家里也没人在意她，所以谎言从没被拆穿过。 每次她拿到薪水，就只留下一点点自用，剩下的一部分给孟家交“伙食费”，还有一部分被存了起来。 宋奕明私下偶尔给她塞钱，让她不要饿肚子。宋奕欢自从知道这个面冷心热的哥哥为她做的事情后，就经常给宋奕明和二太太偷偷送小礼物，觉得在宋家终于有像样的家人了。 宋奕欢在私塾做教师做得极好，因此结识了不少学生的父母，那些人对宋奕欢赞赏有加，还为她推荐了不少家教的工作，宋奕欢赚到了更多钱，将孟画和孟镜一同送进了她所任教的私塾里读书。 宋谦有时参加晚宴，还有人会向他提起宋奕欢，夸宋谦教导有方，教出了个这么有才华的女儿，宋谦好像全然忘记了曾经对宋奕欢的恶劣，笑着接受了别人的夸赞，有几次还带着宋奕欢去露了脸。 孟祈安和孟游孟幻三人跟着孟享努力学着木工，孟家的木匠坊也在宋奕欢的介绍下，开拓了很多新的客源，孟祈安不用再在饭桌上省着肉和菜给弟弟妹妹吃了。 但孟祈安不知道弟弟妹妹们另有烦恼。 那就是他们的大哥太木了。 他们看得出孟祈安早已把心都给了宋奕欢，平日里对她好到了极点，可就是什么都不说。 他们很怕那么好的嫂嫂被别人抢了去，于是决定对孟祈安使些手段。 孟游孟幻总在孟祈安面前说宋奕欢如今深得宋谦重视，经常被带去宴会上结识富家少爷，调侃孟祈安可能很快就要被别人比下去了。 孟画和孟镜负责添油加醋，时不时和孟祈安“透露”宋奕欢在私塾里每天见过了哪些帅气的大哥哥。 孟享看着孩子们在折腾，也偶尔图个乐加入其中。 孟祈安本就心猿意马，被这么一刺激，哪还能按捺得住心意。 加上最近他确实觉得宋奕欢对他冷淡了许多，还经常躲着他，心中危机感更甚，于是开始着手准备表白大事——写情书。 以前孟祈安从来不通文学，自从宋奕欢当了老师后，他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庸俗，便开始尝试阅读一些诗词，在宋奕欢的帮助下，逐渐理解为什么诗词歌赋长盛不衰。 因为太美了，短短字句，却能描绘出令人遐想的意境，将难以诉之于口的感情悉数道尽。 孟祈安快要把宋奕欢送给他的几本诗歌集翻烂了，扔了一地的废纸，花了几天，终于写出了一封自认为还可以的情书，并在信上说自己明日会在向日葵林等她。 如果她也喜欢他，就去那里和他见面。 因宋奕欢最近常被宋谦拉去参加晚宴，宋奕欢不想生是非，常常会默默跟着去，去孟家吃饭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孟祈安等了宋奕欢半天，没有见着她，就心急地去了一趟宋家，让管家帮忙把信转交给宋奕欢。 他不知道这封信转手就到了宋奕君手里，而宋奕君并没有交给宋奕欢。 次日，孟祈安在向日葵林整整等了一天，直到天黑，也没有等来宋奕欢，联想到这段时间宋奕欢对自己的冷落，孟祈安失落至极，以为宋奕欢拒绝了自己。 他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好几瓶酒，喝得酩酊大醉，半走半爬回到了家。 刚打开大门，孟祈安发现院子里挂满了星星般的小灯，孟家五人欢呼着出现，他们身后是盛装打扮的宋奕欢，还有一桌丰盛的饭菜。 孟祈安醉得走路都走不稳，眼里只看得到身穿浅黄色旗袍的宋奕欢。 他摇摇晃晃地穿过孟家几口人，朝宋奕欢走去，其他人才发现孟祈安浑身酒气，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宋奕欢看见孟祈安醉酒的样子，觉得颇为好笑，赶紧上前扶住快要摔倒的他：“祈安，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孟祈安委屈地扁着嘴，两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像孩子一样控诉道：“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喝酒做什么？” 宋奕欢被逗得哭笑不得：“什么叫我不要你了？” “宋奕欢，你真的好坏。”孟祈安耷拉着头，看不清表情，“你让我那么喜欢你，可是又拒绝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呀？傻瓜。”宋奕欢笑弯了眼，捧起孟祈安的脸，发现他哭了，更是笑出了声。 第161章 孟游凑到孟祈安身边大声喊他，恨铁不成钢地让他清醒一点。 孟祈安无视了孟游，一巴掌盖在他的脸上把他推开，然后将宋奕欢揽入怀里，嘴里一直嘟囔着问宋奕欢为什么不喜欢他。 宋奕欢无奈地笑着回应说她没有不喜欢他，但她说的话孟祈安一句也没听进去，宋奕欢只好拍着孟祈安的背，像哄孟镜孟画一样安抚他。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孟家另外五人感觉倒也还可以挽回。 直到他们亲眼看着孟祈安吐在了宋奕欢的身上。 第70章 若君心似我心，我愿随你奔赴山海，永不相离 孟祈安醒来时，觉得胃难受得很，起床时没站稳，发出了些声响，外面的五人听到后，齐刷刷冲了进来，站成一排，双手交叉于胸前，不满地瞪着孟祈安看。 “你们干嘛？”孟祈安困惑道。 孟游嘲讽地哈了一声：“我们还没问你呢！你昨晚去干嘛了？” “你管我。”孟祈安想起昨天宋奕欢没有赴约，一下子又难过起来。 五人没有放过他，目光好像刀子一样锋利，扎得孟祈安浑身不自在，他认命般说道：“我失恋了还不能喝点酒吗？” “以前有没有失恋我不知道，现在你肯定是失恋了。”孟幻也认命了，好好的一个闺蜜嫂嫂被大哥作没了。 孟祈安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大哥是笨蛋！”孟画朝孟祈安大喊。 “大哥把奕欢姐姐气跑了！”孟镜一针见血。 “什么叫我把奕欢气跑了？”孟祈安猛地站起来，“她昨晚来找我了吗？” “祈安啊，你昨天究竟干嘛去了，不是说要去见一个客人，晚饭时就回来吗？”孟享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我给奕欢写了信，约她昨天见面，她要是也喜欢我就来赴约，可她一整天都没有来，我就……就喝醉了。”孟祈安又害羞又低落，语气委屈得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孟幻扶额：“她怎么可能会去赴约呢？她之前跟我们商量了好久，昨天一整天都在这里一起布置院子，准备晚餐，想给你一场盛大的表白，你倒好，醉醺醺地回来，还……唉！” “还，还什么？”孟祈安意识到有些不对。 “你真的忘了自己干了什么混蛋事吗？”孟游都要被气得跳脚了。 孟祈安努力回想着，忽然碎片般的记忆逐渐拼凑起来。 “我……好像骂了奕欢是坏人。”孟祈安拍了一掌自己的脑袋。 孟游凑上前再拍了一掌：“你还吐了奕欢姐一身！她走的时候脸比天还黑！你就抱着木头过一辈子吧！” 孟祈安的表情管理失败，垮着一张脸，光速换了身衣服，奔往宋家。 跑到宋家门口后，孟祈安对管家说想要见宋奕欢一面，恰逢宋奕君在二楼的窗户看见他，便拿着前日那封信下了楼。 宋奕君阻止前去通知宋奕欢的管家，仰着脸漠视孟祈安。 她说不清心中的感受，既有对孟祈安的不屑，也有对宋奕欢的妒忌，可又有一丝羡慕。 凭什么宋奕欢可以自由地做喜欢的事情，竟还在宋谦面前得到称赞。 现在还能跟喜欢的人走到一起。 起初宋奕君不愿意接手宋奕欢未成的婚事，宋母也可以帮她找借口拒绝掉这门婚事，可她转念一想，自己始终都会被宋谦安排出去，这梁丰的家境确实很好，没准嫁过去后自己会更有地位。宋奕欢也曾暗中提醒她梁丰绝非良人，可宋奕君主动选择了嫁，还嘲讽宋奕欢还真是不识好歹。 风风光光嫁给梁丰后，宋奕君确实被捧在手心里对待了一段时间，但渐渐地，梁丰就对她没了热情，还明里暗里贬低她，说她不如宋奕欢有才能。 她还发现梁丰私下常去缠着宋奕欢，让宋奕欢嫁给他做二房。 宋奕君感到很讽刺，她自小听着宋谦“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长大，事事全然听从宋谦安排，每回看宋奕欢认真读书学习的模样就觉得她很可笑，很不自量力，便学着父母的样子，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偶尔为了维持好姐姐的形象，不得不为她说一两句好话。 宋奕君本以为这样的自己，会一直受到宋谦喜爱，没想到平和的局面因为宋奕欢的反抗而崩塌。 心中越来越扭曲的宋奕君，不想让宋奕欢在感情上也顺遂如意，她当着孟祈安的面撕碎了那封情书，扔到了地上。 “奕欢说把信还给你，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滚吧。”宋奕君冷冷道。 孟祈安垂眸看着地上被撕成碎片的信，并不相信曾经示意丫鬟欺负宋奕欢的宋奕君，低声道：“奕欢根本就没有拿到这封信。” “那又怎样？你不会以为她真的会接受你吧？她现在可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香饽饽，多少富商等着上门提亲，你算什么东西？能给她什么？一个锯木头的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可笑。”宋奕君冷笑道，字字如刀剐在孟祈安的心里。 孟祈安松开紧握的拳头，慢慢蹲下，低着头一片片捡起地上的碎纸。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手，快速将其他碎片悉数拾起，并拿走了孟祈安手中的碎片。 孟祈安抬眸，看见来人是宋奕欢。 宋奕欢轻抚掉碎纸上的灰尘，小心地把它们拿在手里，站起来转身面对宋奕君，握住孟祈安的手将他往身后拉。 第162章 “宋奕君，你凭什么拿我的私人物件？”宋奕欢语气强硬。 “我是你姐姐，为何拿不得？眼看宝贝妹妹就要步入歧途，还不赶紧拉一把吗？”宋奕君平静道。 “你要是伤害祈安，便不配做我的姐姐。”宋奕欢强忍怒气，仍保持着姐妹间的体面。 “也不知道这个木匠有什么好，妹妹真的不考虑一下去做我丈夫的姨太太吗？这可比跟一个破木匠混在一起好多了。”宋奕君皮笑肉不笑，假惺惺地说道。 宋奕欢想起梁丰对她死缠烂打的恶心嘴脸，一时间语塞，为宋奕君如今的样子感到悲哀。 “奕欢……” 孟祈安想要说些什么，宋奕欢回头让他别说话，他又听话地闭上了嘴。 宋奕欢用手指着宋奕君，沉声道：“你不尊重我，那我也不必尊重你了。你一辈子都不会懂，祈安的善良和真诚可比你丈夫那点臭钱好上万倍，他才是天鹅肉，至于谁是癞蛤蟆，姐姐回去看看自己的丈夫便知。” 说罢，宋奕欢拉着孟祈安离开，留下潇洒的背影给气得尖声喊骂的宋奕君。 孟祈安一路被沉默的宋奕欢紧紧拉着手，他多次想开口说话，看见宋奕欢气呼呼的背影又憋了回去，直到两人走到向日葵林旁。 “奕欢，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气了……”孟祈安小声道。 宋奕欢这才转过身来，眉心都拧成了一团：“对！我很生气，我气你就这样默默接受宋奕君的羞辱，我气你把这些话听了进去，我气你看低你自己！” 孟祈安第一次见宋奕欢这么生气地对他说话。 “祈安，一年前你欠我的三个生日愿望，还作不作数？”宋奕欢板着脸问道。 “当然作数。”孟祈安从没有忘记。 “好，第一个，我希望以后无论别人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要看轻自己。第二个，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开开心心的，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不要顾忌别人的看法。你可以实现吗？” 孟祈安认真地点头：“第三个呢？” “第三个，我希望你心里有我。”宋奕欢眼里的怒气褪去，仅剩柔情。 孟祈安先是一愣，在真真切切听清楚宋奕欢的话后，心中情意汹涌翻腾，他抛开一切顾虑，俯身在宋奕欢的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奕欢，我心里已经装满了你。” 宋奕欢圈紧了孟祈安的脖子，踮着脚延长了她的初吻。 此刻，她觉得自己终于活得像那些朝阳的向日葵。 热烈，绚烂，自由。 孟祈安就是她的太阳。 两人十指相扣回到孟家时，孟家五人开心地挤开孟祈安，将宋奕欢簇拥进屋里，帮着宋奕欢责怪昨夜孟祈安的离谱行为。 宋奕欢做出了惩罚孟祈安的决定，将他写的情书一片片粘好，当着大家的面高声朗读。 在起哄声中，孟祈安的脸红了又红，后悔自己没有再写好一点，羞得想找个地洞逃跑。 可看着宋奕欢灿烂的笑容，他又挪不开半步。 “若君心似我心，我愿随你奔赴山海，永不相离。” 宋奕欢念出情书的最后一句，两人望着彼此的眼中都泛出了泪花。 深夜，2101一片漆黑和寂静，偶尔有翻身的声音在林遇房里响起。 在医院和林成武何玉秀等人聊完回来后，林遇辗转反侧，迟迟都睡不着，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对十四年前事故的猜想。 本已经睡着的安瑶就算隔着那条“三八河”，也感受到了林遇的烦躁，睁开眼唤了他一声。 “对不起，是不是吵醒你了？”林遇自责道。 “没关系，你睡不着吗？”安瑶握住林遇的手轻抚，笑道，“看来我亲自陪你也没什么用嘛，那我还是回二楼睡了。” 说完便作势要起身。 林遇不肯松开安瑶的手，反而将她拉近，抱入怀里。 “别走，我现在就睡。”软柿子林乖乖闭上了眼，可他毫无睡意。 安瑶从林遇怀里钻出一个脑袋，望着林遇安慰道：“林遇，你不要想太多，我会陪你一起查清楚，好吗？” 林遇睁眼看向安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谢谢你，瑶瑶。” “不用谢我，集齐五福我也有一个愿望可以实现呢。”安瑶嘿嘿笑笑，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当年发生车祸的同一时段，高速路上还有一辆货车，不过两车应该没有交集对吧。” “嗯，收费站的记录显示货车比我们的车早了十几分钟上高速，一路上我没有见过货车的踪影，直到车祸发生都没见过，有监控拍到的地方货车都是正常行驶，货车也完好无损地离开了高速，所以警察很快确认了货车跟车祸无关。” “眼下也没有新的线索，不如我们再去找一下那货车司机，问问他当时有没有在路上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好，再去问问看吧。” “那明天我问问初阳姐，看她能不能找到货车司机的联系方式。” “不用找，直接约初阳就可以了。”林遇微笑道。 “为什么？” “因为货车司机是她父亲，叶志高。” 第71章 救我，救阿遇 林遇和叶初阳约了时间，在她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了一趟她的家。 叶志高与林成文、李东阳三人曾是同学，几人的紧密联系一直保持到了结婚生子，所以林遇、叶初阳和李总就成为了发小。 第163章 可是成人铁三角在林成文去世后就散了，叶志高和李东阳的来往越来越少，后来就基本不联系了。 叶志高以前开大货车时，拉货很勤奋，经常跑夜车，白天又找其他的活来干，叶初阳总是一整天都见不到他。 以前他们一家人住的还是租来的房子，叶初阳上高中后，叶志高便用存款买了一套将近两百平米的大房子，当时林遇还被叶初阳拖来吃了乔迁酒席。 叶志高见到林遇，连连称赞他长得又高又帅，不停感叹时间过得很快。 林遇也笑着夸叶志高一点都没老过。 “他老没老我不知道，胖倒是胖了很多，天天好酒好肉的，结果得了痛风，发作的时候每天都得疼得嗷嗷叫上几个小时，走路都走不了。”叶初阳无奈道。 “这位是？”叶志高看着林遇身旁的安瑶问道。 “我是林遇的女朋友，安瑶。”安瑶笑嘻嘻地挽住林遇的手臂，主动自我介绍道。 林遇宠溺地对安瑶笑了笑。 叶初阳握拳做了一个“终于成功了”的手势，小声欢呼道：“椰丝！” 叶志高回头戳戳叶初阳的太阳穴：“阿遇有女朋友了你这么开心？怎么不见你给我找个女婿回来？都要奔三了。” 叶初阳双手插兜，一脸无所谓道：“缘分急不来，没准很快就有了呢。” 几人打趣着坐下，林遇向叶志高说明来意，想再听听叶志高对十四年前车祸当晚的印象。 叶志高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叶初阳，叶初阳知道林遇和安瑶的打算，朝叶志高点点头，让他放心说。 “本来这事我不想再提的，怕你会伤心。”叶志高担心地望向林遇。 当时林成文和黄佳遇去世，林遇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极差，大家都约定好再也不向他提起车祸的事。 “叶叔叔您说吧，有我呢，他没事的。”安瑶扣住林遇的手，和林遇相视而笑。 坐在对面的叶初阳双手捂着心脏，做出一副欣慰的模样，惹得林遇笑出了声。 “其实我要说的以前也说过了，那天晚上我要给茂城的一个家具公司拉货，他们要得急，将近凌晨的时候我就出发了，一路上都没看见有其他车辆，直到离开高速，什么都没有发生。如约交了货之后，我在车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就收到了你爸妈去世的消息。”叶志高忆起往事，满脸落寞。 “在高速路上，您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动物啊，行人之类的。”安瑶追问道。 叶志高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天很黑，路旁又没有灯，远一点的我也没注意看，至少在我可视范围内，我印象中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见其他几人都有些失望，叶志高不解：“是有什么问题吗？那起车祸不是意外吗？” “没有，就是近来做了个梦，心里有些不安，才来问问的。”林遇找了个借口。 “什么梦？”叶志高好奇道。 “他梦到有人故意造成了那起车祸，想要害死他的父母。”安瑶将猜想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 叶志高顿时感到很惊讶，忙问林遇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新线索，林遇摇摇头表示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叶志高拧紧的眉心才舒缓下来。 “当年你爸爸、老李和我，还经常一起去喝酒，那时我没什么钱，他俩还特别照顾我。”叶志高叹着气苦笑道，“想想当年我也是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爸妈，也没怎么照顾过你。” “叶叔，您如今发展得那么好，我爸妈知道了一定很替您开心的。”林遇微笑道。 眼看叶志高又要开始大谈往事，叶初阳连忙以自己要回去上班为由，扯着林遇安瑶离开。 叶初阳知道林遇听不得这些。 屋里只剩下叶志高的时候，他看着偌大的客厅出神许久，直到脚踝处的痛风结节传来阵阵隐痛，他才回房午休。 下到一楼时，林遇提出载叶初阳回警局，叶初阳的婉拒还没说完，林遇就看到了门外的李总。 李总提着一个保温餐盒，靠站在他的车旁，见到林遇和安瑶后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把餐盒往哪里放。 “你们俩……”林遇狐疑地盯着两人看。 安瑶一脸吃瓜的表情，撞了撞叶初阳的肩膀：“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缘分很快就有了呀？” 李总磕磕巴巴地胡乱回应着他只是最近空了下来，又为了感谢上次叶初阳的帮忙，所以最近都接送她上下班。 “小李呀，再不走，警察姐姐就要迟到了。”叶初阳没有丝毫不自在，自然地拿过李总手上的餐盒，和林遇安瑶告别后，坐上了车。 林遇笑着拍拍李总：“小李呀，上次小林和小安也帮了忙，怎么就不见有爱心午餐吃呢？” 李总捶了林遇一拳，扬了扬下巴：“少来，我看你俩得先请我们吃一顿吧。” “你们神仙姐姐我有钱，都是在安华那里薅来的，我请你们吃两顿！”安瑶神气道。 林遇揽过安瑶，凑近李总低声问：“真好上了？” “革命尚未成功。”李总挠挠脖子。 “小李啊！你是要我吃狗粮还是吃你的饭？走啦！”叶初阳探出头来催促道，李总麻溜地上了车，驱车离开。 林遇和安瑶会心一笑，开车前往医院探望何玉秀。 林遇边开车边听着安瑶对李总和叶初阳关系萌芽的分析，车载显示屏突然显示林成武的来电。 第164章 安瑶瞥到林成武的名字，马上敛去了笑容。 林遇心想会不会是林成武回想起了什么新的事情，快速接通了电话。 “阿遇，你快来医院！你奶奶昏迷了！”林成武的声音十分着急。 林遇呼吸一紧，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加速向前。 安瑶摸摸林遇的肩膀，沉默地安慰他，随之又给安华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他何玉秀的情况不太好。 安华收到信息时，刚好写完最后一封悔过书，本想立刻拿去给抚生检查，然后抱得美人归，却在查看了信息后，放下悔过书瞬移去了医院。 为了不让林成武察觉，安华特意在不易发现的地方观察了一会病房的情况，等到林成武被医生叫出去，病房只剩下何玉秀后，他才进去。 望着上了呼吸机的何玉秀，安华觉得事有蹊跷。 明明上次见面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这林遇前脚才来问了关于神眼等问题，后脚她就病得这么严重，虽说她确实有基础病在身。 安华施法潜入何玉秀的心海，却看不到何玉秀的意识化形。 一般来说，凡人失去意识的时候，神都可以在心海里见到他们的意识化形。 可现在何玉秀的心海里只有一团团四处冲撞的黑色雾气。 安华背手在身后，频频侧身躲开那些冲他而来的黑气，不与其产生接触。 黑气在他眼前拂过时，安华眼神一凛，感觉这和之前城中由法阵引出的黑气很相似。 果然有问题。 安华认为在此见不到何玉秀，便不再停留想要离开，忽地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 “救我，救阿遇。” 声音很快又被黑气吞没。 安华环视心海，问道：“何玉秀，若还能回应，请告知我你遇到了什么危险。” 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声音传来，安华转身的瞬间，突然心海四周浮现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空心长方形，越过或是冲破黑气团，直逼安华眼前，又在接触到他的那刻消散。 安华等待了片刻，直到长方形全部消失，心海再次只剩下黑色雾气时，他才离开心海回到现实。 病房外传来林遇焦急呼唤林成武的声音，安华低头望向何玉秀，目光落在她手腕的银手镯上。 第72章 你要相信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绝不舍得对你生气 林遇和安瑶一路狂奔至病房，在病房外看见林成武脸色阴沉地和医生交谈，林遇便急声询问何玉秀的情况。 医生称何玉秀突然再次出现大面积的脑梗死，所以才导致了昏迷，目前已经根据她的情况调整了治疗方案，然后又交待了一些看护注意事项。 林遇神色担忧地在病床旁坐下，沉默不语地握着何玉秀的手。 “阿遇，我们要相信医生，相信妈，这次也一定能熬过去的，你别太担心了。”林成武站在林遇身侧，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奶奶会没事的。”林遇也呢喃着抚慰自己，眼中有些潮湿。 安瑶站在病床的另一侧，望着林遇紧绷的神情，很是心疼，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看来要再快一点将五福集齐，向父神讨奖励才行了。 或者等这福结束就跟他交涉一下。 或者就现在问他吧！ 安瑶掏出手机，给安华又发了一条信息，问他是否有办法帮助何玉秀恢复健康，但安华久久都没有回复。 “伯父，今晚我留下来照顾奶奶吧。”林遇对林成武说道。 林成武看了一眼安瑶，摇头道：“安瑶还在这呢，你和她回去，今晚我在这守着。” 林遇抬头望向安瑶，安瑶想说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回去，林成武就拉了拉林遇，给他使了个眼色，和他往病房外走去。 有什么话还不好意思当着我面说吗？安瑶挑挑眉，搬了椅子在病床旁坐下，看着何玉秀苍白的脸色，心情有些复杂。 此前多次见何玉秀，她都是满脸慈祥温和的笑容，有时还会像握着林遇的手那样，亲切地握着安瑶的手。 何玉秀的手和林遇的手一样，都是暖暖的。 当安瑶都有种何玉秀会自己好起来的感觉之时，不过一夜之间，何玉秀便意识全无地躺在了这里，无法自理，没有感知，任由别人支配她的身体。 凡人的生命，或者说，老年凡人的生命，都是那么脆弱，那么不可预测的吗？ 安瑶叹了口气，轻声道：“奶奶，你要加油呀，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话音刚落，安瑶好像看到被子下何玉秀手的位置动了一下。 安瑶掀起被子，观察了一会何玉秀的手，但没看到再有动静，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当她想要给何玉秀盖好被子时，又觉得似乎有奇怪之处。 再一看，安瑶发现何玉秀的衣袖口好像被什么从里面撑了起来。 她轻轻把手指伸进何玉秀的衣袖，竟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看着上面的内容，安瑶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好。 病房外，林成武对林遇劝了几轮，让他不要太忧心，说人上了年纪总会有生病的时候，然后又让林遇要多些注意安瑶的情绪，叫他好好对安瑶。 林遇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 等林遇转身回病房后，林成武就收起了那副长辈关心小辈的面孔，冷漠地盯着病房中的两人。 第165章 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撮合这两人，明明他们就是整个计划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林成武暗想。 林遇见安瑶也坐在病床边，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坚持守夜。 不料安瑶站起来对他认真说道：“林遇，我不想你守夜，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阿遇，你就跟安瑶回去吧，有伯父在你还不放心吗？待会你伯母也会过来。”走进病房的林成武说道。 林遇应了声“好”，将何玉秀的被子向上提了提，轻声与她道别后，带着安瑶离开。 刚坐上车，安瑶马上拉住林遇的手臂，向他展示刚才在何玉秀衣袖里找到的纸条。 “林遇你看！我刚刚在奶奶的衣袖里发现这个。” “一个长方形？”林遇接过纸条，困惑地左右摆弄着，始终只看到那个长方形。 “我觉得这是奶奶留下的信息。” “你是说奶奶有什么不能说出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们吗？” 安瑶望着林遇，多次想要把心中对林成武的怀疑说出口，到底还是忍住了。 林遇虽知其中有可疑之处，但他想不通，再抛出一个疑问：“可是奶奶已经昏迷了，她是怎么把这纸条塞到衣袖里，又不被医生护士发现的？” “我也不知道。”安瑶将身子挪回副驾，“但总不可能是你伯父塞进去的吧？” 除了林遇，最常接触到何玉秀的便是林成武和王烨，若何玉秀有什么想说却不能说出口，那就一定是在忌惮那两人。 这个安瑶想得到，林遇也想得到。 “瑶瑶，你是在怀疑伯父吗？”林遇沉默片刻后问道。 安瑶咬咬唇：“你别生气，我就是顺着推理了一下。” “其实我也觉得伯父在能看到神这件事上没有完全坦白。”林遇低头闷声道，“可是他……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伯父，我不想随意揣摩他，但又总是忍不住。” “越是这种混乱的时候，就越不能胡思乱想，要专注在我们能做的事情上。”安瑶握住林遇的手说道，“我们回家好好钻研一下这个长方形究竟在暗示什么，没准就有新的线索了。” 林遇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 “奶奶的事情，我会好好和父神说一下，让他帮忙，你别太难过，好吗？”安瑶换上笑嘻嘻的表情，从扶手箱中拿出一排奶片，拆了一粒塞到林遇手里，笑道，“给你补充一下能量，脑子转得更快。” 林遇侧过身，伸手抚上安瑶的脸：“瑶瑶，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你要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这还没有证据，我也不好乱说——” 没等安瑶话音落下，林遇倾身向前吻住她，试探着轻轻撬开了她的牙关，但没有停留太久，像担心把她吓走了一样点到为止，缓缓退了出来。 十来秒的交缠，扰乱了两人的气息。 林遇抵着安瑶的额头，浅笑道：“我是说，你要相信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绝不舍得对你生气。” 安瑶的唇上还留有林遇的温度，她面色潮红，咽了下口水，似不服气落于下风般，又探头轻啄了下林遇的嘴唇，随后别开脑袋看向窗外，想要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 “知道啦！笨蛋木鱼。”安瑶嘟囔道。 林遇方才心中的沉郁褪去不少，他笑着将手中的奶片塞进嘴里，开车回家。 林成武在阳台处看着林遇的车开走，又走回病床旁，帮何玉秀整理被褥。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氧气面罩，整个人随之一顿，目光落在了何玉秀的脸上。 这张脸多久没有对着他笑了。 他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凭什么林遇得到的关爱，比他这个儿子多得多？ “我做的那些事情，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难道不是为了你吗？” “凭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你还是这样，真心的笑都不肯给我一个？” 从小到大，林成武都觉得何玉秀偏爱更优秀的林成文，在家里更关心他，在外人面前夸他更多，年纪大了之后又更加依赖他。 林成武承认林成文比他成绩好，人缘好，小时候他也一直把林成文当做榜样，拼命跟在他背后追赶。 追的时间久了，怎么也追不上的林成武开始妒忌林成文，林成文对他的帮助和照顾，落在他眼里，就变成了轻视和显摆。 两人一起建立成斌公司的时候，林成武还听到别人叫他寄生虫。 他不甘心，认为如果没有林成文在前面挡着他的路，他肯定可以更加出色，没有了林成文，大家才会看到他林成武。 事实证明他确实有能力，成斌公司如今在他的管理下，有了标志性的成斌大厦，公司业务也越来越宽，林成武经常为之感到骄傲，每每去看望何玉秀时，都要和她说一通自己在公司的成就，还会给她很多钱。 林成武想让何玉秀知道，他能给林家带来更多的钱和权，他才是林家的顶梁柱。 可是何玉秀自从林成文去世后，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林遇身上，不肯分给他一点。 想到这里，林成武抽搐了一下嘴角，猛地扯掉何玉秀的氧气面罩，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手下越用力，面目越狰狞。 在心电监护仪发出警告前，林成武忽地卸掉了手上的力气，颓然坐下，盯着窗外漆黑的天幕很久，还是把氧气面罩给何玉秀重新戴好了。 第166章 “对不起。”林成武声音带有几分愧疚，“你别硬撑了，要去就去吧，就当作给儿子积点德，别再逼我动手了。” 林成武俯身摸了摸何玉秀的头发，双眼无神，继续自言自语道：“又或者，你再撑久一点，也许在关键时候，还能帮你儿子最后一个忙。” 林遇和安瑶很快回到了小区，在停车场乘电梯上楼。 林遇站在电梯门正对面，安瑶习惯性靠在角落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心里一直琢磨着那个长方形究竟是什么意思。 快要关上的电梯门忽然又打开了，一个与电梯门几乎齐高的大箱子被一推车推了进来。 包装箱上标注着里面是冰箱。 “这冰箱还真大。”安瑶根本看不见箱子后面推车的人。 刚刚说完，那推车的轮子因为地面和电梯之间的缝隙而卡住了，后面推车的人用力一推，推车没动，反而向前倾斜，那巨大的箱子也就顺势往电梯里倾倒，朝走神的林遇身上砸去。 安瑶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撑住倒下的箱子，结果因为箱子太重，倒下的幅度又大，没用神力也没有准备的安瑶不仅没撑住，还被迎面砸了一下鼻子，吃痛地呼出声来。 林遇急忙将箱子扶起，安瑶得以松开双手，捂着鼻子蹲了下来，很努力才没把心里一百个痛字喊出来。 “瑶瑶！很疼吗？”林遇心急地跟着蹲下，想捧起安瑶的脸看，“来，快给我看看。” 安瑶猛地摇头，死死捂住鼻子。 鼻梁的痛感让她感觉鼻子好像塌了，还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这么狼狈的样子，打死都不能让林遇看到。 好好一个英雄救美，落得这个模样，颜面何存！ 安瑶伸手指指上方，林遇迅速让推车的人连人带货马上退出电梯，按下21楼的按钮，随之又担心地蹲下来看着安瑶。 电梯门再次打开后，安瑶捂住鼻子飞快走出去，拉着林遇让他快开门，林遇这才看见安瑶的正脸，已经有鼻血从手掌下方流了出来。 林遇心疼得皱起了眉头，打开门后，安瑶冲进屋里，含糊不清地对林遇说了句她回一趟安华庙后瞬间消失。 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的林遇懊恼不已，烦闷地撑腰站在原地等待。 一分钟后，安瑶又捂着鼻子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样？让我看看好吗？”林遇着急地迎上去。 安瑶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看着林遇神色愈发焦急，她忽然笑出了声，移开双手：“我一点事都没有啦！逗你玩呢，我才没那么容易被弄伤。” 林遇松了一口气，刮了刮安瑶的鼻子：“都流鼻血了还说没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流鼻血了？”安瑶确定自己捂得很紧，没有露馅。 “是我看错了。”林遇笑着跳过这个话题，揉了揉安瑶的头，“下次别这样了，砸到我也没什么事的。看着你疼，还不如我自己疼。” “我说了会保护你的嘛，别说区区一个货箱，就算是刀我也给你——”安瑶的嘴忽然被林遇的手掌轻轻贴住。 “区区一个货箱？”林遇低声重复道，眼里亮了亮。 安瑶巴眨了几下眼睛，也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 第73章 我爸妈，是被神和叶志高害死的吗？ “这个长方形，难道是指货箱？”安瑶掏出从何玉秀那里拿到的纸条看了又看，越发觉得林遇的猜测很有可能。 “昨晚我一共就问了两件事，奶奶如果真的想要告诉我什么，除了我们家人为什么那么特殊之外，就是十四年前的车祸了。”林遇回忆着。 安瑶接着推理道：“偏偏同一时间段和你们的车有交集的，就是一辆货车。假设货箱从车上掉落，你爸爸赶路的时候，又因为暴雨而视线受阻，没有提前看见，只能临时急转弯躲避，结果却撞上了隔离带。” 可是车祸现场除了毁坏的车和隔离带，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货箱凭空消失了，可能吗？ 安瑶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当然可能。 人做不到，神能做到。 “叶叔跑货车这么多年，开车前都会仔细检查安全措施，不会犯这种错误才对。”林遇这么说着，可是心里生出了另一种猜想。 除非是故意的。 但是叶志高又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他和林成文可是至交好友。 安瑶和林遇各自猜想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直到安瑶抬眸发现林遇的眉头越皱越深，才开口问道：“林遇，你知道叶志高当年是给哪家公司送货吗？” 林遇点头，他对车祸的所有相关信息都非常熟悉。 “我们明天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你先别乱猜。”安瑶捏了捏林遇的脸，调皮笑道，“你这两天想太多了，心情不好人都瘦了，柿子要肉肉的才捏得舒服。” 林遇抬手握住安瑶的手，宠溺地笑了：“遵命，灾神大人。”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安瑶一双眼清澈又温柔，让林遇愿一直沉浸其中。 林遇将安瑶紧紧拥入怀里，似是要在她身上汲取能量一样。 安瑶的脑袋在林遇的胸膛处不安分地乱钻，随之她又发出了嘿嘿的笑声：“原来这就是牛顿被苹果砸了一下的感觉，你说我这算不算好人有好报？” 第167章 “算，我们瑶瑶是最好的好人。”林遇亲了亲安瑶的头顶，又将下巴轻轻垫了上去。 “那我把我的好报都给你。”安瑶的声音甜到了林遇心坎里。 第二日一早，林遇开车带安瑶去了茂城，找到当初叶志高送货的对象公司。 那是一间家具工厂，但由于时间过长，领导班子早已换了新的人，新的领导人把十四年前货物主管的联系方式给林遇和安瑶。 林遇将那电话打了又打，都无法接通。 正当他感到无望，欲离开之时，安瑶忽然拉住他，盯着守在门口的工人，那人头发花白，已经上了年纪。 “林遇，你不是说我好人有好报吗？” 林遇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那就看看这好报有多管用吧。”安瑶露出招牌的狡猾笑容，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我的神力在茂城不太灵通，但搞破坏还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的大半天，家具工厂所有有一定年纪的员工都莫名其妙地掉东西，或者是险些摔倒，然后又全都受到一对年轻男女的热情帮忙。 那对年轻男女在帮他们捡起掉落的东西或扶住他们之后，都问了同一个问题。 “请问您认不认识十四年前的货物主管？” “好人”果然有好报，他们俩终于在帮助了十来个人后，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了那前前任货物主管陈先生的地址。 就这样，林遇和安瑶在傍晚时分来到了陈先生的家门前。 陈先生打开门见到陌生的两人时有些惊讶，安瑶发起甜妹攻击套近乎，一口一个陈叔叔地叫，问他还记不记得十四年前曾经和叶志高合作过。 年过六旬的陈先生一开始还被安瑶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被活泼的安瑶哄得眉开眼笑，却在听到叶志高三个字后，神色就变了，马上不耐烦地朝安瑶挥挥手，说不记得了。 林遇的脸也跟着一沉，他将安瑶拉到身后，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再肃声道：“我们是私家侦探，受人之托前来重新调查十四年前的车祸，希望您能分享一下所知道的信息。” “什么车祸？关我什么事？”陈先生眉头一皱，满脸的皱纹也跟着挤到了一块。 “十四年前一个夜晚，在锆州通往茂城的高速上发生了一起车祸，除了发生车祸的车之外，同时段高速上唯一一辆车，就是叶志高开的货车，他出高速后就跟您对接了货物。”林遇顿了顿，还是将最后一句说了出来，“我们怀疑他跟车祸有关。” 陈先生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哦，我记得了，那什么叶志高正常卸了货，交接完后他就离开了，没什么好说的。” 人老了，心虚也掩盖不住，他的眼神和脸上的肌肉都出卖了他。 “陈先生，刚刚还笃定说不记得，这不过听了一嘴别人说的话，怎么又记得这么清楚了？”安瑶在林遇身后探出头，对陈先生说道。 陈先生的表情像吃了芥末又不敢张开口，硬憋着一口气：“我记性好不行吗？” 安瑶见谈话推不下去，她戳戳林遇的后背，让林遇回避一下。 林遇配合地走到十几米外的地方，但仍时刻关注着安瑶。 “陈先生，我就直说了。”安瑶做出一个说悄悄话的姿势，小声对陈先生说道，“其实我有阴阳眼，您知不知道，当年车祸去世的夫妻至今还因为感到冤屈而阴魂不散，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陈先生丝毫不相信安瑶的鬼话，给安瑶甩去一个“哪来的疯子”的眼神，嫌弃地向后退了一步。 安瑶朝林遇的方向看去，又道：“其实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他们的唯一儿子，他们至今仍跟在儿子身边，他们不想儿子一直因为不知车祸的真相而痛苦，所以久久不愿离开。” 安瑶转头望着陈先生，眼神不再亲和，反而闪烁着一种诡异。 “他们告诉我，您在隐瞒什么。” 陈先生被安瑶盯得打了一个寒战：“放屁，别在我这里装神弄鬼。” “陈先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您不信，我叫他们证明给您看。”安瑶勾勾唇，好像在笑一个无知的人一般，侧头对一旁的空气说道，“二位，麻烦将陈先生屋里桌上的茶杯动一下。” 陈先生迟疑地回头，瞪着桌上的几个玻璃茶杯看，安瑶手指在背后悄悄一划，两个玻璃杯开始自己移动。 她还想加快一点杯子移动的速度，让它们跑起来。 结果杯子直接跳桌自杀了。 陈先生的心也跟着杯子破碎的声音揪了起来。 安瑶暗道一声不好意思，法术在茂城不好使。 “咳咳，还麻烦开一下电视。”安瑶继续她的表演。 沙发上的遥控器凌空而起，对准了电视机，可还没打开电视，就啪一声掉在了地上，电池被摔了出来。 安瑶没眼看。 幸好林遇没听见她说什么，不然她的老脸要丢尽了。 陈先生彻底被一地的玻璃碎片和跌落的遥控器唬住了，瞪圆了双眼。 “好好好，我说，二位别生气，车祸这事我也不知情啊。”陈先生颤颤巍巍地对屋内拜了几拜。 安瑶回头对林遇露出一脸得逞的笑容，招招手让他过来。 “其实我一直记得叶志高这个人。因为我还在岗的时候，跟他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十四年前，也就是他最后一次跟我合作那时，确实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陈先生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将往事一一道来。 第168章 叶志高在十四年前车祸发生的那个夜晚，虽然及时将一整车的货物都送到了工厂，但陈先生在清点的时候发现缺了一件大货。 那是一张红木会议桌，是一家公司的大老板定制的。 “叶志高跟我们合作了很多次，从没有出过这种漏货的状况，但那一晚送来的时候确实就是少了一件。问他怎么回事，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我觉得他是偷了那桌子转手卖了，就骂了他一顿，因为那件货本就有客人预定了。” “叶志高的经济状况如何，我多少知道一点，但那时的红木家具一件就要几万块，更别说专门定制的大会议桌了。没想到那叶志高很豪爽地双倍赔偿了，还给我塞了一笔钱，让我一定要保密。” 陈先生看在叶志高实诚又给足了赔偿的份上，用叶志高赔的钱赶紧又让厂家再定制一张新的送来，没有将此事声张，但也从此不再跟叶志高合作了。 可事后他越想越奇怪，叶志高赔的钱远比转手卖了那张会议桌能到赚的钱更多，而且叶志高还给他一笔不小的封口费。 “你说他究竟图什么呢？”陈先生至今仍觉得奇怪。 “丢失的会议桌还有下文吗？”安瑶问道。 陈先生摇摇头：“他应该是拿去卖了，或者路上损坏了处理掉了不敢说吧。我看他钱也赔了，就没有再问那么多。” 林遇听着听着就握紧了拳头，心中先前凌乱的猜想逐渐拼凑完整。 安瑶也因为陈先生的说法，对车祸发生的原因有了推测，明白林遇此刻内心的纠结。 叶志高看来真的跟车祸有关，那件无故消失的货物，极有可能就是林成文在路上临时急转弯躲避的东西。 如果货物是因为失误而掉落的，叶志高发现了一定会下车处理，但他绝对无法靠自己移动货物，只能打电话求助。他要是没有发现货物掉落的话，货物也会留在路上。 无论是哪种情况，车祸现场不可能毫无痕迹，货物不可能凭空消失。 那么就只剩一种情况，叶志高是故意让货物掉落在路中间的。 而且货物在车祸发生后被抹除了痕迹。 安瑶轻轻触碰林遇的拳头，林遇的拳随即松开，安瑶再将手指缓缓嵌入林遇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 她的安慰总能让林遇镇静下来。 犹如冬日暖阳，夏夜清风。 无声中告诉他，要冷静，别太难过，还有她在。 安瑶和陈先生道谢后，拉着林遇转身离开。 “等等！”陈先生喊道。 “您还想到了什么吗？”安瑶回头问道。 “不是……那二位会跟你们走的吧？没，没生气吧？”陈先生胆怯地朝四周看了看。 “那二位说谢谢您，祝您生活愉快。”安瑶咧嘴笑笑，可明明是善意的笑容，却令陈先生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又对着四周的空气拜了几下。 坐回车里后，林遇没有启动车子，低头不知在看着什么，眼底一片冰冷。 片刻后，他苦笑一声道：“叶叔当年确实是突然有了钱，还买了一套大房子。” “他的背后还有人。”安瑶的眉眼也冷了几分。 “瑶瑶，普通人不可能将这么大一件货物从现场清理掉。” “车祸发生后，我和母神很快就到达了现场，普通人也没时间清理。” 林遇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将头埋于双臂之间，好像自言自语般呢喃：“我爸妈，是被神和叶志高害死的吗？” 安瑶摸摸林遇的背，她的沉默给了林遇答案。 还有一个推测，安瑶不想与此时的林遇说，担心再加重他的负担。 其实林遇也隐约察觉到了。 神若想要干扰凡人命数，光利用一个普通的叶志高，是无法成功的。 还得有一个像林遇一般天生具有神眼的人帮忙。 比如林成武。 而且何玉秀用画有长方形的纸条提醒他们货箱线索的举动，也让林成武变得很可疑。 可叶志高和林成武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而且林成文可是林成武的亲哥哥，也没听林遇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和，他哪里来的理由这样去害林遇一家人？ 安瑶甚至觉得会不会是她和安华误会了林成武。 这第三福可太难了，安瑶无声叹了一口气，手还在轻轻地抚摸着林遇。 看着林遇紧紧捏着方向盘，安瑶突然想起她刚刚对陈先生说的一句谎言。 “他们不想儿子一直因为不知车祸的真相而痛苦，所以久久不愿离开。” 就算林成文和黄佳遇是因为纯粹的意外而去世，又或者是因为什么疾病自然死去，并不是被人所害这种不得善终的下场，若林遇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也依旧会觉得很痛苦。 对于林成文和黄佳遇自身而言，他们也许已然得到了善终，但对于林遇而言，对于他们最亲近的人而言，却无法达到真正的善终。 看着他们最亲近的人，因为他们的离去如此痛苦，苦苦追寻一个答案而未果，他们又何来善终一说？ 林遇调整好情绪后，给叶志高打了个电话，约他在他家附近的咖啡厅见一面。 不约在家里，是因为林遇想避开叶初阳。 让他觉得难以接受和面对的，不止是神和叶志高与他父母的死有关。 第169章 还有叶志高与他父母的关系。 以及他和叶初阳的关系。 叶志高按时赴约，林遇和安瑶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开门见山，直接问叶志高当年运货的时候是不是缺了一件货。 叶志高神色自然地挠挠鼻翼，问对面两人是如何知道的。 林遇直说他们去问了陈先生。 叶志高失落地摇摇头：“你们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地怀疑我，要是我知道你们在调查我，我肯定会把缺货的事情一并告诉你们。” 叶志高从容地告知两人，他当年认识一个不走正道生意的朋友。那个朋友忽悠他将那红木会议桌转卖给一个海外买家，可以坑到对方一笔大钱。 他当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结果还真的狠狠赚了一笔，所以赔完了钱还有剩。后来他又跟着那位朋友暗中做了不少不太见得光的骗人生意，赚得越来越多。 “所以那件货物一开始就没有在货车上？”安瑶向叶志高确认道。 “对，我知道这些生意不道德，后面也跟那朋友断绝关系了，就是怕连累了阳阳，所以一直不敢坦白。”叶志高又挠了挠鼻翼，好像那里被蚊子咬了一口，挠得鼻子的一侧已经发红了。 林遇和安瑶对视一眼，眼里尽是不确定，但也没有什么再可以问的。 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林遇愿意相信叶志高这个没有明显漏洞的说法。 也更容易相信一点。 叶志高晚上回到家，刚打开灯，就被一脸沉重地坐在客厅沙发的叶初阳吓了一跳。 “阳阳！你怎么不开灯呢？”叶志高走到沙发前，倒了一杯水坐下。 坐下的时候发出“嘶”的一声，他的痛风又要发作了。 叶初阳过了许久才转头看向叶志高，眼中尽然没有了昔日对父亲的温柔。 她今天因为有李总接送，提前回到了家，在门口意外听见林遇约叶志高的电话，就悄悄跟了过去。 她虽然坐在角落里，但仍听到了几人的所有对话，也看到了叶志高全程的反应。 叶志高有一个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习惯。 他只要一说谎，就会下意识地挠鼻翼。 第74章 男人，都是嫉妒的化身 次日，林遇很早就去了医院，安瑶起床后发现一楼餐桌留下了一份三明治和一张林遇写明去向的纸条。 自从何玉秀昏迷以来，林遇的心情一直都很差，话也少了很多，所以这两天安瑶一直粘着他。 好像有点作用，但治标不治本。 安瑶拿出手机点开和安华的聊天界面，自从上次她告知安华何玉秀的病情恶化后，安华就没有再回复了，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于是她决定亲自上门找人。 安瑶回到安华庙，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摘掉了木珠手串的她在庙里晃悠了几圈，分别去有余、良缘、安宁的神像前拿了一些供奉品。 凡人都说这种开过光的东西吉利，安瑶想着待会送去医院给何玉秀，也许还真能起作用。 回过神来，安瑶察觉自己变了。 明明是个神，怎么渐渐变得好像凡人一样，遇到什么事情，总会在心中祈祷。 这种祈祷总能给很多无望的人和事带来一些希望。 就算是神，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这时候，便只能祈祷了吧。 安瑶拎着一袋供奉品前往安华的办公室，却在进门的时候狠狠撞上了封住门口的透明结界。 结界上显示的办公室影像也是假的。 安瑶吃痛地捂着额头，拍拍结界，喊了几声安华。 无人应答。 “奇怪了，父神以前从不会封锁办公室的。”安瑶揉着额头嘀咕，“不会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吧？” 安瑶又去找抚生，结果抚生接任务外出了，抚生的学徒告诉安瑶她也几天没见过安华了。 平时最积极来跪搓衣板的安华好像突然失踪了。 安瑶正纳闷地往庙外走，刚好遇见从神像走出来的安宁。 “姐姐！”安瑶一把挽住安宁的手臂，“你有见到咱们英明神武的父神吗？” “最近都没有看见他呢，可能去其他地区办事了吧。”安宁笑道，“父神要是听到你这么夸他，就算回来了也会逃走的。” “为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安瑶心虚地哼了一声，心想这姐姐还真是摸透了她。 “你怎么不找林遇玩，舍得回庙了？第三福集到了？”比起几天没有看见安华，安宁觉得在庙里看见安瑶更加新鲜。 安瑶想到林遇，顿时又是一阵心疼，闷闷不乐地用手指卷了卷发尾，和安宁细说了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 “神能干预凡人的命数而不受罚，背后一定有像林遇一样的人在帮忙。”安宁和安瑶想到了一处。 “又或者这个神对林遇一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惜丢了神格也要杀了他们？”安瑶设想道。 安宁摇摇头，说她也想不通。 眼看安宁那边的气压也变得低沉，安瑶赶紧用身子碰了碰她，换上笑脸说道：“不好意思，小妹这点烦心事影响到了我们福神大人，这回头让莫清见了，他不得削我？” “就你嘴贫。”安宁戳戳安瑶的额头，刚好戳中安瑶方才磕碰到结界的地方，安瑶轻呼一声松开安宁的手臂。 第170章 “你和我的好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安瑶开始秋后算账，上次问的时候被林遇的语音岔开了，这次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安宁。 安宁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 “瑶瑶，莫清，就是我前世丈夫的转生。” 啪嗒一声，安瑶手里拎着的一袋供奉品掉落在地，几个苹果滚了出来。 “莫清，是，是——”安瑶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双手捂住了嘴，在原地做了几轮向前向后转。 “瑶瑶，你知道我找了他多久的，现在不仅找到了，而且我们皆为神，可以再也不受任何世俗的干扰，好好地，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安宁说着，眼中已全是泪。 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不可思议地幸运。 安瑶从有记忆起，就知道安宁一有空就会去查看所有往生灵魂的记录，看完了这一城，又看下一座城，可每次从资料室里出来，脸上都带着失望。 安瑶有时偷偷跑去找安宁玩，经常看见她趴在桌子上，望着那颗储存了前世她和丈夫记忆的玻璃球出神。 那样落寞和悲伤的表情，安瑶从没有在平时见过。 她的姐姐一直隐藏得很好，甚至在安华和抚生面前都没有表露过。 但安瑶知道，安华和抚生又怎会不知？只是他们选择不去干涉，尊重安宁把这份心情藏起来的想法。 安瑶从安宁身侧抱住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也湿润了：“太好了姐姐，我最好的朋友，要成为我的姐夫了。” 可随之安瑶小声嘀咕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又有点不开心呢？” 安宁抬指抹掉眼角的泪：“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安瑶上一秒还是感动到要哭的表情，马上又变为困惑脸：“为什么？等了这么久，不应该直接扑倒他吗？难道你俩还害羞不成？” 安宁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我们瑶瑶谈恋爱之后，变得成熟了很多呢。” “别转移话题。” 安宁的烦恼被安瑶这么一搅和，立刻消散了不少：“傻妹妹，莫清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我怎么扑倒他？” 安宁不是没有扑倒他的想法。 “你不能告诉他吗？” “我不想告诉他。” 见安瑶的五官因为迷惑挤成了一团，安宁轻笑着解释道：“我担心一旦告诉他，他会把那些痛苦的事情全都想起来，那我宁愿永远瞒着他。可是每次看见他，和前世总是很相似的他，我又忍不住想要……” 扑倒他。 向他倾诉思念和爱意。 “姐，你以前从来不肯把前世的事情告诉我，说要等我长大才说。可是我也想要替你分担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总好过你一个人憋在心里。”安瑶看着此时的安宁，又想到了总是将难过藏在心里的林遇。 安宁揉揉安瑶的头，没有再笑，犹豫片刻后，还是缓缓开口。 “在我们最幸福的时候，我死在了他面前。他的家，也散了。瑶瑶，祈安他是在我坟前自尽的。” 安瑶再次说不出话来，设身处地想想，她也认为这样沉重的记忆，无论前事再如何珍贵，不要也罢。 换得一世清欢。 “不管让莫清重新爱上我需要花多长的时间，甚至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爱我也好，我都不愿意让他想起来。至于那些珍贵的人，由我来记着他们就好。”安宁抹掉脸上的泪，又看向了天空。 孟家人如此善良美好，若不是去天上做了星星，便一定是有了很好的转生，正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享福吧。 安瑶默默抱紧了安宁，片刻后脑中一道光闪过，她双眼一亮，开心道：“安宁，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活力满满的安瑶总能让安宁情不自禁跟着微笑。 “还是那招，曲线救国！你不能对莫清说出真相，但又想要接近他，想和他像以前一样相处，那就拐个弯，说他身上有你爱人的影子，你把他当成了你逝去的爱人。这样的话，无论你对他做什么事，比如扑倒之类的，都可以得到完美的解释了。而且我不相信莫清不会沦陷，再怎么说，他都留有一点以前的影子吧。” 安宁认真思考了一下安瑶的提议，感觉有些不妥：“这样他不就成了替身吗？不太好吧？” “野百合还能有春天呢，那替身也能有真爱啊！”安瑶凑到安宁耳边，悄声道，“而且我跟你说，男人，都是嫉妒的化身，这是我看电视学来的追爱秘籍，分享给你啦。” 随即安瑶又装作遗憾地拍拍安宁的肩膀：“看来以后，我在莫清那里的地位要被你挤下去了，可惜了，莫清是个极好的朋友，可谓是知己呀！” 安宁哑然失笑，揶揄道：“你就不怕林遇成为嫉妒的化身吗？” “他？他不敢。”安瑶得意笑笑。 林遇只会是软柿子的化身，靠卖惨求爱。 安宁得了安瑶追爱秘籍，又晃悠去了莫清的小屋。 她站在附近的一棵树下很久，犹豫要不要进去，进去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此时的莫清正在客厅中沏茶等她。 自从上次安宁好似被他一句不礼貌的玩笑话气走后，莫清心里就有些发慌。 在他神力受损的几日里，安宁天天陪着他，现在安宁不在了，他竟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第171章 屋子里似乎也没有那么暖和了。 最后他将这一切归结为，喝茶果然还是要有伴才更香，屋子里要人多才热闹。 昨天他也沏了茶，热了又热，也没等来安宁，于是那一壶茶没有被喝过，直接被倒掉了。 今天闲来无事，莫清又泡了茶。 他心想，要是今日安宁也没来，他就把茶端去墓碑那边，和故人一起喝上几杯。 等了一个早上，莫清也没等到有人来，他压住隐隐的失落感，端起一壶茶想往后院走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安宁的声音。 不过她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温和。 “啊！别追了！走开！你干嘛一直追——啊！” 莫清想到安宁在茂城使不出神力，以为她遇到了危险，神色一变，立即瞬移出了门。 然后他看见安宁被村里一条大黄狗追着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对狗喊话。 就在安宁脚下撂到凸起的树根，即将向前摔倒的时候，莫清移到她身前扶住她，同时朝大黄狗伸手施了驱赶的法术。 可莫清光顾着手上施法，没注意站稳，被失去平衡的安宁——扑倒了。 扎扎实实做了一回人肉垫。 安宁惊魂未定，趴在莫清的身上，喘着气转头去看狗的状况，确认它走远了之后，才回过头看被她压在身下的莫清。 四目相对的刹那，似有清风拂过。 安宁的碎发拂过莫清的脸。 莫清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安宁察觉到了莫清的不安，悄悄勾了勾唇，站起来后朝莫清伸出手，浅笑道：“抱歉，失态了。” 莫清就着安宁手中的力气站起来，先用神力帮安宁去掉裙子上的泥尘，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想起方才安宁被狗追的那一幕，笑出了声：“你有事怎么不叫我帮忙？还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安宁不知道自己要为什么感到生气。 莫清暗暗感到庆幸，赶紧邀请安宁进屋喝茶。 安宁看着早已泡好的一壶茶，又想到刚才和莫清的“亲密接触”，心被触动了一下。 “这茶是我一个外地朋友送的，你尝尝味道如何？”莫清将一杯茶推到安宁面前，然后自己也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 果然有茶友在身边，这茶喝得更舒心。 “莫清，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一直在你这里待着吗？”安宁没有喝茶，反而提起了上次的事情。 刚才不是说了不生气吗？莫清顿时紧张起来，喝了一口茶掩饰内心的不安。 “其实，我爱上你了。”安宁决定相信安瑶。 莫清一口茶喷了出来，连连咳嗽起来。 安宁瞬间被气笑：“被我爱上有这么糟糕吗？” 莫清还咳着，说不了话，忙向安宁摆手否认。 “不是不是不是。”莫清缓了过来，连忙回答道，“我，我只是太惊讶了。” “为何那么惊讶？”安宁这会倒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般，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我以为你对前世还念念不忘，没想到你，还会喜欢上别人，而且我们认识还没有多长时间。”莫清实话实说，满脸尴尬。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对前世的爱人念念不忘，我至今也还很爱他。” “那，那刚才……”莫清一时语塞。 “因为你太像他了。”安宁继续打直球，对莫清莞尔一笑，“总让我情不自禁。” 在莫清用喝茶掩饰自己的震惊时，安宁决定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淡定拿起小碟子里的几粒瓜子吃了起来。 望着手中的瓜子，安宁轻笑一声，这碟瓜子应是莫清从向日葵里抠出来。 她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是从孟祈安那里学来的。 “宋奕欢！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竟然躲在这里吃瓜子？！” “祈安……” “有事你不会找我吗？还说喜欢我。走，别吃了，回家。” “我的家回不去了。”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莫清喝了好几杯茶，终于琢磨出了说辞，对安宁抱歉说道：“莫清承蒙厚爱，只是莫清自觉配不上福神。” “无碍。”安宁平静道，“因为你像他才爱上你，本就是我唐突了，我不求你也喜欢我，如今说出来，只是希望你能谅解我情不自已的越界举动，也给我一点，重新体验和往日爱人相处的机会。” 这话一出，莫清装作不在意地侧过头喝茶，内心隐约生出些不悦和不甘。 原来安宁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很像某个人吗？ 之前的种种关心和亲近，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 倒像是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而他却可笑地产生了一丝眷恋。 “莫清，我下次，还可以来找你喝茶吗？”安宁对莫清温柔笑笑，试探问道。 莫清转头望向安宁弯弯的眉眼，竟感到瞬间的怦然心动。 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神力还没有恢复好，还是这茶叶藏太久了有毒。 “我把你当做别人，你生气了吗？”见莫清没有说话，安宁再问了一句，眸中出现了挑逗的笑意。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莫清很像木木的孟祈安。 看来安瑶的招数还挺有效的。 “没有，人之常情，我理解的。”莫清将心中复杂的情绪压下，朝安宁回以一笑，抬手给她添茶，“你若想来，我随时欢迎。” 第172章 第75章 瑶瑶，我不想知道真相了 接下来的两天，由于对车祸的事情毫无头绪，安瑶都陪着林遇在医院照顾何玉秀。 一方面是为了陪伴林遇，另一方面是为了观察林成武。 看着林成武连班都不上了，忙前忙后地帮昏迷的何玉秀擦身翻身又按摩，还时不时和她话家常，安瑶心中对他的怀疑又弱了几分。 虽然他很可能在家族能力这件事上有所隐瞒，但应该对何玉秀没有威胁。 毕竟他们是母子，安瑶想着。 当林遇牵着安瑶在医院外面买晚餐的时候，他接到了李总的电话。 刚一接通，李总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遇，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初阳？” “没有，我一直在医院，怎么了？追个人还追丢了？”林遇挑逗了一句李总。 “初阳她昨天就不见了，我在楼下没等到她，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去警局，她同事说她请假了，我以为她有事情要处理，就没有打扰她，可是我今天还是打不通她的电话，又去了一趟警局，他们说初阳辞职了。”李总语速极快，没有换气就说完了一大段话。 林遇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正想开口，安瑶抢先拉过林遇拿着手机的手，对李总说道：“你问过叶志高了吗？” “问过了，叶叔也不知道初阳去了哪里，他也急得要死，但偏偏这两天痛风发作，疼得下不了地，我今天在外面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初阳。怎么办啊，初阳不会出事了吧！”李总急得像热锅上已经被烤焦了的蚂蚁。 “李总，你冷静一点，初阳这身手，不会轻易出事，我现在和瑶瑶一起去找，我们保持联系。”林遇安慰道，随之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林遇和安瑶都沉默了片刻。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叶初阳是昨天早上就消失了，要说在这个时间点前后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那便是林遇和安瑶在前一晚找了叶志高谈话。 不管怎样，先找到人最重要，两人简单商量后决定分头行动，林遇开车在城里四处找，安瑶为了保险起见，先回庙里确认一下天命簿上有没有出现叶初阳的天命安排。 另一边，李总坐在车上，不停地给叶初阳发信息，打字的速度都快要让屏幕摩擦起火了。 “初阳你在哪里？还好吗？”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能不能听一下电话？”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告诉我好不好？” “初阳，我好担心你。” “阿遇和瑶瑶也都在找你，有事我们都会帮你的，你别一个人躲起来好不好？” 李总的信息将聊天页面刷了屏，叶初阳也没有回复他。 李总看着车窗外暗下来的天幕，愈发感到心焦，心里不知道设想了多少种糟糕的状况。 被李总扔在副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总见是叶初阳的来电，像饿狼扑向鲜肉一般抓起手机秒接。 “初阳！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李总难以抑制住激动。 电话那头的叶初阳迟迟没有说话，李总也不敢贸然出声。 直到叶初阳的抽泣声传来，李总再也按捺不住了，急声道：“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就你一个人来好不好？”叶初阳带着哭腔问道。 李总一口应下，马上根据叶初阳发来的定位，开车去到了城郊的一间小旅馆，电梯都没等，直接冲上六楼敲开叶初阳的房门。 打开门的瞬间，李总一把将叶初阳拉进怀里，起初叶初阳情绪还很稳定，被李总抱住后，双肩开始抽动，小声抽泣逐渐变为失声痛哭。 “李总，我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阿遇？”叶初阳的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着。 李总感到很无措，眉心蹙得很紧，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叶初阳如此崩溃。 而且叶初阳还提到了林遇。 望着房间里成堆的酒瓶和散落的纸巾团，李总觉得他们几人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林遇开车在城里兜了一圈。 叶初阳经常去的地方，他基本都下车找了一遍。 再次无功而返时，安瑶出现在副驾上，告诉林遇天命簿上并没有叶初阳的消息。 林遇松了一口气，刚想去下一个地点找人，李总就打电话来说找到叶初阳了。 “在哪里？我现在和瑶瑶过去。” “明早你再过来吧，初阳她好不容易才睡着。”李总低声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 李总沉默片刻，压着声音说：“阿遇，初阳哭得很厉害，说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林遇顿时明了过来，浑身像脱了力般靠在座椅上，无助地闭上了眼，掩盖他瞳孔里翻涌的情绪。 叶志高，真的有问题。 安瑶一只手握住林遇，另只手轻轻从他那拿过手机，冷静道：“李总，你照顾好初阳姐姐，明早我和林遇去找你们。”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安瑶挂掉了电话。 她侧头望向林遇，从他缓慢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来，他在努力地忍耐。 不需要问，如今的她都懂。 叶志高是林成文黄佳遇的好朋友，而叶初阳是林遇的好朋友。 现在叶志高很有可能是导致林成文夫妻身亡的帮凶。 第173章 “木鱼……”安瑶抿紧嘴唇，脑瓜子飞速运转。 她该怎么安慰她的小柿子？ 安瑶想了想，开门下车，绕到驾驶座，打开门后轻轻坐在林遇的腿上，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有我在呢，木鱼，我陪着你。” 林遇的气息慢慢没有那么沉重了，安瑶抬起头，捧着林遇的脸。 “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林遇睁开眼，眼中黯淡无光。 “瑶瑶，我不想知道真相了。” 林遇害怕了，他怕继续查下去，会有更多的痛苦压在他身上。 他已经觉得喘不过气了。 “我是不是太懦弱太没用了？”林遇恨自己像一只缩头乌龟。 他不想再承受多一丝的悲伤，他只想维持现状。 哪怕现在这一切是虚假的。 “木鱼，虽然说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我知道，你不会就这样停下来的。”安瑶的目光温柔地将林遇包裹起来，她的两根拇指轻抚着林遇的脸颊。 “我知道你累了，累了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吗？明天早上，你想去，我便陪你，你若不想，我们就不去了。” 林遇缓缓点头，吻了一下安瑶柔软的手心。 “回去我给你做炒面吃！”安瑶笑了笑。 想到上次安瑶炒出来那一坨黑色的好像钢丝球一样的面，林遇欲言又止。 “瑶瑶，我们去医院门口的炒面摊那里打包好不好？” 夜色褪去，晨光四射，可纵然阳光能照亮整个城市，很多人的心里仍是一片灰败。 林遇无言地吃完了早餐，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叶初阳。 两人刚刚走进旅店房间的门口，叶初阳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向林遇跪了下来。 其他人皆意外地一怔，林遇上前拉叶初阳起来，叶初阳说什么也不肯起。 于是站着的林遇、安瑶和李总三人也一同跪坐在地上。 “林遇，那天你们和我爸在咖啡厅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爸在说谎，他一说谎就会挠鼻子，那件缺失的货物，很可能就是在路上掉了。”叶初阳说着就红了眼。 那天晚上，叶志高从咖啡厅回家后，叶初阳再问了他一次，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不要撒谎，她都看得出来。 叶志高思考了很久，最后只说出一句“你不要管这件事”。 叶初阳知道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她失控地质问叶志高为什么要伤害林遇的父母，明明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又是谁在背后帮他处理现场。 叶志高始终闭口不谈。 “你父母去世之后，我家里突然增加了大笔收入，我那时还单纯地以为是爸爸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至极。”叶初阳望着林遇，满眼悲凉，“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他，帮他善后，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叶志高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叶初阳，为了她母亲，为了他们的家。 叶初阳瞬间对家里的一切生出了厌恶，也对曾经心安理得享受着富贵的自己感到憎恨。 所以她把警察的工作辞掉了。 她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做警察。 “林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叶初阳伏倒在地，哭了起来。 林遇僵坐在地上，双眼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整个房间只有哭声。 “先起来吧。”林遇哑声对叶初阳说道。 门外突然传来响亮的敲门声。 “阳阳！阳阳你在里面吗！” 来人是叶志高。 林遇眼中闪过一抹寒凉，他缓缓站起，打开了房门。 见到表情冷漠的林遇，叶志高的着急之上添了几分不安。 瞟见扑在地上的叶初阳，叶志高顾不上腿上的疼痛，赶紧冲进了房间，跪在叶初阳身旁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初阳甩开了叶志高的手，撑起身冷冷地远离他。 “阳阳！你到底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有多担心你？！”叶志高强忍痛风发作带来的剧痛，大声说道。 “你来得正好。”叶初阳没有看叶志高，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看他，“你当着林遇的面，把当年的事情都说清楚。” 叶志高在看见林遇的那一刻，就猜到叶初阳已经跟林遇说了不少。 他咬紧牙关，撑着一旁的桌子站起来，脚踝处的痛风结节疼得让他几乎站不稳。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给我回家。”叶志高一瘸一拐地向敞开的房门走去。 安瑶一挥手，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不说清楚，就别想走了。”安瑶冷声说道。 叶志高察觉到安瑶的举动，双眼微瞪，转身去扭门把手，发现完全扭不动。 他狐疑地打量着安瑶，又因为腿疼而跌坐在门旁。 “爸，究竟是谁给你钱，又让你做了什么？我求你了，不要再错下去了。”叶初阳哀求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迎着其他三人寒冷的目光，叶志高捏紧了撕裂般疼痛的脚踝，犹豫半晌后，终是妥协了，开口道：“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叶初阳好似解脱般闭上了眼。 “不过我有个条件。”叶志高抬手指向安瑶，“她必须帮我实现。” 第76章 好像就这样只当你一个人的福神，也挺好的 第174章 见叶志高指着安瑶，再联想到他方才看见安瑶施法的表情，林遇直觉他所求绝非易事，警惕地将安瑶护在身后。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向我提，别打瑶瑶的主意。”林遇的温润已然消失殆尽。 对于自己的事，他可以懦弱，可以逃避。 唯独在安瑶的事情上，他绝不会软弱。 神不可干扰凡人命数，破坏天命，否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条天规他谨记于心。 他自己的光，他要好好护着。 “没得商量，她要是不答应，我绝对不会说。为了你白白去得罪那个人，我又有什么好处？”叶志高冷笑一声。 叶初阳看向叶志高的眼神全是失望和埋怨。 安瑶抚了抚林遇的手，在他背后走到叶志高身前，扬着下巴俯视坐在地上的叶志高，表情漠然：“你说说看。” 安瑶虽年纪尚小，长着一张娃娃脸，但毕竟跟着几百上千年的神仙混了这么久，尤其是跟在一地天神安华的身边，架子还是摆得出来的。 加上那一身飒爽的红衣，她不笑的时候，全身的气势骤然爆发，高傲的神情带着威严。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叶志高不自在地别开头，对着墙壁说：“你是神吧？” “看来你背后那人，跟你说了不少啊。”安瑶看着叶志高淡定的神情，便知他早已知晓神的存在，“继续说。” “我要你帮我消了这痛风。”叶志高咽了口口水。 安瑶没有马上回应。 林遇见她似乎在思考，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瑶瑶不可以，这会坏了天规的。” “叶叔，要不你换个条件吧？阿遇很有钱的！”李总站出来说了句调解的话。 叶志高摆摆手：“我不缺钱，条件只有这个。” 要是能彻底消掉这痛风，他花多少钱都愿意。 可惜钱并不是万能的。 如果能摆脱这痛苦，就算把当年的秘密说出来，得罪背后那个人又如何。 叶志高料定那个人不会对自己下杀手，毕竟之前那一次，就已经让他够呛了。 叶初阳再也忍不住了，越过其他几人，揪起了叶志高的衣领，痛心道：“爸，你以前教我的你都忘了吗？你说过要与人为善，要有正义心，所以我才满怀热忱地去做了警察，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你以前又做了什么事？你如果真的害了林遇的父母，就是犯罪！你让我怎么抬起头做人？” 叶志高被叶初阳这么一吼，终于流露出怒意。 他拨开叶初阳的手，捶胸顿足道：“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你现在说抬不起头做人，要是我当年没有做那些事，不用到现在，十几年前你就已经抬不起头做人了！穷就是最大的罪！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你！你知道吗！有时候就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不踩着点什么，利用点什么，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叶初阳不敢相信地摇头，连连后退了几步，潸然泪下：“你不是我爸，我的爸爸不是这样的……” 他本应是全家的英雄，是应了那句天道酬勤的好人。 李总默默走到叶初阳身边，搂住她的肩。 安瑶似是不耐烦了一般闭了闭眼，后瞥向叶志高脚踝处凸起的结节。 “林遇，痛风致命吗？”安瑶问道。 “不会，就是疼。”林遇答道。 若是不致命、不伤及根本的病痛，且这病痛不是天命簿的安排，在凡人知情并同意的情况下，安瑶确实有办法相助。 施法从凡人身上提炼出那些疼痛即可。 只不过提炼出来的疼痛不能就此被消除，必须要放到新的寄体上。 且疼痛的烈度经此一遭会因法术的干扰而增强。 新的寄体将遭受更大的痛苦，直到把这部分疼痛量全部消耗完才算结束。 安瑶很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且叶志高十有八九是参与制造车祸的罪魁祸首之一，她真的很希望叶志高一直被病痛折磨。 可是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这么耗着，她的小柿子要瘪了，叶初阳的日子也要过不下去了。 而且她总觉得何玉秀给他们留下那张画有长方形纸条的意图，不仅仅是查清楚车祸的真相。 这背后之人，也许还会有所图谋。 不揪出这人，林遇和安瑶就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我答应你，现在就帮你消除痛风。如果你食言，我保证会让你更痛苦。”安瑶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也没有因为叶初阳而给叶志高留面子。 叶志高不仅害死了林遇父母，也差点害死了林遇。 “瑶瑶？”林遇握紧了安瑶的手，意欲阻止她。 事关安瑶，一点风险他都容不下。 “没事的，我有分寸。”安瑶冲林遇轻松一笑。 看着林遇面露担忧，安瑶舔了舔嘴唇，晃晃他的手，用撒娇的语气道：“对了木鱼，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份医院门口的炒面？我得先填饱肚子才好施展，但是又要先留在这里准备一下，所以只能麻烦你跑一趟啦。” 李总忙表示他可以去跑腿，但安瑶说只有林遇才清楚她的口味，而且那小贩的位置有时候不好找。 “好，等我，我很快回来。”林遇拿上车钥匙匆匆离去。 安瑶松了口气，说道：“李总，初阳姐，要是林遇回来的时候，我没撑住晕过去了，你们让他不要着急，也不要带我回庙里，就说他的治愈能力比庙里的神力更管用。” 第175章 李总和叶初阳闻之皆变得不安，才察觉原来安瑶是故意支开林遇。 “瑶瑶，这件事会伤害到你吗？！那你不要做，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叶初阳紧张地拉住安瑶。 安瑶望向双眼红肿的叶初阳，拍拍她的手背，淡笑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不就是痛一痛嘛！又不是没有痛过！安瑶安慰自己，其实她也有点怕疼。 不过为了林遇，为了给他十四年的心结一个了解，这不算什么。 安瑶抬起手，手掌朝向叶志高的脚踝处，停顿片刻后，忽地开始慢慢缩回手，一缕缕暗灰色的丝状气雾从叶志高的脚踝被抽出，在安瑶的掌心凝聚成一团。 叶志高发现脚上的痛感正在一分分减弱，他满脸欣喜，看着痛风结节好似被抽空般一点点瘪下去，直到消失无踪，他的脚上再无任何不适感。 安瑶掂量了一下提取出来的疼痛，考虑到有林遇这个强大的治愈源在，她咬咬牙，将承受痛苦的时间浓缩为十分钟。 随之她一握拳，将掌心的雾团悉数吸进自己体内。 叶志高兴奋地站起来活动双腿，安瑶却因剧烈的疼痛跪倒在地。 她万万没想到这痛风发作竟然如此痛苦。 她的五脏六腑仿佛被几股力量朝不同方向撕扯着，全身的肌肉像被尖锐的狗牙啃咬，时不时还有刀子在割她的皮肤，像是要一层一层地削下来。 才过了半分钟，安瑶已经浑身是冷汗，痛得只发得出呻吟。 要不是没有力气说话，她真的很想口吐芬芳。 为什么凡人会有这么痛的病！ 要是知道这么疼，她就不浓缩成十分钟那么短了。 安瑶越来越后悔，她是发了什么疯才答应了这种糊涂事！ 自己脑瓜子那么聪明，直接想别的法子撬开叶志高的嘴不行吗！ 刚才还那么帅气地说没事，现在她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锆州灾神从此学会了先保命，再保面子。 安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李总和叶初阳被吓得手足无措，围着她又不敢过多触碰她，只能干着急。 在李总犹豫着要不要将安瑶抱上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李总！初阳！快开门让我进去！”林遇边拍门边急声喊道。 他刚才已经将车开出了旅馆，偶然看到副驾驶座上安瑶忘记收好的一排奶片，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和安瑶刚成为“室友”的第二天，安瑶好像就说过他们神可吃饭可不吃。 后来林遇每顿都会给安瑶做饭，因为做得好吃，安瑶就跟着他一起每日三餐都不落下，以至于林遇有了安瑶会像凡人一样肚子饿的错觉。 现在想想，安瑶断不该有填饱肚子才好施展神力一说。 林遇心中一慌，一个猛打方向盘，调头回旅店。 跑回到房间门口不远处，林遇就听到了安瑶的呻吟声，顿时心如急焚。 “别……别开……”疼得眼冒金星的安瑶挤出几个字，阻止站起来要去开门的李总。 安瑶上次仅仅是碰疼鼻子，林遇就已经着急得眉头能夹住硬币了。 万万不能让林遇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 “瑶瑶！瑶瑶你怎么样！让我进去好不好！”林遇焦急得都快要撞门了。 李总纠结得要死，急躁地挠了挠头。 “让……他等……几分钟……”安瑶艰难地说道，然后死死咬住了嘴唇，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呻吟声。 李总见安瑶如此坚持，便跟门外的林遇说再等等。 安瑶没有力气再支撑身体，侧躺在地，蜷缩成了一团，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痛晕过去，同时在心里默默数着秒数。 叶初阳在一旁想要将安瑶的头扶到自己腿上垫着，但又担心碰到她，她会更疼，急得火直窜脑门，叶志高倒是站在门边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被无尽拉长，极其缓慢地流逝。 林遇没有再拍门，头抵着门，手抓着门把手，闭眼紧紧抿着唇，努力克制心里的焦灼。 安瑶也硬是没有再发出呻吟，嘴唇都咬破了，终于将那十分钟，六百秒给熬过来了。 察觉到安瑶像紧绷的弦突然断掉，闭着眼弱弱地喘着气，一副已然虚脱的样子，李总飞速打开门让林遇进来。 林遇看见安瑶瘫倒在地，嘴唇因泛出的血而变得殷红，额头两侧的头发都被冷汗浸湿，瞬间鼻子就酸了。 他冲到安瑶身边，什么都没说，强忍下惊慌，半跪着将她抱起，往门外快步走去。 “林遇！”李总拉住林遇，阻止道，“瑶瑶刚才说不要带她去安华庙，说你的治愈能力比回庙里更管用。” 林遇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半点力气的安瑶，眉头越皱越紧，犹豫几秒后还是转身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把她上半身抱在怀里。 “瑶瑶？”林遇紧紧握着安瑶冰凉的手，轻声呼唤她，话音轻颤。 安瑶虽闭着眼，但还没有睡过去，听见林遇叫她后，用力睁开一点眼睛，勾了勾嘴角，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没事。” 林遇望着她咬破的嘴唇，忍不住红了眼眶，用湿巾给她擦拭额头的汗。 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朝林遇涌来，几乎将他淹没，明明要知道真相的人是他，却要安瑶替他受苦。 第176章 站在门边一直没作声的叶志高清了清嗓子，对林遇说道：“要是到了明天，我的脚还是正常的，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林遇看向叶志高的眼神盛满了愤怒，扫到站在叶志高身旁的叶初阳时，又马上收了回来。 他用沉默回答了叶志高。 叶志高自知自己不受欢迎，拉上叶初阳想离开，叶初阳一下子甩掉他的手。 “别闹了阳阳，跟我回家。”叶志高严厉说道。 “那个家太脏了。”叶初阳不愿看向叶志高，背对他冷冷说道。 叶志高一时间气急说不出话，只好悻悻独自离去。 叶初阳坐到床边，想伸手去摸摸安瑶，却又不敢，满怀愧疚地低头道：“瑶瑶，对不起……” 安瑶微微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林遇注意到安瑶频繁眨着眼，知晓她已经困得不行，抬头对叶初阳和李总说道：“我想让瑶瑶在这里休息一下，可能要占用这间房了。” “你好好照顾瑶瑶，我和初阳开多一间房就好。”李总让林遇安心。 “开一间就好了吗？李总你真行。”半阖着眼的安瑶轻笑打趣道。 此话一出，沉浸在担忧里的叶初阳和李总都没能马上反应过来，直到林遇也轻笑一声，李总才赶紧摆摆手，红着脸连声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睡房里的，我睡车里！昨晚也是睡车里的！” 叶初阳笑着抹了抹眼角，房里如冰封的氛围终于开始融化。 “好了，你们出去吧，瑶瑶困了。”林遇赶两人离开。 房中只剩下林遇和安瑶。 林遇摸着安瑶的脸，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下了一句：“对不起……” “你们怎么都爱说对不起，你们没有做错事。”安瑶闭上强撑的眼，“我真的没事，我可是——” “全锆州最年轻有为的神官。”林遇帮安瑶接上了剩下的半句话，随之低落道，“我知道，瑶瑶，可我真的不想看你疼，而且这些痛苦不该由你来受，应该是我来受的，是我太没用了。” “那你要是疼得半年下不来床，你奶奶怎么办？我们还怎么集福？”安瑶又睁开眼笑了笑，“就你抱着我的这一小会，我就已经恢复很多了，真的。” 林遇眸里尽是愧疚和后怕：“每一次你受伤受苦，我都很害怕，怕你痛，怕你难过，怕你会离开我。” “林遇，我不会离开你，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而且——”安瑶贴住林遇覆在她脸上的手，眼中满满的情意，好似和煦的阳光。 “你说过，我对你而言是福，好像就这样只当你一个人的福神，也挺好的。” “我想把世间的福气都给你，所以你就让我继续从你这里占占便宜，提前享受一下做福神的乐趣，好吗？” 林遇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看着安瑶的眼温柔到能挤出水来。 他的眼里确实有泪水。 “你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我最大的福了。” 林遇垂下头，托起安瑶的脖子，浅浅地吻住她。 安瑶唇瓣上被咬破的地方被林遇轻轻含住，似是在抚摸，又似是在道歉。 等两人的唇分开之时，安瑶嘴唇破裂的地方已经愈合了。 安瑶舔舔唇，发觉没有丝毫痛感，而且身体不再像刚才那般沉重，感到有些惊讶。 林遇的治愈能力，竟比不久前强了那么多。 居然能在安华庙之外的地方，让神体的伤口直接愈合。 这连安瑶自己都做不到。 林遇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他扶安瑶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后，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瑶瑶，你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陪你。” 困意再次袭来，安瑶在闭眼睡觉前冲林遇甜甜一笑：“看在你这么贴心的份上，我允许你在我睡着后偷亲我。” 林遇轻笑出声，眉眼都染上了柔情：“女朋友哪里还有需要偷亲的道理？” 第77章 今天过后，林遇又少了两个亲人 安瑶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林遇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她就变了好几轮的魔术给林遇看，林遇才终于放心松开她的手。 收到联系后，叶志高遵守诺言来到了旅店房间。 面对四个眼神不善的人，他沉默许久，最后似是认命般开了口。 “林遇，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害了你的父母，我是无辜的。” “有人当时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在拉货去茂城的时候，把最大件的红木会议桌放在所有货物的上面，用一条单独的绳子固定，再用布覆盖住货物。除了用单独的绳子这一点外，其他都是正常的操作，我就照做了。最后那人叮嘱我，无论路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停下回头，直接开出高速就好。” 说到这里之时，叶志高的表情还是从容的，忽地他顿了一顿，开始变得局促。 “开到半路的时候，我听到后面有声响，因为货物之间有轻微的碰撞声也是正常的，就没有多管，可是再开了一段后，我听到一声巨响，从后视镜看发现那件最大的货居然掉在了路上，我本想停车去处理的，但那人叫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我咬咬牙就没管。” 林遇咬紧牙关，垂下眼眸，十几年前那个雨夜的情形再次涌上心头。 林成文急转弯的那瞬间，瞌睡的林遇睁开了眼，隐约看到了一个黑黑的大物件横在路中间。 第177章 这个画面在他一场场噩梦中反反复复出现，不停告诉他，当年的事故有蹊跷。 那么多年，他从没能查出半点线索。 原来这件事竟和他父亲多年的好友有关。 “我出高速卸了货后，就在车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才知道你爸妈在路上出了车祸，位置差不多就是货物掉落的地方，可是那货物凭空消失了，车祸也说是疲劳驾驶引起的，那个人还威胁我，我就……”叶志高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林遇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用着那笔钱，十几年来都不说一个字？居然还敢说你无辜？” 叶初阳坐在李总身旁，感觉头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脸上犹如被人扇了十几巴掌般热辣。 她也心安理得地用了那些钱很多年。 “这货物掉落也不关我的事啊！出发前都绑得很扎实的！再说了，就算我停车处理那件货，我也搬不动，要撞上不一样还是会撞上？”叶志高嗓门变大，替自己辩护。 “当时下那么大雨，哪怕你在地上放一个三角警示牌，我爸都不会这么心急地急转弯躲避！”林遇愤怒地站起，向想要撇清关系的叶志高斥责道。 “我怎么知道你爸妈会在那个时候上高速？”叶志高高声顶了回去。 “叶志高，你既然能这么快判断出我是神，想必和你接触的也不是普通人吧？”安瑶也站了起来，牵住林遇的手，对叶志高质问道。 “我确实知道神的存在，也猜到货物掉落和消失都是神做的，但我看不见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你。”叶志高望了眼安瑶身边的林遇，“看来林家人确实不简单。” 这句话让安瑶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之所以要通过叶志高的货物对林成文夫妻下手，是因为神不能直接制造出什么来阻碍车辆的正常行驶，那样会破坏天规。 但如果神只是略施小计，让货车上的货物掉落，这并不会对凡人的命数造成影响，也不会干扰凡人的行动。 货物掉落，拉货人处理还是不处理，后面开车的人会躲开还是撞上，都是凡人自己做出的选择。 事后神再根据车祸现场的具体情况做出处理，发现车并没有直接碰撞到货物后，便直接抹除了货物的存在。 若不是林遇被救下，他又还记得车子是为了躲避什么才急转弯的，这会是一场没有破绽的阴谋。 但叶志高并无神眼，这其中必定有一个中间人。 而他说，看来林家人确实不简单。 不过，为什么会选在锆州去往茂城的高速动手呢？是因为高速路上的车祸更致命吗？ “给钱你让你这么做的人是谁？”安瑶虽然不忍心，但还是问出这个她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叶志高盯着林遇片刻，面无表情道：“林遇，你真的要听这个答案吗？” 林遇的瞳孔骤然一缩，猜到了什么。 “是林成武和王烨，你的伯父伯母。”叶志高平淡地说出这几个字。 除了安瑶，其他几人皆被震惊。 李总和叶初阳不约而同地望向表情呆滞的林遇，安瑶则握紧了他的手。 可这安慰太无力。 “我本来和林成武只有一面之缘，十几年前，他突然找到我，要我帮忙向他汇报林成文的行程举动，我想着不过是透露一下，就跟踪了几次，也借口要去公司找他偷看了几次，发现林成文经常在跟空气对话，有说有笑的，还给对方泡茶，我以为他脑子有问题，结果林成武告诉我那是神。我也就汇报了五六次吧，后来林成武也没找过我了，直到要送货的前一天，他再次打电话约我见面。”叶志高双手一摊，心虚道，“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人也不是我害死的，你找他去算账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林叔？你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叶初阳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志高。 怎料叶志高毫无悔意地应道：“什么朋友！他根本看不起我！他知道我当时经济情况有多差的！我多次求他让我在他公司随便做点什么，他每次都拒绝我！说什么这些工作都不合适我，说他再考虑考虑。哼，都是借口，他就是看不起我，他们夫妻俩都觉得我没能力。” 偏偏林成文和黄佳遇的公司越做越好，这让当时的叶志高嫉妒得发狂。 所以林成武来找他帮忙，他没有犹豫就接受了。 包括后面得到的那些钱，叶志高也从没感觉用得不安心。 他认为这是他应得的，如果林成文能让他在公司有份工作，他有能力赚到这些钱。 林遇颓然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捂住脸颤声道：“我爸妈当年打算投资物流地产，曾经商量过要让你去管理相关的工作，但这涉及到新的业务，公司没有涉足过，他们就花了一段时间先去了解。” 为了不让叶志高一场欢喜一场空，林成文和黄佳遇并没有在决定之前告知他。 可惜他们没来得及做出决定，就已经离开了。 叶志高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久久地凝视着林遇。 “我不信……”叶志高喃喃道，“他们就是看不起我。” 林遇捂着脸，突然发出了笑声。 这一切太可笑了。 为叶志高着想谋划的林成文夫妇很可笑。 第178章 帮助林成武还说自己无辜的叶志高很可笑。 和害死自己父母的人相亲相爱了那么多年的林遇自己也很可笑。 而他此刻脑海中浮现的，竟然还是林成武和王烨曾经对他有多好的画面。 把失去双亲的他接到家里，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了好久，每年生日都给他送几份礼物，每次考试前都会给他送营养餐。 甚至林遇去上大学的时候，也是林成武夫妻亲自开车送他去的。 不管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什么人，什么阴谋，都不会比林成武夫妻想害死他们一家人这个真相更让林遇感到绝望了。 几十年血浓于水的亲情，只是一场表演，以往感受到的温暖和幸福，一瞬间全变成了怨恨和憎恶。 记忆中珍藏的那些笑脸，如今想起来只让林遇觉得很恶心，不管是林成武和王烨的，还是自己的。 林遇痛苦的笑声渐渐变成了哭声，安瑶眼里噙着泪，紧紧抱住了他。 她知道，今天过后，林遇又少了两个亲人。 今后他们再相见，彼此间只会剩下怨恨、憎恶。 再无亲情可言。 若能就此不见，或许能渐渐淡化仇恨，可她觉得今后林遇还要经常和林成武交锋。 林成武背后的秘密，绝不止害死了林成文和黄佳遇那么简单。 而林遇以后每一次见林成武夫妻，怕是都得承受一份痛苦。 作为向众生施加八苦的灾神，安瑶下意识联想到了一个词——怨憎会。 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这种苦。 安瑶突然察觉胸前的项链有些异样，但她没心思去看，一心只想安抚眼前人。 窗外阳光最盛的时刻，小小的旅馆房间里，却阴沉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成武家中，全屋的窗帘紧闭，没有半点光透进来。 林成武拿着一张红字黄符，输密码进入一间房里。 房里密不透光，空落落的，没有床和衣柜等常规家具，角落里叠放着高高的几堆传单纸，正中央有一细高的柜子。 传单纸与之前在城中派送的文字和图片都不同，但版面设计同样是花花绿绿的。 林成武走到柜子前，在最上面一层抽屉取出一个木质盒子，放置在柜子上，再小心地打开。 里面放着两块花生大小的黑色晶石，晶石被一根绳子绑住，成了项链模样。 林成武将手中的黄符放在晶石的下方，黄符顷刻向上喷涌出一米多高的大量黑色恶气，恶气在空中停留片刻，随之被其中一块黑色晶石全部吸收，黄符也好像被燃烧过一般变成了黑色。 林成武满意地笑了笑，把木盒盖好放回抽屉，转身将失效的符扔进房里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已经扔了很多一样变黑的符。 当他正想从第二层抽屉里拿一张新的黄符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林成武皱了皱眉，锁好所有抽屉后走出房间。 打开屋门发现来人是林遇和安瑶后，林成武笑着说道：“阿遇，你怎么——” 话没说完，林遇狠狠朝林成武的脸上挥了一拳，林成武被打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靠！你干什么？！”林成武捏着被打得像要脱臼的下巴骂道。 林遇双眼猩红，一边膝盖压在林成武身上，揪起他的衣领又揍了他一拳，怒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爸妈！” 林成武力气并不比林遇小，他一把推开林遇，撑着一旁的鞋柜站起来，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低头嗤笑一声：“叶志高那个混蛋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他又猛地抬头，捏紧拳头向没有防备的林遇砸去，安瑶从林遇身后上前一步，抬手在林遇面前造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林成武的拳头重重打在结界上，他瞬间疼得面目扭曲，连连后退好几步。 “你自己要撞上来的，可不关我的事。”安瑶冷笑道。 林成武缓过来后，仰头大笑道：“林遇，十几年了，你才发现！你是多没用啊！” “为什么！我爸妈可是你的亲哥嫂！”林遇用尽全力压住怒火，低声吼道，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不理解，明明是一家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是他先对不起我的！他私下和神交涉，想要自己发财，却不肯跟我这个亲弟弟分享，任由我被外人说是他林成文的跟屁虫！寄生虫！那我就让他们好好看看，究竟谁才是可以干大事的人！成斌公司没了他，也一样可以发扬光大！” 林成武像发了疯，高声地又喊又笑，再也没有掩饰：“谁知你那么幸运！竟然捡回了一条命！我可怜你，才一直忍你，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竟然敢光明正大说杀人的事情，等着坐穿牢底吧！”安瑶满脸嫌恶，怒目横眉道。 “你们有证据吗？警察会相信你这些鬼话？神仙大人应该也不想整个神界暴露吧？”林成武猖狂地笑着。 “林成武，今后无论你做什么，背后在和谁勾结，我发誓一定会阻止你，一定会让你受到惩罚。”林遇声色俱厉，眼中几欲要喷火。 “你惹林遇，就是惹到了我，惹到我，就是惹了所有安华庙的神。你等着看我们会不会把你老底挖穿然后送进去。”安瑶马上给林遇撑腰，厉声威胁林成武。 林成武看着眼前的两人，恨得牙齿咯咯响。 第179章 没有林遇，安瑶和诸神在凡间什么都做不了，林成武很清楚这一点。 这么看来，现在林遇倒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 “当初就不应该心软留下你这个祸害。”林成武忽然变得冷静下来，他整理了一下刚才在打斗中弄乱的衣服，装腔作势道，“不过我亲爱的侄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林遇身子一颤，心顷刻悬起。 “你奶奶的命，恰好也在我手里，你要拿我怎么办？”林成武露出一副很害怕的表情，随即又嘲讽地笑了，“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突然昏迷？都是因为你啊，是你害的知不知道？你要是安安分分的，她哪里会吃这种苦？” 林遇攥紧双拳，低着头不说话，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 随着林成武越笑越放肆，林遇四周的气压变得越低，隐约有一股阴沉的气息在涌动。 在安瑶觉得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林遇倏地伸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水果刀，拔掉刀套朝林成武冲去。 第78章 林遇，她的命，由你来决定 林遇持刀刺向林成武那一刻，林成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安瑶手疾眼快，在林遇的刀刺出去的瞬间，在他面前再次形成一道结界，林遇的刀猛地扎在了结界上，发出金属碰撞玻璃的刺耳声音。 “林遇！”安瑶跑到林遇身前，紧紧抓住他拿刀的手，“你冷——” 安瑶这才发现林遇的眼中充斥着浓郁的恶气。 难怪她刚才感觉有一股奇怪的气息。 林遇失了神志，全然不顾安瑶的阻止，一下下地用刀扎着结界，结界竟被他扎出了裂痕。 “林遇！木鱼！住手！”安瑶大声呼唤林遇，就算她也对林成武恨到了极点，但她不能让林遇伤人甚至杀人，这样林遇就是罪犯了。 能不能将林成武抓进去且不说，可能林遇就要先进去了。 林成武看着林遇失控的模样，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狂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被恶气控制！还以为你有多善良！你现在跟我有什么区别？” 眼看结界就要被扎破，安瑶不能直接对林遇施法，在力气上又比不过他，咬咬唇只好用力打了他一巴掌：“你给我清醒一点！” 林遇脸上多了个巴掌印，仍没有恢复理智，受恶气所控，恶狠狠地盯着林成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一刀了结他。 安瑶快速回忆着上次自己被恶气影响，让她清醒过来的是什么。 好像是恐惧，害怕林遇会因此讨厌自己。 聚众斗殴时那些被恶气侵扰的家长，也是因为心存对坐牢的恐惧，才没有再频频丧失理智。 林遇的恐惧是什么呢？ 安瑶抬头望着林遇无神的双眼，抿紧了唇，在他举起刀再次戳向已经裂开的结界时，一脸悲壮地握住了刀刃。 顿时鲜血飞溅，林遇木然的脸也因为溅到了一些血滴，出现了迟疑的表情。 安瑶的掌心传来一阵剧痛，血顺着她的手腕流进了衣袖里。 她咬紧牙关没有松手，盯着林遇看他的变化，心里想了一千遍回去要把那该死的痛珠取出来。 察觉林遇拿刀的力气弱了不少，安瑶迅速将刀夺走，扔向远处，然后用还在流血的手握住了林遇。 “木鱼，我好痛，真的好痛。”安瑶一字一顿地对林遇说道。 事实上她真的很疼，疼到眼中泛出了一点点泪花。 安瑶用力捏紧林遇的手，压迫自己掌心的伤口，逼出了更多眼泪。 这么一幅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她不信林遇会不动摇。 林遇感受到手上湿湿黏黏还带有温度的血液，瞳孔中映上了安瑶泪汪汪的双眼。 霎时间，他眼里的恶气悉数消散。 安瑶扬起唇角，她赌对了。 清醒过来的林遇看见安瑶血淋淋的手，呼吸立即变得急促，慌张地捧起安瑶受伤的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般喃喃道：“对不起，瑶瑶，对不起……” 安瑶连忙说了一声“没事”，把沾满血的手收回身后。 她没时间深究方才的恶气从何而来，也顾不上安慰林遇，更没有理会林成武是什么反应，挥手移来桌子上的卷纸，往伤口上缠了几圈，拉着林遇快步离开，给他按了下楼的电梯。 在电梯即将到达的时候，安瑶厉色看向大门仍打开的林成武家中，忽地双眼一瞪，屋里的所有灯和玻璃全部应声炸裂，吓得林成武抱着头蹲了下来。 整个屋子瞬间一片狼藉。 “还敢来招惹林遇，下次炸掉的就不止是家具了。”安瑶威胁了一句。 不过也只是威胁罢了，她不能用神力伤害凡人分毫。 林遇被安瑶推进电梯，他还想查看安瑶的伤口，但她藏了藏手，冷静说道：“木鱼，我没事的，你听我说，奶奶有危险，我现在马上去医院找她，你快点开车过来，其他的我们迟点再说。” 林遇马上镇定下来，对安瑶点点头。 安瑶即刻瞬移离开电梯，去到何玉秀病房的阳台处，却发现她迟了一步。 何玉秀的病房已经空了。 安瑶跑去护士站问何玉秀去了哪里，护士说林成武昨天就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安瑶一听便着急了，忙问何玉秀被转移去了哪家医院，护士见安瑶面生，警惕地表示她不可以向非病人家属透露那么多病人的信息。 第180章 无奈之下，安瑶只能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瞬移回到林遇车里，告诉他现在的情况。 林遇频频按喇叭超车，加速开往医院。 可就算是他亲自到了医院去问，护士知道的信息也不多，只晓得林成武决定要带何玉秀回家调养护理，办好手续后，和几个医生打扮的人将何玉秀带走了。 连轴转了一整天，林遇的体力和精力基本耗尽了。 他无措又疲倦地坐在医院大厅，轻轻解开安瑶手上已经被血浸透的纸巾，为她换上新的绷带，脸色阴暗得像一潭死水。 安瑶静静看着林遇，原本她可以回安华庙先治疗了伤口再回来的，但她留着伤口想验证林遇的治愈能力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此时时机不太对，她没心情验证，也不想留林遇一个人，就任由林遇帮她处理伤口。 两个人都一身狼狈，身上还有血，惹得周边的人频频侧目。 “报警吧，林遇。”安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仿佛两人对话被听到了一样，林成武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 林遇深呼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奶奶在哪里？”林遇沉声问道。 “她现在跟着我好好的，有医生24小时看护，不过你要是做了什么我不顺心的事情，那就很难说了。”林成武优哉游哉道。 “林成武，你这个混蛋！”林遇恨不得把手机砸了。 “林遇，她的命，由你来决定。”林成武轻笑着挂了电话。 如此一来，林遇不可能报警，他不能拿何玉秀的命冒险。 他已经看清林成武就是个疯子。 林遇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他闭上眼，耳中除了嗡嗡的噪音，什么都听不到。 安瑶当下能做的，也只有陪着林遇了，抱住他的同时，还不忘帮他抹除掉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对不起，白白打了你一巴掌。安瑶心里暗暗道歉。 因为心情沉重，她没有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因为收到信息而震动了一下。 一间小型私人医院的特殊病房里，林成武坐在沙发上，冷冷看着对面上了锁的玻璃隔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在给他处理脸上和手上的伤。 何玉秀静静躺在隔间里的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 偌大的病房中，窗帘紧闭，苍白的灯光下，林成武的表情显得更加冷漠。 “她情况怎么样？”林成武漠然问道。 “不太好，很多器官功能在衰竭，撑不了多久了。”医生答道。 林成武烦躁地搓搓额头：“情况有变，不能让她那么快死了，之前给你的药马上停掉，不管怎样都给她吊着命。” 医生应了一声“尽力”。 林成武站起来走到玻璃隔墙前，凝视着面色枯槁的何玉秀，平静说道：“你的宝贝孙子，还是发现了。他要挡我的路，就不能留着他了，这怪不得我。” 他说着说着，脸上突然又流露出茫然，双手撑在玻璃上，用近似乎哀求的眼神看向何玉秀。 “妈，我都是为了我们家啊，你会支持我，会帮我的对吧？就帮儿子最后一次吧，等我送走林遇，你走的时候就不会孤独了，好吗？” “你回答我啊！”林成武猛然砸了一拳玻璃，神色骤变。 桌上的手机响起，林成武看见熟悉的号码，迅速接听。 “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林成武恭敬道。 “过来见我，现在。”手机那头的声音如冰般寒冷。 “是。” 林成武交代医生好好看着何玉秀，有情况随时汇报，然后匆匆离去。 玻璃隔间里，何玉秀动了动手指，无人发现。 林成武驱车赶去成斌大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年轻男人在办公桌旁站着，办公椅上也坐着一个男人，身穿黑色西装，背对着林成武，手中端一杯茶，边喝边欣赏落地窗外的市中心景色。 “主人下午好。”林成武对着办公椅的方向弓腰问好。 “跪下。”坐在办公椅上的人寒声道。 林成武不动声色地跪下。 办公椅转了过来，男人单手撑在桌面上，从容托着一侧下颌，另一边手把玩着一只天青色冰裂纹茶杯。 剑眉斜飞，鼻梁英挺，血色稍浅的薄唇，洁白衬衫上松开了几颗扣子。 坐在椅子上的人是莫清。 “事情处理干净了没有？”莫清的目光仍落在茶杯上，不喜不怒，看不出情绪。 “您放心，所有事我都揽下了，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主人身上的。”林成武垂首回答道。 莫清嘴角勾出一个冷笑，走到林成武身前，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抬脚猛地将他踹倒在地，踩上他的肩膀，俯身鄙夷道：“放心？你给我捅出那么大的篓子，在林遇面前露了馅，那就等于在安华安瑶面前露馅。我本就因为上次试验损耗了神力，还没恢复几天，你这是又要逼着我提前进行下一步计划吗？” 林成武忍着肩膀处袭来的痛感，连声求饶：“主人对不起！这次是我的疏漏，我保证我会处理好的，安华他们不会知道半点消息的！也一定不会想到神本的事情的！” 莫清脸上尽是阴鸷，嘲讽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林遇和安瑶绝对不会就此停手，他们再往下查你，保不准会查出什么来，而且谁知道先主神有没有给安华留下关于神本的信息？林遇若和安华联手，你我胜算便会减半，十几年的等待，还剩下最后一个月，你想功亏一篑吗？” 第181章 “何玉秀在我手里，林遇绝对无从得知他的身份！”林成武信誓旦旦道。 “要是他知道了呢？”莫清沉下了脸。 林成武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莫清从林成武眼里看出他的想法，加大了脚下的力度，缓缓道：“我说过，不能动林遇，更不能动安瑶。” 林成武不敢挣扎，边应着“明白”边求莫清息怒。 “你比林成文夫妻差了百倍，手段肮脏，还如此不自量力。”莫清厌恶地松开脚，漠视着地下的林成武，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我欲除尽天下恶人，为此筹谋几十年，到头来却要和你这个罪恶至极的人合作。” “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主人了，我一定会比他们忠心百倍千倍的。”林成武爬起来重新跪好。 “你是不是很得意？”莫清转身走回办公椅坐下，“我当初怎么就心急选了你呢？要是再耐心和林成文黄佳遇谈谈，现在就不用跟你这个废物在这里费口舌了。” 林成武低着头，暗暗咬紧了牙关。 “别以为我只有你一个选择，林遇拥有一样的能力，甚至比你更强，你要是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我绝不会像十四年前那样放过你。”莫清沉着脸，语气阴冷。 “知道了，主人。”林成武顺从地回应道，心里却已经被不忿填满。 凭什么林成文和黄佳遇当年可以和莫清以姓名相称，他却在这十几年来都只能叫莫清主人？ 凭什么他林成武如履薄冰为莫清做了那么多事，却还是比不上两个早就死透了的人？ 凭什么莫清可以这般坐在他的办公室，在他面前叫嚣，对他随意欺压使唤？ 明明他的身份应是和神平起平坐的。 莫清有些疲倦地阖上眼，问道：“试验消耗掉的恶气和神力出乎我的意料，让你销毁的晶石还能用吗？” “用不了了。”林成武面不改色道。 “罢了，我再另寻办法。走吧。”莫清一声令下，林成武便离开了办公室。 莫清叹了一口气，对身旁一直沉默站着的年轻男人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是我第二任学徒？” “徒儿不知。”年轻男人弯腰说道。 “因为第一任学徒妄想替我做决定，瞒着我做事，我便处置了他。” “是和师父说的林成文夫妻有关吗？” “林成文夫妻本是最佳的人选，心地纯良，人无杂念，再合适我的计划不过了，虽然他们不愿意入局，但还是对我以礼相待，请我吃他们做的饺子。谁知被那林成武横插一脚，也怪我一时心急，竟被他哄得动摇了，之后更是被他断了反悔的路。”莫清自嘲笑笑。 “徒儿一定只听师父的吩咐，绝对不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莫清再倒了一杯茶，走到窗边斜手一划，将茶倒在了地上，怅然道：“可惜以后都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饺子了。” 他见林遇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能通过林遇的五官，想起黄佳遇，想起黄佳遇教他做饺子的情景。 “莫清，做饺子一定不能贪心放太多馅，不然煮的时候会跑出来的。” “下次你来，我教你做另一种肉馅，老林他可以教你捏出花来。” 虽然林成武和莫清的第一任学徒对林成文一家动手时，莫清并不知情，但终究是因为他的疏忽，这么好的两个人才会悲惨地死去。 每每想起，他都会觉得愧疚和惋惜，是他欠了那两个人。 所以十几年来，他都定期给林成文和黄佳遇的墓送一束花。 如果可以，莫清并不想将林遇再牵扯进来。 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 林遇和安瑶相遇相知，已然踏进了局中。 安瑶是他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林遇便成为了他的筹码。 “这世界，恶人太多，总得牺牲点什么，才能促成大局。若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就只能对不起你了。”莫清看着外面西斜的阳光，有一瞬走了神。 连着震动几下的手机将莫清的注意力拉回来，看到发消息的人是安宁后，莫清冷清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犹豫。 “莫清，在家吗？我能否去讨一杯茶喝？” “我有些想你了。” 这么直白的表达，自从上次安宁说爱上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几日过去，莫清不再惊讶，反而暗暗生出期待。 期待她还会说什么，做什么。 莫清从没有被这样一个人如此坦率地爱过。 明明才相识不久，安宁却总给他一种两人已经一起经历了世间沉浮的感觉。 和安瑶鸡飞蛋打的相处感觉不同，那是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暖。 两人一起品茶，或是各自捧一本书在看，或者一起坐在后院看长盛的向日葵。 虽交谈不多，但莫清觉得很舒服，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唯一会让他感到不自在的地方，便是安宁每次眼角带笑看向他时，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另一个名字。 他本不该让安宁离他这么近，离得越近就越可能露出破绽，但那双手无论怎样都舍不得推开她。 即使在他心里，即将要实施的计划是摆在第一位的，他也还是留下了这个隐患。 莫清经常暗暗警告自己，这份爱，这份温柔，并不是对他的，这警醒却又总是被横生的不甘心压制住。 第182章 莫清犹豫了很久，在输入框不停输入又删除。 最终还是删掉了拒绝的说辞，发过去一句话。 “我很快就回去。” 然后很快又补充一句。 “今天想喝什么茶？” 第79章 林家世世代代都是锆州的护神者 林成武从办公室出来后，又回到了私人医院。 他让医生回避，独自和何玉秀待在病房里。 摔碎了几个杯子后，林成武双手撑在玻璃隔墙上，满眼都是杀意。 “我做牛做马十几年，居然还是比不过你的宝贝孙子，到头来，始终都是他林成文一家的替代品！” 说罢，又是猛地一砸拳。 “想要替代我？做梦。我林成武，绝不会一直做一个任人宰割的走狗，都给我等着！” 林成武看着脸色已如死人一般的何玉秀，露出一丝狰狞的笑。 “不让我动他，可以，他自己动的手，总不关我的事了吧。” 2101最近都十分安静，投影仪和音响等诸多娱乐设备全都落了灰，安瑶没有再打开过，林遇也没心思打扫。 客厅开了柔和的黄色灯光，安瑶坐在沙发上，林遇在她面前单膝跪着，捧起她的手轻吹，一旁的地上放着药箱。 两道细长且深的刀伤横穿安瑶的手掌，加上整个手上都是凝固的血迹，看起来格外令人心惊。 “对不起，瑶瑶。”林遇想起安瑶满手是血地握住他，对他说自己好痛的模样，恨不得也往自己手上划两刀，“是不是很疼？” “木鱼，我不疼了，刚才你被恶气控制，我一时情急，想要唤醒你，才说很疼的，其实还好啦。”安瑶用没有受伤的那边手摸了摸林遇的头。 林遇用湿巾给安瑶擦干净血渍，想要给她上药。 她却伸脚将地上的药箱推远了一点，不让林遇拿药。 “伤口得赶紧处理……”林遇因为疲倦而思维有些迟钝，愣了一下才将药箱拉近。 “累坏了吧，都变成笨蛋木鱼了，这些药治不了我的伤。”安瑶轻声道。 林遇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苦涩道：“对啊，我都忘了，还真是没用。你赶紧回庙里治疗吧。” 安瑶摇摇头：“我有件事要验证一下。” 她拉过林遇的手掌，覆在自己掌心上。 林遇害怕弄疼安瑶，把手缩回去，不确定地看向她。 “林遇，你试着想一下要把这些伤口治愈。”安瑶将手朝他伸得更近了点，认真地对他点点头。 林遇垂眸，深呼吸一口气，一边手托着安瑶的手，另一边手小心翼翼地把安瑶手掌的伤口盖在手下，闭上眼集中精神，照着安瑶的指引去做。 他感觉好似有一股气息，通过掌心散发出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林遇睁开眼，迷茫地望着安瑶。 安瑶鼓励般说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林遇缓缓移开手，安瑶的手掌中再无伤痕。 “林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林成武会对奶奶下手？”安瑶索性也坐到了地上，背靠着沙发，侧身贴着林遇，将头依在他的肩膀上。 “奶奶应该知道一些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如今看来，除了十四年前的车祸真相，大概还有我们家族和神之间的关系吧。”林遇调整了一下肩膀的高度，让安瑶靠得更舒服一点。 安瑶从茶几下方的抽屉拿出一排奶片吃了一粒，保持冷静分析道：“又或者是，他想要用奶奶来威胁你，你的存在影响到了他。这样推测下去的话，他的阴谋就不只是十四年前的车祸了，他很有可能还在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而如今你的能力不知为何在迅速变强，他害怕你会发现，坏了他的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搞清楚你为什么会有这些能力，以及林成武究竟有没有别的阴谋。” “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林遇今天当真是身心俱疲，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说完后又阖了阖眼。 安瑶抬起头，双手轻轻将林遇的脸转向自己，一字一顿道：“林遇，你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对吗？” “我知道。”林遇满是倦意的眼中蔓上了几分希冀。 “你不是一个人在对抗这一切，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我知道。” “你很在乎我，不想伤我的心，会听我的话，对吗？” “对。” 安瑶浅浅一笑：“那以后你如果觉得愤怒、绝望，觉得要失控的时候，就想想今天我跟你说的话。恶气会在人的情绪极端之时入侵人的神志，将极端的情绪加倍外放出来，如果心中有一样不可被动摇的东西，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防线。” 经过今天这一遭，安瑶猜到林成武还藏有像上次传单那样能催化恶气的符咒，也不知今后他还会不会对林遇耍什么阴招。 因自身极端情绪而引起的恶气还好办，好说歹说也只是一人份的。 可若是被高浓度的恶气入侵，安瑶怕是当场割喉都唤不醒林遇。 想到这里，安瑶就忍不住后怕。 “我知道了，瑶瑶。”林遇像复读机一样，表情木讷地回答道。 “我们木鱼真乖，神仙姐姐去给你搞点吃的。”安瑶用力搓了搓林遇的脸，嘻嘻笑道。 林遇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按亮屏幕看了眼，又默默熄了屏。 第183章 “谁呀？”已经起身的安瑶随口问道。 “垃圾短信。”林遇也撑着地板站起，想一起去厨房。 “你休息一下，都交给我！”安瑶的体力和精力此时都比林遇更强，她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林遇，独自跑去厨房捣鼓。 林遇见安瑶穿上围裙在厨房忙碌，忽地感觉屋里的灯光温暖了许多。 如果没有安瑶在，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 林遇再次打开手机，看着刚刚收到的信息，眼眸染上了寒意。 林成武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昏迷的何玉秀。 “要想她活着，就马上自己一个人过来找我，不然过了今晚，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林遇埋头在双膝间，捏紧了手机，捏到指节发白。 过了许久，林遇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三个字。 “你等着。” 林遇跟着导航来到林成武所说的私人医院。 医院有八层楼高，林遇径直去了处于顶楼的特殊病房。 敲门后，门内传来输入密码开门的声音，门一打开，林遇就见到林成武满脸虚伪笑容地张开双臂欢迎他。 “阿遇！你这么快就来啦！快进来参观一下！” 林遇撇开眼不想看他那副嘴脸，站在门外冷声问道：“奶奶呢？” “你进来就能看到她了，她一直在等她的乖孙子来看她呢。”林成武敛了笑意，逼着林遇走进病房。 林遇摸了摸手腕上的木珠手串，冷着脸走了进去。 身后的密码门被紧紧关上。 林遇看见玻璃隔间里插着管的何玉秀，立刻上前想要推开玻璃门，但玻璃门也被锁住了。 “奶奶！”林遇狠狠锤了锤玻璃，大声喊道。 隔间里有一位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何玉秀身边，静静看着林遇。 “别费力气了，她听不见的。”林成武走到林遇身边，也望向隔间里的何玉秀，眼神里流露出心疼。 “林成武，你害死我爸妈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死奶奶吗？！”林遇揪起林成武的衣领，恨声道。 林成武一把推开林遇，嗤笑道：“我怎么害死她了，我把她转移到私人医院全力救治，怎么就害人了？” “再说了，她不一定会死，没准还能活得好好的。”林成武走回沙发前，悠闲地坐下，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向林遇，“这得看你表现。” “有屁快放。”林遇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林成武将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白色信封扔到林遇脚下。 信封上打印着两个字——“遗书”。 如果安瑶在场，她还能看出这封信散发着恶气。 林成武想要用恶气加剧林遇的绝望，像上次一样让他失去理智。 “你从这里跳下去自行了断，你奶奶就能活得好好的，不然，里面的医生会马上动手。”林成武的语气极其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林遇望着地上的遗书，感到不可思议，嘲讽地笑了一声：“您还真是我的好伯父。你觉得这有人信吗？” “怎么没人信呢？父母双亡，从小跟奶奶相依为命，反正工作也丢了，奶奶快死了，家人也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不就是这样的状态吗？”林成武放下二郎腿，手撑在腿上，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林遇，“遗书里都给你解释好了，今晚你来这里探望奶奶，知道奶奶命不久矣，抑郁症发作，我来不及阻止你，你就已经跳下去了，多完美，连你那小女朋友都能骗过去。” 林遇止不住地想发笑，虽是笑着，眼泪也流了出来：“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我究竟做了什么碍着你的眼了？” 林成武朝遗书扬了扬下巴：“你选这个，我就告诉你。” 林遇转头看了看何玉秀，满眼不舍。 林成武抖着腿，鞋跟拍打着地面，无声催促林遇。 林遇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眸中尽是悲怆。 他慢慢蹲下，一点点朝遗书伸手，在即将触碰到遗书的时候，手停顿了一下。 林成武心中大乐，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信上散发的浓郁黑气瞬间钻进林遇的掌心，林遇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浑身想动却动不了，手止不住地颤抖，瞪眼盯着遗书看，似乎在进行一场艰苦的心理斗争。 过了大约一分钟，林遇全身再无激烈反应，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木然地拿起了遗书，直直站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垂着头。 林成武观察了一会林遇的状态，爆发出大笑：“林遇啊林遇，就算是心性至纯的护神者又如何！不一样会被这恶气控制心神，沦为提线木偶？这样我又哪里比你差了？！又哪里比你爸妈差了？” 林遇仍低着头不言语，眼神空洞。 “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还听不听得进去，我林成武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堂堂正正以林家人的身份去死。” 林成武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里踱步：“我们林家祖先带头建造了安华庙，安华因此成为了锆州天神，而我们林家世世代代都是锆州的护神者，护神者能看到神，产生接触时，神会像凡人一样拥有五感，受到万物的影响，护神者还对神有治愈能力。” “神起源于人，因为凡人的信奉而存在，信奉的人越多，神力就越强，但神不可以干扰凡人，凡人也不知晓神的存在，而护神者一族，就像是神和凡人之间的桥梁，每一个护神者成年后，便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第184章 “可是前人却觉得护神者的存在，有一定的风险。若神利用护神者在凡间闹事，或是护神者扰乱了神界的规矩，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所以双方达成约定，神界不再告知新生的神关于护神者的存在，而护神者一族也必须严格规定后代不许与神产生任何接触，与此同时继续守护当地神力的源泉，在锆州，也就是安华庙，所以你爸才会把安华庙承包下来。” 林成武走到林遇身前，抓紧他的双肩，用力摇了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他，痛心疾首道：“可是这样多笨啊！” “因为有护神者守护着神力的源泉，这些神个个高枕无忧，还能决定凡人的生死，我们护神者明明有能力，神在我们面前就是凡人，凭什么白白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却要一味死守愚蠢的祖训，不能从他们身上为自己谋取点福利？” “阿遇啊，你也别怪伯父，伯父纯粹是为了林家啊！主人找来的时候，是你爸太死板，机会摆在面前都不要，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机会就这么跑了？我就只好除掉他顶上了，而且谁叫他那么蠢，不过是一通电话，就骗得他带上你和嫂子立刻赶着上了高速。” 正说得激动的林成武看着林遇，忽然为他感到一丝怜悯，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本你要是在省城，或许还能好好的，可你现在知道了那么多，主人又那么看重你，伯父就只能为了大局，除掉你这个隐患了。你放心，伯父一定会让林家得到应有的地位和权力，只要我们帮神一把，神自然也会让我们高人一等！说不定，我们还能站得比神还高！到时候要救你奶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她也许还能活几百岁。” “这么看来，你牺牲一下，还是很值得的。” 林成武的情绪归于平静，他凑到林遇耳边，轻声道：“阿遇，你是不是活得太累了？是不是很想死？” 林遇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认同的话，缓缓抬起头，无神的眼里突然有了决意。 林成武满意笑笑：“去吧，阿遇，跳下去，就不会再痛苦了。” 林遇没有犹豫地转身，手中拿着遗书，决然朝窗户走去。 啪嗒一声，他解开了窗户的锁，猛地拉开窗，冷风一下子灌进病房。 迎着窗外的黑暗，一滴泪滑落林遇的脸颊，滴落在他手中的遗书上。 第80章 我会好好活着，亲手毁了你 林遇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回身面向林成武，拿起遗书双手一撕。 林成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林遇将撕成两半的遗书叠在一起，再撕，随后将碎片丢在地上，踩在脚下用力碾了碾。 仿佛踩的是林成武。 “你……你！”林成武方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震惊，他明明在信封上灌输了很多恶气，“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我像你这么窝囊吗？”林遇目光如剑，像是要捅穿林成武。 其实他刚才确实差点就被夺去了心神，但他想到了安瑶不久前对他说的话。 还有安瑶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的模样。 渐渐地，他就冷静了下来。 因恶气而引起的绝望之气，被心中长明的那抹光亮压制了，加上他日渐增强的能力，恶气没能控制住他的意志。 之后一切，皆为演技。 “林成武，你真的不是个东西。”林遇万万没想到林成武居然会逼他自杀。 林成武气得涨红了脸，指向隔间里的何玉秀吼道：“林遇，你想清楚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死，还是她死？” 心电监护仪的哔声规律地响着，林遇的表情没有波动，仍是一片冰冷：“我会好好活着，亲手毁了你。” “好！很好！你记着！是你亲手夺了你奶奶的命！”林成武脖子上青筋暴起，他侧身对玻璃隔间里的医生大喊，“给我弄死她！” 医生得到命令后，直接停掉了病床旁的呼吸机。 林遇看着地面，林成武盯着隔间里，整个病房陷入了沉寂。 短短两三分钟，心电监护仪便发出长长的，刺耳的一声。 何玉秀的心跳停止了。 又过了一分钟，医生将心电监护仪关停，俯身检查何玉秀的瞳孔，确定瞳孔扩散后，向林成武点了点头。 林成武凶狠的表情微滞，他没有自己料想中那么坦然地接受何玉秀去世的事实。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的妈妈了。 再也没有他想要得到称赞的人了。 感到眼睛有些酸涩的林成武看向林遇，竟发现他只是淡淡地望着何玉秀，那张脸上怎么也看不出一点难过。 林成武突然感到不可理喻地笑了：“隐藏得很深啊，林遇大孝子！我竟然看错你了，原来你也不是个东西。” 林遇一直看着何玉秀，一言不发，任由林成武嘲讽。 “我去！”隔间里的医生忽然惊呼一声。 林成武转头一看，已经确认死亡的何玉秀此时睁大双眼，好似要将眼眶瞪裂一般极其用力，吓得那医生后退了几步。 何玉秀机械地抬起手，抓住了插进气管里的管子，不带任何犹豫，生生将其扯了出来，扔向一旁，然后以诡异的姿势坐起来——先是腰部凌空而起，向后仰着的背部和头再逐一挺起，像倒塌的积木重新叠在一起一样。 她的头犹如转动的机器，一卡一顿地转向一旁吓呆了的医生，随之咔的一声猛地歪向一侧，嘴角大幅度地僵硬咧开，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第185章 医生害怕得跌倒在地，连滚带爬逃到了玻璃隔间的门前，想开门出去，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回头看向病床方向时，下肢瘫痪的何玉秀竟然歪着脖子站在他的身后，瞪眼俯视着他。 医生发出一阵尖叫，直接被吓晕了。 何玉秀保持着骇人的姿势和表情，走到林成武的正前方，与他只隔着一层玻璃，双目眦裂瞪着他看。 林成武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浑身僵直不能动，呆呆地张开嘴，不停倒抽气，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遇确实不是什么东西，他可是我女儿的宝贝。”何玉秀开口说话，声音却是浑厚的男声。 “咦惹！父神，你这样好恶心！” 安瑶嫌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成武从恐慌中回过神来，发觉安瑶不知何时站在了林遇身边，与他十指相扣。 再回头看玻璃隔间时，哪里还有什么何玉秀，只有身穿衬衫西裤的安华。 安华理了理衣领，无辜说道：“小棉袄怎么说话的呢？我这不是想给咱们林遇出气，吓吓这个混球嘛。” 在林成武的注视下，安华穿过玻璃，两手插在裤袋里，何玉秀的银手镯还戴在他的手腕上。 两人从面貌上看是差不多的年纪，但安华一米八几的个子，健硕的身形，经过有余精心设计的全新发型，和不到一米七且微胖的林成武站到一起，就是国王与青蛙的真人版。 安华一脸嘲笑地看着林成武：“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都不知道被你灌了多少恶气，又这又那地摧残，手段是有了，就是太蠢了点，看在你给我们送上那么多有用信息的份上，给你上一课，越是顺利的事情，就越是有诈，尤其是你干坏事还那么一帆风顺，肯定会失败。” 那天安华查看了何玉秀的心海后，便猜到她是被灌输了大量的恶气，导致病情急速加重，当机立断将她移送至安华庙，封锁了办公室，吩咐亦微日日用神力替她清除体内恶气，而安华则取了何玉秀的银手镯戴上，化成何玉秀的模样躺在床上，监视林成武。 那张藏在袖子里画着长方形的纸条，是安华给安瑶留下的提示。 安华为了不露馅，一直没有告诉安瑶他已经安全转移了何玉秀，直到听见林成武用何玉秀的性命威胁林遇，才暗中用神力给安瑶发去信息，告知他们何玉秀安全。 当时安瑶和林遇还在医院大厅，两人因为何玉秀被林成武带走而感到格外无助，安瑶差点要开始在全城进行穿墙大法挨家挨户找人，幸好及时发现了安华的信息，这才和林遇安心回到家。 没想到林成武那么快就又找上了林遇，林遇便和安瑶制定策略，陪林成武演一场戏，想办法在他嘴里套话。 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的林成武果然上当了，而且上当得很彻底。 护神者，主人，机会，大局，全是他拱手送上的重要信息。 林成武背后有神，想要利用他做什么大事，而林成武也想利用神获取更强的能力。 知道自己从头被骗到尾的林成武勃然大怒，按下门边一个警示器，很快门外就走进来将近十个保安模样的壮汉。 “把那个男的给我留下来！决不能让他走了！”林成武指向林遇，厉声说道。 安瑶将林遇护在身后，攥了攥拳头思索着。 她不用神力的话，一个人都打不过，可偏偏她和安华都不能用神力对抗这些人，也不能直接带林遇瞬移离开。 林遇又站到安瑶身前，把她挡在身后：“瑶瑶，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安瑶小声嘀咕道：“木鱼，你也一个都打不过啊。” 当两人争着到底谁护着谁的时候，安华故意清了清嗓子，直接护在两个人的身前：“你们俩别争了，有我在还用你们出手？” “父神，你一把老骨头，不用神力，半个都对付不了。”安瑶担心地扯了扯安华的衣袖，“锆州不能没有天神啊。” 安华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着揉了揉安瑶的头：“瑶瑶，你父神以前，可是上阵杀敌无数的大将军，老本行哪能丢了呢？” 他转头看向排排站的大汉，空手变出一把关公刀，熟练往地上一杵，地板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正好这段时间躺累了，活动一下筋骨，甚好。”安华扭了扭脖子。 安瑶刚放松下来，看见安华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又担心地戳戳安华：“这刀是不是太大了点？” “先耍个帅嘛。”安华笑笑，挥手将刀刃消掉，只剩下一根长棍，扫过壮汉的目光尽是自信，“他们还不配我用刀。” 受到安华不屑话语的刺激，林成武朝那群壮汉气急败坏道：“上啊！把人给我抓过来！” 话音一落，七八个壮汉撸起袖子，乌泱乌泱朝三人围了上去。 安瑶见对方人多势众，还是变出两根棒球棍，给林遇分了一根，想着关键时刻能帮一下安华。 毕竟他当将军是将近千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平时安华看到抚生生气都是抱头就跑的，哪里像是可以对付壮汉的样子。 可安华根本就没有让任何一个人靠近安瑶和林遇，先是挥着长棍往涌上来的几人的膝盖处用力捅去，让前面几个人都吃痛地跪倒在地，随后他又抓住长棍中间，用棍子两端向左右攻击围上来的人。 棍子的两端虽钝，但安华精准打击到了他们的鼻子、下颌和脖子等脆弱的地方，壮汉被打到后马上就分散了注意力，然后安华再趁机捅向他们的肝脏。 第186章 力度不大，但足够他们疼得直不起身来，七零八落跪倒或卧倒。 “孙悟空的金箍棒都没耍得那么溜啊？”眼前的场景让安瑶有些傻眼，她感觉以后欺压安华都得三思了。 安华一顿打下来，发现这些壮汉只是看起来壮，模样唬人，空有力气，其实根本不懂怎么打架。 “真没意思，还不如以前我们刚入营的小兵。”安华像在把玩什么玩具一样，轻松转了转手中的棍子，走向林成武。 林成武深知自己打不过安华，立刻转身想逃跑，却被安华在身后猛地戳了两下小腿，摔倒在地。他翻过身后，发现安华的棍子直直指向他的脸，他不敢动，只能用手肘撑着地面，咬牙切齿地瞪着安华。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劝你少点动歪心思，你造的孽，始终会报应到你身上的。”安华说罢，一棍子打晕了林成武。 完美又帅气的收场。 “啊！”胜利的姿势还没持续两秒，安华忽地惊呼一声。 安瑶和林遇忙走上前，以为安华哪里受伤了。 可安华的下一句让两人顿时语塞。 “忘记叫上媳妇来观战了！” 安华满脸懊悔，要是抚生在场，看到他以一敌八的英姿，肯定会心动的，到时候他再来一招苦肉计，装作伤了哪里，今晚就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安瑶看在安华起了大作用的份上，忍了忍吐槽的欲望，强行微笑说道：“父神，我带林遇去庙里看看奶奶，你在这里再守一会，等我们离开，好吗？” 安华气势蔫了不少，说了声“好”，安瑶便和林遇快步离开了。 一路上，林遇都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林成武所说的家族秘密，想让林遇去死的决心，对何玉秀动手的果断，以及他背后更大的阴谋，就像一块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有点虚浮。 “木鱼，你还好吗？”安瑶担心地摸摸林遇的肩膀。 林遇偏头向安瑶微微笑了笑，柔声道：“我没事。” 安瑶看着林遇紧绷的侧脸，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当车停在安华庙门口时，安瑶拉住了要下车的林遇，认真地望着他的眼说道：“林遇，你也要相信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不想看你再独自承受半点委屈。” “所以，至少在我面前，你不要忍着，不要掩饰，好吗？” 林遇坚强的防线逐渐被攻破，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真的好累，好无措。 “瑶瑶，我有点难受……”林遇一眨眼，泪水夺眶而出，又被他快速抬手抹掉，他的语气变得急促，“那么多年的亲情，全都是假的，我活了二十几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假的。” 安瑶握住林遇的手，静静地听着。 “要是我爸妈知道，他们的好朋友，他们的亲人联手杀了他们，他们也会觉得很冤枉吧？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要是我能早点发现，奶奶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我真的好没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遇情绪逐渐崩溃，捂着脸哭了。 为了让林遇将压在心里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安瑶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攥着林遇的手。 几分钟后，林遇逐渐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他抹干净眼泪，侧头望向安瑶，眼里多了几分坚定，说道：“但是我不后悔，比起承受真相带来的痛苦，我更不愿活在谎言里，侥幸度过这一生。” 打破了虚假的平和，就要重建新的生活。 在此之前，他会让做错事的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林遇，以后的路，我陪你走下去，你的痛苦，我帮你承担一半。”安瑶满眼柔情地笑着。 她爬过驾驶座，两腿分开坐在林遇腿上，双手捧着林遇的脸，先凑近用鼻子碰了碰他的鼻尖，然后偏着头，用唇去蹭林遇的唇。 林遇想要吻上去，安瑶却像是挑逗般，只给他触碰一下，随即移开唇，在周边游离和轻擦片刻，等林遇下一次的行动。 林遇再次找到位置，向她逼近，她又只是让他碰了一碰，而后躲开。 看林遇想亲又亲不到，又不敢贸然强吻的样子，安瑶轻轻笑了笑。 她本是想让林遇别再沉浸在一堆糟心事里，却突然产生了挑逗他的心思。 她从没想到自己竟会做出如此举动。 事实证明，这种事情，情到深处之时，可以无师自通。 林遇被安瑶的笑惹得生出了一丝胜负欲，加快了随着她的唇移动的速度，最后不再留给她后退的空间和时间，紧紧吻住她，还似报复一般轻咬了她一口。 唇舌来往，在齿间相互撩拨，时而像暴风雨般汹涌，时而如微风拂过般轻柔。 两人已从最初的青涩和试探，变得娴熟而大胆。 车内气氛炽热跌宕之时，车窗被人咚咚用力敲了三下。 两人有些茫然地分开，转头看向窗外，皆全身一僵。 抚生正弯腰透过车窗看着他们。 后面还站着安宁、有余、虚念、良缘、迎生、玄济…… 他们就差手里拿一块瓜了。 抚生一眯眼，林遇就感受到了死神的关怀。 第81章 安华神的意思是，锆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第187章 林遇和安瑶在众目睽睽下，尴尬地下了车。 原来安华早已回到安华庙，见安瑶和林遇迟迟未到，就让抚生出来看看，其他几位神刚好得空，听安华的语气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便也一起出来看热闹。 结果真的看到了天大的热闹。 他们的小灾神居然早恋了，还恋得热火朝天旁若无人的。 “林遇，你过来。”抚生招手让林遇单独和她走在前面。 安瑶掂量了一下抚生的神情，感觉有点危险，最好还是别节外生枝，所以即使知道林遇有点害怕抚生，也只好硬推他过去。 林遇战战兢兢地跟了去，一路毕恭毕敬地听抚生说话。 安瑶距离那两人有一段距离，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正好奇抚生究竟在说什么，良缘突然走到她身边，笑呵呵道：“安瑶妹子，咋地，这就是你那个霸王硬上弓的对象？小伙子还真不错。” 有余也在安瑶身旁满意地笑了：“我早就说你们两人贼有cp感，你财神姐姐没看错吧。” 安瑶亲昵地挽住有余的手臂，甜声道：“财神姐姐阅人无数，又把那么多神官迷得神魂颠倒的，能不能教妹妹两招，男朋友伤心了该怎么哄好呢？” “哎哎哎，这问题不该问你爱神哥哥吗？”良缘发出抗议。 “你还好意思说，提的建议一点都不靠谱，全靠我自己才拿下他的。”安瑶埋怨了一句良缘，随之又有点骄傲。 “你咋知道霸王硬上弓没用呢？就凭刚才那一会，我以爱神名义打包票，他肯定喜欢你霸王硬上弓！用这招哄，准没错！”良缘揣了揣手，看着林遇的背影自信说道。 安瑶脸上做出无语的表情，心里却暗暗记下了。 她的软柿子真的喜欢这种吗？ 一众人走到了安华神像前，有余等人各自离去，安宁叫住玄济。 “玄济，上次你教我的那些，我练习一个多月了，待会你帮我看看成效呗？” 玄济露出一丝惊讶：“你真的练了？我还以为你就是玩玩而已。” 安宁笑笑道：“我向来对学习一事不含糊，再说了，稳住神格这招可是能保命的。” “那另一招你怎么也那么有兴趣？”玄济指的是入侵神格的方式。 “眼下锆州不太平，练两招防防身总没错。”安宁脸上少了几分笑意。 随后，抚生、安宁、林遇和安瑶进入了安华的办公室。 办公室被安华扩大了一倍，辟出一处给何玉秀休养。 林遇一见到何玉秀，就快步走到床边半跪下，握起她的手叫她。 何玉秀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孩子，别担心，你奶奶的病情会突然恶化，是因为林成武给她灌了很多恶气，恶气除了会让人的情绪更加极端之外，还会侵害人体。这些天她体内的恶气已经清了不少，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到昏迷前的状态了。”安华拍拍眉头紧蹙的林遇，让他放心。 “让你奶奶暂时先留在庙里吧。”抚生补充道，“你可以随时过来看她。” 林遇低下头沉默片刻，转身在安华等人面前跪下。 安华一愣，下意识瞄了眼站在隔壁的安瑶，赶紧上前让林遇站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傻孩子唉！” 平时被锆州人拜了又拜的安华此时感觉自己受不起这一跪，因为他家小白菜还在盯着。 安瑶也跑去林遇身旁，但见他坚决的神情，就没有硬拉他起来，而是跪坐下来陪着他。 “谢谢安华神和死神，如果没有你们帮我，奶奶可能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同时，我要向你们道歉，林成武他肯定还会给安华庙的诸位带来很多麻烦，我本应该早点阻止他的，可我却一直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林遇的双手无力地垂着，但拳头却攥得死死的。 安华轻叹一声：“起来吧林遇，其实更应该道歉的是我，我作为锆州天神，却对这些一无所知，没能好好保护你们。” 安宁也笑着缓和气氛：“而且林遇你帮了我们瑶瑶那么多，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对吧母神？” 抚生眼里含笑，道：“瑶瑶跟着阿遇确实成长了不少。” 安瑶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刚刚抚生叫的还是林遇，这会怎么就叫得那么亲密了？ 他们刚才到底聊了什么？ 看林遇要说的都说完了，安瑶便将他拉起来，打圆场道：“好啦，这个话题过去了，我们谈正事要紧，我感觉林成武肯定还会搞事情。” 安华让大家都坐下，为了不吵到何玉秀，挥手做了个屏障。 安宁率先开口道：“林遇的身份，我方才听父神说了一遍，忽然想到曾经在资料库里有看到一本很旧的杂录，里面写到有神曾经见过像林遇这样天生具有神眼，且能触碰到神的凡人，他们那时将其归结为个别凡人的特殊体质，没想到这竟然是会随着血缘继承的能力。” “我和抚生也从未曾在师父口中听说过护神者的存在。”安华摇头道。 “先主神也没有提到过吗？”安瑶问道。 安华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我们知道林成武背后还有一个主人，应该是位神，这个神之前让林成武在城中散发符咒，然后驱动法阵收集恶气，一定有什么目的，跟他说的什么大局有关。”安瑶撑着脸思考着，但没有什么头绪。 第188章 “他还说主人很看重我，为什么呢？他有林成武还不够吗？”林遇不解道。 “那什么主人一定知道你不会像林成武那样配合他的，会不会是想利用你做别的事情？要不然他们早就对你动手了。”安瑶对林遇说道。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感觉林成武和背后那个人有分歧，他今晚分明是想要除掉林遇。”安宁补充了一句。 “而且林成武听起来对他的神仙主人不是很满意。”林遇轻蔑地笑了一声。 大家一股脑说出了很多猜测，见他们都说完了，抚生冷静说出她和安华已经确定的一点：“他们收集恶气的目的，其一是用来控制人，就像刚才他对阿遇那样，其二，便是用来提升神力。” “没错，我熟悉锆州诸神，他们要是在这么大范围使用神力，我可以感知到他们的气息，但这神力的气息并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安华接上抚生的话，分析给其他几人听，“而来自其他区域的神想要在锆州使用这么强的法力，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用来自锆州人们的各种气息增强自身神力。” 安华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锆州诸神。 “神的能力来自于人，这句话竟然不止是说说而已。”安瑶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感叹道。 “只是我还没想通，这么多城市，为什么这个外来神选择了锆州？总不会是因为林成武愿意与那位神合作，才选择以锆州为据点。”安华捏了捏下巴思索道。 “安华神的意思是，锆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林遇问道。 “不错。”安华点头。 安瑶突然拍桌道：“父神！先主神没让你做主神，而是让你继续守在锆州，会不会是另有深意？你说过你是最早诞生的一批神，那安华庙也算是各地区天庭府所处寺庙之中，比较特殊的咯！” 安华被安瑶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师父说他“更合适做锆州天神”也许真的有弦外之音。 难道幕后之人想要做的事和安华庙有关联？ “即日起，我会对外来神封锁安华庙，这几天我和亦微会多方查资料，有新的消息再通知你们。”安华站起来，对林遇安瑶说道，“很晚了，林遇今天也累了吧，你们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急不来，也许等你奶奶醒了之后，她会告诉我们更多信息。” 林遇担心地看向何玉秀，安瑶晃了晃他的手：“木鱼你放心吧，既然我父神开口了，奶奶就一定会没事的。” “麻烦安华神了。”林遇向安华微微鞠了一躬。 “还叫得这么见外干什么？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安华庙以后还得靠你来守着呢。”安华揽过抚生，爽朗笑道。 “就是，或者，你就跟瑶瑶一起叫父神母神吧。”抚生笑着朝两人试探道。 “挺好的，反正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不会觉得突兀的。”安宁也跟着搭腔打趣，捂着嘴笑了。 “？”安华转头看向抚生和安宁，一脸茫然，“看到什么了？” 安瑶和林遇的脸蹭的一下红了，安瑶刻意清了清嗓子，和几人道了声晚安，拉着林遇飞速逃离。 回到2101后，林遇给安瑶做了点宵夜，然后安静地进了房间。 安瑶吃完，就去敲响了林遇的房门，里面马上温柔应了声“进来吧”。 林遇正站在摆着林成文和黄佳遇合照的桌子前，用纸巾轻轻擦拭相框。 “木鱼……”安瑶欲言又止，捏了捏裙摆。 “我没事，瑶瑶，就是想和爸妈说一会话。”林遇小心地摆好擦干净的相框，摸着林成文和黄佳遇的相片，浅浅地笑了。 “那我不吵你。”安瑶正想关门出去，林遇拉着她也一起站到相片前。 “爸，妈，这是安瑶，我的女朋友，多亏有她，我才能查出真相。”林遇眼神轻柔，又装满了忧伤，“这一切都和林成武有关，是他伤害了你们，伤害了奶奶。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他将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我也一定会好好以护神者的身份，保护好安华庙，不负林家世世代代的使命。” 林成文护着安华庙，他林遇也会好好地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更何况，安华庙是安瑶的家。 安瑶扣紧林遇的手，也对着相片里的两人认真说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木鱼，让他开开心心的。” 林遇本不想再掉眼泪，可他看着两人笑着的照片，终究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声音在喉间颤抖着：“爸，妈，你们安息吧。” 十四年了，林遇终于敢对父母说出这一句话。 安瑶忽地感觉到了什么，转手变出了福袋。 福袋鼓鼓的，还发着光。 善终福集到了。 曾经夜夜纠缠林遇的噩梦，萦绕在他生活里、囚禁他欢愉的谜团阴影，最终烟消云散。 缠绕在他心上的锁链，破碎落地。 “木鱼你看，叔叔阿姨在回应你呢。”安瑶把福袋拿给林遇看，说了句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话。 林遇望着福袋，含泪笑了，转身抱住安瑶，将下颌垫在她的头上。 “谢谢你，瑶瑶。” 林遇洗漱完出来后，意外发现安瑶穿着红色的吊带睡裙半躺在他的床上，捧着一本他儿时的相册，边看边笑。 “木鱼，你小时候看起来像个小霸王，每张照片都拽拽的，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安瑶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第189章 林遇笑着接过相册，安瑶顺势钻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胸膛。 为了哄她的小柿子，她再相信良缘一次。 “我以前很调皮的，把爸妈气得不轻。”林遇浅笑回忆道，“后来他们不在了，我就经常想，要是我更听话更优秀一点，他们是不是就会回来看看我，然后就开始收心养性发愤图强了，慢慢性格也变了。” “我觉得以前的木鱼也挺可爱的，尤其是你躲在一个小女孩后面玩鬼屋的时候。”安瑶指着相册上两人在鬼屋里的合照说道，“看这表情，多生动，多鲜活。” 林遇也被自己扭曲的笑容逗乐了：“那你是喜欢这个木鱼，还是现在的木鱼？” 安瑶仰起头与林遇对视：“只要是木鱼，我都喜欢。” 林遇低头吻了吻安瑶的额头，重复了最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话：“谢谢你，瑶瑶，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夜间的小区安静得很，林遇房间的窗帘敞开着，远处道路上的车流灯光变成一颗颗小小的星点，不断来来往往地移动着，可没有传来半点声音，让此刻的房中更显静谧。 气氛如此良好，不行动更待何时？ 安瑶动动指头将窗帘拉上，坐起来和林遇面对面，凝视着他的眼睛，只一瞬便叫林遇呼吸一窒。 眼前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长发披散，肤白如雪，没有涂口红的唇瓣粉嫩，丝质睡裙仅仅用两根极细的肩带支撑着。 真是在玩火而不自知，林遇心中感叹，全身变得紧绷不少。 可安瑶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在实践爱神的建议。 “林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正式相见？” 第82章 瑶瑶，我可以吗？ 林遇撑直身子，悄悄往后挪了挪，坐直些许：“记得，在鉴河桥上。” “那时候，你朝我冲过来，带我躲开爆炸，去救被困在车里的人，后来又以为我要自杀，把我从桥上拉回来，再后来，我跟着你回家，上天台，你挺生气的，但还是劝我早点回家，别让家人担心。”安瑶说着说着就笑了。 “我都记得。”林遇每回想起，都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做出了那些选择，才有机会与安瑶相识。 “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善良，这么温柔的凡人啊。之后我慢慢了解你，走近你，看见你总是对身边的人微笑着，总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别人，即使难过，生气，也会藏在心里，我就好心疼，好想让你能真心地笑一笑，想一直陪着你，做你的倾听者，分享你的喜怒哀乐。”安瑶贴近林遇，抚上他的脸庞，手指划过他柔和的眉眼，再落到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即使遭遇不幸，承受痛苦，林遇也仍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坚强地藏起悲伤，努力生活。 安瑶对林遇从来都不是同情，而是欣赏，是佩服，是珍视。 “瑶瑶……”林遇不知道安瑶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困惑地看着安瑶，却见她眼中泛出了泪光。 “林遇，原来我早就爱上你了。” “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啊。” 林遇眸里的情意在翻涌，他双唇微张，感觉自己的气息变得极其不平稳。 安瑶抿了抿唇，有点害羞地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我看过很多关于爱情的小说、电视剧、帖子，他们说爱是很深的喜欢，爱是想要占有一个人，爱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开心的，他们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从没有体会过。看着父神母神，看着姐姐，我就更加好奇了，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直到我遇见你，与你一起生活，产生矛盾，面对困难，坦白真正的自己，牵手，拥抱，亲吻，我才发现，爱是这么热烈这么复杂的感情，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时机。” 爱一个人，会好奇，会心疼，会欣喜，会愧疚，会贪心，会恐惧和患得患失…… 真正体会到爱为何物时，安瑶反而说不出爱是什么了。 “林遇，我爱你，我想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你也爱我好不好？”安瑶凝望着林遇的眼睛，望着他眼里的自己。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林遇紧紧握住安瑶的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眼神灼热：“安瑶，我的人和心都已经是你的了，你要什么，我全都给你。” “什么都给你，只求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安瑶感受着林遇炙热的目光和越来越快的心跳，弯唇一笑：“那我要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好。”林遇用手指摩挲着安瑶的手背，片刻都不想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安瑶勾勾唇，爬到林遇身上坐着，伸出一根手指开始在他纯白的t恤上乱划：“有人告诉我，你一定会喜欢霸王硬上弓，说用这招哄你一定管用。那我刚才算不算硬上弓？” 林遇哑然失笑，敢情这小家伙刚刚是故意诱惑他的。 那就不能怪他自控力不好了。 “瑶瑶，你今年是不是23了？”林遇的眸中含上浓浓的笑意。 “对啊，怎么突然问这个？”安瑶眨眨眼，不明所以。 “因为我想让你看看什么才叫霸王硬上弓。” 林遇倾身向前，伸手托住安瑶的后脑，攫住她的唇瓣，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伸进了t恤里面。 第190章 “要摸就好好摸……” 安瑶的手一僵，林遇感受到她的慌乱，便没有再牵动她的手，而是先加深了他的吻。 爱这个字，林遇本想慢慢地告诉安瑶，想等她再陷得深一点。 因为他爱到不敢让安瑶知道他有多贪心，他的占有欲有多强。 不敢告诉她，怕把她吓跑了。 安瑶不知道，林遇才是那个霸王。 “瑶瑶，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 这一次的亲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热烈，安瑶双膝跪在林遇双腿的两侧，两人越吻越深，舌尖在彼此口中缠绵，搅得天翻地覆。 安瑶贴在林遇腹部的手慢慢松弛下来，林遇继续把她的手往上带，导致整件t恤都被撩了起来。 “帮我脱掉它，好吗？”林遇温热的气息落在安瑶的肌肤上，让她觉得痒痒的。 林遇吻过安瑶的脸，她的脖颈，她的肩头，又落回她发红的双唇上，一向自制的他放任自己肆意在她身上索取。 安瑶被吻得有些迷糊，鬼使神差地照着林遇说的话，抓住他褶皱在一起的衣服，向上轻拉。 林遇抽回手，迅速脱掉上衣扔到一旁，再次覆上安瑶的唇，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安瑶睡裙的一侧肩带滑落肩头，林遇的手从安瑶的腰缓缓向上移，随着她的手臂，抚上那根滑落的肩带。 林遇浑身燥热，他抽出被吮吸的唇，喉结滚动：“瑶瑶，我可以吗？” “你……会吗？”安瑶轻喘着气，手掌贴在林遇的胸口，脑子昏昏涨涨的。 “学过，不会弄疼你的。”林遇的声音低沉到有些沙哑，他的手指轻轻一拨，安瑶睡裙的另一侧肩带也悄然落下。 安瑶的脸烫得像被火烧，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曲起。 她难为情地夹紧即将滑落的裙子，支吾道：“再……再等等好吗？我还没准备好。” 林遇笑了，笑里满是宠溺。 他帮安瑶提起肩带，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然后又堵住了她的唇。 霸王决定还是先不要硬上弓了，万一把弓吓坏了就不好了。 而且家里没有备好工具。 林遇进浴室又洗了一次澡。 这一次他开冷水洗了很久，才把刚刚的躁动浇灭。 出来时，安瑶已经睡着了。 林遇在她身旁躺下，点了点她的鼻尖，轻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小坏蛋呢？” 明明是她先开的头，然后又是她刹的车。 这次控制得住，下次就难说了。 安瑶听到声音，闭着眼钻进了林遇的怀里，咕哝道：“今天你和母神说了什么？为什么她对你的态度变了那么多？” “我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安瑶半睁开眼，噘着嘴说道。 林遇挽了挽她的头发，道：“她先是问我，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我说不是。” 先是询问进度，很正常。 “然后呢？” “然后她问我对你是不是认真的，我说对天发誓绝对是认真的。” “嗯嗯，还有吗？” “还问我喜欢你什么。” “是什么？” “我喜欢你的一切，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说到这里，林遇低头亲了亲安瑶的眉心。 安瑶笑着闭上眼：“嗯，然后呢？” “她问，要是她和你还有安华同时掉进水里，我会先救谁。” 好一个表忠心的问题，难度翻倍了。 “你说什么了？” “我说先救你，然后救她，同时叫帮手来救安华。” “好吧，这个回答满分了。” 安华在家的地位确实是排在最后的。 “她最后问我打算跟你在一起多久。” “你怎么答？” “我能活多久，就要和你在一起多久。” 安瑶将脸深深埋进林遇的怀里，把他环得更紧了些。 她第一次开始思考两人身份不同的问题。 林遇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会有多长呢？ 几十年？一百年？ 凡人的一辈子，此刻竟显得如此短暂。 “木鱼，我会让你长命百岁的。” 林遇房间的窗帘半敞着，昨日的阴霾被春日暖阳一扫而空，细小的云片好似朵朵白浪，轻柔泛在浅蓝的天空上。 因为不想吵醒睡得正甜的安瑶，林遇难得没有早起，一直安静地看着安瑶，任由她抱着他的一侧手臂。 安瑶睡着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样子，总是静静地侧卧，身子微缩着，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身后，模样极为乖巧，像个毛茸茸的小兔子。 林遇伸手碰了碰小兔子弯弯的睫毛，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唔……”安瑶抓住了林遇玩弄她睫毛的手，直接把他两只手都禁锢住了。 林遇轻声笑了：“瑶瑶，你变回真身和我相处一天好不好？” 他有点想念缩小版的安瑶了。 “想都别想。”安瑶闭着眼嘀咕道。 “反正你都得叫木鱼哥哥，大一点小一点没关系的。” 安瑶睁开眼，捏着林遇的手，眼珠子咕噜一转，一本正经道：“你不过比我大了六岁，而且凡人五六岁之前的记忆基本都会被遗忘，可我出生到现在的记忆全都记得，这么算来，我们是同岁的。” 第191章 “真的都记得？”林遇反扣住安瑶的手，挑眉问道。 “嗯，你去鬼屋的怂样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安瑶嘿嘿笑了一声。 林遇败下阵来，笑着说不逗她了，要去做早餐，等会去庙里探望何玉秀。 刚起身的时候，李总忽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阿遇，今晚可以一起出来喝几杯吗？”李总这一问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林遇坐在床边，低了低头：“是初阳吗？” 电话那头无言片刻，叶初阳的声音传来：“林遇，是我想约你。” “老地方吗？”林遇问道。 “嗯。”叶初阳简短答道，“你愿意来吗？” 自从叶志高说出真相后，铁三角的气氛变得很尴尬。 叶初阳觉得自己对不起林遇，不敢见他，不敢再让他做自己的朋友，而李总喜欢叶初阳，他被夹在中间，想帮叶初阳，但又担心林遇会生气。 林遇则感到很苦闷，不知是否该说出他的真实感受。 他恨叶志高为了钱去帮林成武谋害他父母，而且叶志高还利用了安瑶，他不会原谅叶志高。 这一场真相，他失去了太多，他不想再失去自己多年的知心好友。 可他感觉几人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恢复以前的相处模式。 也许逃避去面对，就可以避免裂痕越来越大。 安瑶望了眼林遇有些落寞的神色，凑过去对着话筒说道：“两位，这邀请有我的份吗？” “有！怎么能少了咱们神仙妹妹呢？”李总连忙说道。 安瑶再次瞥了一眼林遇，笑道：“那行，今晚不管林遇去不去，我都去噢。” 电话那头的两人松了口气。 安瑶来，林遇不可能不来。 挂掉电话后，安瑶圈住林遇的脖子，问他：“木鱼，你相信初阳姐和李总吗？” “相信，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或许他们知道呢？” 林遇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眸中明亮了不少：“或许吧。” “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你还有我，还有他们。”安瑶将下颌垫在林遇的肩上，歪着脑袋贴着他的脸。 “我记住了，瑶瑶。” 锆州公园后门的烧烤摊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一边是冒着热烟和香气的烧烤炉，一边是说笑声嘈杂的露天餐区。 矮桌矮椅上，三两好友，几瓶啤酒，几串烧烤，道尽了人间烟火气。 “阿遇！瑶瑶！这里！”李总远远看见林遇和安瑶，站起来朝他们挥手大喊。 几人落座后，顿时陷入了沉默。 “呃，瑶瑶初阳你们想吃什么，我和阿遇去那边给你们点。”李总双手在裤腿上来回摩擦，努力活跃着气氛。 安瑶立刻举手，说要吃烤鱿鱼和烤生蚝，叶初阳浅笑着说像以前一样就好。 “好嘞！”李总拽上林遇离开。 走到烧烤区，四周稍微安静了一点，李总收了收笑脸，认真道：“阿遇，谢谢你愿意过来。” “这有什么好谢的。”林遇笑笑，向老板交代鱿鱼和生蚝不要放太辣。 “这对初阳来说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李总也照着叶初阳的喜好点了几样菜品，又转头看着林遇，忐忑问道，“你对她，是怎么想的？” “李总，叶志高是叶志高，初阳是初阳，我分得清，也不愿意弄混。”林遇正色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李总如释重负。 林遇的肩膀也悄悄地放松下来。 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难。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肯定是个重色轻友的。”林遇朝李总的手臂拍了一巴掌，笑道，“我问你，要是以后我跟初阳同时掉水里了，你救谁？” “救你啊，初阳能横跨一个水库好不好？”李总好笑道，“那要是我和安瑶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那肯定救你啊，瑶瑶还能怕水不成？”林遇毫不犹豫道，语气里尽是骄傲。 说完，两人好像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都敛去了笑容。 怎么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没用？ 第83章 他不怕殒命，只怕计划不能成功，心中执念不得实现 餐区这边，安瑶和叶初阳看着点餐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笑着，心情也放松不少。 “瑶瑶，上次我爸让你做的事……对不起。”叶初阳仰头干了一杯啤酒，满眼歉意。 “不是你的错。”安瑶倒一杯酒，把小椅子搬到叶初阳旁边，挽住她的手臂，举起酒杯示意要和她干杯，“你陪我干了这一杯，我就全忘啦！” “好，干了！”叶初阳爽快地和安瑶碰了杯，一饮而尽，然后再倒了一杯，说道，“瑶瑶，我还要再敬你一杯，谢谢你陪在阿遇身边，没有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今后，也不知道我们之间会怎么样，只能麻烦你多点陪他了。” 安瑶摇摇头，往自己杯里斟满酒，道：“木鱼他，很害怕再失去你们，所以他不敢面对，怕和你们之间生出隔阂。是我要拜托你们，不要远离他，像以前一样做他的朋友，可以吗？” 安瑶知道林遇是什么消极情绪都习惯自己压着的性子，他的恐惧，也一定不会说出来给叶李两人听，既然如此，她就来充当这个发言人好了。 第192章 叶初阳对林遇有愧，可她知道林遇不会把她当成仇人，这是出于多年相处情谊的信任，她也懂林遇。 “如果阿遇愿意，我永远都是他的朋友。”叶初阳对安瑶微笑道。 两人两眼相望，瞬间生出一种义结金兰的感觉，痛快地喝了好几杯。 林遇和李总回来时，她们已经喝光了两瓶啤酒。 林遇一坐下来，叶初阳又变得拘谨了不少，安瑶在桌下碰了碰林遇的脚，他心领神会，熟练地开了一瓶新的啤酒，给叶初阳倒满一杯酒。 “初阳，这一杯，我敬你，谢谢你知道真相后没有瞒着我。我们是朋友，不管发生什么，这点都不会变。”林遇捏紧酒杯，停顿几秒，后半句的声音冷了不少，“只是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原谅叶志高。” “林遇，我不敢求你原谅他，我都没办法原谅他。”叶初阳低下头，指甲刮着酒杯，神色黯然道，“我妈知道后就提出离婚了，以后，我会跟妈妈一起生活，我们不会再用他一分钱。但他终究是我爸爸，我做不到完全和他断绝关系……” 安瑶望着叶初阳，回想起之前去叶志高家里的情景，还有叶初阳离家出走后，叶志高找来时的焦急，叶志高作为一个父亲，对叶初阳是百般关心和疼爱。 可他用不正当的手段，摆脱了贫穷和病痛，如今迎来了更大的苦难。 他最珍视的家人将离他而去，甚至带着怨恨对待他。 这个时候，他还会认为获取的那些东西，是值得的吗？ 强行获取不属于自己的福祉，也许终有一天会变成灾难吧？ 安瑶下意识捏搓着脖子上的八芒星项链，却没发现八芒星上又有一个角出现了颜色。 李总轻轻扶起叶初阳拿着酒杯的手，看着她和林遇说道：“无论如何，永远都是朋友。” 叶初阳眼神坚定地望向林遇：“阿遇，只要你想，我们就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他不是也不需要孤军奋战，他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 再糟糕的事情，有他们陪着，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林遇释然，笑着用力碰杯：“永远都是朋友。” 几人说开后，畅饮了好几杯。 店家端上来几盘冒着热气的烤生蚝，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光泽，安瑶按照林遇教的那样蘸了些芥末和酱油，整只塞入口中。 还没感受到生蚝的嫩滑和鲜美，她就先被芥末呛得眼泪直飙，感觉天灵盖都要被辣味冲飞了。 林遇看着安瑶泪汪汪又对着他生气的模样，哭笑不得，边给她递纸巾，边笑她蘸了太多芥末。 “你怎么不早说这玩意这么冲鼻子？”安瑶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仿佛劫后余生。 “我错了我错了，赶紧再吃一只补回来。”林遇马上认错，笑着给她夹了一只更肥的生蚝。 “对了，林成武那事，现在你们要怎么办？”李总刚刚听说了林遇和安瑶的情况，担心地问道。 “还不知道，暂时只能等父神那边查了。”安瑶实话实说。 她最近被林成武的事搞得晕头转向的，满脑子都是假设，集福的事都快忘干净了。 “其实我还可以从伯母那边敲一敲她的态度，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谈。”林遇叹了声气。 他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从王烨那里撬出一点信息，可最近实在太累了，他得先喘口气。 “那今晚就先什么都别管！”叶初阳举起酒杯打断了这个话题，感叹道，“现在我们彻底是失业铁三角了，我得拜李总为师傅才行，试试写小说赚点钱周转一下。” “温馨提示，写小说可以赚奶茶钱，要是键盘敲得勤快些，也许能赚到这几盘生蚝的钱，其他的就别想了。”李总抓了把头发，摇摇头道，“但是键盘敲得越多，头发就越稀疏。” 虽说辞职后，他的确是打算写小说补贴家用，也老老实实写了一段时间，但一个月下来，他发现自己还是在啃以前的存款，赚到的钱不够塞牙缝，只好又在网上找了几份线上兼职同时做，才算真的赚到了生活费。 几份兼职加身，他本没有时间再写小说，可是自己开了的坑，又舍不得不填，为了给小说人物一个圆满，为了不让那几个支持他的读者失望，他只好天天熬夜码字，提前感受到了老昏眼花腰酸背痛的老年生活。 “哎，我倒觉得初阳比李总更有搞头。”林遇碰了下叶初阳的杯子表示支持，“你做警察那么多年，见过的奇葩事肯定比他多，可以写个什么守护锆州西系列文。” 李总从自我悲伤中抽离出来，瞄了瞄叶初阳，脸有点发红。 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初阳，我不想做你师傅。” “嗯？”叶初阳这些天来还是第一次被李总拒绝，感到很突然。 “做男朋友可以吗？”李总说完就快速灌了一杯啤酒，掩饰他的紧张，稳住声音冷静道，“保证倾囊相授。” 林遇捂住了嘴，遮挡住对兄弟和善的笑容。 安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现场逗得拍桌子起哄。 全场最淡定的便是被表白的叶初阳。 她不动声色地喝了几口酒，仿佛被表白的不是她。 李总也不失落，一脸轻松地“哎”了一声，抬手给叶初阳喝空了的酒杯倒酒：“不做男朋友也行，那就继续让我做叶总的司机呗，小李保证随叫随到，有问必答。” 第193章 “小李。”叶初阳撑着一侧脸，歪头望向李总，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叶总有何吩咐？”李总笑嘻嘻道。 “做了男朋友，就不能做师傅和司机了吗？一定要选一个吗？”叶初阳装作可惜地低头玩手机，“那我只能选更实际一点的了。” “不不不，男朋友是全包的！全包服务！”李总眼里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这样啊，既然李总都发话了，我小叶不能不识好歹。”叶初阳伸手在李总头顶呼噜一顿乱拨，笑道，“就做男朋友吧，性价比最高。” 没等李总做反应，叶初阳迅速亲了一下他的侧脸，满意说道：“先给小李一点小费。” 李总猛地站起，椅子被啪一声弄倒在地，他双手有些无所适从，一会想要抱头，一会想要捂嘴，脸上是压都压不住的激动和开心。 “好啦，快坐下来，多大点事儿。”叶初阳笑着扯了扯李总的衣角。 对面两人都要憋坏了，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安瑶甚至想要蹦起来欢呼。 “李总今晚怕是睡觉都要笑醒了。”林遇给几人倒酒，彻底把来之前心里的那些疙瘩都消解了。 太好了，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他们都还是老样子。 叶初阳还是那么直率，李总也变回了以前的开心果。 他林遇，也不能被打倒了。 “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叶初阳啪啪几声把剩下的几瓶啤酒全开了，直接分给一人一瓶。 “喝！”安瑶也跟着嗨了，高高举起酒瓶和叶初阳的酒瓶一碰。 林遇和李总对视一眼，默默放下了酒瓶。 “你们干嘛不喝？”叶初阳不解道。 两人都微笑摇头，他们决定做更加有用的男朋友。 比如在女朋友喝醉的时候，能清醒地照顾她们。 相比起嘈杂的烧烤摊，莫清的小屋里是压抑百倍的沉寂。 林成武跪在客厅，眼角一片乌青，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莫清背对林成武，负手站着，学徒在一旁泡茶。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安华已经把安华庙封锁了，想找出神本，只剩下最后的办法了。”莫清眸色阴鸷，面无表情地看向后院。 “师傅要实施备用计划吗？”学徒恭敬地给莫清递上一杯茶。 “前几次实验证明，用一半神本篡改天命根本行不通，仅仅是小小的台风和暴雨，就已经耗费了我大半的神力，必须要把藏在安华庙的另一半神本找出来。”莫清喝了一口茶，有些倦怠地闭了闭眼。 神本是神界一切的根源，因汇聚了凡人的信念而生，在神诞生的那一刻便存在于世，赋予诸神神力，主导着天命簿。 拥有神本，自然可以篡改天命，只是需要耗费巨大的神力。 莫清尝试过两次在天命簿上增添布灾任务，第一次是降临台风，耗尽了他之前储存的恶气，所以没有对自身神力造成过大损伤，还能亲自看着安瑶布灾。 第二次便是前不久的暴雨。暴雨的强度大时间长，他收集恶气的计划因安瑶等人介入而被打断，导致恶气不足，因此他改天命时损耗了很多神力，刚回到家就体力不支晕倒了，后来被安宁发现，用药调了一段时间才勉强恢复。 虽说莫清算准一个多月后就是千百年前神界诞生的日子，那天的天命簿会变得很弱，处于最容易操控的状态，但他想要在凡间降临的灾，比台风和暴雨强上十几倍，必定会损耗极大。 他不怕殒命，只怕计划不能成功，心中执念不得实现。 此时距离计划的那天还剩几十天，他本觉得时间还算充足，足以让他悄悄找出安华庙的另一半神本，可安华庙却被封锁，彻底破坏了他的节奏。 如此一来，他只能实施备用计划。 “可是您神力受损才刚刚恢复，如果再次施咒，怕会雪上加霜啊。”学徒担忧地接过喝空的茶杯。 “无碍，去准备吧。”莫清挥了挥手。 “这件事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交涉了，就等动工了。主人，我这次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林成武得了新安排，信誓旦旦地说道。 莫清冷笑一声，心想这也是他最后一个任务了。 完成后，莫清必定抛弃他。 “别再让我失望。”莫清寒声道。 一阵风从后院方向吹来，厅中染上了一些花草的清香味。 借着客厅的光，莫清看见后院盛放的向日葵在风中轻轻摇摆，好不惬意。 他冰冷的神色有了点温度。 忽然，前院传来安宁风铃般的声音：“莫清？你在家吗？” 莫清警觉地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成武，眉头一蹙，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焦急。 第84章 我想要世间太平，再无恶人横行，护良善之人一世安宁 一旁的学徒看见莫清的脸色，便心领神会地拽起林成武，往后院走去，想从后院尽头的小门离开。 “不能走那边。”莫清挥手把客厅通往后院的门关上。 他的后院不能让林成武这种人踏入。 会亵渎了他心中最干净的地方。 莫清在卧室的墙上变出一个缺口，让学徒带着林成武从侧面离开。 “莫清？是不方便吗？抱歉，那我先不打扰了。”安宁在门外候了片刻，见屋内有身影来去匆匆，自知这样不请自来影响了莫清，道了声歉转身离开。 第194章 “安宁等等。”莫清瞬移到她身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安宁转过头，耳垂上佩戴的两粒珍珠耳坠在碎发间晃动，好似两个皎洁的小月亮。 “不好意思呀，我没打招呼就来了，是不是影响到你会客了？”安宁弯眉一笑。 莫清见她神情自然，不像是听到或看到什么的样子，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没关系，学徒找我有点事，刚刚已经处理好了。”莫清推开铁门邀请她进屋，“很少见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安宁笑而不语，反而推着莫清走到沙发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莫清好奇地抬头望着她，笑道：“这是干什么？” “我给你做了个礼物，一时心急就来了。”安宁在莫清身旁坐下，把手别在背后，一脸神秘地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莫清伸出双手，安宁拿出两只浅棕色的木质小茶杯放到他手里。 “送给你。我自己做的，有点粗糙，你别介意。”安宁挽了几缕碎发到耳后，期待着莫清的反应。 莫清看看安宁，又看看茶杯，表情里满是惊喜。 他向来很喜欢木质的家具和各种手工制品，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亲手做的木制品。 两只小巧精致的茶杯很是光滑，纹路也非常好看，其中一只杯身刻着一朵向日葵，另一只刻着一个长条水滴的形状。 “喜欢吗？”安宁浅笑问道。 “很喜欢，谢谢你。”莫清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木制工艺品。” 安宁望着莫清的双眼，眸中显露怀念之意：“以前有人手把手教我做过。” 莫清别开眼去看茶杯，声音低了几分：“是……与我很像的那个人吗？” “嗯，他的手工很厉害。”安宁点了点头，笑容添了几分自豪。 “这倒与我不像了，我不会这些。”莫清自嘲笑笑，心中有些不甘。 “无碍，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安宁指指刻着向日葵的杯子，说道，“以后我来喝茶，你可以把这个杯子给我用，另一个便是你的专用。” “你的是向日葵，我的这个水滴是什么东西？”莫清观察许久都没看出来。 安宁抿嘴轻笑：“那是一粒瓜子。” 莫清哑然失笑：“为什么我的专用是一粒瓜子？” “因为瓜子在向日葵心里。”安宁用玩笑的语气说道，说完又觉得很土味，把自己给逗笑了。 “向日葵心里的瓜子可太多了，原来我的分量只是小小的一粒。”莫清调笑道。 “你是唯一的一粒，其他的我都摘掉了。”安宁抚了抚杯上的向日葵。 “是吗？”莫清把茶杯放到桌上，思索片刻后问道，“以前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你可以和我说说吗？” 莫清感觉自己老是憋着一股气，就算当个替身，总该有更优秀的地方吧。 “他呀，他很善良，老实到有点憨憨的，像根木头一样，不过他想要什么，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到。” 让弟弟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让孟家木匠做大做强。 还有之后为她报仇。 孟祈安都一一做到了，不曾埋怨过一句其中的艰辛和苦痛。 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着冰冷的墓碑说了一句，他真的好累了。 莫清一边泡茶，一边静静地听安宁说话，直到她好像陷进了回忆当中，沉默了很久，莫清才回应道：“最后一点倒确实和我挺像。” 安宁扬起嘴角，把话题转移到莫清身上：“你有没有很想要的东西？” “有。”莫清往洗干净的木杯子里倒茶。 “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安宁倾身侧头去寻找莫清的目光，与他对视上后问道，“我也想多了解一下你。” 莫清顿了顿，犹豫了一会，转头看向后院，还是缓缓开口道：“我想要世间太平，再无恶人横行，护良善之人一世安宁。” 所以，他才筹谋多年，忍着厌恶与林成武合作，只等那一天的到来。 只要他的计划实现，这世间便再也不会有恶神。 恶念，恶人，恶行，都将不复存在。 安宁几乎是马上就想到了孟祈安。 若说之前莫清只是在言语举止上给安宁熟悉感，现在他在灵魂上也与孟祈安是契合的。 不过是宋奕欢去世后的孟祈安。 “哪怕把自己毁了，也在所不辞吗？”安宁轻声呢喃，她在问莫清，也是在问孟祈安。 莫清起初只是觉得安宁这句话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回过神后却立即变得警惕起来，收敛了在她面前放松的状态。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会不会是方才听见了只言片语？ “说笑了，我还是爱惜自己的羽毛的。”莫清把茶杯移到安宁面前，将内心所疑隐藏得滴水不漏。 安宁凝望着茶杯上的向日葵，说出了她一直很想对孟祈安说的话：“是啊，为了那些爱你的人，一定要好好对自己。” 莫清倒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因他没有什么太在乎的人，所以行事无所顾忌。 要说确实有点在意的，便是安瑶安宁两姐妹。 他本对安瑶另有所图，她是他的计划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布灾一事必须由她来执行，可他却被这两年来生出的友谊束缚了手脚，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拉她入局才是妥当，又担心她不愿意合作，那样的话，他必须采取另一种方式，而那种方式会切切实实伤害到安瑶。 第195章 安瑶于他，好像已经变成了妹妹般的存在，每次见面，他心中不知为何总是生出一种，一定要保护好妹妹的想法，还经常想揉她的脑袋，哄她开心。 而安宁则让他意外地、不适时地产生了莫名的情愫。 这感情来得突然，连他都还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何想法，他和安宁就已经像暧昧中的情人般相处了。 “很晚了，我先走了。”安宁起身理了理旗袍的褶皱，对莫清微微一笑。 “我陪你走到村口吧。”莫清打了个响指，把客厅的灯调成了弱光。 “没事，我自己走就行。” “那条狗晚上会更加警觉。” “……麻烦你了。” 莫清陪着安宁一路无言地走到了村口，两人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偶尔重叠，偶尔分开，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虫子的叫声。 “谢谢你送我礼物，我很喜欢。”莫清再次道谢。 “下次我再给你做别的，我还会做木柜子，不过是小的那种，大的还没来得及学。”安宁浅笑道。 “安宁，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莫清不自然地看向安宁，“你说你……爱上我，真的只是因为我很像那个人吗？” 还是说，我也有某些地方，让你觉得喜欢的？ 安宁望着莫清的神色有些复杂，莫清说不准那是什么情绪，像是忧伤，又像是思念。 莫清仿佛知道了答案，神色黯淡下来，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还是——” 话没说完，安宁双手贴在他的胸前，倾身向前吻住了他。 莫清瞬间感觉血脉喷张，浑身僵硬，睁着眼不知所措。 安宁的吻就像灯光一样晦暗不明，时而克制，时而缠绵。 莫清知道他应该拒绝，这个吻不属于他，而且碍于计划，他不应当与安宁产生这么密切的联系。 但他明知道这一切，就是没办法推开眼前的人，心中竟是万般的眷恋和汹涌。 他闭上眼，微微动唇，回应了安宁。 感受到莫清的回应，安宁暗暗勾起嘴角，舌尖纠缠得更大胆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宁停下来，笑盈盈地看着莫清。 她像是捧着珍宝似的捧着莫清泛红的脸，微笑柔声道：“晚安。” 她没给莫清反应的机会，也不想听莫清说出那句没说完的话，后退一步消失在莫清眼前。 莫清呼吸有些不稳，他攥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唇上遗留的柔软触感让他无法思考。 为什么安宁每次都能让他失控？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她吗？ 片刻后，他才发觉忘记说最重要的事了，于是给安宁发了一条信息。 “我最近要带学徒出去学习，不在小屋里住，也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消息，你这段时间先别过来，免得你白跑一趟，我回来再与你联系。” 他的计划要提前，而用来储存恶气的两块晶石都已经被销毁了，之前收集的恶气如今基本被耗尽，他也没时间再去收集大量的恶气，这次必定会对自身神力产生极大损耗。 他不能让安宁看到自己那副模样，一是会让她起疑心，二来，万一惹她担心就不好了。 虽然他又有点想再受到安宁的照顾，想她在小屋待久一点。 莫清晃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抛开，再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晚安。” 林成武鼻青脸肿地回到家，发现去国外探望儿子的王烨已经回来了。 “又被主人打了吗？”王烨蹙着眉，拿来药箱给林成武上药。 “这次是我失算了，被林遇摆了一道。”林成武不甘心地捶捶腿，随之又因为脸上的伤“嘶”了一声，“轻点！” 王烨叹了口气，她在国外通过电话得知这一段时间林成武的所作所为，内心始终很不安。听说林成武要利用何玉秀威胁林遇自杀的时候，她整宿睡不着，立刻买了机票回来。 “成武，妈和林遇那边，我们一定要动手吗？主人本就不同意，要不我们放过他们，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就算了吧。”王烨不想再整天受到噩梦的折磨了。 她自从嫁进林家，一家人便对她极好，十四年前林成文和黄佳遇出车祸身亡，林遇重伤，她至今仍无法摆脱心中的罪恶感。 她知道林成武暗中找了莫清的学徒，谋划了一切，听着林成武那套为她和儿子好的说辞，她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后悔的时候，事故已经发生了。 此后，王烨经常在梦里反复回到那一个夜晚，在太平间看见林成文夫妻遍体鳞伤的遗体那一瞬间，耳边回响着年幼的林遇撕心裂肺的哭喊。 偶尔那两人的尸体还会睁开眼，流着血泪问她为什么不阻止林成武。 她不希望以后的梦里还多了林遇和何玉秀。 “你懂什么？妈知道护神者的一切，幸好她不知我合作的神就是莫清，不然早就死了，她现在也不知道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告诉林遇一点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林成武在何玉秀这件事上吃了瘪，一说起来就极其不悦。 “妈知道神本的事吗？”王烨的手顿了顿，问道。 “她不知道。” 莫清在先主神诞生的神庙里找到一半神本的事情，只有莫清和林成武夫妻三人知道，原本他的第一任学徒也是晓得的。 第196章 不过那个学徒已经被莫清设计，破坏天规堕为凡人，没有熬过堕凡后的那次生死关。 “那为什么不能留下妈和林遇的命呢？” “妈知道护神者能通过神本的力量，给自身塑造神格的事，要是这消息被林遇知道，说不定他就会和主人一块合作去了，主人本就看我不顺眼，很有可能违背承诺不帮我，到时候林遇怎么可能放过我们？所以这两个人都不能留。”林成武坚决说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王烨眼里闪过一丝躲避，低头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问道。 她没有用“我们”，而是用了“你”。 她产生了退意。 林成武没有察觉到王烨的异样，神色凝重道：“主人和安华盯得紧，林遇和妈那边我目前动不了，先好好完成最后的任务再说吧，恶气我已经储存得差不多了，足够我们一家三口塑出神格来，等主人在安华庙找到另一半神本，我们再根据情况行动。” 在先祖留下的诸多有关护神者一族的记录中，林成武发现护神者在古时候的能力比现在强很多，因为以前他们和神接触密切，彼此信任，护神者其实也有一定的神力，能简单操控一些物体和自然元素，甚至有的护神者在去世后可以塑出神格转生为神。 在神和护神者的联系断绝后，护神者的能力逐渐衰弱。直到今日，护神者只能看见和触碰到神而已，对神的治愈和影响能力微乎其微，自身也毫无神力可言。 林成武深知神力源于凡人，人的气息和信念便是神力的源泉，能稳固和增强神的神格，也极有可能可以帮护神者塑造神格。 而在众多人的气息中，因负面情绪而产生的恶气是最强烈、最大量的一种，所以莫清选择吸收恶气来增强神力，林成武也计划利用恶气来塑造神格。 届时神本合二为一，他利用充足的恶气和神力极强的神本，便能从凡人转变为神。 护神者有什么好，不过是做神的走狗而已，他想要做的是高高在上的神。 王烨俯身把药箱塞回柜子里，问道：“主人这次肯定会元气大伤，你那些恶气不用上缴给他吗？” “不必，他不知道两块晶石都还在，我们给自己多留点退路。他要是遵守承诺，借神本给我们塑神格也就罢了，如果他反悔，我们也不至于任他宰割。”林成武用手碰了碰脸上肿起的地方，马上又吃痛地缩回手。 “你是说……”王烨回头，不确定地看向林成武。 “吸收恶气能给他增长神力没错，可要是一次灌输过量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林成武脸上尽显阴狠的神情。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睡在2101二楼沙发的林遇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半眯着眼，四处摸索手机。 昨晚安瑶喝得有点醉，又开始到处变魔术玩失踪，林遇来回搭了好几趟电梯，才在楼顶找到她。 他抱安瑶回房后，担心半夜安瑶会有什么不舒服，就在外面客厅的沙发睡了一夜，睡得不怎么好，还掉地上摔醒了一次。 等他在沙发缝里找到手机时，电话已经自动挂掉了，见打电话的人是李总，林遇没有着急回拨过去，迷迷糊糊地继续睡了。 结果没过一分钟，电话又响了，林遇闭着眼接通了电话。 “林遇！你快看锆州论坛，有人说安华庙要拆了？！” 林遇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第85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林遇安瑶两人赶到安华庙时，发现庙的四周围上了蓝色铁皮围栏，好些人聚在张贴的公告旁，其中还有安华的身影。 林遇挤进人群里，仔细阅读了公告。 上面写着市中心将要重新规划，计划扩大安华庙的规模，打造一个安华公园，而安华庙主体即将整体向东迁移两百多米。 看到承建公司，林遇眉头一蹙，心中的不安加重。 几人为了方便说话，一起去了安瑶的办公室。 “这家承建公司一直和成斌公司有密切的合作，偏偏在这个时候对安华庙有动作，很有可能是林成武在搞鬼。”林遇一提起林成武，就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 安瑶注意到林遇的动作，轻轻抚上他的手，包裹住他的半个拳头，肯定地说道：“这不就是被我们说中了吗？父神才封锁了安华庙，迁移工程就马上开始了，更加说明安华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安华背着手，在安瑶平时经常写写画画的黑板前来回踱步。 事关安华庙，他难免有些心急：“最近我查了很多资料，都没有头绪，不过他们此举确实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这公告是政府批下来的，整个流程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走完的，看来林成武那边早就在准备了。” “寺庙整体迁移的工程量很大，时间也会很长，一旦开始，就很难阻止了。”林遇满脸担忧，外面的围栏一夜之间就把安华庙封得严严实实，要是哪天夜里一辆车开来，把安华庙推倒了也没人知道。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对安华庙动手。”安瑶站起来撸了撸衣袖，仿佛要去干架一般撑着腰。 “这件事决定权在凡人，行动也是全程由凡人进行，神无法介入。”安华看向林遇，严肃道，“只能靠你了，林遇，你和瑶瑶一起尽量阻止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我这几天去见一下主神，安华庙的情况我会让亦微盯着。” 第197章 林遇想起刚才围着公告的那群人说的话，心里有了想法。 “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看。” 一般只有林遇和安瑶两个人的2101今天格外地热闹，叶初阳和李总一人抱着一台电脑同时来访。 加上林遇的电脑，三台电脑一字排开放在茶几上，电脑后面堆放着好几份外卖。 四人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细细地浏览着锆州论坛上网友对安华庙迁移一事的评论。 从安华庙回来后，林遇通过在政府工作的朋友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迁移一事确实与成斌公司有关。 大约八九个月前，林成武作为成斌公司的代表，向锆州政府提出了一个商业中心的规划，想在市中心建立现代化商业广场，同时对锆州公园、游乐场、安华庙一带进行改造扩张，经过大半年的商议，政府最后同意采纳成斌公司的方案，将这个改造工程交给林成武。 网上对此决定的看法不一，有的人表示支持，认为这是锆州发展的好机会，有的人大力反对，说这样破坏了锆州的历史韵味，甚至会破坏整个城市的风水，触怒安华神。 “安华神现在确实挺不开心的。”安瑶嚼着奶片说道。 “之前竟然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叶初阳对着成千上万的网友评论摇头感叹。 “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这么突然，市民肯定没办法一下子接受，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带动舆论风向。”林遇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边看着网友的评论，一边敲打着键盘，在文档上写东西。 安瑶凑到林遇电脑前，看他在写什么。 文档的标题加黑加粗写着：市民紧急反对！迁移安华庙此举大不妥！ 这就是林遇说的办法——舆论战术。 “真的有用吗？”安瑶好奇问道。 “阿遇在传媒行业做了那么久，之前写的文章经常是十万加阅读量的，他最在行这个了。”李总拍了拍林遇的肩膀，自信说道。 “别捧杀我，太久没写，已经没那能耐了。”林遇笑着摆摆手。 叶初阳在外卖里找出一根油条，咬了几口，持续为林遇搜集着网上反对的声音，看见说服力强的言论就截图发给他。 “人们的意见看似五花八门，其实最终就是分为两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对。没有人站出来带头，这些意见就是散乱的，无效的。一旦这篇文章发出来，用文字挑起大众的情绪，将反对的声音凝聚起来，就会引起重视了。”叶初阳向安瑶讲解道。 安瑶把下巴垫在林遇肩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顺手往林遇嘴里塞了一个生煎小笼包。 林遇歪头贴了贴安瑶的脑袋以示感谢，说道：“有时候一个人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可以通过媒体，转化为成千上万人的问题。关注的人多了，推动问题解决的力量就更强大了。” “可以让人们更团结，是媒体的力量之一。”林遇补充道。 安瑶望着林遇的侧脸，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林遇工作的样子。 认真又专业，眼里还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气势。 安瑶突然化身小迷妹，觉得林遇好帅好有魅力，整个人像在散发着熠熠光辉，介于李总和叶初阳在场，她忍住了往林遇脸上亲一口的冲动。 文章写完后，林遇以推文的形式发表在论坛上，然后几人默契地切换了账号，在文章下面写评论。 “安华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乱动，损坏了怎么办？脑子进水了还是长泡了？”林遇噼里啪啦地来了一句。 李总紧接着也敲了一条评论：“听说是因为成斌公司的老板想赚更多钱才这么做的，怎么可以为了他的利益，损害广大市民的利益？他买车买房会分给我们吗？” 叶初阳则直接甩了句暴躁的：“我去，敢这么搞安华神，谁挑起这件事谁倒霉一辈子。” 安瑶：“？” 画风怎么好像突然变了？ 很少骂人的林遇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揽过安瑶，煞有其事解释道：“有时候也需要犀利一点的言论带带节奏，效果会更好。” “看来以后我和你吵架不一定能吵得赢。”安瑶笑着调侃，她算是解锁了软柿子林的另一面。 “阿遇怎么会跟你吵呢？你一生气他就马上搬搓衣板来了。”李总撞撞林遇。 “你的速度可能比我更快。”林遇瞥了一眼叶初阳，对李总以牙还牙。 叶初阳嚼着油条，笑笑不说话。 “哎你们快看这个！”安瑶盯着林遇的电脑屏幕，指出论坛上一条长评论的标题，念道，“成斌公司官商勾结，纵容手下员工强奸妇女。” 其他两人凑近一看，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要是把这个罪名坐实了，会不会对我们有点帮助？”安瑶问道。 “成斌公司提出改造计划，政府觉得对锆州有利才同意的，要是成斌公司出了问题，没准整个计划就取消了！”李总拍了下桌子，激动说道。 林遇点击展开评论一看，这个网名为“生活需要吃颗糖”的人说自己曾经在成斌公司工作，被公司的高管之一强奸，林成武知道后不仅不追究，还走关系帮那位高管掩盖罪行，反将她辞退，她一直想要讨回公道却无果，还被坑了一笔钱。 叶初阳轻呼一声，道：“曾经有个年轻女人来局里报案，称自己被强暴了，但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和解了。锆州向来很少有这种报案，所以我记得！” 第198章 “你有办法联系到她吗？”林遇问叶初阳。 “现在刚好是午休时间，我去警局一趟，找之前负责这个的同事问问看。”叶初阳看了眼时间，决定立即行动。 李总捎了一袋桌上的外卖，跟着叶初阳离开。 安瑶把剩下的外卖拿到饭桌上，朝还在看电脑的林遇招招手：“木鱼，你也吃点东西吧。” 林遇听话地过去坐下，打开外卖盒，将独立包装的汤倒进鲜虾云吞面里，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他的肚子应景地响了一声。 安瑶笑着从自己碗里夹了几个云吞和一大半的面给他：“多吃一点，护神者可不能饿着守护我们。”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瑶吃完后，便趴在桌上看着林遇吃。 “瑶瑶。”林遇放下了筷子。 “嗯？”安瑶直起身子，看了看林遇的碗，发现他还没有吃完。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林遇被安瑶盯得有点紧张。 安瑶挑挑眉，撑着脸转了转眼珠子，装作思考了一番，说道：“唔，觉得你今天有点帅。” “我之前不帅吗？”林遇伸手刮刮安瑶的鼻子，脸皮厚了不少。 “都帅，今天是不一样的帅。”安瑶眉眼弯弯，那张娃娃脸笑起来像个高中生。 林遇用纸巾擦了擦嘴，探出身子，在安瑶额上落下一吻：“你应该庆幸我吃饱了。” “不然呢？”安瑶脑袋一歪，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不然就把你吃掉了。”林遇勾勾唇，继续吃面。 安瑶“啧”了一声，想起林遇前天晚上对她说过的话，边收拾碗筷边嘟囔道：“还说都听我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林遇差点把嘴里的面条喷出来。 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几声，叶初阳给林遇发来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唐果”，说这就是那个报案的女人。 安瑶看着那一串号码，觉得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号码。” 她思索片刻，双眼忽地一亮，跑进林遇的房间，不一会就拿着上次当做符咒用的几张通厕小广告跑出来，在手机前一比对，果然是同一个电话号码。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林遇感到不可思议。 “之前安宁不知道从哪里拿了这一沓小广告作为符咒的载体，我还纳闷呢。” 安瑶说罢就给安宁打了个电话询问，得知那是她在锆州公园的十几盏路灯上弄下来的，当时觉得太不美观了，便干了这件闲事。 “贸然联系这个叫唐果的人，会不会不太好？”安瑶犹豫了。 毕竟他们带着其他目的，这么一来倒像是在利用对方。 “没事，她把这件事发在论坛上，就是想要引起关注。”林遇拨通对方的电话，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天边最后一抹阳光消失之时，来锆州公园散步的人逐渐变多，公园门口正对面便是安华庙前的一片空地，大妈们分成好几伙，各自放着音乐跳广场舞，小孩子拿着各种玩具追逐打闹，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成斌公司是第一个亮起霓虹灯的建筑物，五彩缤纷的灯条点亮了市中心，最近还在楼体上安装了一块广告大屏，很多行人路过时都忍不住拍几张照片。 可是这些灯光落在唐果眼里却是无比刺眼。 每到这个时间点，锆州公园路边的车位总是停满了小汽车，其中有一辆落满灰尘的银色面包车，不分日夜都停在这里。 车窗上贴着“专业通厕”“专业防水”几个红色大字。 车尾箱门高高敞开，后排座已经被拆掉，里面铺着一张被子，放着两个枕头和两张叠成豆腐块的棉被。 唐果从副驾驶座处搬下一张小方桌，拿到车尾箱后方摆好，又拎出三张折叠板凳，打开后想要放到地上，但因为很难弯下腰，只能把板凳抛到地上，结果倒向了一侧。 她轻叹一口气，扶着车伸脚把板凳撩起来。 在马路对面的安瑶一眼就发现了辨识度极高的面包车，拉着林遇穿过马路，走到唐果身后，轻声问道：“请问是唐果小姐吗？” 唐果闻声转身，两人这才看见她的正面，皆感到意外不已。 她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岁，很是消瘦，脸色有些苍白，可腹部却高高隆起。 见林遇和安瑶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唐果不自在地拢了拢宽大的外套，想要挡住她的孕肚。 第86章 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就要生孩子了 “我是唐果，你们是下午联系我的人吗？”唐果警惕地看着两人。 “对，我叫安瑶，他叫林遇，很高兴认识你。”安瑶对唐果礼貌一笑，朝她伸出手。 唐果迟疑片刻，打量了两人一会，还是握了握安瑶的手，也对她笑笑：“你们是想要了解那件事吗？” 安瑶点点头：“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告诉我们更多信息呢？” “实不相瞒，我们想要从你这里搜集成斌公司犯错的证据，以此阻止安华庙的迁移计划。”林遇坦白道，“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们会尽全力帮你。” 见林遇一脸真诚，安瑶又很是和善，唐果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一改方才的严肃表情，笑着招呼两人坐下，放松道：“抱歉，我刚才还担心你们可能是成斌公司派来的人。” “唐果小姐，冒昧问一下，你怀孕难道是……”安瑶不敢将问题问完，怕唐果生气。 第199章 “叫我唐果就好啦。”唐果毫不介意地挥挥手，又拍拍自己的肚子，“没错，就是上次被那个狗东西伤害后留下的，已经快八个月了，还有两个月就能摆脱掉了。” “为什么之前不拿掉呢？”林遇听出唐果并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 “当时我不懂什么留证，那个狗东西一直否认他强了我，成斌公司的老板，就那个姓林的混蛋，欺负我没权没势没证据，带头表示相信狗男人，把我给辞退了，还找律师逼得我倒赔了一笔钱。”唐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嫌恶地翻白眼，言语间并没有两人想象的忧伤，反而很是孩子气。 “结果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本来觉得恶心得要死，想打掉的，但我意外发现那个狗男人家里还是挺在乎血缘关系这种东西的，就想着要不就生下来，再拿去威胁他，把公道和钱给讨回来，拖着拖着，就八个月了。”唐果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可万一威胁没用呢？怀孕遭的罪岂不是白受了？”安瑶知道怀孕有多辛苦，看唐果营养不良的模样，不禁感到心疼。 “实在不行就抱着一起死，把事情搞大，搞死他。”唐果朝两人嘿嘿一笑，语气爽朗。 林遇和安瑶听到后都面露担忧，不知该怎么接话。 “我开玩笑的啦，走一步是一步吧，现在后悔也没办法了。”唐果忙向两人解释。 安瑶一想到又是林成武在搞鬼，气鼓鼓地骂了一句：“林成武造了那么多孽，下辈子肯定只能当只臭虫。” “他也对你们做了什么？”唐果疑惑道。 “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就该遭到报应，天打雷劈。”安瑶拍了拍大腿，声情并茂地诅咒道。 骂出口后，安瑶方觉不妥，悄悄看了眼林遇的反应。 林遇注意到她的小眼神，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没事的瑶瑶，你多帮我骂骂他，骂得越狠我越开心。” 唐果望着互动的两人，试探问道：“安瑶，林遇，你们是什么关系？” “瑶瑶是我爱人。”林遇笑着揽住安瑶。 安瑶听见这崭新的称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唐果眼里满是羡慕：“真好，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就要生孩子了。” “唐果，你怕不怕这件事情闹大，被大家知道？”林遇正色问道。 唐果摇摇头，无所谓道：“本来我就想要闹大，我没做错事，不怕别人说我，最多不看网上的言论就是了，我最怕讨不回钱，连累了爸妈。” “好，我们帮你，首先从网上的舆论开始下手，尽量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再找律师介入。”林遇脑中开始思考要怎样起文章标题了。 “我们林遇很厉害的！”安瑶帮腔道，活跃了一下气氛。 “谢谢你们。”唐果咧嘴一笑，脸上多了些血色，看见远处有两个人端着盒饭走来，就站起来挥了挥手，“我爸妈回来了。” 林遇和安瑶回头望，在行人中找到了同样笑着朝这边挥手的两个中年人。 等那两人走近，唐果接过他们手中的饭菜，在小方桌上摆开，同时向父母介绍林遇安瑶。 “你们吃过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吧，我给你们炒多一点菜。”唐果热情地发出邀请。 唐母笑着责怪道：“你这孩子，也不看看什么环境，怎么好意思叫他们一起吃？” 唐果抱歉地挠挠脖子。 “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啦，不过好像还有点饿。”安瑶看了眼林遇，对方心领神会，去路对面的小摊买了几份牛杂串串香，和唐果一家人一起坐下吃了起来。 “你们是一直住在车上吗？”安瑶嚼着一串牛百叶问道。 “嗯，我们之前在城郊租了房子，只是很偶尔在车里住，但后来不是被狗东西们坑了一笔钱吗，为了省钱就只好一直住车上了，我和妈妈睡后面，爸睡前面，吃饭的话也可以自己做，锅碗瓢盆啥都有，不过有时候累了就买盒饭吃。”唐果有滋有味地吃着饭盒里的鸡肉，并没有为家里的经济情况感到窘迫，一旁的唐父唐母也面无异色，微笑着给唐果夹菜，让她多吃点。 “这倒是挺新鲜的生活方式，就像去旅游住房车一样。”安瑶吃到一串牛内脏，味道很是奇怪，皱着眉把它放进了林遇那份串串香里。 “对啊，虽然看起来寒碜了一点，但其实也挺有意思的，还租着房子那会，我也偶尔在车里住。这条市中心的路在深夜经常发生各种有趣的事情，有酒鬼会免费表演醉拳，有偷鸡摸狗的小情侣，也有很多流浪的人和小动物，我们偶尔会帮帮忙，认识了不少朋友，我之前还救过一个晕倒的姐姐呢！要我说，我们值得一个锆州好人的奖旗。”唐果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这副得意样子，赶紧吃吧，菜都凉了。”唐父捏捏唐果的肩膀，哑然失笑。 唐果明显还没有说过瘾，她压下身子，对林遇和安瑶满怀期待地说道：“我跟你们说，等我讨回了属于我的钱，再索要一笔赔偿，就拿这些钱去买一辆真正的房车，和爸妈离开锆州，一边环游中国，一边自学大学课程，一边写游记赚钱。” 唐母把自己饭盒里的肉全都夹给了唐果，笑道：“等你熬过最疼的那关，把肚子里这茬甩掉了再说吧，大旅游家。” 第200章 安瑶望着唐果一家人，心中的惊讶更甚，他们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原以为年纪轻轻却被侵犯的唐果，会因为这份苦难而愁眉不展，但她却笑得像个小太阳。 一家三口因贫穷所迫，只能蜗居在一辆小小的车里，却能如此欢声笑语，对未来充满期待。 该说他们不幸呢？还是幸福呢？ 安瑶有些走神，用吃光的竹签戳了戳纸碗，林遇察觉她吃完了，又给她递了一串鱼籽福袋。 安瑶看了看那串鱼籽福袋，猛地转头望向林遇，眼里闪着光。 “？”林遇没明白安瑶这炙热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还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买？” 安瑶晃晃脑袋，举起鱼籽福袋疯狂暗示。 她手里现在还剩两个福袋，一个富贵，一个康宁，眼下不正是集富贵福的好时机吗？ 只要她和林遇帮唐果争取到大额赔偿，摆脱贫穷的现状，实现其买房车的愿望，第四福就到手了，一举两得呀！ 待她集齐五福，就可以向安华讨要那个最终的愿望。 她的愿望改变了，做不做福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如今有另外一件事，让她无比渴望。 一间水泥厂里，林成武和王烨正在检查即将用于迁移安华庙的水泥材料。 “林总，您放心，这批材料绝对是顶好的。”水泥厂的老板向林成武保证道。 “我向来相信你们的，只不过这次是很重要的工程，所以还是得过来看看。”林成武微笑挥挥手，“你去忙吧，我看看就走。” 老板笑眯眯地离开，转身后笑容就消失了，心里犯嘀咕：这些材料有什么好看的，昨晚在这里检查了一夜还不够，今天又来了，任你看也看不出花来。 “只要顺利切断安华庙原来的地基，换成什么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底盘，我们所有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对吧？”王烨看着一袋袋水泥材料问道。 “没错，昨晚主人已经将符咒注入到这些材料里，并驱动了法阵，只要在安华庙的主体建筑下用上这些材料做成的底盘，安华庙的那些神就会使不出神力，完全被困住，这样主人就能没有任何阻碍地找出另一半神本了。”林成武感觉胜利在望，一番话说得眉飞色舞。 “我看主人昨晚伤得很重啊，真的不用给他输点恶气吗？”王烨面露担忧。 “你担心他做什么？再怎么不济，养上一段时间就好，死不了，这工程耗时也长，有的是时间。而且我们应该开心才是，他最近管不了我们了。”林成武乐呵得不行，甚至哼起了歌。 莫清的确死不了，昨晚驱动法阵后，神力几乎耗尽，浑身寒冷如冰，虚弱得根本无法保持清醒，他又不能回茂城天庭府里引人怀疑，只能用最后一丝力气躲回乡下的小屋里，吃了两粒修复神力的药，爬上床独自熬着。 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庆幸他提前和安宁说好，让她这段时间不要过来，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这副鬼样子。 可他失算了。 安宁不是个守株待兔的性格，而是主动出击的那一类。 她一直觉得小屋太过冷清，想要趁莫清不在，偷偷去小屋添些物件装饰一下，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没想到刚进到客厅，就发现客厅的东西倒了一地，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也是一片狼藉。 莫不是见主人不在，遭贼了吧？ 安宁思考着要不要发个消息告知莫清，突然听见房里隐约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难道这贼还在？ 安宁轻声走到房门边，探头往里面看，一眼便看见房间尽头蜷缩在床上的莫清。 意识到情况不对，安宁快步走近，轻轻拍拍莫清的手臂呼唤他。 莫清没有任何反应，仍是痛苦地喘息着。 安宁急忙扶着他的肩膀，把他翻过身来，发觉他脸上毫无血色，闭着眼眉头紧锁，额上全是冷汗，手冷得像冰块，身体还在发抖。 顾不上怀疑，安宁挽起莫清的衣袖，寻找他的神印，可两边都没有找到，她二话不说，解开莫清的衬衫，在他的左侧锁骨处找到了灰黑色的弯月状神印。 见到他的神印在锁骨位置，安宁愣了愣神。 居然在这里，跟她留在孟祈安身上的咬痕位置一模一样。 莫清的神印时显时隐，很不稳定，甚至有轻微的裂痕。 安宁集中精神，两指并拢，抵在莫清的神印上，按照玄济教的方法替他稳住神格，再给他过渡了一些神力。 随着安宁施法，莫清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直到神印的状态变得稳定，安宁才停下，重新给莫清系好衬衫的纽扣，帮他盖上被子，擦拭了一下他额头的汗。 “你怎么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傻瓜，不是说了要好好爱护自己的吗？”安宁心疼地握住莫清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最后还是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莫清因为安宁的抚慰，彻底松开眉头，神情不再痛苦，好似安稳地睡着了。 他再次坠入逼真的梦境里，见到了那个名叫孟祈安的男孩，以及他爱着的女孩宋奕欢。 “祈安？祈安！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宋奕欢把脸怼在发愣的孟祈安面前。 “啊？”孟祈安刚在思考工作上的事，一时间恍了神。 “你怎么像根木头一样？”宋奕欢戳戳孟祈安的眉心，粲然一笑，“我说，我成功加入《女学报》啦！” 第201章 第87章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女学报》？是不是你很敬仰的那位女校校长创办的？”孟祈安经常听宋奕欢提起那女校长陈协芬向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陈撷芬致敬。 曾经在其父亲的支持下，年仅十六岁的陈协芬创办了这份提倡女学和鼓吹女权的报纸《女学报》，后因故停刊。 十九岁时，她担任爱国女校的校长，活跃参加社会活动，并在几年前再次续刊《女学报》，招募有才学的女子加入报社共同撰稿。 《女学报》刊登了许多提倡男女平等、女性独立、女性教育等新闻，尤其强调女子要实现思想上的独立，这才是真正的解放。 她以一篇犀利泼辣的《独立篇》《独立篇》可谓是近代中国妇女独立宣言书，强调了思想上独立是妇女解放的关键，呼吁广大女性摆脱“三从四德”的封建礼教束缚，抛弃妄自菲薄的心理，要自立自强，不可依赖别人，才不会被以“女流概我”，被以“女德困我”。 “所谓独立者，脱压力、抗阻挠犹浅也，其要在不受男子之维持与干预。”女子要独立，不仅仅是“脱压力、抗阻挠”，更关键的是要在思想上“不受男子之维持与干预”。 聊到陈协芬，宋奕欢总是双目发光，一脸崇拜模样：“是啊！今后我就要和她一起工作啦！你说哥哥和二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和我一样开心？” 宋奕欢难得如此激动，一双手揉搓着，在孟祈安面前来回走动，步伐欢快得像在蹦跳。 孟祈安原本坐在院子的矮凳上工作，此时见眼前人那么开心，便放下手中的打磨工具，笑着看她。 “这样看我是什么意思？”宋奕欢笑道。 “为你感到开心，感到骄傲的意思，但我嘴笨，只能用眼神和笑容表达了。”孟祈安用力眨了眨眼，盯着宋奕欢笑。 “还可以有一种表达方法。”宋奕欢朝他挑挑眉。 没等孟祈安开口问，宋奕欢就坐在他双腿上，抱住了他。 “奕欢，我身上都是汗呢！”孟祈安张开双臂不敢触碰宋奕欢，不想弄脏她的裙子。 “没关系，我以前浑身鸡屎你都没嫌弃。”宋奕欢想起往事，扑哧一声笑了，将孟祈安抱得更紧。 还有一点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她真的很喜欢抱着孟祈安，因为可以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腹和后背，安全感十足。 孟祈安闻言，似是拿宋奕欢没办法般笑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孟祈安何德何能可以拥抱你这般优秀的女子，看来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 “小孟老板手艺高超，如今又开了这么大一间店铺，怎么就不能了？而且小孟老板的脸蛋和身材拿出去，也是会招惹很多花花草草的呢。”宋奕欢打趣着孟祈安，用食指抬了抬他的下巴。 孟祈安感觉脸有点发烫，又摸不准宋奕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支吾道：“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全是误会啊，那天真的是那位女顾客摸上来的，我马上就推开了，我绝对不会做那些事的，我心里只有你，绝对装不下其他——” 宋奕欢看着孟祈安认真又紧张地解释，被他的模样逗笑，于是揪住他的衣领吻了过去。 这一幕被刚从店里回来的孟游和孟幻看见，两人立马转身，推着还没走进家门的孟享离开。 孟享梗着脖子不肯走，偏要凑到门口看一眼。 闭着眼的孟祈安察觉到他鬼鬼祟祟的气息，捡起脚边一块木头对着门口扔去。 孟享忙闪躲，再抬头看时，发现孟祈安已经揽着宋奕欢转过身，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壮实的背影给孟享。 宋奕欢暗笑，看来也不完全是根木头嘛。 “岂有此理！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找个师娘，天天搁你面前秀！”孟享扔下一句心虚的话，把门砰一声关上。 他刚转头就看见二儿子和大女儿的嫌弃脸，顿时气势又灭了。 “爹，您这话说了十年了，现在都快四十了，娘的影子我们都没见着，我看您还是换个人生目标吧。”孟幻摇头唏嘘道。 孟享捂着心脏，一副痛心的模样：“我都是因为哪几个兔崽子才一杆光棍活了那么多年的？” “孟师傅别担心，等我进了报社工作，认识多一些姐姐，回头介绍给你。”宋奕欢打开门，笑盈盈地对孟享说道。 孟享一改装模作样的姿态，理了理衣裳，微笑道：“还是奕欢最贴心，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师父，别给奕欢找这种麻烦。”孟祈安瞥了一眼孟享，对方立刻又捂着胸口装心痛。 “奕欢姐，你再多留一会呗，我们不会打扰你的。”孟游担心孟祈安秋后算账，怪他们打断了两人的甜蜜时光，赶紧挽留宋奕欢。 “我得先回家一趟，跟大家说一下我进报社的事情。”宋奕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我们今晚等你一起吃饭，好好庆祝一下，我待会去买你最喜欢的点心。”孟幻牵住宋奕欢的手，亲昵地晃晃。 宋奕欢愉悦应下，婉拒想要送她的孟祈安，哼着歌离开。 可是过了晚饭时间许久，一桌子菜全凉了，孟家人都没有等到宋奕欢回来，孟祈安再也坐不住了，担心地跑去宋家，悄悄问守在门口的仆人关于宋奕欢的情况。 第202章 仆人却说宋奕欢早已离开宋家，离开时还是哭着的，手臂上出现了许久没见过的鞭痕。 孟祈安瞬间感觉浑身发凉，冲回孟家让大家一起去找人。 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也变得稀少，孟祈安四处找遍都寻不到宋奕欢，心里万分焦灼，都快急出了眼泪。 当他再一次路过小道边的向日葵林时，风中隐约传来了一阵抽泣声。 孟祈安踏进向日葵林里，寻找着哭声的来源，试探问道：“奕欢？” 拨开层层向日葵后，他见到了抱腿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宋奕欢，她低着头，手臂上有几条猩红的伤痕，肩膀一抽一抽的，手抵在唇上，似乎在忍着不哭出声。 孟祈安心疼得眉头皱出了“川”字，正想上前抚慰，宋奕欢缓缓抬头望向他，双眼通红，手中却拿着一粒瓜子在磕。 看见来人是孟祈安，宋奕欢嗑瓜子的动作一滞。 孟祈安满脑子安慰的话被这场景噎了回去，觉得又心疼又好笑：“宋奕欢！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竟然躲在这里吃瓜子？！” “祈安……”宋奕欢把手中那粒瓜子放回身旁的瓜子堆里，眼里又冒出了泪光，。 孟祈安单膝跪下，小心地避开宋奕欢的伤口，将她抱住，狠狠松了口气。 宋奕欢感觉孟祈安有点生气，弱弱地问道：“你要不要吃瓜子？我刚刚挖下来的……” 她原本想调节好情绪再回孟家的，不曾想越调节越伤心，肚子又饿得不行，便学着孟祈安那样挖瓜子吃。 孟祈安不回答，抱了她很久才松开，屈指擦拭她滑落的一滴泪，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嗔怪道：“有事你不会找我吗？还说喜欢我。走，别吃了，回家。” 宋奕欢坐太久了，站起来时腿一软，差点跪下，被孟祈安一把扶住，横抱了起来。 “我的家回不去了，祈安。”宋奕欢把头埋在孟祈安颈窝里，几乎调整好的情绪又混乱了。 她本以为加入陈协芬创办的报社，是一件会让全家人为她骄傲的事情，这两三年来，她在外教书，名声越来越好，宋谦和母亲也对她好了很多，没有再打骂她，甚至会笑着夸奖她。 她觉得自己终于靠着努力，获得了迟到的父爱和母爱，改变了大家对她的看法，甚至天真地以为，她所坚持的男女平等、女性独立等观点影响到了家人，曾经想要逃离的家好似有了一点温度，她生出了眷恋。 可宋谦一听说此事，就立刻命令她不准去，说让她在外面教书已经很放纵她了，绝不可能让她去做那种可笑的事情。 “那报社整天宣扬要让女人读书工作，让她们去参政，还说什么不应该做一个贤妻良母，简直是荒谬至极！”宋谦曾经读过《女学报》的文章，当场就撕了。 宋奕欢这才发现，宋谦骨子里对女人的轻蔑是不可能被改变的。 原来她一直纵容自己活在虚假的美好中。 宋奕欢坚定地表明她一定会加入报社，宋谦雷霆大怒，找出了柜子里的短鞭，抽了她好几下，宋母冷着脸在一旁看着，宋奕君和梁丰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笑在看她的笑话。 这一次，宋奕欢没有再忍气吞声，她紧紧抓住了不断甩来的鞭子，冷声对宋谦说道：“若是我明天去私塾里向那些学生家长说一说我这伤的来源，怕是会有损父亲在外温文尔雅的形象。” 宋谦气得扔了鞭子，让宋奕欢滚出宋家，不要再回来。 宋奕欢扫过一屋子冷眼相对的“家人”，心灰意冷，红着眼磕了个头：“感谢父亲母亲赐予给我生命，十几年来打打骂骂，我也还够了这恩情，从此我绝不再踏入宋家。” “祈安，我没有家了，也没有爹娘了。”宋奕欢哽咽道。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孟祈安温柔地亲了亲宋奕欢的头，抱着她往家里走去。 走到半路之时，宋奕欢从孟祈安的颈窝里抬起头，圈着他的脖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你家这么多人，你养得起吗？” 孟祈安一脸坚毅：“我会拼命赚钱，给你最好的，再来十个你，我也会养得起。” 宋奕欢轻笑一声，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木头安，我不需要你养我，我有工作，可以养活自己，我要活得漂漂亮亮的。但是我想你陪着我，支持我，可以吗？” “奕欢，我发誓，我会一直陪着你，做你最坚强的后盾。”孟祈安将宋奕欢抱得更紧，好似在表示他的决心。 “还说你嘴笨，明明甜得很……”宋奕欢声音变小了很多，双手慢慢松下来，也许是因为感到安心，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孟祈安将宋奕欢抱回家里时，他发现宋奕眀带着秋收和几个仆人在厅中坐着。 见到手臂上有伤的宋奕欢，宋奕眀立刻站了起来，孟祈安无声朝他摇摇头，将宋奕欢抱回房中，想让她再休息一会。 宋奕明将宋奕欢在宋家的衣服饰品和书籍统统打包送了过来，他知道妹妹不会再回那个家，也觉得这个家只会束缚她，伤害她。 “孟祈安，奕欢手上的伤要尽快处理。”宋奕明让秋收把准备好的药都拿了出来。 “我来吧。”孟幻拿了药，轻声走进房里。 宋奕明看着房门，眼里满是担忧和不舍。片刻后，他转头对孟祈安认真说道：“奕欢如此，给你添麻烦了。” 第203章 “我早已将她当做我家人，绝没有麻烦二字可言。”孟祈安灌了一杯水，将心中的烦闷压下，每次宋奕欢受伤，他都没能护住她，只能在事后安慰，这让他很是埋怨自己。 “你对奕欢，是真心的吗？”宋奕明忽地问道。 “我爱她，真心日月可鉴，虽深知我还配不上她，但我愿意拼尽全力去追上她的步伐。”孟祈安和宋奕欢在一起的这两年来，更加努力地工作，拓展孟家木匠坊的客源，跟着孟享天天在外面跑，已经靠着良好的口碑和信誉开了一家店铺。与此同时，他还读了很多书，对国内外的诗歌名著皆有所了解，连说话都动听了不少，这是宋奕欢亲口认证的。 “谢谢你，孟祈安，还有孟家的各位。奕欢她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也很想保护她，给她一个美好的家，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能忤逆那个人，还要再等一等……”宋奕明握紧拳头，诚恳请求道，“在这之前，能不能拜托你们好好待她？” 宋奕明那股高傲的伪装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甚至觉得自己活得不如孟家人，不能像他们这般自由洒脱。 孟享拍拍宋奕眀的肩膀：“放心吧，我会把奕欢当做我的孩子一样。” 宋奕明离开后，孟祈安打开其中一个装着衣服的包裹，想让宋奕欢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打开后却看见衣服上放着一沓钱。 孟享叹了口气：“幸好还有一个爱她的哥哥，但只他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那个家。” “自从宋谦打她那天起，那里早就不是她的家了。”孟幻从房中走出来，手上拿着带血的毛巾，她也被虐待过，知道那种绝望和麻木。 孟祈安低头不知在看什么，心里来来回回琢磨着一个念头。 他要真真正正给宋奕欢一个家。 第88章 宋奕欢，你愿不愿意嫁与我为妻 宋奕欢半夜醒来，肚子咕噜直响，她轻轻拨开蚊帐，看见除了孟祈安不见踪影外，大家都已经入睡。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轻轻走出房间，想去找点吃的。 刚出客厅，她就看见孟祈安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戴着手套坐在院子里磨木材。 “祈安？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呢？”宋奕欢压着声音问道。 孟祈安闻声转身，在月光下，他额头的汗珠隐隐闪着光。 “抱歉，是不是我占了你的床，你没地方休息了？” “不是，我在想一些事情，睡不着。”孟祈安声音有些闷闷的。 宋奕欢去浴房湿了条毛巾，在孟祈安面前蹲下给他擦汗：“祈安，对不起，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我明天会去找一个认识的姐姐，和她一起租房子住，不能这样麻烦你们……” 孟祈安抓住她的手，朝她摇头：“奕欢，我想让你和我一起住，可以吗？” 宋奕欢迟疑道：“可是房间里已经放不下多一张床了。” “不在这里住。” “但你还要照顾小画和小镜呢。” 孟祈安把宋奕欢拉到他腿上坐着，抚了抚她的发梢：“住在咱家后面的张姨，前些日子一直说她要回老家了，我今晚去问了她，愿不愿意把房子卖给我，她倒是给了一个很实在的价格。” 宋奕欢觉得此举不妥，面露担忧：“不行，这样花太多钱了，我出去租房子便是。” “奕欢，我自从十八岁认识你，如今已经过了两年多，这两年来，因为有你的帮助，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好，我除了给弟弟妹妹们攒钱，也有攒下一份自己用的，这一笔钱已经足够我买下那间小房子了。等我以后再攒多一些，就可以买更大的房子与你住。”孟祈安说着就红了脸，不自然地撇开头看向其他地方。 “祈安？”宋奕欢见孟祈安的神情有些别扭，又感觉他提出买房子一事很突然，便轻轻把他的头转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我哥哥和你说了什么？你真的不要勉强为我做这些，我也有积蓄的，我自己生活完全不是问题。” 孟祈安巴眨了几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 “啊？”宋奕欢彻底被搞懵了。 孟祈安让她先站起来，转身去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大纸袋递给她。 “这是？” “送给你的礼物。” “怎么忽然送我礼物？”宋奕欢笑着拆开纸袋，发现里面是一个精美的鳄鱼皮包。 她又惊又喜地把皮包拿出来，有点不敢接受：“祈安！这太贵重了。” “在店铺里买的话，是挺贵的，但我直接去材料市场买的鳄鱼皮，自己加工，其实不贵的。”孟祈安摸摸后颈，羞涩道，“我不太擅长针线活，找小幻学了很久也不是很上手，做得有点粗糙。” “这是你亲手做的？”宋奕欢满眼喜悦，捧着鳄鱼包雀跃道，“比店里卖的好看多了！” “里面还有一份礼物。”孟祈安双手背在身后，变得局促不安。 宋奕欢眼睛亮了亮，伸手在包里摸索，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布袋，上面绣着一对鸳鸯。 她的一颗心突然提了起来。 轻薄的布袋透出里面物件的形状——小小的圆环。 她轻轻拉开袋口，拿出了一枚金戒指。 看见戒指的瞬间，她的呼吸变得紊乱，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第204章 “奕欢，我很久前就在准备这一份礼物，直到如今才敢拿出来送给你。我曾听你哥哥说，我们初遇那天，你之所以被罚去洗衣服，是因为偷偷背了姐姐的鳄鱼皮包。我送这个给你，一来是想纪念我们的相遇，二来是想告诉你，今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努力给你，不再叫你去羡慕别人。” “我要买下那间屋子，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勇气和资格对你说出那句话。” “宋奕欢，你愿不愿意嫁与我为妻，此生让我孟祈安爱你，护你，陪着你，做你永远的家人？” 孟祈安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本不想这么快就向宋奕欢求婚的，虽然这个决定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但他一直认为自己还没能与她并肩，他不希望成为宋奕欢的累赘。 可是他太想给她一个家了。 月光温柔地拉长两个人的身影，满天星辰比起两人眼中的彼此，都显得黯然失色。 宋奕欢捏着那枚金戒指，望向孟祈安澄澈的眼眸，尽力压制住澎湃不已的心情。 “祈安，是你将我救出囚笼，是你给了我勇气反抗，因为有你陪着，我才能自由高飞。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事。” “我愿意，做你孟祈安的妻子，爱你，护你，陪你一辈子。” “我爱你，祈安。” 字字句句温柔似水，坚定不移，孟祈安激动得想要大声欢呼，碍于夜深，只好咧着嘴不停地笑着，摆弄着双手，两颊发红。 “傻笑什么？赶紧给我戴上啊，不然我要反悔咯。”宋奕欢眉眼弯成月牙，把戒指递给孟祈安。 孟祈安连忙将戒指戴到宋奕欢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拼尽全力，给你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孟祈安低头吻了一下宋奕欢的手背。 目光交汇的瞬间，浓浓的情意犹如朦胧的夜色在无声蔓延，将两人笼罩起来。 宋奕欢面颊配红，她轻轻抚上孟祈安的双肩，一下下摩挲着，指尖传来的温热仿佛一道微弱的电流，缓缓流淌过孟祈安的全身，他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宋奕欢踮脚前倾，贴近孟祈安，眼神逐渐迷离：“祈安，吻我。” 孟祈安犹如陷进柔软的云海中，双手捧着宋奕欢的脸，含住她的唇，温柔地缠绕住她的舌尖，辗转流连，空气在这一刻都变得炙热。 “你是我的了，孟祈安。”宋奕欢扣住孟祈安的背，低声呢喃道。 第二天一早，孟幻悄声起床，想去给大家煮点面条做早餐，刚踏出门口，就被在门边依偎睡着了的孟祈安和宋奕欢吓了一跳。 “这两人怎么睡到外面来了？”孟幻觉得颇为好笑，蹲下来想叫醒孟祈安，眼睛瞟到宋奕欢抱在怀里的鳄鱼皮包。 “！”孟幻双手捂住嘴巴，把惊呼声掩盖住，但还是吵醒了靠在孟祈安胸膛上的宋奕欢。 宋奕欢揉揉眼，刚看到孟幻模糊的身影，下一秒她就消失了，接着听到她打开房门朝里面大喊了一句。 “别睡了！大哥向奕欢姐求婚了！” 这一喊把孟祈安也叫醒了，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对有些羞涩的宋奕欢轻声一笑，将想要起身的她再次揽入怀里：“这下好了，不用我一个个通知了。” 宋奕欢感觉自己的模样很失礼，拍拍孟祈安的手让他松开，站起来整理仪容仪表：“小幻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孟幻从屋里冲出来，身后紧跟着孟游和孟享，声音激动，“大哥好久之前就拉着我教他针线活，说要给你做求婚礼物！” “原来这个鳄鱼包就是求婚礼物？难怪大哥整天蹲在柜子前盯着它唉声叹气的。”孟游恍然大悟，随之瞪大眼问道，“奕欢姐你答应了吗？” 孟祈安不慌不忙地拍拍宋奕欢裙子上的灰尘，再看了一眼满脸欣慰的孟享，缓缓笑道：“以后你们要改口叫嫂嫂了。” 孟游和孟幻一阵欢呼，再次跑回房里摇醒孟画和孟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好小子，赶在师父前头了。”孟享笑不拢嘴，突然一拍掌，边说边往外快步走，“趁张姐还没出门，找她问问日子……” 热闹的小院一下子又只剩下孟祈安和宋奕欢两人。 “我们现在做什么好呢？”宋奕欢挽着孟祈安的手臂，心中无比甜蜜。 “唔，去看看新家？” “说好了我要出一半钱的噢！不然我就不住了。” “自然是夫人说了算。” 第89章 洞房花烛夜，夫君还要忍吗？ 一个月后，正值金秋，孟祈安和宋奕欢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五，他们的证婚人是《女学报》报社的主管人赵玲。 赵玲是陈协芬的好友，父亲是在商界和政治界都大有名气的人物，家中富裕，孩子们无论是男是女，都一视同仁地培养。赵玲曾与陈协芬一起出国留学，回国后，她先是帮着家里处理了一些事务，然后又加入了陈协芬创办的报社，共同致力于《女学报》的发展。 宋奕欢开始在报社工作后，就深得赵玲的欣赏，而宋奕欢又多了一个崇拜的前辈。 赵玲言行举止落落大方，才学过人，会讲多国语言，写文章的观点犀利毒辣，文字一阵见血，极具说服力。 由于她经常跟着父亲出席重要场合，甚至和其他国家来访的使者相谈甚欢，她被视为下一届商会主席的最强候选人，甚至有能力成为市长的候选人。 第205章 若成功，她将是商会第一位女性主席。 大家都说，到时候商会一定会在赵玲的管理下迎来一场大洗牌，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玲知晓宋奕欢与宋家脱离关系的过往，并且表示支持，后来听说她要结婚了，便主动提出要给她当证婚人，希望能成为她新生活的见证人，还找人为她设计了一条西式婚纱裙。 敬佩的前辈要来见证自己的婚姻，宋奕欢开心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孟祈安晚上只好将她紧紧抱住，不然他也没得睡了。 八月十五那天，宋奕明借口有重要的生意要谈，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说无论怎样，就算被打一顿，也不能缺席妹妹的婚礼。 虽说来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大多是邻里街坊、宋奕欢的朋友和一些非常熟悉的客人，孟享和孟游几人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六七岁的孟镜孟画也被当成了劳动力，几人忙前忙后，将将到婚礼前一个时辰，才把一切准备妥当。 孟家房中，孟幻正在为孟祈安整理仪表。 其实孟祈安那张脸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怎么去修饰，但孟幻还是觉得有必要好好捣鼓一下，不然撑不住宋奕欢那一席极美的白色婚纱。 孟祈安配合宋奕欢的服饰，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是孟享下重金找人给他定制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西装领口上还用金色丝线缝了一个小小的“安”字。 祈祷他余生平安顺遂。 孟祈安本不想孟享花这个钱，但孟享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孟祈安穿衬衫的模样，他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让他的祈安穿上最好看的西装。 “虽然平时也不赖，但大哥今天特别的帅气。”孟幻一边为孟祈安修理眉毛，一边笑着说道。 “谢谢小幻。”孟祈安坐着不敢动，也不敢让笑意蔓上眉眼，担心在婚礼上缺了一块眉毛，这导致他嘴角的笑显得有点僵硬。 “我从小看着大哥学着爹的样子，努力为这个家赚钱，细心照顾我们这些非亲非故的弟弟妹妹，连肉都不敢多吃一块，遇到什么事情总是护在我们的前头。我感到万分幸运，能白白得了一个这样好的哥哥，但又很心疼。”孟幻吹了吹修整好的眉毛，又弯腰给孟祈安系好领带，垂下的睫毛遮挡住了眼里的泪花，“如今看到大哥和嫂嫂那么幸福，我真的好开心啊。” 孟祈安站起来揉了一把孟幻的头发，孟幻闪躲不及，皱眉怪他弄乱了她的发型。 “我也很开心，能有小幻这么好的妹妹。”孟祈安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孟幻双手抱紧孟祈安，声音闷闷道：“能做你的妹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如果可以，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妹妹。” 孟祈安听出孟幻声音里的异样，哑然失笑。 都说女儿出嫁，父母会伤感，这会怎么哥哥娶媳妇，妹妹就伤感上了？ “好，下辈子我继续做你哥哥，你喜欢吃什么都给你买，喜欢玩什么就带你去玩，你无聊的时候就陪着你找乐子。”孟祈安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 孟幻不想自己的妆容被哭花，把礼帽塞给孟祈安，连忙推着他去隔壁屋子的客厅，别误了时间。 踏进门口时，孟祈安就见到了身穿洁白婚纱的宋奕欢。 乌黑直发绾成发髻，插着那根几年前他送的向日葵木簪，头顶上别着轻盈的蕾丝头纱，纯白修身的裙子上缝着粒粒珍珠和银色绣花，裙摆是前长后短的拖尾设计，简约又不失华美。 宋奕欢眉眼一弯，拎起裙尾朝孟祈安走来，如同从江南烟雨的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美得让孟祈安连堂都不想拜了，只想直接将她抱回房中。 “能赏个脸同行吗？孟先生？”宋奕欢朝孟祈安伸出手，嫣然一笑。 孟祈安托起她的手掌，俯身吻了一下：“荣幸至极，孟太太。” 小小的客厅里挤了将近二十人，见到孟祈安牵着宋奕欢走进来，都纷纷鼓掌欢呼起来。 两人缓缓走向坐在前方的孟享，在赵玲的指引下说了结婚誓词，拜完天地，四周又爆发出掌声。 仪式结束后，孟祈安和宋奕欢各端了一杯茶，在孟享面前跪下。 孟祈安将茶杯举到孟享面前，还没说话就先湿润了眼眶。 “哎呀傻孩子，师父都还没哭呢，你哭啥，大好日子。”孟享笑嘻嘻道。 “爹。”孟祈安这一声喊得虽然颤抖，但无比坚定，“儿子给您敬茶，感谢您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 旁人或许不懂，但孟家几口人加上宋奕欢，一听到就马上鼻头发酸，眼泪疯狂想要涌出来。 孟祈安自从九岁那年被孟享捡回家，十几年来和孟享就像父子般相处，甚至比亲生的更加亲近，但他从没有喊过孟享作“爹”，因他一直放不下他的亲生爹娘。 小时候总想着，只要还不喊别人做爹娘，亲生爹娘也许有一天还会回来找他。 长大了死心后，叫孟享作“师父”也叫习惯了，就没有特意改回来。 可今天看着孟享坐在他的面前，脸上挂着欣慰又紧张的笑容，一副比自己娶媳妇还要开心的模样，孟祈安那一声“师父”怎么也喊不出口了。 “如果没有您，儿子九岁的时候就饿死在街上了，谢谢您愿意成为我的爹。”孟祈安热泪盈眶，他很想笑着，但却止不住往外流的眼泪。 第206章 “我的祈安都长得那么大了。”孟享也已经泪流满面，不停点着头，哽咽道，“爹真的很为你感到骄傲。” 孟祈安早熟得很，被父母抛弃后，除了第一天跟孟享睡觉时大哭了一场，此后就再也没有露出半点忧伤，天天跟着孟享干各种体力活，毫无怨言。 后来慢慢有了四个弟弟妹妹，他在充当主要劳动力的基础上又爹又当娘，白天帮着孟享工作，晚上做家务，夜里哄年幼的孟画孟镜入睡，从不曾喊过一声累。 以至于孟享有时候都忘了，孟祈安也还是个孩子。 如今这个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要有自己的小家了。 孟享接过孟祈安的茶，喝了好大一口。 宋奕欢也把手中的茶递给孟享，眼含着泪笑道：“爹，谢谢您给奕欢带来这么好的夫君，今后奕欢也想成为您的女儿，在您膝下尽孝。” 孟享连声道好，抹了把眼泪，接过茶喝了下去。 赵玲站在一旁，温婉地笑着：“恭喜你们，正式结为夫妻，从今往后，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孟祈安抹掉眼泪站了起来，伸手扶宋奕欢。宋奕欢还没站稳，孟祈安就稳稳地将她横抱起来，她大方地当着众人的面，环住孟祈安的脖子，两人额心相抵而笑，孟祈安微微歪头，轻轻吻上宋奕欢的唇。 八月十五，良辰美景佳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所有宾客离去，孟家人也回到了隔壁屋子，热闹归于平静，一片红的新房里，只剩下一对新人坐在床沿发愣。 结一场婚还真累。 孟祈安脱掉西装外套，帮坐在床上的宋奕欢脱下鞋子，然后又轻轻解开她头上的轻纱。 宋奕欢配合地低着头，在头纱解下来的那一刻，她抬起头，与孟祈安的目光交汇。 孟祈安手中的动作一滞，他的爱人，就坐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肤若凝脂，黛眉如画，嘴若樱桃，美得不可方物。 此刻就好像在做梦一般，曾经那个在街头流浪的小孤儿，竟然拥有了一个美满的家，拥有了天上地下最美好的妻子。 宋奕欢见孟祈安又变成了木头，眯起了眼睛。 这种时候，他还是不懂该主动一点吗？ 还是得她出手？ 算了，都是夫妻了，就不跟他计较了。 宋奕欢拔掉木簪，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她朝孟祈安凑过去，将他束在西裤里的衬衫抽出来。 “奕欢？”孟祈安仿佛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身子向后一倾。 宋奕欢差点想给他丢一个白眼，还奕欢什么奕欢？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不懂吗？ “木头安，你难道就打算洗洗睡了？”宋奕欢皱着眉头，仰着脸问他。 孟祈安的脸迅速涨红：“没有……” 宋奕欢满意地笑笑，他们虽然早已经同床共枕过了，但有些事并没有做过。 那些孟祈安抱着她睡觉的夜晚里，她知道孟祈安在忍，不想在正式结婚前跨过那条线。 虽然她不担心这些，从不认同女子“失身”这种说法，她还听赵玲说过，西方的女子在结婚前早早就已经做过那件事了，而且还不一定跟一起做过那件事的人结婚，但孟祈安不似她这般经常接触开明的女权思想，她愿意照顾他的顾忌。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东西了。 宋奕欢开始一粒粒地解开孟祈安的衬衫纽扣，直到他的上身裸露在她的视线里，她再把手贴在孟祈安的胸口，孟祈安浑身紧绷，呼吸变得炙热。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胸前解开的两粒扣子，和隐约露出来的胸肌，还有第二次，你帮我拦住衣柜上要掉落的箱子，我们那个亲密接触的感觉。”宋奕欢低头轻笑，现出浅浅的梨涡，“和哥哥那种文质彬彬的气质不同，你让我有很强的安全感，加上后来跟踪你回家，看见你对家人那么好，我就已经沦陷了。” “即使我害你摔跤两次，第二次还差点吃了一嘴鸡屎，你也还是喜欢上我了？”忆及往事，孟祈安忍俊不禁。 “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我就没有跟你计较。”宋奕欢嘴硬道，手缓慢地从孟祈安的胸口往下移。 孟祈安抓住她即将碰到裤头的手，眼神氤氲，低声道：“奕欢，再往下，我就忍不住了。” 宋奕欢勾起一个笑，附到他的耳边吹气：“洞房花烛夜，夫君还要忍吗？” 孟祈安托住宋奕欢的后脑勺，倾身将她压在身下，望着她如清泉般的双眼片刻，垂眸低头吻上她的脖颈，慢慢地吻至她的眼，她的脸，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 宋奕欢的双手攀上孟祈安坚实的后背，将他的衬衫剥落，扣住他的双臂，将他往下一拢，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 “弄疼你了怎么办？”孟祈安的头陷进宋奕欢的颈窝里，吻着她脖子的肌肤，留下了许多红印。 宋奕欢撑起身子，往孟祈安的左侧锁骨处用力咬了一口，又躺下来看着他笑：“这样就扯平了。” “再咬一次，用力一点。” “不要，骨头多硬，磕牙。” “不然扯不平。” 宋奕欢不服输地眯眯眼，再次起身狠狠咬了一口，这一次咬出了深深的牙痕，还破了皮，有血渗了出来。 第207章 “这下满意了吗？夫君？” “待会……你若还想咬，便再给你咬一次。”孟祈安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宋奕欢的身体，眼神迷离，嘴角含笑，“现在到我了。” 他的吻再度排山倒海地落在宋奕欢的唇上，他一边手撑着床，一边手绕到宋奕欢背后，将她的腰身轻轻抬起。 台面的红烛被风吹灭，没有亮灯的房里霎时变得漆黑，似乎沉入了海里，寂静空灵的水中有两尾鱼，始终紧贴着彼此，欢畅地肆意游动，时而跃出水面一窥外面的世界，扬起一片水花，时而潜入深海，在黑暗中探索着，感受着。 一片潮湿中，娇小的那尾鱼轻喘着，在水中落下几滴泪。 “祈安，愿我们此生，以如常为福，以如愿为安。” “奕欢，我会追随你到天荒地老，爱你所爱，愿你所愿，此志不渝，至死不休。” 烟火人间，万象升平。 愿你我能共同守望岁岁好景，诸事顺意长相依。 第90章 吓死你大哥是有什么财产可以继承吗？！ 挂着孟家木匠坊金字大招牌的店铺里，孟祈安正在和赵玲夫妻有说有笑地饮着茶，桌面上摆着一本粘着各种木材样板的书。 “小孟老板果然又专业又实在。”赵玲的丈夫对孟祈安赞不绝口。 “那是，祈安现在可是商会新晋成员里最受欢迎的那位，孟家木匠坊在这一带可是大名鼎鼎，声誉好得很。”赵玲对孟祈安很是欣赏，笑盈盈地看着他。 “方先生赵小姐过奖了，您们愿意找我们孟家合作，是我们莫大的荣幸，这批货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做到最好。”孟祈安从容地笑着，给赵玲和她的丈夫倒茶。 今天原是店铺的休息日，因赵玲特意前来商谈与她丈夫工厂的合作事宜，孟祈安一大早便赶来店里，三人很快就把合作谈妥了。 “奕欢果真没有看错人，你们结婚不过才短短一年多，你就让孟家木匠被商会看到了，据说宋谦那疯狗气得到处跳脚呢。”赵玲提起宋谦，语气里满是嘲讽。 自从赵玲参与竞选商会主席的消息传开后，宋谦就一直和她针锋相对，从最初的阴阳怪气，演变到现在几乎与她撕破脸皮。 赵玲大肆在报纸上为妇女争取的诸多权益，每一条都让宋谦火冒三丈。 “他不是最擅长伪装好人了吗？怎么现在都不装了？”孟祈安熟稔地倒掉泡久了的茶叶，泡了一壶新茶。 上次孟祈安和宋奕欢一起参加商会的晚宴，宋谦见到宋奕欢与一旁的赵玲谈笑，气不打一处来，手痒得马上就想回家拿那条藤鞭出来。当时他黑着脸走近宋奕欢，想拽她去少人的地方教育一番，却被孟祈安紧紧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宋谦挣脱不了，不想让自己太尴尬，就咬牙切齿地笑着让孟祈安放手。孟祈安放倒是放了，不过宋谦的手腕肿了三天都没好全。 自家女儿站对边儿去了，虽然是个早已断绝关系的，宋谦也觉得丢尽了颜面，而且最近他还发现一直器重的儿子，也和赵玲走得很近，这让他变得极其暴躁，再也顾不上装温文尔雅的君子，开始在背地里拉帮结派，想着要怎么把赵玲搞垮，而梁丰就是坚定站在宋谦那一边的人。 宋谦和梁丰很清楚，一旦赵玲担任商会主席，像他们这种在工厂里压榨女性的老板，绝对会被整得很惨。 “离商会换届还剩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得到的支持是压制性的，他狗急跳墙了呗。”赵玲自信一笑，抿了一口茶，“再不折腾，他就没机会了。” “您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好好整顿商会是民心所向，任他闹也改变不了什么，有任何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孟祈安半抬手举起茶杯，朝赵玲敬了一杯茶。 赵玲夫妻回礼，三人皆心情大好。 孟祈安正想邀请赵玲二人去附近新开的饭馆吃午饭，外面街道似乎传来呼唤他的声音。 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地跑进来，嘴里一直喊着“祈安”，满脸着急。 她是在奕欢工作的报社旁边摆摊卖小吃的大姨，宋奕欢和孟祈安经常光顾她的生意。 “祈安！你快回家一趟！”大姨气喘吁吁，向孟祈安不断招手，“奕欢在报社里突然晕倒了，脸色很差，我们叫了辆黄包车送她回家了。” 孟祈安猛地站起，脸色突变，笑容尽数消失，顿时紧张到结巴起来，对赵玲二人焦急说道：“二位不好意思，我，我得先回去。” “没事，你快回去看看奕欢吧！”赵玲心急地点头，拉着丈夫赶紧走出铺子。 孟祈安锁上门，撒腿往家里跑回去，体力极好的他居然觉得双腿阵阵发软。 冲回家中后，他直奔房间，打开门看见孟享带着其他四人排排站在床前。 孟祈安急急拨开他们，发现宋奕欢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奕欢！”孟祈安紧紧握起宋奕欢的手，着急地呼唤她，可她毫无反应。 孟祈安心头一凛，转头问孟享：“爹，奕欢怎么了？找大夫来看过了吗？” “看是看过了……”孟享说着就低下了头，神色低落。 “大夫怎么说？是生病了吗？”孟祈安连忙追问。 孟享垂着头不说话，一旁的孟幻孟游四人也是同样的反应，脸色阴沉得很。 第208章 孟祈安从他们的沉默里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安，他紧紧皱着眉头，气息慌乱，把宋奕欢的手攥得更紧：“手怎么这么冰……” 他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问孟享，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病得很重吗？” 孟享无声叹了口气，眼睛盯着地面，仍不作声，好似不忍心将真相说出来。 “小幻？”孟祈安不敢相信地问下一个人。 孟幻也撇开头不去看孟祈安。 孟祈安仿佛被人往心窝子捅了一刀，窒息不已。 他伸手摸了摸宋奕欢的脸，触碰到的瞬间就红了眼眶：“奕欢，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站在一旁的孟享悄悄探头瞄了一眼孟祈安，看见他哭了，急忙转头看向其他四人，慌张地瞪了瞪眼，做了个嘴型：哭了！ 孟游也有些慌了，做嘴型回应道：谁让你玩大了？ 孟享觉得好无辜，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无助地看向孟幻，孟幻咬了咬唇，目光落到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孟镜身上。 推最可爱的那个出去吧！ 孟享领会到孟幻的意思，将孟镜拉到孟祈安身后，用眼神示意她快说出真相。 孟镜气鼓鼓地看着几个没用的大人，决定帮他们一把，出卖一下自己的可爱。 “大哥。”孟镜戳了戳孟祈安的后背，待一脸伤心的孟祈安转过身后，开口用甜糯的声音说道，“爹爹他们在骗你，嫂嫂没有生病。” 孟祈安的面容舒缓了几分：“那……” “大夫说嫂嫂有小宝宝了，但是身子弱，没有休息好，所以才晕倒的。”孟镜说完后向孟祈安咧嘴甜甜一笑。 “我很快就不是全家最小的那个啦！”孟画也跳出来帮腔，欲调和沉闷的气氛。 孟祈安抬眼望向孟享几人，得到他们抱歉的微笑后，如蒙大赦，呼吸重新变得顺畅。 他轻轻把宋奕欢的手收进被子里，再掖了掖被子，对其他几人指指门外，起身轻声往外走。 “就这？”孟游对大哥平静的表情感到不可置信。 孟享几人也松了一口气，轻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关上房门后，孟祈安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木棍上。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拿起木棍，转身时突然咬牙向那几人抡去。 恶作剧的几人一哄而散，四处闪躲。 孟祈安将目标锁定在孟游身上，一边“追杀”一边喊道：“你个臭小子，吓死你大哥是有什么财产可以继承吗？！” 孟游哭丧着脸求饶道：“不是我出的主意啊！是爹说要给你惊喜的！” 孟享见脏水泼了过来，立即从柱子后面探出头反驳：“小子胡说什么，明明是大家一起出的主意！你还是同意得最快的那个！” “全部给我站住！过来站好！”孟祈安用木棍邦邦敲了几下地板，五人龟缩着脑袋，乖乖地站成一排。 “大哥，你是全家最壮的那个，可不能以大欺小。”孟游心虚地嘀咕道。 孟祈安被气得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举着棍子在每个人身上“抚摸”着，无声的威胁让几人毛骨悚然。 “大哥你就给个痛快吧！”孟幻喊出前半句，后半句又弱了下去，“要怎么罚我们都认了。” 孟祈安拿棍子对着孟游的胸口：“你，给我再去一趟大夫的药堂，问清楚什么该吃什么不能吃，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孟游连连点头：“包在我身上！” 随后孟祈安的棍子移动到孟幻身上：“住在巷口的陈阿姨，她女儿不久前才生了孩子，你去找她问问应该如何照顾你嫂嫂，尤其要问仔细怎样才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孟幻腰背挺直：“保证完成任务！” “小镜小画！” “到！”孟镜和孟画满怀期待地同声应道，“保证完成大哥的安排！” “你们回家把功课认真写完，大哥没时间监督了。”孟祈安的语气软了下来。 孟镜和孟画即刻泄气，不开心地撅起了小嘴。 孟祈安的棍子还没有放下，最后移到了孟享身前。 “祈安呀，爹就不用罚了吧，好歹留点面子嘛。”孟享嬉皮笑脸地用手指将木棍按下。 孟祈安也没有真的生气，刚才受到的惊吓已经完全释放出来了，被这几人的模样逗得发笑，终于将木棍扔到地上。 喜悦此时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孟享上前抱住孟祈安，拍拍他的背，眼角笑出几丝皱纹：“恭喜你，祈安，你要当爹了。” 其他几人也喜上眉梢，一同欢呼着恭喜孟祈安。 孟祈安做了个“嘘”的动作，笑着挥手赶他们走。 当他再回到房里时，宋奕欢已经醒了，百般无聊地盯着床顶看。 孟祈安坐到床边，轻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奕欢摇摇头，孟祈安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祈安，我浑身都没有力气，是生病了吗？” 孟祈安亲了亲她的手心：“不是，就是身子虚弱了一点，喝些药补补就好，你还要多休息，万万不能再彻夜工作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宋奕欢抿唇浅笑，“我听你们刚才在外面欢呼，看来和赵玲的合作谈妥了对吧。” “是谈妥了，不过欢呼不是因为这个。”孟祈安感受到卖关子的乐趣，望着宋奕欢直笑。 第209章 宋奕欢不解地回望着他。 “奕欢，你要当娘了。”孟祈安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朵那去了。 宋奕欢秀眉一动，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小腹，惊喜道：“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孟祈安也把手轻轻覆在妻子的小腹上，眼神似乎有些低落。 宋奕欢圈住孟祈安的脖子，清亮的眼眸中盛满了爱意：“我们的小家要有新成员了，你不开心吗？” 孟祈安拥她入怀，心疼地摸着她瘦弱的背：“我当然开心了，但女子有孕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听说心情也会因此变得不好，你身子本来就弱，我好担心……” “我知道你会照顾好我的。”宋奕欢也摸摸孟祈安的背，感到安全感十足。 “那你以后要是很难受，或者不开心了，你就，就咬我。” 宋奕欢笑出了声：“锁骨那里的疤痕都去不掉了，还咬？” “那就咬另一边，凑个对称。”孟祈安亲了亲她的耳垂，又不满足地低头去吻她的脖子。 宋奕欢觉得有些发痒，闪躲了一下，笑道：“这么伤害牙口的事情，还是留到最疼的关头再做吧。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挺烦恼的。” “什么事？” “爹把好名字都给你们取了，这实在是找不出别的有趣的谐音了。” “其实……我已经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孟祈安松开宋奕欢，有点害羞地看着她。 “快说来听听。”宋奕欢兴奋地眨了眨眼。 “若是男孩，就叫孟倾奕，若是女孩，就叫孟倾欢。” “哪个倾？” “倾心的倾。” “奕和欢是我的名字吗？” “嗯，代表着孟祈安，这一辈子都倾心于宋奕欢。” 时间一天天流逝，宋奕欢在孟祈安精心照顾下，熬过了前几个月最难受的时候，之后又恢复了工作，和赵玲一起举办宣扬女性参政的诸多活动，在全城开了很多演讲会，掀起了一场影响不小的女权运动。 本极有可能出来闹事阻挠的宋谦一派竟然安分了好几个月，这让赵玲轻松不少，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 孟祈安虽然让孟家木匠坊越做越大，还开了一间分店，让孟享教孟游孟幻如何管理，但他却一天比一天焦虑。 见他笑容少了很多，宋奕欢问是不是店铺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孟祈安回答说，看到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他就越来越担心自己是否能做好爹的角色。 宋奕欢因为这事笑了他一整天。 “眼看还剩两个多月了，女子生产极其凶险，你都不害怕吗？”孟祈安憋红了脸，又心急又无助，“反正我是天天怕得睡不着觉。” 宋奕欢天天睡他旁边，当然知道他经常睡不着，但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祈安，你总不能叫孩子倒退长回去吧？你且安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会是一个极好的爹爹。”宋奕欢牵起孟祈安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让他感受腹中的生命。 孟祈安信了宋奕欢的话。 可她却食言了。 两人对话的几天后，她忽然失踪。 孟祈安急疯了，不眠不休找了她整整两天，都没有找到。 第91章 我好像做了好多噩梦 “父亲，人已经带来了，在房里还没醒，药和相机都准备好了。”梁丰坐在城郊一间屋子的院子里，与刚刚踏进门的宋谦汇报。 宋谦点头坐下，朝屋内房间瞥了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没被人发现吧？” “您放心，这里偏僻得很。” “准备了多少个人？” “三个，身形都不一样，足够让她身败名裂了。”梁丰嗤笑道。 宋谦冷哼一声：“对付女人，最好用的就是毁了她的名声，宋奕欢跟赵玲走得最近，她一旦毁了，还怕毁不了赵玲？跟我斗还是嫩了点。” 宋谦和站在他阵营的商会成员一直不动手，就是在等最好的时机。 赵玲权大势大，他们不敢贸然出手，在发现宋奕欢已经成为了赵玲最信任的人后，宋谦向大家提了一个建议，从宋奕欢处下手，利用她败坏赵玲的名声，但必须等她二人在公众面前获取了一定的信任，并且让大家都知道她二人关系极好，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若宋奕欢是个道德败坏的女子，还四处宣扬女权，必然会让民众深恶痛绝。 而与她关系亲密的赵玲，又能好到哪里去？ 梁丰带头起势支持宋谦，其他人见宋谦如此“大义灭亲”，也要为他们一派争夺权力，便也不顾这手段的卑鄙，都同意暂时停息与赵玲的争端，等待时机。 该如何败坏女子的名声？红杏出墙，不守妇道，再容易不过了，更何况宋奕欢已经怀孕，等她孕肚明显，将她悄无声息地掳走，雇几个男人与她纠缠一番，拍上几张风流照片，再写篇文章抨击这“虚伪的女权运动领导人”，往报纸上一刊登，她的污名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届时再把脏水往赵玲身上泼，说她二人同流合污，此事就成了。 “小心点，别把人弄伤了。”宋谦交代道。 “不会伤到她的。”梁丰以为他终究是不忍，快速承诺道。 “若有伤痕，容易叫人看出端倪，必须得让她表面看上去是自愿的。”宋谦平静地喝着茶，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第210章 “没问题，那药据说很好用。”梁丰不停为他添茶，脑中浮现出宋奕欢服药后的模样，竟生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听说她怀孕后心脏不太好，就医了几次，等后面流言四起之时，再进行下一步行动，做出她羞于丑闻郁郁而终的假象，不过到时候她身边的人肯定护得紧，你得提前打点。”宋谦的声音冷血至极，让梁丰也觉得不寒而栗。 亲生女儿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那他一个外人，日后触及宋谦的利益，又会变得如何？ 梁丰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答了声是。 宋谦起身离开前，再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毫无波澜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心里暗想，这都是你自找的，给过你机会你不要，就别怪爹心狠。 梁丰等他离去后，锁上了大门，走进房里。 宋奕欢被迷晕后一直昏睡，安静地躺在床上，旗袍开叉一侧因为她的挣扎而往上撕裂了不少，她大腿根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在梁丰眼里被无限放大。 梁丰转头看了看桌上的药瓶，对屋内的三个男人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 他倒出一粒药捏在手心，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把宋奕欢的大腿。 虽然比以前胖了一点，肚子看着也很碍事，但还是那么漂亮。 在宋奕欢微微转醒的时候，梁丰将药塞进她嘴里，俯下身去蹭她的脸：“你说你当初跟了我多好……” 宋奕欢失踪一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赵玲派出不少人一起寻找，都迟迟没有结果。 孟祈安两日不曾阖眼，水都没有多喝几口，找人找到精神开始变得恍惚，仿佛灵魂已不在身上，耳边时不时响起宋奕欢叫他的声音，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在第三日的清晨，一辆黄包车拉着衣着亮丽、安然无恙的宋奕欢去到了报社门口，赵玲听到车夫呼唤的声音，匆忙跑出来查看，见到宋奕欢后又惊又喜，可怎么也叫不醒她，又急忙让车夫将她送去医院。 孟祈安得到消息后拼命赶往医院，见到宋奕欢身上没有伤痕，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一下子瘫倒在病床旁边，死死攥着她的手不放。 但一旁的赵玲却脸色阴沉，等孟祈安缓过来后，拉着他到走廊上说话。 医生告知赵玲，宋奕欢身上确实没有明显外伤，经过检查，腹中孩子也无大碍，只是她昏睡不醒，浑身发烫出冷汗，像是吃了什么药，而且她的下体有撕裂的伤痕。 那个车夫说是在半路遇见的宋奕欢，当时她神志清醒，还一直在笑，很是开心，付了钱让车夫送她回报社工作。 赵玲听了医生的话后，认为事情不对劲，差人再去找那车夫时，车夫已经消失无踪了。 谁在撒谎，显而易见。 这消息似乎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在孟祈安脑中炸开，他先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直视着赵玲，见她是认真的，瞬间双耳嗡嗡作响，踉跄地后退几步，转身握拳狠狠砸在墙上，本就因没有休息而发红的眼，此时几乎要滴出血来，浑身因为愤怒和心疼而颤抖。 自从宋奕欢有孕后，他就再也没有与她行过房事，生怕伤了她和孩子，此番她失踪，那一道撕裂伤口，足以将她的遭遇都说明清楚了。 赵玲沉默不语，对幕后之人有了几分猜测。 孟享带着孟幻赶来，得知宋奕欢的状况，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奕欢心脏不太好，不能让她知道这些，麻烦大家一定帮忙保密。”孟祈安强行把翻涌的情绪压下，拜托孟享二人做些清淡的粥，等宋奕欢醒后可以吃一点，然后回病房里陪着。 赵玲隐约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便去报社找了人，又托父亲帮忙，让大家注意这两天其他报社刊登文章的情况。 然而当天下午，还是有一份不知名的小报在城里散播开了。 一篇大力抨击嘲讽的文章，几张不堪入目的风流照片，将宋奕欢的清白踩进了脏土里，也让赵玲背上了许多罪名。 城中一下流言四起，有人用污言秽语辱骂，有人扼腕叹息，也有人质疑真相。 可照片从偷拍的角度，将男女痴缠的模样拍得真切，照片里的怀孕女子脸色潮红，抱着几名陌生男子纵欢享乐，让人不得不信。 赵玲尽全力阻止这份报纸的传播，又带报社的几名主笔写文章反击，但在前者图文并茂的劲爆对比下，简单的文字显得苍白无力，根本阻挡不了人们看热闹和借机发泄不满的欲望，这件事发酵得越来越厉害，甚至有人调侃，原来争取女权和独立平等，就是为了能过上这样声色犬马的生活。 孟家人在街上听见那些无端的侮辱，都气得要揪着对方衣领争论一番，一些与宋奕欢平时交好的人也自发站出来维护她，可不明真相又人云亦云的人实在太多，无异于以卵击石，有口也说不清。 赵玲和宋奕明帮孟祈安将这一切伤害都挡在病房门外，并派人在门外时时守着，留下了一片小小的、干净的地方。 宋奕欢时睡时醒，迷迷糊糊中看见床边有人，便伸手去摸，那人有时会温柔地握着她的手低声说话，有时却会将她紧紧压住，不断地在她身上索取，想推也推不开，让她感到胸口憋闷钝痛，呼吸困难，只好呜咽着闪躲。 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分不清。 两天后，宋奕欢才彻底清醒过来，孟祈安见她不再说胡话，也能认出自己，无比煎熬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舒缓。 第211章 宋奕欢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记忆只到她为一个老妇人带路就中断了。 孟祈安骗她是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到了头，所以才昏睡了几天，幸好无大碍。 宋奕欢脑中混乱的记忆片段始终无法拼凑在一起，那些肮脏的嘴脸，莫名的情欲，恶心的触感，无力的挣扎，皆被归结为噩梦。 可是为什么她身上那处这么疼？ 稍感混沌的宋奕欢摸了摸孟祈安已经冒出胡渣的脸，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勉强和疲倦，面露歉意道：“祈安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让你担心了。” 孟祈安连连摇头，吻了几下她苍白的脸和唇，可宋奕欢突然看到眼前人的脸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应激般猛地向后一缩，将孟祈安狠狠推开。 是谁？那张熟悉的脸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画面出现？ 见宋奕欢满脸惊恐，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孟祈安也害怕得红了眼，连忙将她抱住，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可他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不已。 “奕欢别怕，是我啊，我在这里，没事了。” 宋奕欢仿佛如梦初醒，抬头看向孟祈安，定了定神，喃喃道：“祈安，我好像做了好多噩梦……” “别怕，只是梦而已。大夫说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情绪不能太激动，对你和对孩子都不好。”孟祈安强将眼泪忍住，挤出微笑。 宋奕欢木然地点点头，平静下来后在孟祈安的怀里睡着了。 孟祈安决定让宋奕欢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绝不能让现在的她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而他和赵玲也加速调查事情的真相，希望尽早还宋奕欢一个清白。 赵玲停掉了手头的工作，四处与人交涉，不出几日就找到了照片中的三名男子。 几人虽长相端正，却都是终日泡在赌场里的赌徒，不管怎么问，他们都一口咬定是宋奕欢给他们钱，邀请他们去城郊屋里寻欢作乐的，谁知被偷拍了。 在两人苦于找不到证据之时，守在医院病房门口的那个“助手”，挑了个病房中无人守着的时候，默默为梁丰和宋奕君让了路。 第92章 奕欢，求你看看我 宋奕君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见过这个活得光鲜亮丽的妹妹了，只在报纸上偶尔看见她的姓名和身影，而自己却终日被困在家中，为梁丰穿衣洗脚，为孩子把屎把尿，心中酸涩无比。 她知道自己在才华上比不过宋奕欢，但在其他地方好似并不相差很远。 为何曾经被家中无视的妹妹能活得这般精彩？难道真是因为她整天所说的精神独立吗？ 今天得知梁丰要来医院探望宋奕欢，宋奕君不知为何也跟着来了，也许是想看看她的落魄模样，以慰藉自己的不甘，又也许是想好好和她聊聊，看能否解开内心困境。 刚一进门，两人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桌子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显然有人刚刚来过。 梁丰将手中厚厚的文件袋随手放到桌上，看到宋奕欢静静地睡着，就回想起了那日将她压在身下的兴奋和愉快。 他走到病床旁坐下，竟用手背拂过宋奕欢的脖子，露出玩味的笑容。 宋奕君为此举感到不可思议，方才将一切都联想起来。 宋奕欢无故失踪，被偷拍到与人偷情，事后入住医院，名声被一篇带图的文章所毁，而文章里又不乏对赵玲的抨击，加上梁丰此时对宋奕欢的行为举动…… “梁丰，你，难道是你？” 梁丰面对质问，丝毫没有动容，一直盯着宋奕欢的脸看，神色闪烁不定。 宋奕君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那些不雅的照片，报纸上毒辣的文字攻击，还有很多不堪入目的污秽文章剪报，散落了一地。 虽然知晓梁丰曾经有娶宋奕欢做姨太太的想法，但宋奕君万万没想到，梁丰居然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而今天他带着这些东西来，分明是要刺激宋奕欢。 宋奕君看了眼宋奕欢的状态，身体徒然一顿，心里生出畏惧。 床上那人不可能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梁丰，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吗？”宋奕君低声道，双手交握，掩饰自己的惶恐。 梁丰又何尝不知，但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船，就必须有所取舍。 “怕了你就回去。” “你跟我一起回去，别做了。” “那你得先去问问你爹，他同不同意？” 梁丰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宋奕君噎得说不出话，愣在原地，更强烈的恐惧一层层泛了起来。 比起梁丰要做的事，她更怕忤逆那个疯狗，从出生到现在，她从不敢对宋谦说过一声“不”。 如果插手宋谦生意上的事，她说不定还会落得像宋奕欢这样的下场。 恐惧远远超过了她心中的道德感，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宋奕欢刚刚睁开眼时，错将眼前人认作孟祈安，对他微微一笑，可随即就看清楚了这人是梁丰，瞳孔一震，奋力甩开他粘在自己胸前的手，坐起来往后躲，警惕地瞪着他。 “你醒啦？我还担心你一直不醒呢。”梁丰站起身，踢了两脚地上散落的纸张，又蹲下来仔细看其中一张照片。 “你们来做什么？”宋奕欢这才注意到站在梁丰身后神情复杂的宋奕君。 第212章 “来为你答疑解惑。”梁丰捡起一张照片，笑道，“这张拍得不错。” 宋奕欢觉得胸口隐隐发闷，又预感梁丰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轻声下了床，想要去外面叫人。 “你要是出去了，就没办法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什么了。”梁丰转过身，举起刚才挑选的照片给宋奕欢看，“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丈夫整天把你藏在这病房里吗？” 宋奕欢定睛望向那张照片，看清楚内容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里面只穿着单薄衣裙，与三名男子举止不堪入目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曾经被归结为噩梦的一幕幕画面，夹带着巨大的羞耻袭涌而来。 她顺着梁丰的目光，看向地上散乱的剪报和照片，慌乱地冲过去，跪在地上，一张张捡起来看，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斥着绝望，整个人犹如被强行按进刺骨冰水中。 散落在地的，是她那被剪成碎片的尊严。 “荒谬至极！所谓女权主义竟是不守妇道。” “荡妇！怀胎八月却红杏出墙纵情声色！” “女性之光沦为女性的耻辱！” 字字句句如刀，反复捅在宋奕欢的身上，心跳快得似乎要撞破她的胸腔，还带着一阵阵绞痛，让她难以呼吸。 “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出名，上街喊一嘴你的名字，没几个人不认识你的。”梁丰在宋奕欢面前蹲下，屈指抬起她的脸，对神思恍惚的她笑道，“你想不想听听他们怎么说你的？” 宋奕欢惨白的脸上已满是泪痕，她推开梁丰，身体的不适感和心里的崩溃令她瘫软在地。 她已无法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脑中只不断盘旋着那两日的荒唐，她曾以为那些人都是孟祈安，意识迷离之时，便做出了种种夫妻之事。 可那些人，都不是她的丈夫。 “不要说了……”她哭着哀求道。 “你丈夫可是一字不落全都听进去了，你说他会怎么看你呢？哦，还有赵玲，她现在可是被你害惨了，名声也保不住了。”梁丰皮笑肉不笑，摸了摸宋奕欢的大腿。 “别说了……”宋奕欢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吐出的字眼微弱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流着泪的双眼空洞无神，方才猛烈跳动的心此时像瘪了的气球，几乎没了动静。 “你肚子里的孩子，该有多脏啊？孟祈安应该也不想要了吧？”梁丰没有就此放过她，见她的状态已濒临绝境，变本加厉地打击她。 祈安…… 不会的，祈安不会不要她的。 她要活下去，她答应过祈安，要一辈子陪着他。 要是她走了，祈安会很难过的。 宋奕欢拾回一丝意识，颤抖着抚上肚子，她努力地保持清醒，可仍然全身无力，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 “帮我……叫医生……”她扯住了梁丰的裤腿。 梁丰不为所动，脸上却因宋奕欢的求生欲而流露出讶异。 见求助无用，宋奕欢转而奋力向一旁的宋奕君抬手，神志再次变得模糊。 “姐姐……救我……求你了……” 宋奕君紧紧捂住嘴，眼角泛红，内心只剩下恐惧和慌张，因为脚踝被宋奕欢抓住而不敢动弹。 宋奕欢的瞳孔渐渐失去焦点，她彻底脱力倒在地上，动不了，也呼吸不了，但还能听见梁丰的嗤笑声和宋奕君的哽咽声。 梁丰低头覆在她耳边轻语：“最后告诉你个秘密，其实那些人都没有真的碰你，不过是做做样子。碰了你的，只有我，不得不说，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 宋奕君听到后，脸色发青，跌坐在地。 面如死灰的宋奕欢微微张了张嘴。 她想对孟祈安说一声对不起。 她好像撑不住了。 好想再看那块木头一眼，好想再亲亲他的眼睛…… 宋奕欢无声阖上眼，完全没了动静。 梁丰探了探她的鼻息，已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可惜了。” 他撑着膝盖站起，又弯腰把地上的照片和剪报全都捡起来，装回文件袋封好，冷冷看了一眼宋奕君，压着声音让她把表情整理好。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半个时辰后，护士进病房查看，却发现宋奕欢躺在地上没了气息，急忙去叫来医生，但为时已晚，一尸两命。 孟祈安再见到宋奕欢时，她被一张薄薄的白布覆盖着，旁边站着强忍眼泪的孟享和已经哭成泪人的赵玲。 明明几个时辰前，宋奕欢还笑着和他说不要担心，牵着他的手感受腹中胎动。 怎么可能会死。 孟祈安掀开白布扔到一旁，跪在床前，抚上宋奕欢毫无血色的脸，指尖忍不住地发颤，不断轻声呼唤她，见她没有反应，又站起来将她上半身抱起，握紧她冰冷的手，流着泪哀求她睁开眼。 “奕欢，求你看看我，我是祈安啊。” 怀里之人的沉寂、冰冷、僵硬，无一不在告诉孟祈安，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了，他的孩子还没出世就离开了。 哀恸慢慢地扩散，像剧毒一样侵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如同剜心挫骨，鲜血淋漓。 他抱着宋奕欢失声痛哭，一遍遍嘶喊着她的名字，吻着她紧闭的眼唇，妄求她的回应。 可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第213章 撕心裂肺的哭喊逐渐哑声，孟祈安低垂着头，轻轻抵着宋奕欢的额头，如同受了重伤的小兽，只发得出断断续续呜咽。 赵玲拿出一张照片，说是在柜子底下发现的，一定有人偷偷拿了什么来刺激宋奕欢，可守在门口的人表示除了医生护士，没有外人进入过病房。 孟祈安走出门口，一拳将那守在门口的人打倒在地，揪起他的衣领，嘶吼着质问到底是谁来过。 那人摇着头，一脸无辜地说不知道，孟祈安青筋暴起，双目猩红，一拳拳砸在他脸上，连求饶的时间都不留，失了理智地拼命挥拳，将那人往死里打。 刚刚收到消息赶来的宋奕明朝孟祈安奔过来，和孟享一起阻止失控的孟祈安。 落在身上的拳头停下来后，那人捡回一条命，马上哆哆嗦嗦地喷着血沫，坦白是梁丰和宋奕君。 宋奕明愣了神，手上的劲变弱，孟祈安挣开便想要冲下楼去找梁丰。孟享担心他会陷入危险，死死拽住他，不让他离开。 赵玲红肿着眼跑到孟祈安面前，抓着他的手臂大声说道：“祈安你这样去没用的！只要有了这个人的证词，加上奕欢身上的伤痕，我们就有证据将背后之人绳之于法了，就可以帮奕欢洗清冤屈了！” 孟祈安颓然跪下，染血的拳头再也没有力气握紧，眼中一片灰败。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为什么他都已经那么痛了，却还没有醒来？ 他一点点弯下腰，伏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搐动，再次嚎啕大哭。 孟享抱住哭得喘不过气的孟祈安，眼泪直流，心里好像被捅了个血窟窿。 “孩子，我们带奕欢回家，好吗？” 宋奕欢去世的事情，孟享没有让孟镜和孟画知道，孟幻在家中陪着他们睡觉，孟享和孟游则在孟祈安这边屋子的客厅彻夜守着。 孟祈安替宋奕欢擦拭干净身子，换上新衣服，还为她梳了头发，然后半卧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遗体，一边喃喃地对她说话，一边抚摸她的肚子，仿佛她只是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直到房间外传来一阵桌椅物件倒下的声音，孟祈安才魂魄归体，恢复了一点神志。 他托起宋奕欢的头，轻轻将她平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刚一打开房门，就听到孟游大喊一句：“大哥快走！” 他的四个家人，除了孟幻不知所踪，都被一群蒙着面的人用刀抵住脖子，年幼的孟镜和孟画被吓得大哭，嘴巴却被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第93章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你们想怎么样？”孟祈安沙哑着声音问道。 “把这桶油泼到房里，放火把里面那个女人烧了，你也一起进去不能出来，这几人就能安然无恙。”架着孟享的蒙面人寒声说道。 梁丰正藏在屋外，听着屋内的动静，时不时地叹气。 他本不想做得那么绝，可是宋谦半夜找来，掐着他质问是不是对宋奕欢做了那事。他不理解宋谦为何如此动怒，实话实说后被宋谦踹了一脚。 宋谦说有人私下提醒他，赵玲已经上报警察厅，指控他们二人绑架侵害宋奕欢，还大肆抹黑她，而证据除了守病房门口那人的供词，还有宋奕欢身上的伤。 若是你情我愿，何来如此严重的撕裂？ 医院的医生可以收买，但是警察厅的人与赵玲更加熟识，一旦那道伤口被查出来，不仅前功尽弃，赵玲一派还能博得民众的同情，到时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死多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没关系，更加惹怒赵玲也没关系，那道伤口绝不能被查出来。 明天警察厅便会开始调查，为了处理干净，只能出此下策了。 看着蒙面人的刀愈发逼近亲人的脖子，孟祈安心中慌乱不已，他不能拿爹和弟弟妹妹的性命冒险，便强作镇静，趁转身往房里倒油的间隙，努力思索要怎么办。 一桶油倒干净后，一蒙面人给他扔去一盒火柴，催促他迅速一点。 孟祈安悄悄朝孟游和孟享做了个进屋的手势，两人即刻反应过来，孟游大声嚷着要跟孟祈安一起走，孟享也说不能让孩子独自离开，要死一家人一起死。 蒙面人犹豫了，朝门外看了一眼，门外的梁丰挥了挥手，表示随便他们，于是四个蒙面人挟持着孟家四人朝房间里靠近。 “先点火！”一人威胁道。 孟祈安深呼吸一口气，擦燃一根火柴，扔到了地上。 火顺着油急速蔓延，房间里的窗帘和衣柜都烧了起来，一时间火光四起，浓烟冲天。 “让我们进去！”孟游大喊道。 蒙面几人见火已经蔓上房梁，就猛地将挟持的人全都推进房中，欲关门抽身撤离。 谁知就在松手那一瞬间，孟祈安冲上前将孟画孟镜两个孩子抱走，而孟享和孟游反手去抢夺蒙面人手中的刀。 由于常年的工作锻炼，他们的力气很大，若不是刚才没有防备，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抓了去，现在趁蒙面人不留意，抢刀是游刃有余。 另外两个蒙面人见同伙争夺不过，折返回来帮忙，孟祈安挥着一根粗棍狠狠敲向他们头，再踢飞了他们，然后将两个孩子抱离着火的房间。 刚冲出客厅，几人发现门外又涌进来一群人，身后的蒙面人也爬起追了上来。 第214章 绝望之际，赵玲从前方人群中走了出来，宋奕明扶着孟幻站在她身后，方才还在门外的梁丰早已逃之夭夭。 见是救兵来了，孟祈安安心放下孟镜孟画，转身往房间里冲回去，想把宋奕欢带出来。 他不管不顾地跑进火海，可是房里已经烧得只看得见焰光，吓得孟享和孟游赶紧追上去。 在孟祈安即将够到床上宋奕欢的手时，燃烧的床梁轰然倒塌，几乎砸中他，所幸孟享二人及时把他往后拽了一下。 床梁的火引到了宋奕欢的身上，孟祈安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要带她出去，孟享拼了命扯他离开房间，其他人在赵玲的命令下，用上所有能找到的锅碗瓢盆装水灭火。 但面对熊熊大火，这样做只会是杯水车薪。 房中的火窜到了正厅，所有人不得不离开屋内，退到院子里。 孟祈安的衣服已被烧得漆黑，身上布满了渗血的烧伤，他甩开孟享，跪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就这样看着宋奕欢被烈火吞噬，看着崩塌的床架房梁一根根砸在她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半点她的身影，眼前只剩一片赤色烈焰。 孟祈安一声声嘶喊着宋奕欢，仿佛自己也置身于大火中，烈火焚身，被倒塌的屋顶碾压，无法呼吸，痛不欲生。 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想走进那火里，陪着宋奕欢和他们的孩子。 心被烧成了灰烬，刺眼的赤色火光，也无法再让他的眼中出现一丝光亮。 “哥！”孟游挡在他身前，哭着让他振作一点。 “奕欢一个人会害怕的……”孟祈安望着屋里呢喃自语，推开孟游继续向前走。 孟游把刚才从房里抢出来的一件东西塞到孟祈安怀里，摇着他的肩膀喊道：“嫂嫂更害怕你会受伤！这样她只会更伤心！” 孟祈安木然地低头，看见孟游给他的，是他送给宋奕欢的求婚礼物，那个鳄鱼皮包。 为了纪念他们初遇的礼物。 为了告诉宋奕欢，他孟祈安以后要给她想要的一切。 然而他们的一切，已然和宋奕欢一起，被烈焰燃烧殆尽。 只剩下最后这个小小的念想。 鳄鱼皮纹的触感让孟祈安变得清醒不少，他不再往屋里走，只是再次跪倒在地，弓腰低头缩成一团，静静地搂着皮包。 在众人的努力下，屋里的火势渐渐变小，赵玲正想上前和孟祈安说话，一旁的宋奕明忽然惊呼一声，他扶着的孟幻直直倒下，再一细看，她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冷汗满额。 孟享和孟游皆一惊，忙奔过去查看孟幻的状况，孟祈安听见他们着急的呼喊，也连忙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发现孟幻深色的上衣湿了一片，伸手摸去，竟糊了一手血。 宋奕明和赵玲等人方才见到孟幻跑来求助，只当她走路不稳是因为摔伤了脚，得知消息后又匆忙赶路，全然不知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孟幻强撑了许久，此时已经虚弱不已，断断续续地解释方才挣脱蒙面人逃跑时，腹部被捅了一刀，但救其他人更加紧急，所以一直忍着没说。 她的伤口还在流血，孟家几人慌得不断掉眼泪，孟祈安想抱她去医院，却被她压了压手臂。 眼看孟幻变得神志迷离，呼吸越来越微弱，赵玲让人将孟画孟镜带走，不忍让他们看见这一幕。 “小幻别怕，爹和哥哥都在。”孟祈安绝望至极，紧紧抱住孟幻，哭着抚慰道。 孟幻微微一笑，疲倦地闭上眼，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我不怕，我只是舍不得爹，大哥，二哥，还有小画，小镜……” “你们要好好的，大哥也要好好的，有朝一日，替嫂嫂讨回公道……下辈子……” 孟幻抓着孟祈安的手无力松开，胸口再无起伏，任旁人如何呼喊摇晃，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孟祈安轻轻地把脸贴在孟幻的额上，心痛如万箭穿心，浑身血液冻结成冰，视线被泪水模糊，似是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浓郁的血腥味和烧焦味混杂漂浮着，空气变得肮脏不已。 孟祈安抱起没了气息的孟幻，麻木地往外走，赵玲和宋奕明一时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任何话都是雪上加霜，只好沉默地看着他走过去。 可经过那几个被压着跪在地上的蒙面人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是哪一个？”孟祈安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赵玲知道他在问是谁伤了孟幻，指了指最右边的那个人。 孟祈安把孟幻交给孟享，转身捡起地上的一把短刀，按住那人的肩膀，狠狠地往他脖子上一捅。 面无惧色，下手坚决。 鲜血如泉喷涌而出，溅到孟祈安脸上，他也没有半分动容，眼眸如幽黑的潭水，阴寒透骨。 短刀拔出瞬间，那人双目眦裂，张着嘴，捂着脖子倒下，抽搐几下后不再动弹。 孟祈安把刀扔到一旁，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越抹越多，最后整张脸都沾满了血。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望着那人的尸体，他并没有感到报仇的快感，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凉和痛苦。 就算杀了十个百个蒙面人，他那么美好善良的妹妹，也回不来了。 赵玲已经为孟祈安几人打点好了一切，让他们乘船去其他城市避避风头，也更为安全，这里的事情她会处理妥当，宋奕明也表示赞同。 第215章 “这一桩桩，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赵玲和宋奕明只能想出这一句苍白无力的安慰，但确实也是最能支撑孟家几人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孟享硬撑着精神，带几个如同行尸走肉的孩子回隔壁收拾行李，天一亮就出发。孟祈安临行前，带着擦了又擦的鳄鱼皮包去了家附近的老当铺，请求店主替他好好留着它，日后他一定会赎回来。 孟祈安不缺钱，他是害怕路上生变，连这最后的念想也没了，那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与他和宋奕欢有关的东西了。 而且，这皮包留在这里，便是叫他自己时刻铭记，他就算是爬，也要爬回来。 就算坠入深渊，变成恶鬼，也要将那些极恶之人一起拖下去。 一年后，赵玲还是当上了商会主席，用当时那几个蒙面人的证词力证宋奕欢和她的清白，但宋谦和梁丰等人四处周旋，找了个替死鬼顶罪，如今仍天天吃香喝辣，在商会对赵玲大肆表达着不满。 赵玲与宋奕明暗中合作，她帮宋奕明闯到了宋氏企业的二把手，宋奕明开始明里暗里和宋谦较劲，想找时机将他逼走，好好算一笔以前的账，无奈宋谦是个老狐狸，宋奕明始终顾忌他是自己父亲，狠不下心和他斗，导致两人节节退败。 眼下正是市长换届选举之际，赵玲作为候选人之一，胜算却不大，本想从商会中争取那些大户的支持，可商会里除了那三分之一明确支持她的成员，仍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是宋谦一派。只要宋谦势力还在，她就难以打败另一个男性候选人。 某个深秋夜，梁丰与宋谦几个商会成员痛快地喝了一场酒，时至半夜才醉醺醺地回家。 他一路垂头盯着自己的影子，歪歪斜斜地走着，许是醉得太厉害，他发现地上的影子变成了两个，还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 可那影子分明比他的影子高大许多。 第二天清晨，梁家仆人出门采购，走到常去的肉铺时，发现买菜的人都围成了一圈，将路都堵死了。 仆人好奇挤进去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梁丰被人扒去全身的衣服，躺在路中央，脸色铁青，显然已经死了，从微张的嘴和瞪圆的双目可以看出他死前的恐惧。 他的胸腹被捅了好几刀，上身被刻了一排血淋淋的字，下身的某样器官被割掉，如同垃圾般扔在一旁。 “永世不得超生……”一名老者叨叨念着那排字，摇头叹息，“要变天了。” 第94章 你既愿做那沾血的利刃，我自会为你做最称手的刀柄 宋家自从得知梁丰死了的消息后，就一直大门紧闭不见任何客人。 一些商会会员因为过于震惊，找上门询问情况，也被宋谦拒之门外。 屋内正厅偶尔传来宋奕君的几声抽泣，她虽未亲眼见到梁丰的惨状，但听到仆人的描述后，还是忍不住去吐了一场。 即使对梁丰这个人的爱意几乎被消磨殆尽，可她终归是变成了寡妇，孩子以后没了父亲，之后的路也不知道要怎么走，一时间悲从心来，哭哭啼啼了一整个早上。 宋谦被她吵得烦了，大声喝了她几句，她便死死捂着嘴，再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老爷，这梁丰在外结怨那么多，死了也不奇怪，为什么你如此在意？”宋母一边安慰宋奕君，一边焦虑地看着来回踱步的宋谦。 宋奕明坐在一旁，眼睛随意瞟向后院，就是不想看这家人的嘴脸。 他心中暗自嘲讽，梁丰是得罪了很多人，而宋谦与他合作那么久，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的，共同的仇人多了去了。 要是这回寻仇的人，是他俩一起惹的，宋谦怎能不在意？ 宋谦转头想斥责宋母不懂事，刚好捕捉到宋奕明脸上一闪而过的嘲笑，顿时感到狐疑：“宋奕明，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宋奕明好笑道：“与我何干？就算爹对我再不满意，也不能污蔑我杀人吧？” 宋谦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一直因为宋奕欢的事对他恨得不行。” 逝去之人的名字突然被提起，宋奕明脑中闪现妹妹昔日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一痛，猛然站起怒目道：“我是恨不得他死，他做了什么混账事，爹一清二楚吧？我做不出的事，有人替我做了，我心里痛快得很！” 旁边的宋奕君听到，身体抽动得更厉害了，不因悲伤，而是因为恐惧。 宋谦见宋奕明这个反应，放下了心中怀疑：“也是，你没有这个胆量杀人。” 宋谦早就知道宋奕明认定他是幕后黑手，也不曾辩驳，打从宋奕明与赵玲有合作意向后，他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 宋奕明满脸嫌恶，转身离开。 “你想去做什么？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跟赵玲走太近，不然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宋谦在他身后喊道。 “发生了这种好事，不去好好庆祝一番，岂不是浪费？”宋奕明回头冷笑一声，目光落到捂脸抽泣的宋奕君身上，“姐姐你说是不是？” 宋奕君被这句问候吓到打了个冷颤，她抬头看向宋奕明的眼神，竟觉得如坠冰窟，想要闪躲。 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无法与宋奕欢的死撇清关系，宋奕明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每回看着她，都像是要将她按进泥土里。 宋奕明快步离开宋府，去商会主席的办公室找赵玲议事，虽不知何人所为，但梁丰之死，无疑会给商会宋谦一派带来不小的打击，他们要利用好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刻。 第216章 当两人正商量要如何改变说辞拉拢人时，赵玲秘书敲门送来一张纸条。 “若二位还愿意叙旧，今夜请到上次见面的地方一聚。” 宋奕明看到上面的字迹，瞬间红了眼眶。 那字的一笔一划像极了宋奕欢写的，却比她的字迹更加有力。 即使字条没有署名，两人都已知道是谁写的。 当夜，赵玲和宋奕明去到了曾经被烧成灰烬的那间屋子，一入院门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拿着把锯子，站在屋前朝里看，身旁是一张放着茶具的木桌和几张椅子，院子里散落着许多木材和工具。 孟家人离开后，宋奕明找人重新修建了被烧毁的屋子，但做好了框架后，就没有再继续，因为他担心做得和原来不一样，会二次毁了妹妹心爱的地方。 如今看来停止是正确的，如果是这个人来重建，妹妹一定会喜欢吧。 “祈安。”赵玲唤了一声，声音因眼前这一幕而有一瞬的哽咽。 孟祈安转过身，眼睛有些发红，见到两人后迅速收起了眼中的落寞，不带表情地伸手请他们坐下。 “谢谢两位愿意过来。”孟祈安给他们各倒了一杯已经泡好的茶，平静说道。 “朋友之间不言谢，而且这有什么好谢的。”赵玲微笑接过茶，抿了一口，“你们这一年多过得还好吗？” “大家都很好，多谢二位的帮助。”孟祈安敬了两人一杯茶。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宋奕明经过隔壁屋子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孟家其他人。 “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他们就会回来的。”孟祈安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反而令对面两人都有些拘谨，生怕说错话引他伤心。 赵玲一分神，没拿稳手中茶杯，摔到了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还不等她道歉，门边马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且来人不少。 两人紧张地回望，发现门口站了四五个穿着黑衫黑裤的人，有壮有瘦，还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女孩。 那几人皆一脸严肃、双拳紧握地盯着他俩。 孟祈安摆正赵玲的茶杯，望向院门外，轻声道：“没事。” 门口围着的人好似得了命令般一下子散开。 “孟祈安，他们是谁？”宋奕明警惕地问道。 “抱歉，吓到你们了。”孟祈安垂眸倒茶，镇静道，“他们是我的人，我担心今晚你们过来会被别人跟着，就让他们在暗中守着，是我多虑了。” 宋奕明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预感，他盯着孟祈安那越发壮实的身躯，以及手臂隐隐露出来的狰狞伤疤，深吸一口气：“梁丰……” “是我亲手杀的。”孟祈安抬眼看向二人，眸中泛着寒光，“他死有余辜。” 宋奕明一噎，赵玲端起茶喝了口，她猜到孟祈安今晚找他们过来的原因了。 “祈安，你有什么计划？”赵玲冷静问道。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人，这就是我的计划。”孟祈安一字一顿道，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不放过的下场，便是如梁丰一样吗？宋奕明刮了刮茶杯，没有问出来。 “那你找我们，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赵玲道。 “无需你们帮忙，我也可以办到，但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帮忙，我亦有余力。”孟祈安抬手倒茶，从容说道，“赵玲，我知你想要当市长，我可以帮你除掉障碍，不会脏了你们的手，当然有一定的条件，如此一来，我也能少些后顾之忧。” “这障碍，如何除？”赵玲眼中一闪，内心动容。 “该死的，一个都逃不掉，不该死的，看他们表现。”孟祈安勾了勾嘴角，像在说笑话。 可对面二人知道他没有在说笑。 他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你的条件，说来听听。”赵玲浅浅一笑。 “条件有三。”孟祈安看向门外，语气变软了许多，“外面那些人，是我的朋友，不止四五个，虽说我之前有积蓄，但这一遭已经用了不少，我希望能有更多钱，让他们吃好睡好一点。” “钱不是没问题。”赵玲轻松应下。 “我与爹和弟弟妹妹们约好，事情结束后就会接他们回来。”孟祈安望着喝空的杯子有些出神，“若我到时已经不在了，想麻烦二位多些替我照顾他们，他们自然能赚钱养活自己，只是我担心他们会再受人欺负。” “其实你们遇到这些事，也是因我而起，为此我一直深感愧疚，不用你说，我都会好好照顾他们。”赵玲反客为主，给孟祈安倒了一杯茶，“还有一个是什么？” “你们熟悉这个城市，帮我寻一处风景最好、安静干净的墓园吧，最好能看到花，奕欢喜欢花。”虽已极力克制，孟祈安拿杯子的手还是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赵玲和宋奕明皆鼻头一酸，沉默地点头答应了。 如此，算是同意了合作。 孟祈安站起来，转身望向建到一半的屋子，隐约能看出它曾经的模样，但又不是很像。 可他似乎能感受到宋奕欢的存在，自从再次踏入这里，他的耳边就不断回响着爱人温柔的呼唤和笑声。 这一年，他学会了打架，学会了伤人杀人，一路上结识了不少和他一样心怀仇恨但报仇无门的人，他们之中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很多人要么是孤儿，要么已尽失家人。 第217章 孟祈安和他们走到一起，怀着一样的目的，日复一日地赚钱，练武，集结势力，默默壮大自己的能力。 作为将他们汇集起来、凝聚出一丝希望的人，孟祈安这一仇，得到了他们的全力相助。 “宋奕明，奕欢敬你，喜欢你，所以我也尊重你，不伤害你，但是宋家除了你母亲，我一个都不会留，无论你同不同意，都不会再改变，如果你不忍心，就尽早离开这里。”孟祈安背对着宋奕明，语气和缓。 宋奕明咬紧了唇，他一直都想带母亲逃离窒息的宋家，但苦于无权无势，又拿不下宋氏企业，才忍气吞声至此。 早上宋谦的那句话此刻再次响起。 “你没有这个胆量杀人。” 紧握的拳霎时松开，宋奕明苦笑一声：“我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要给奕欢一个美好的家，只是时机未到，还得再等一等……” 他看向孟祈安望着的残破屋子，回想起那晚的熊熊烈火：“宋谦对她，可曾有过一丝不忍心？日后对我，对母亲，对不顺从他的人，只会更狠毒。” “时机已到，你既愿做那沾血的利刃，我自会为你做最称手的刀柄。”宋奕明眼里已是一片坚定。 送二人离开后，孟祈安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 将近十五，满月如玉盘，月光如常铺满了地面。 “我们结婚那一天，月亮也是这么圆呢。”孟祈安眼眸盛满温柔，他盘腿在屋前坐下，静静地望着熟悉的院子，“我给你种一片向日葵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有很多很多瓜子吃了。” “过去这一年，我总是梦不到你，是不是因为我在其他地方，你找不到我？”孟祈安疲惫地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喃道，“等我把我们的屋子建好，你可不可以多点来看看我？” 乌云罩住了朗月，涌起的黑暗吞噬了地上那个孤独的影子。 “奕欢，我好想你……” 第95章 奕欢受过的痛和苦，我要你们千倍百倍偿还 荒凉的小屋很快就被重新建好了，和从前的模样别无二致。 前院的青砖全被移走，辟出地方种了一院子的向日葵，中间只剩一条小路通行。 市里的某个显眼位置开了一间镖局，主要承揽私人保镖的业务，店里掌柜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 起初大家都觉得这镖局很不靠谱，既不接运货之事，也不代办远途银钱汇兑，只接在城里的活。 直到有一次，一间珠宝店大白天被两个贼人持刀洗劫一空，一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路过，听见呼救声，立马抡了根棍子进去，将贼人的刀都打飞了，猛追三条街抓到那两个贼，被盗取的珠宝悉数归还珠宝店。 店主千恩万谢，一问少年的身份，竟得知他是新镖局的镖师，店主要给他钱以示感谢，少年摆摆手，笑称这比他出镖几天的钱都要多，他可不敢领。 围观的民众一下子就对镖局改观，镖局一时间在城中大火，又由于近月来，城中总有伤人的盗贼，很多大户人家出席重要场合，都会往镖局跑一趟，请个人保护一下，顺便撑撑场面。 有一天，一名着装靓丽的妇女在镖局外徘徊许久，最终也只是拿了张宣传纸就走了。 坐在柜台的女孩在妇人转身离开的时候，笑脸就冷了下来，转身进了里屋。 “上钩了吗？”孟祈安坐在桌前玩弄着一盒火柴。 “她都来了，估计宋谦撑不了多久了。”女孩冷声道，她知道那名妇人是宋家大太太，宋奕欢的母亲。 “可以让大家准备东西了。”孟祈安面无表情地擦亮一根火柴，用手指去触碰火苗，灼烧的痛感让他本无波澜的眼里多了几分恨意。 宋母一路瞻前顾后，小跑回到了家，还没说话，就先把镖局的宣传纸塞给坐在沙发上的宋谦。 宋谦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紧蹙，攥紧了那张纸：“这镖局，真的可靠吗？” “可靠！我听说齐家那边就是因为请了这个镖局的镖师，齐家老爷才安安全全活到现在。”宋母急声说道。 齐家老爷也是商会里站在宋谦这边的老会员，虽说他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但其他人的遭遇早已让宋谦害怕得夜夜难以入眠。 自从梁丰死后，宋谦一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死一个人。 有的钓鱼时意外落水溺亡，有的喝醉酒被呕吐物堵住窒息而亡，有的半夜起床如厕失足摔死。 看上去全是意外，但偏偏都是与宋谦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事不过三，可如今已经不知不觉死了五六人。 商会里原本中立的人，也不知为何开始支持赵玲选举一事，每次打听，都说因为赵玲确实是民心所向，能成大事之人。 “老爷！别犹豫了！”宋母催促道，时不时还往门外看看。 “嚷嚷什么！我自有分寸！”宋谦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他何尝不心急？这些天他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每次去警察厅催促调查，却总是被反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这样疑神疑鬼。 前几天又有一商会成员因误食了过敏食品身亡，宋谦实在是连饭都吃下了。 莫非是赵玲干的？那女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和胆量？ 宋谦看了眼厅中的几个丫鬟，没一个能保护他的，万一哪日贼人闯进来，他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第218章 当天下午，他就让管家去镖局请了十个镖师，日日守着他和宋家，接下来几天，他终于甩掉了被人偷偷跟着的感觉，夜里睡得鼾声如雷。 找足了安全感，宋谦决定再给赵玲使些绊子，不愿让她顺利坐上那个位子，便故意支走宋奕明和二太太，召集了仅剩几个还跟着他的商会成员，还有在梁家凭着儿子尚有一丝话语权的宋奕君，欲商量出个对策。 外面有十个镖师守着，他不能再安心了。 然而还没有好好开头起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液体泼洒的声音。 宋谦让仆人出去看看情况，结果仆人出去了就没有再进来。他不安地起身，大门猛然被踹开，一个女孩双手各持一把短刀率先走进来，正在给大家倒茶的宋母看到她后一愣，这不是那镖局的掌柜吗？ “当家的，你亲自过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宋母连忙迎上去问道。 谁知那女孩一语不发，身手极快地掰转宋母的身体，往她膝盖一踢，她就跪在了地上，脖子被短刀牢牢抵着。 “镖师！镖师！”宋谦脸色一变，对外大喊道，一时紧张到脑子都不清醒了。 “宋老爷可是我们镖局的大客户，不能怠慢，当家的亲自过来一趟是要的。”孟祈安手里握着一把尖刀，不紧不慢地从门外走进正厅。 宋谦雇用的十个镖师跟了进来，站在孟祈安身后，平日里恭敬的神情全无，看着他的眼神里皆是蔑视。 见到孟祈安，宋谦、宋母和宋奕君三人的浑身血液仿佛倒流，感觉身处冰天雪地中，其他几个商会成员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盯着孟祈安。 “孟祈安！”宋谦咬牙切齿，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孟祈安在搞鬼。 孟祈安扫过一屋子的人，目露凶光：“这么人齐，倒是省了我很多事。” “那些人都你杀的吧！”宋谦说话时，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后院方向，脑中快速盘算着逃跑路线。 他记得后院有一个狗洞。 “那些人，个个罪大恶极，视人命如草芥，死了多好，造福人间。”孟祈安说话之际，一群镖师已向厅中的人逼近。 宋谦忽然撒开腿往后院跑去，被一名镖师从后门截住，像拎着畜生一样拎了回来。 孟祈安终于有了表情，满脸讥笑地望着宋谦：“怎么，宋大老爷想钻狗洞啊？” 说罢便将宋谦踹倒在地，踩上了他的胸膛，俯身轻蔑道：“你也配？” 宋谦看着身边的人都被擒住，终于压不住内心极大的恐惧，声音颤抖地求饶道：“孟老板，有事咱们好好说，这里的人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你。” “好好说。”孟祈安哼笑一声，“你伤害奕欢的时候，可有好好说过？” 宋谦一口牙几乎咬碎：“冤枉啊！我只是让梁丰找人拍几张照片散播而已，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啊！全是那梁丰！我也不知道他竟然强要了——” “闭嘴！”孟祈安厉色怒吼，一刀插进了宋谦的大腿。 宋谦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其他人都害怕地缩成一团，丝毫不敢动。 “没有你的许可，梁丰那个孬种敢做出这种事？他不是你的一条狗吗？”孟祈安拔出尖刀，宋谦又是一声凄厉惨叫，大腿的血涌得更快了，“虎毒不食子，你们一家真是猪狗不如。” 孟祈安拎着滴血的刀走到宋奕君身前，在她的裙子上抹了抹刀子的血，随之把刀贴在她的侧脸上磨蹭。 宋奕君浑身哆嗦，嘴唇发紫，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别杀我……” “宋奕君，那天你和梁丰一起那般刺激羞辱奕欢，我怎么会放过你？没让你像梁丰那样，已经很仁慈了。”孟祈安嗤笑道，拿刀子轻轻在她手臂上一戳，然后慢慢往下划，顷刻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宋奕君痛到失声尖叫，想要挣扎却被身后的镖师死死按住。 她哭着喊道：“求你放过我吧，我的孩子还在家里等我，他是无辜的！” “孩子？”孟祈安眼里闪过一瞬的动容，低头叹了口气。 宋奕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强调：“对！孩子是无辜的啊，他还那么小，不能没了爹又没了娘啊，孟祈安，你也是个当过爹的人，求你给我们留条生路吧。” 孟祈安久久未语，就在宋奕君甚至以为自己得救了的时候，他缓缓抬头，一双眼变得赤红，宋奕君才知自己犯了致命错误。 “我和奕欢的孩子又何其无辜？他还没能看一眼这世界，就被你们害死了，你们何尝给过他生路？！”孟祈安一手掐住宋奕君的脖子，嘴角抽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周围的镖师早已听说孟祈安的遭遇，但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控，联想到各自的经历，心中更生愤懑，纷纷用刀抵紧了钳制之人的脖子。 宋奕君被掐得两眼翻白，没了力气挣扎，孟祈安忽地松手站了起来，表情恢复冷漠，俯视宋奕君的眼神尽是杀意：“我的确不伤无辜之人，但你不无辜，你的孩子也不无辜，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你什么意思？”宋奕君得以重新呼吸，剧烈咳嗽着，惊恐地望向孟祈安。 “他离开时没有像你们这样痛苦，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孟祈安扔给她一只小小的平安符，轻飘飘的话语落在宋奕君的耳里如同炸雷。 第219章 那是她儿子贴身佩戴的平安符。 “孟祈安！这是奕欢的家！我们是她的亲生父母！你对我们下手，奕欢不会原谅你的！”宋谦揪住最后一丝希望，朝孟祈安嚷道。 “家？父母？”孟祈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拿刀指向宋谦，“行，你若能在这个屋子里，找出一张奕欢的照片，我就留你一命。” 宋谦的脸一下子垮了，死气逐渐蔓延上来。 他不可能找得出来。 “以前都不曾有，更何况现在？”孟祈安笑累了，所有表情都消失不见，冷着脸环视已被泼满油的四周，“奕欢受过的痛和苦，我要你们千倍百倍偿还。” “动手吧。”那挟持宋母的女孩轻声说了一句，所有镖师同时捂住臂中人的嘴，往他们身上不致命的地方连捅几刀，直到他们再无力气动弹，才将他们拖到厅中不同地方。 他们倒在地上挣扎，呻吟，眼睁睁看着孟祈安点燃手中一根小小的火柴，轻轻一松手，火线如箭般沿着油迹飞窜，把他们包围在无法呼吸的炙热中。 地狱的烈火燃上他们衣服和毛发，炙烤着他们皮肤，他们宁愿方才一墙撞死，也不想遭受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 可是他们已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在极度痛苦中，感受着死神一点点靠近，用那把镰刀将他们剖开，扯着他们烧焦的四肢，拖往无尽的炼狱。 孟祈安一众人脱掉外面染血的衣服，扔进火海里，在夜色中悄然离开。 走到隐秘处后，孟祈安回头朝那座里里外外都熊熊燃烧的火山望去，似是被远处的浓烟冲了眼睛，落下几滴泪。 一名头发半白的镖师走到孟祈安身边，与他并肩眺望远处，问道：“祈安，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孟祈安看向身后的一群人，握紧了手中尖刀。 “仇还没报完，恶还未除尽。你们帮了我，我也一定遵守承诺帮你们。” “世间污浊，人心险恶，为良善之人，为无辜之人，我们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第96章 见到我之后，能不能抱抱我？ 宋府的一场大火，除了宋家少爷、二姨太，还有一些仆人逃过一劫，其他人尽数葬身火海，死无全尸，街头只道是宋家家门不幸，遭了天罚，还纷纷对宋奕明母子同情不已。 宋奕明成为了宋氏企业的掌权人，发誓不会让亡父失望，定将宋氏继续发扬光大。 赵玲赢得选举，成为了市里第一位女市长，刚一上任就对商会进行大整改，勒令所有企业必须提高女性劳动力的待遇，还在市里新设了好几间女校，大力提倡女子接受教育。 不知为何倒闭的孟家木匠坊也重新开张，孟享带着二儿子孟游经营门店，生意一如从前火爆。 唯一不一样的有两处，一是孟享带了个老板娘回来，据说是这一年在外旅游遇到的知己，二是孟祈安不再管理与木匠坊有关的事情，极少出现。 客人和邻里虽有疑问，但又不敢问孟享，都猜测孟祈安是因为痛失妻子而一蹶不振，终日躲在两人那间被烧毁又重建的屋子里，不愿见人。 比木匠坊更引人注意的，是城市中心那间悄然发生了变化的镖局。 镖局除了可以给人提供镖师护身，暗中还多了一项替人报仇的业务。 无论男女老少，什么身份，只要有仇想报，就可以去找镖局的神秘当家。所求之事，甚至是杀人，只要镖局当家调查后表示认可，镖局就会出手接下此事，每回都办得干干净净，叫人在明面上查不出任何破绽。 镖局也逐渐多出一层武馆的身份，经常资助上门求助的穷苦人家，收留了很多孤儿，教他们习武，留他们做镖师。 一面杀，一面救，人们揣摩不透这神秘当家背后究竟是什么面目，既恐惧，又好奇。 渐渐的，死的人越来越多，传闻花样百出，镖局有了黑帮之称，无人敢惹里面的人，甚至连什么时候街边死一条狗，都说是这条狗惹了镖局的人。 为安定民心，警察厅开始调查镖局。有一天，大批警察闯进镖局，市长赵玲也赶了过来，过了很久，却只是将里面的一个人拷了带走。 很多人都认出了那是孟祈安。 判决很快就出来了，指控孟祈安伤害了很多无辜百姓，手段残忍，罪行罄竹难书，择日枪决示众，在牢里的孟祈安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接受了一切。 行刑前夜，赵玲托了关系，让孟享几人再见孟祈安一面，孟祈安跪下向孟享磕了三个响头。 “不孝子孟祈安，让爹伤心了。”孟祈安微笑着道歉，站在他对面的孟享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孟游和孟画孟镜三人抱着孟祈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孟祈安揉了揉孟画孟镜的头，却锤了一拳孟游：“小游，别哭了，你一哭谁来哄小画小镜？” 看着孟游已经长得和自己一样高，孟祈安拍拍他的肩，继续道：“以后大哥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爹和弟弟妹妹，还要经常去看看小幻，知道了吗？” “为什么大哥你不逃？你明明可以逃的。”孟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崩溃问道，“大哥就不能活下去吗？” 孟享心知孟祈安已无求生欲，默默上前揽住孟游，示意他别说了。 第220章 孟祈安沉默片刻，蹲下来把哭红了脸的孟画和孟镜揽入怀里，轻声哄道：“别伤心，大哥只是去找你们嫂嫂了。” 孟享摸着孟祈安的脸，望着他平静的双眼，想了很久，才说出最后一句话。 “祈安，你安心，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不要怕，明天爹会陪着你。” 孟祈安喉头一紧，紧紧抿住唇，抱住了孟享。 几人离开时，孟祈安托孟享帮忙叫宋奕明来一趟，谁知孟享刚走出牢房，宋奕明便来了。 “宋奕明，你帮我最后一件事吧。”孟祈安坐在地上，仰视着宋奕明。 宋奕明也坐了下来，隔着一层牢门，与对面的人平视，他不想孟祈安抬着头看他。 他从前是打心底里喜欢和欣赏这个妹夫，现在是真心感谢和敬佩他。 虽说孟祈安在这几年里杀的人，不一定每个都是恶人，杀到后面，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孰善孰恶，又有谁是完全的无辜，谁是完全的该死。 但是他切切实实替宋奕欢报清了仇，助赵玲当上了市长，让宋奕明滴血不沾就摆脱了宋谦。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内心又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只是多少痛苦都独自承受罢了。 这一切，都是宋奕明不敢做的。 宋奕明点头，毫不犹豫道：“你说，我定尽力帮你。” “让我今晚夜里离开一个时辰，再帮我找一把枪，如果很棘手，那就算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要去了结最后一个人。” 宋奕明望着孟祈安了无生机的眼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半夜时分，有个穿制服的人悄无声息地给孟祈安开了门，并递给他一把手枪。孟祈安轻道一声谢谢，离开了大牢。 他穿过无人的街道，偷偷潜入已经被贴了封条的家，找出那套领口上绣着金色“安”字的西装换上。这套西装一直被存在孟享衣柜里，才得以从那场大火中存留下来。 随后，他在院子里剪下一朵开得最盛的向日葵，小心翼翼地护在手中，走小路去了家附近的那间老当铺。 他本想带走那只鳄鱼皮包，但站在紧闭的当铺大门前，他又压下了破门而入的冲动，心想反正也快要和宋奕欢团聚了，这只皮包就当做证明两人曾经存在的物件，一直留在这世间好了。 于是他动身前往城郊半山坡上的墓园。 那是赵玲和宋奕明挑出的最好的地方，的确视野开阔，风景极美，只是夜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奕欢，我来看你了。”孟祈安在宋奕欢的墓碑前坐下，轻轻把向日葵放到墓碑上，“向日葵又开了，我给你摘了朵瓜子最多的，够你吃好久了。” 孟祈安沉默半晌，原来有很多话想要对宋奕欢说，此时却噎在喉咙里，不知该如何开口。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可能会让宋奕欢不开心。 他脱下西装外套，轻抚着领口绣着的“安”字。 “你还记得这套西装吗？是我们结婚的时候，爹送给我做喜服的。这个‘安’字，还有他给我取的名字，都是想我一生平安顺遂，但我辜负了他，我回不了头了，我也不愿意回头。” 孟祈安将西装披在宋奕欢的墓碑上，终究还是不忍心弄脏它。 “奕欢，我曾经幻想过，等经济上允许，我与你也像爹那样，收养一些孤儿，给他们一个家，我们也一定会因为这些孩子能够平安幸福地成长而感到开心。现在回头想想，虽然性质不一样，但我也确实给了他们一个家，帮他们完成心愿，他们曾经都是多善良的孩子啊，被人抛弃，遭到恶人残害，只能活在阴沟里。看着他们大仇得报，我真的很开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挖了几粒瓜子吃。 四周如死一般沉寂，偶尔传来的乌鸦叫声格外刺耳。 “可是为什么我帮你报了仇，却开心不起来呢？” “也是，你都不在了，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人报了仇，就真的会开心吗？ 失去的东西，就算报了仇，也还是永远失去了。 看来要保护心爱的东西，必须从一开始就防祸于未然，从根部铲除隐患。 “那些罪恶的垃圾，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可惜我做不到，我只能弄脏自己的手，变得比他们更凶更恶，一个一个把他们除掉。” 这几年来摸爬打滚，为宋奕欢报仇，为素不相识的人报仇，他手上沾满了血。 他面无表情地杀过很多人，对那些人痛哭流涕的求饶丝毫不动容，一颗心硬过钢铁，似乎已经百毒不侵。 但每次在宋奕欢墓前，他都很想哭，很想放弃，很想结束这一切。 直到今天，今夜，了结了这最后一个人，他的仇就报完了。 他自己便是这最后一人。 他得到了宋奕欢的爱，因她而圆满，却没有保护好她。 虽说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但他觉得好像也是奖励。 因为他终于可以去见他的妻子了。 “奕欢，你见到我的时候，还会要我吗？”孟祈安颤抖着手，抚上墓碑刻着的名字。 现在的他太脏太脏了。 丑陋的伤疤，疮痍遍布的心，再也亮不起来的眼，还有一身怎么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他很害怕纯洁美好的奕欢会不要他。 第221章 “见到我之后，能不能抱抱我？”他泣不成声，头抵着墓碑，声音嘶哑，“我真的好累……” “我好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去找你。” “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好不好？下辈子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我再为你种满一整个院子的向日葵，等花开了，我们可以一边吃瓜子，一边睡在躺椅上看书，或者就这样和花一起晒太阳也不错……” “奕欢，你还愿意吗？” 寂静的夜里，孟祈安的哀求只等来了乌鸦讽刺的嘲笑。 他再也等不到宋奕欢的回答了。 平静下来后，孟祈安后退几步，靠着身后一块石头跌坐下来，从背后掏出手枪，枪口对准了太阳穴。 他其实也很害怕，应该会很疼吧？ 但这般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可以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离开，不用承受被人拖上刑场，被围观之人的眼神凌迟的痛苦。 “奕欢，我来找你了。” 孟祈安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生疏的笑容。 自从宋奕欢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真心笑过，几乎已经忘记如何笑了。 但他想带着笑去见他的爱人。 扳机被扣动，一声枪响划破天际，惊走了树梢的乌鸦。 黑夜中，一个身影无声倒地。 血液飞溅，洒了满地，唯独没有半滴沾上墓碑。 一阵风携带着悲鸣袭来，披在墓碑上的那件黑西装被轻轻吹动。 这世间是冷是暖，是明是暗，从此与他再无关系。 他解脱了。 第97章 我爱你，不管过了百年千年，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 莫清被一声尖锐的枪声惊醒，猛然从床上坐起，感到头部一阵绞痛，梦中的人和事皆如飓风涌进他的脑中。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一点一滴变得真切，彻底和他融为一体。 他猛烈地喘息着，极其强烈的情绪灌入全身，尤其是开枪前的恐惧、悲伤和绝望，犹如锋利的刀，一刀刀剜着他的心。 他不顾身体无力，挣扎着下床，跌跌撞撞走到后院，穿过朵朵向日葵，来到那无名墓碑前。 “若君心似我心，我愿随你奔赴山海，永不相离。” “我孟祈安何德何能可以拥抱你这般优秀的女子，看来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 “宋奕欢，你愿不愿意嫁与我为妻，此生让我孟祈安爱你，护你，陪着你，做你永远的家人？” “祈安，是你将我救出囚笼，是你给了我勇气反抗，因为有你陪着，我才能自由高飞。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事。” “祈安，愿我们此生，以如常为福，以如愿为安。” 莫清脑中充斥着曾经两人句句真切的誓言，双眼变得猩红，眼泪拼命往下掉，一时间感到无比窒息。 他在墓前跪下，哭着伸手抚摸墓碑，随着手的挪动，碑上显出了一行字——“爱妻宋奕欢之墓”。 无字碑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属。 “奕欢……奕欢对不起……”莫清抱着墓碑失声痛哭，不停呢喃着宋奕欢的名字。 前世种种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失去宋奕欢的痛苦也如烈火席卷而来，肆意灼烧撕裂着他。 “我竟然把你忘了……对不起……” 字字滴血，声声悲泣，引得昏暗的天忽然下起大雨。 但雨水没有落在莫清的身上，整个后院被无形的屏障笼罩起来。 向日葵丛再次被人轻轻拨开，发簪的水晶坠饰相互碰撞，传来清脆的声音，但全被哭声掩埋。 “祈安？” 安宁站在莫清身后，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但呼唤出这个名字，又似乎与他隔着百年的光阴。 这一声，与梦中温柔的呼唤一模一样，莫清回过头，眸中映出记忆里穿着旗袍、绾起乌黑直发的纤细身影。 他看到了他的奕欢。 再一眨眼，宋奕欢便与安宁重叠为一人。 莫清缓缓站起，杵在原地不敢动，害怕一靠近，眼前人就会消失。 此刻的他衣衫不整，光着脚踩在泥土上，头发凌乱，哭得满脸狼狈。 “奕欢，是你吗？”他的声音颤抖得不像样。 安宁没有丝毫犹豫，流着泪冲向他。 就像他前世最后请求的那样，紧紧地抱住他。 “祈安，是我，是我。”眼泪模糊了安宁的视线，湿了莫清的衬衫。 恢复记忆的几十年来，安宁一直在设想，若有朝一日，她能与孟祈安重逢，她要说什么。 是微笑着说好久不见，是抱歉地说她当初应该再坚强一点活下去，还是生气地怪他不懂爱惜自己。 但直到此刻真的重逢，她只想对他说一句话。 “我爱你，不管过了百年千年，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 他永远都是她心中那个善良阳光的少年，是她炽热爱着的木头块。 莫清将安宁深深揉进怀里，垂头伏在她的肩上，肆无忌惮地大声哭着，将那几年的思念、悲痛、无助、害怕，全都在她面前袒露。 待莫清哭到沙哑，声音减弱，安宁轻轻松开他，红着眼抚上他的太阳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安宁不知看了多少次孟祈安在墓前自尽的画面，每看一次，心就被敲碎一次。 “疼吗？”安宁的指尖在颤抖，她不敢想象那一瞬间的痛苦。 第222章 莫清用力地摇头，攥紧了她的手，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温度。 “对不起，祈安，我那时要是再坚强一点，就不会让你吃那么多苦了。” 安宁轻轻压低莫清的头，与他额头相抵，回答了百年前他问的问题：“我们这辈子继续做夫妻，再也不分开了。” “再也不分开了。”莫清喃喃地重复道。 安宁仰起脸，张开双唇，一下又一下地吻着莫清，不断换着方位，力度逐渐变大，莫清含住她的唇瓣，不再让她抽离，用舌头与她热烈痴缠，心中意动，揽住她的腰带她瞬移回到卧室的床上，将她压在身下。 安宁抱紧莫清的背，指头微动，将他的衬衣脱去，肆意在他有些清瘦的身上摸索着。 在两人喘息间隙，安宁轻笑：“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你以前那身腱子肉。” 莫清伸手一粒粒解开安宁旗袍胸前的扣子，眼神氤氲：“来日方长，你若喜欢，我便练回来。” 安宁抓住莫清解扣子的手，面色潮红：“木头安，你怎么还是这样慢条斯理？” 说罢，她用神力脱去自己的裙子，一片雪白裸露在莫清眼前。 “我找了你几十年，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了。” 一滴晶莹的泪从安宁的眼角滑落，莫清即刻俯身再度攫住她的唇，汲取着她的温暖，用坚硬与她的柔软相融。 两人与曾经那对佳侣合为一体，再次热烈地爱着彼此，将自己完全交给对方。 莫清片刻都不曾松开安宁。 上辈子了结残生之时，他从未想过真的能再相见。 那些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那虚妄的念想，如今竟成为了现实。 他的爱人找到了他，对他说还爱他，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是神明眷顾，还是上天怜悯，他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绝不再放手，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她。 清晨的村庄格外热闹，村民们干活起得早，鸡鸣声、鸟叫声、狗吠声夹杂在一起，如同交响曲一般循环播放。 单层小屋的卧室内却听不见半点声音，安静得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昨晚安宁被折腾了几次，累得不行，莫清不想她被吵醒，便在屋子里加了一层声障。 莫清平躺着，侧头望向枕在他臂弯里熟睡的安宁，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踏实感。 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执着于实行他的计划，为何对恶如此痛恨。 虽记忆被抹除，但前世之情，前世之痛，前世之志，都保留了下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厌恶与恶有关的一切，可讽刺的是，他就是制造恶的那个人。 看着凡人不断诞生，又不断逝去，他心中生出一个想法。 若这世间，只剩下好人，善良的人，心无恶念的人，那该有多好。 若恶永远消失，该有多好。 直到他阴差阳错得到了藏在茂城的一半神本，窥得上面的秘密，发现只要拥有强大到可以掌控天命簿的神本，加以深厚的神力驱动，便能窜改天命，而且世间还有护神者一族的存在，能帮助神增加与凡间的联系。 他内心的想法逐渐演变成一个实际可行的计划，他可以一点点地，将心中有恶、作恶的人渐渐除掉，而能最大幅度地抹除凡人的方式，便是天灾。 用一场天灾，消除既定的凡人，只留下那些心善纯净之人，那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悲伤和痛苦，人们不会再因为罪恶而失去。 根据半本神本的气息，他顺利找到了另一半神本的所在——茂城隔壁的锆州安华庙，但具体的位置他并不清楚。 于是他开始在锆州走动，并且找上了锆州的护神者一族，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起初他接触的是林成文和黄佳遇，向他们透露了一些神本的消息，并告知神本上有记录护神者一族可以塑出神格的部分消息，也许找出另一半神本，就能得到准确的方法，届时事成，他一定帮助他们成神，可惜二人并没有合作意向，后来他又遇到了主动找上门来的林成武。 林成武手段毒辣，在他犹豫之时竟联合他当时的学徒害死了林成文夫妻，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忍着厌恶与其合作。 同时，他盯上了灾神，因计划必须要有灾神相助。 他知道这种有违天命的计划，成熟的神很难被劝入局，搞不好还会直接暴露他的所作所为，偏偏锆州灾神若梦是个比他还年长两百岁的神。 因此他略施小计，导致她意外触犯天规，还来不及调查便堕为凡人。 神堕为凡人是一种惩罚，所以堕凡后必定会面临一个凶险的生死关，若能熬过去，就算作侥幸过关，还有凡人的一世寿命，若熬不过去，就会以凡人之躯死去。 他不想下狠手，看见若梦被凡人救走，而且幸运挺过了生死关，就派林成武给她送去一样礼物，如果她不再踏入锆州半步，她就会好好的，但如果她试图去调查什么，或者告知谁什么，她和她身边人都将性命难保。 第一次亲眼看见神堕凡的全过程，他不禁后怕，计划里尽是些违背天规的事情，即使有护神者相助，若他有半分松懈，也极有可能会遭遇惩罚。又或许，篡改天命虽可行，但也同样会触犯天规。 他不怕死，他怕死前计划无法完成。他耗费了很多心思，暗中炼制了一粒凝聚了浓郁凡人气息的保命药丸，如果真有一日不慎堕凡，这粒药丸可以保他一命，助他度过生死关。 第223章 随后，他等到了被赶鸭子上架的新任灾神安瑶。 一个稚嫩心善且神力极强的小神，堪称完美。 他故意接近安瑶，和她成为朋友，引导她加重对灾难和罪恶的厌恶，等着时机成熟，他就能以消除天下灾难为条件，顺其自然地拉她入局。 当然，若安瑶执意不肯加入，他还有第二种方案。 在若梦堕凡之时，他感受到正在消散的灾神神格，甚至吸收了一小部分。 看来如果灾神不愿配合，他也能掌握布置天灾的能力，只是需要将灾神的神格剥离神体，再将其吸收为己用，但吸收他人神格的后果如何，他不清楚，也不会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这是他为神一世，最想为这世间做的一件事。 曾经，凭一个凡人的力量，他不可能除尽天下之恶，可如今他是神。 现在安瑶在凡间有了在乎的人，他手上又多了一个筹码，想让她触犯天规再简单不过了，第二种方案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他变得越来越不想伤害安瑶半分，恢复了前世记忆后，他更不愿意执行方案二了。 且不说安瑶是安宁的亲妹妹，安瑶对他而言，像极了孟幻，信任他，尊重他，喜欢和他玩。 以前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现下又有了一个妹妹般的朋友，又怎能伤害她？ 况且第二种方案于他自身而言风险太大，他还想与安宁好好在一起很久很久。 忽然，左侧锁骨的神印处传来轻微的刺痛，莫清将飘远的思绪拉回，发现怀里的人不知何时醒了，往他锁骨上啃了一口。 “用力一点，不然扯不平。”莫清浅笑，在安宁眉心落下一吻。 “我才没那么傻，磕得牙疼。”安宁摸了摸神印旁的咬痕，笑道，“这神印倒是很会挑地方。” “应该说是你很会挑。” “你刚才在想什么？”安宁见他发呆了很久，想得还挺认真。 莫清侧过身与她对视，轻撩起她散落的碎发：“我在想，以后该叫你什么好。” “有什么选项？”安宁来了兴趣，曲肘支撑起上半身。 “安宁，奕欢，夫人，老婆，或者……”莫清平躺下来，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福神？” “福你个大头鬼。”安宁嬉笑着捏住了莫清的脸，扬了扬眉，“还有，谁是你老婆了？想白嫖啊？” 莫清一脸无辜地坐起来，被掐出了樱桃小嘴：“昨天你还说继续做夫妻的。” “哄哄你而已。”安宁勾起嘴角，掀开被子下床，换了一身新的旗袍。 莫清识相地迅速爬起，站到安宁身后，为她仔细系上衣领的盘结扣：“那看在我之前可怜巴巴当了替身的份上，再哄哄吧。” “还委屈你了？我才委屈呢。”安宁笑着转身，双手搭在莫清的肩上，微仰着脸道，“我忍得多辛苦你知不知道？” “现在不用忍了。”莫清歪头吻去，却被安宁用手抵住了唇。 安宁眯眯眼，笑意愈发狡黠，凑到他耳边轻语：“现在到你忍了，姐姐到休息期了。” “姐姐？”莫清哑然，一时间还没从前世的记忆里抽离出来，这才想起安宁的确大了他五六岁，因他在凡间多活了几年。 安宁看着莫清被逗得语塞的模样，捂住嘴笑个不停，心中甜得发齁。 看来莫清恢复记忆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估计是因为她给莫清稳定神格的时候，神力融入他体内，才触发了记忆。 “对了，我都忘了问，为什么你会神力受损如此严重？神格都出现裂痕了。”安宁忽地想起这一切的起因。 莫清面露难色，几度张口才说出来：“我说我跟人打了一架你信吗？” “啊？”安宁明显难以相信。 “有个地方的恶神看我不爽很久了，咱俩就约着打了一场。” “然后你就被打成这样了？” “……他比我更惨一点。” “岂有此理，姐姐帮你去再打一次，准保让他提前几十年退休。”安宁握着手腕扭了扭，刚好新练的那招入侵神格没地方实践。 “别。”莫清揽安宁入怀，选了个最心仪的称呼，柔声说道，“宁宁要留着力气哄我。” 安宁心想这个称呼让她听起来不像姐姐，倒像个孩子。 不过既然要哄人，就随他叫好了。 早晨的2101难得没有传出早餐的香气，安瑶打着哈欠从二楼下来，发现林遇躺在沙发上，用一边手臂遮住眼睛，好像在睡觉，但另一边手还扶着垫在他肚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一旁的茶几上散落着十几个纸折的八芒星。 那是安瑶昨晚实在无聊，又帮不上林遇的忙，便在一旁边陪着他，边折纸解闷。 这个八芒星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若梦教她折的。 安瑶记得若梦也是一无聊就会边折星星边看电视剧，时间一长，她办公室里就装满了十大玻璃瓶的八芒星，每个都标注了数字，已经标到了四位数。 毕竟锆州一直风调雨顺，灾神真的太闲了。 后来安瑶才知道，这些八芒星都是若梦折来送给她的，可为什么要送她这些，她至今没想通。 桌子上的八芒星只有七八个是安瑶折的，手法娴熟，每折好一个，就习惯性地用笔在其中一个角上标注数字，明显到后半夜林遇也学着折了几个，估计是困得不行，通过折纸来醒神。 第224章 安瑶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悄将林遇手里的电脑端走，屏幕还停留在锆州论坛对安华庙迁移一事的页面上。 自从和唐果见面回来后，林遇就一整天都没有放开电脑，不断敲敲打打，只有安瑶缠着他让他休息一会的时候，才会停下来吃点东西。 “坏蛋木鱼，昨晚还骗我说会睡觉，居然通宵了。” 安瑶嘀咕着合上电脑，还没把它放下，沙发上那只木鱼突然惊醒，原本托着电脑的那边手用力一捞，结果捞了个空，吓得他以为睡着时把电脑摔地上了，猛地翻身探头查看地板，一个不小心，整个人扑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快到安瑶都没来得及比较出究竟是放好电脑重要，还是扔下电脑扶住林遇重要。 地上传来一声闷哼，安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拉开茶几与沙发的距离，在林遇旁边屈膝坐下。 “你看，骗我就会倒霉吧。”安瑶摸摸林遇的肩膀，笑道，“没摔疼吧？” 林遇躺平在地毯上，握住安瑶的手，困得又阖上了眼：“现在不疼了。” “回床睡吧。”安瑶扯了扯林遇，林遇听话地就着她的力气坐起身，迷迷糊糊地被她拉着走回房里。 看见床的瞬间，林遇就躺下自动关机了，安瑶憋着笑给他盖好被子，往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起身离开。 她连腿都还没伸直，就被林遇拽住，往回一拉，躺倒在床上。 林遇带着温暖的气息从她身后环抱上来：“让我充充电……” 安瑶翻身钻进林遇怀里，也伸手圈紧他：“那就闪充。” “慢慢充不可以吗？你要去哪里？” “我想出去和唐果见一面，然后顺便给你买点早餐好了。” 毕竟是富贵福的集福对象，安瑶想再多了解一下唐果。 “我要是睡醒了，想你了怎么办？”林遇闭着眼，舍不得松开安瑶，干脆开始耍赖皮，抱得更紧了一些。 “那你就折星星去吧！”安瑶狡猾地挠了挠林遇的腰，林遇受不住痒痒，笑着闪躲，终于撒开了手。 安瑶逃跑似的马上瞬移离开，去到锆州公园边一个隐蔽的角落，整理了一下被林遇弄乱的头发和衣服，喃喃嗔怪了一句：“坏蛋木鱼……” 她走到路边，发现唐果正坐在敞开的后车厢喝牛奶，就咧嘴朝她摆手打招呼。 几个站在路对面的男人正想穿过马路，在看见安瑶走向唐果的那刻，暗暗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 第98章 天上的神明也有矛盾和犯错的时候，人为什么不能呢？ “安瑶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林遇哥呢？”唐果拍拍她旁边的位子，示意安瑶过去坐。 “他不听话，被我罚跪搓衣板去了。”安瑶笑嘻嘻地坐下，打开手机上的锆州论坛给唐果看，“昨晚林遇根据你的遭遇写了一篇完整的曝光文，锆州论坛上已经很多人在讨论这件事了，全都是支持你的。” 唐果眼睛一亮，一口吸光了瓶子里的牛奶，拿过手机瞧了几眼。 安瑶拆了一粒奶片嚼了起来，凑近去看手机屏幕，道：“林遇说等舆论发酵到今晚，就可以找律师介入了。” 忽然一滴水滴落在手机上，安瑶以为下雨了，抬头一看，发现唐果眼里蓄满了泪水。 “好好的怎么哭了？” 安瑶连忙四处寻找纸巾，唐果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脸，又哭又笑地说道：“我真的好开心啊，我还以为会一直没人理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安慰我，支持我，他们还说让我不要害怕……” 唐果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捂着脸呜呜哭了出来：“其实我好害怕，好无助，好孤独。” 安瑶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 “安瑶姐，你知道那种不知如何选择的感觉吗？不管选了哪一条，好像都会后悔，都是错的。”唐果红着眼看向远处，向安瑶倾诉憋心里的话，“我上网查过，怀孕三个月左右就可以做亲子鉴定了，只要证明孩子和那个狗东西有关，就可以作为证据了，然后我再把孩子打掉……” “可是，我居然又觉得不忍心。摊上这种事，就算是问一千个人，可能都会坚决让我打掉，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它也是一条命……我是不是太蠢太没用了？” “这样反反复复地在两个选择之间徘徊，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每到夜里，我又止不住后悔。为什么人会这么矛盾，这么可笑？” 唐果灰色外套的衣袖已经湿了一大片，她却越哭越厉害。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爸妈哭了好几天，天天守在成斌公司，想要打那个狗东西一顿，后来他们威胁我没有证据，又找了很厉害的律师，说我在造谣骗钱，反让我们赔了一大笔钱，妈妈那时候都气晕了。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不想看到他们因为我而一直难过下去，所以我就装作看开了，放下了，只要我多笑一点，他们就不伤心了。” 终究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受到如此大的伤害，无论在父母面前伪装得多好，心中悲愤始终无法自行消解。 独自承受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如今看到网上有那么多陌生人在为她加油打气，一时间悲伤委屈排山倒海般袭来，将她的防护罩瞬间压垮。 “有时候我实在是笑不出来了，但是一想到选择留下肚子里这个东西的人是我自己，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难过……” 第225章 安瑶着实没想到，上次见面时唐果的笑都是装出来，竟叫她和林遇完全没看出来。 可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凡人向她倾诉这样的事情，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安慰唐果，心想要是她的福神姐姐在就好了。 “对不起安瑶姐，我情绪有点激动了。”唐果平复了心情，一抽一抽地擤鼻涕。 安瑶掏出一排奶片，塞到唐果手里：“吃点这个，分散一下注意力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唐果低着头，迟迟没有拆出来吃。 “我也有很矛盾的时候，唐果。”安瑶叹了口气，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就一起倒苦水好了，“一件事刚开始做的时候信誓旦旦，结果到后面，发现初心变了，被动摇了，就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 安瑶捏了捏八芒星项链，想到了自己集福以来的所有经历。 最初，她的确丝毫不留恋灾神的神职，她讨厌灾难，讨厌看到人们因灾难而受苦，讨厌受苦时人们心中的怨恨、悲伤、恐惧、愤怒。 但她渐渐发现，灾难也有存在的意义，在苦难中，人们还有另外一面是她不曾看到的。 天灾人祸难以避免，可人还要继续走下去，于是他们努力改变、成长，不断拨开迷雾往前走。 福祸往往是相依的，看起来冲突对立，但若是没有祸，何来福？ 对和错也是如此。 错了，才更能明白什么是对的，不是吗？ “错了又如何？天上的神明也有矛盾和犯错的时候，人为什么不能呢？难道选错了，就没有路可以再继续走下去了吗？我一开始的选择，很可能是错了，但我从这份错里面，得到了新的、很珍贵的东西，这么看来，也不一定就是错了。” 她找到了林遇，她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也更加了解自己。 想做福神也好，集福也好，开始不想放弃灾神神职也好，都不能说是错了。 安瑶感觉豁然开朗，转头注视唐果通红的眼睛，微笑道：“世间一切都是矛盾的吧，只是你遇上的，不是选择吃奶片还是不吃这种简单的矛盾而已。” “更何况，唐果你没有做错什么。至少在我、林遇、你父母，还有那些支持你的网友看来，你没有错，错的是对你造成伤害的人。” “所以，你别责怪自己，也别觉得孤单。” 唐果听完，扁着嘴又想哭了，安瑶赶紧掰出一粒奶片递到她面前，催促道：“快吃，多嚼嚼就忘了哭了。” 唐果终于破涕为笑：“你是不是很喜欢吃奶片？” 安瑶点头，又吃了一粒。 “那等我用孩子换回钱，一定买很多奶片给安瑶姐做谢礼。”唐果心情愉悦不少，轻轻晃起了脚。 安瑶摸摸唐果的脑袋，头一次感受到了作为长辈，揉别人头顶的快乐。 徒然生出一种欣慰感。 于是她又伸手进口袋里，把剩下的那排奶片也拿了出来，连同不知何时放进口袋里的八芒星折纸一起递给唐果：“记得，不开心就吃几粒，我还要去买点东西，今晚再联系你。” 唐果爽朗一笑，郑重地接过，与安瑶告别，一路目送她离开，才垂眸看手里的东西。 “安瑶姐也会折这个呀……”唐果捏着那只八芒星左看右看，在注意到用黑笔标注的小小数字时，不禁一愣。 “大家折这个都会标数字吗？” 唐果打开一个有些生锈的月饼铁盒，把安瑶送的八芒星放进去。 盒子里有一堆一模一样的八芒星折纸。 每一只都标了数字。 安瑶和唐果分开后，跑去医院门口的一众小摊寻找合适林遇的早餐。 逛了一大圈，她还是在熟悉的“阿强炒面”前停下了脚步。 “小妹！来买早餐呀？”中年摊主阿强因为曾经的炒面追击战，记住了安瑶和林遇，而且他俩算是老顾客了。 “阿强叔早啊，给我来两份炒面。”安瑶笑着掏出手机，最近安华给她发了很多红包，比安宁赚到的香火钱还多，全因她在抚生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安华对战八个大汉的场面。 “按照你和你男朋友的口味噢！”阿强抓了一把配料扔进锅里，拧大炉火翻炒起来。 “他那份多加一个鸡蛋吧，通宵了得补补。”安瑶盯着锅里火辣辣的炒面，咽了下口水。 “哎哟，年轻人不要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阿强絮絮叨叨道。 “就是，我说他了，他不听。”安瑶撅噘嘴，“下次他来买，阿强叔你帮我数落一下他。” 阿强一听就乐了，拿出手机让安瑶加个微信，说要给她打折，以后想吃炒面，得空时还能直接给她送过去。 安瑶毫不客气地用他手机加了微信，不过加的是林遇的号，毕竟她的微信除了林遇，就只有各路神仙才能联系得上。 对于凡人，如果她不向对方授权，就没人能联系得到她。 闻着炒面浓浓的香气，安瑶想到了唐果，于是又让阿强多做了一份。 当她提着炒面回去找唐果的时候，发现路对面那辆面包车已经关上了后车厢的门，前面两个座位也是空的，安瑶想着唐果也许休息了，就停下了过马路的脚步。 为了保护隐私，面包车的后方车窗都贴上了单向透视膜，人从外面看，只能看到车窗上贴着的“专业防水”几个红色大字。 第226章 看不到车厢里唐果惊恐的表情，以及被人从身后擒住双手的模样。 她的身侧还有一人紧紧捂住她的嘴，与她面对面的，是当初强暴她的男人梁国锋。 她刚刚与安瑶分开，这几个男人就悄悄接近她，找准时机一把推她进车里，迅速上车后，从里面锁上了车门。 “唐果，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这次还想赔给我多少钱？”梁国锋年近四十，穿着一件polo衫，一边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沾满泥土的皮鞋在唐果米白色的被子上留下了肮脏的脚印。 唐果使劲挣扎，尽力从喉咙里发出声响，想引起路人注意。 梁国锋示意捂着她嘴的人放手。 唐果得了机会，拼命大喊了几声救命，梁国锋却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担心。 “你住在这么一辆破车上，大家路过看见通厕两个字都嫌弃到要躲开，谁会理你？” “梁国锋你这个狗东西，光天化日难不成还想杀人灭口？”唐果已害怕得牙关发抖，但仍强撑着气势，怒视梁国锋，本想朝他吐一口口水，但看到自己的被子在他身下，又忍住了。 “我干嘛要杀你？就不能来看望一下我的孩子？”梁国锋讥笑道。 唐果感到一阵恶心，浑身顿生一种黏腻感，那晚强行被按在楼梯间侵犯的耻辱和绝望袭上心头。 “狗东西，两个月之后，你赔我一笔钱，我把孩子给你，你捧着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你以为我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没错，他们确实想要这个孩子，但我还没同意呢，你在网上搞我，难道没有想过后果吗？惹了我，我尚且给你几分薄面，可是惹了林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梁国锋贴近唐果，一手捏住她的脸，用令人作呕的腔调说道，“我不介意再吃你一次，你还有机会求饶。” 说罢就伸头想去强吻唐果，唐果死死闭着嘴，拼尽全力挣扎。 车门突然被打开，一抹红色随着刺眼光线照亮了阴暗的车厢。 第99章 若梦！我是安瑶啊！ 唐果看到出现的那个人，眼泪喷涌而出：“安瑶姐！救我！” 安瑶刚才在马路对面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把炒面给唐果，早餐只喝一盒牛奶怎么行？ 可当她走近面包车的时候，却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车身居然还在摇晃。 安瑶觉得不对劲，当即用神力打开紧锁的后车厢，竟看见三个男人在欺负唐果，顿时气得两眼冒火。 梁国锋转身，对一身红裙的安瑶露出玩味的笑容：“哟，又来一个妹妹，要一起——” 话还没说完，梁国锋就被一盒滚烫的炒面砸了一耳光，安瑶捏着塑料袋口，一下连着一下朝梁国锋猛甩那盒炒面，同时顺手抓起一旁的月饼铁盒，用力往擒住唐果的那个男人脸上拍去。 那男人被打痛了鼻子，立刻撒开唐果去揉鼻子，唐果趁乱爬出了车厢。 见她逃脱，安瑶也马上撤离，却在要踏出去的那刻，被气急败坏的梁国锋拽住长发往后一扯，安瑶吃痛地叫了一声，彻底陷入三个男人的包围。 唐果急得不断在路边呼救，眼看梁国锋又要追出去抓唐果，安瑶双眼一瞪，后车厢门嘭的一声关上了，给了梁国锋迎面一撞。 待他从头昏眼花中缓过来，车门竟怎么也打不开了。 梁国锋暴怒而起，向安瑶扑去。 安瑶双手被另外两人按住，她仍面无惧色，两条腿狠狠踹向梁国锋，却被他捏紧了脚踝。 “你知道你惹了谁吗小兔崽子！”安瑶对梁国锋大喊一声。 梁国锋更生气了，高高举起刚才的月饼铁盒，吼道：“你他妈知道你惹了谁吗！” 安瑶转头，眼神凌厉地看向密闭的车窗，只一瞬，整辆面包车就像是有炸弹从里面爆炸一般，所有的玻璃窗突然爆裂。 三个男人皆被震得下意识抬臂捂眼，安瑶趁机钻到车门边，正想开门之时，车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 安瑶一惊，这怎么可能，明明她用神力封上了车门。 就在她愣住的刹那，梁国锋又反应了过来，再度捏住安瑶的一边脚踝。 安瑶回头强硬一蹬，踹开了梁国锋的手，但也失去平衡向后一仰，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整个身子被人稳稳接住。 “安瑶，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瑶仰脸一看，发现来人是自己的老铁莫清，感动得几欲要给他送上三大盒奶片。 “莫清，这群狗东西欺负我！”安瑶有了帮手，笑得肆无忌惮，双眼发光。 就算不用神力，莫清的力气也是极大的，看你们怎么死！ 莫清把安瑶放下，为了持续现身而牵住她的手，然后一脚踩上车子，另一边手伸进车厢，揪住梁国锋的衣领，把他拖出来扔到地上。 梁国锋脸上写满了震惊，半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又被莫清一脚踹没了震惊，脸上只剩下鞋印。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安瑶嚣张的表情一变，嘴一撇，挤出了眼泪，指着梁国锋张嘴就喊：“大家都来给我们作证，这些成斌公司的人光天化日之下想要伤害孕妇，还对我动手动脚！呜呜呜呜！” 原本莫清脸色极其阴沉，听见安瑶几声做作的哭声，差点破功没憋住笑。 见周围众人纷纷拿出手机拍摄，梁国锋连忙掩面逃跑，另外两个躲在车里的男人也咬牙用外套罩住头，匆忙追上了梁国锋。 第227章 安瑶环视四周，找到了躲在一辆车旁边探头探脑的唐果，拉着莫清快速走过去。 唐果方才见有男性帮手来了，再忍不住心中害怕，跑到一旁躲了起来，此时看安瑶平安，彻底松了一口气，发软的双腿才恢复了力气，就着安瑶扶她的力气缓缓站起来。 “安瑶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唐果的眼角还挂着死里逃生的泪珠。 “没事，他们伤不了我。”安瑶轻松笑笑，“就算伤了，我还有林遇兜着呢。” 唐果抱歉地垂下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安瑶和莫清紧牵的手上。 咦，好像有瓜吃？ 但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安瑶姐，你能不能别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爸妈？我怕他们会——”唐果突然感觉有液体从下身流出，低头看去，刚放松下来的呼吸骤然一窒。 她的羊水破了。 林遇接到消息赶来医院时，唐果已经进了产房，唐父搂住唐母坐在椅子上，紧张得不断颠脚。 刚才在电话里得知安瑶和三个男人大战了几回合，林遇吓得直接从床上蹦起，现在一见安瑶，就马上在她面前蹲下，仔仔细细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我没——嘶——”安瑶话还没说完，脚踝处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痛，还混杂着轻微的骨痛。 她低头一看，发现两边脚踝都有很深的指痕，才想起刚刚被梁国锋捏着脚又掰又扯的，现在放松下来，被林遇一碰，才感受到痛。 林遇眉头紧锁，换成单膝跪地的姿势，轻轻把安瑶的高跟鞋脱掉，一边手掌托着她的脚后跟，一边手覆盖在她的伤痕处。 一股暖意从林遇掌心传来，钝痛的骨头有种酥麻的感觉，待他松开，伤痕已尽数消失。 林遇给安瑶穿回鞋子，抬头轻声问道：“还有其他地方疼吗？” “没有了。”安瑶猛地晃晃头，“我都把他们打蒙了，绝对不吃亏！” 除了损失的三盒炒面。 林遇舒了口气，在安瑶身边坐下，才注意到站在对面一直盯着他俩的莫清，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莫清礼貌地回以一笑，暗暗惊讶于林遇对安瑶的治愈能力，猜测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彼此之间互相信任，且肢体上多有接触，林遇作为护神者，能力已然提升到了几百年前护神者与神尚有联系之时的水平。 可惜他与林成武不可能达到这种默契。 像今日之事，就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可偏偏就是出于林成武授意的。 原本他去林成武办公室，只是想了解一下安华庙工程的进度，正好碰到有人在向林成武汇报唐果的情况。 林成武知道背后有人在帮唐果造势，担心影响到政府那边对成斌公司的态度，就命令梁国锋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尽快把事情处理妥当。 莫清慵懒地撑在桌上阖眼，心中对所听到的一切鄙夷不已，可惜事情早已发生，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等他的计划成功，这些罪恶的人都将消失，受害之人终会得到一个交待。 可汇报那人紧接着说，梁国锋已经带着两人去找那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怀孕女孩，表示那女孩绝对不敢反抗。莫清瞬间睁眼，手中的茶杯忽然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怀孕了都不肯放过吗？还要做什么？ 汇报的人被凭空出现的茶杯吓了一跳，林成武摆手让他出去。 “给她赔一笔钱不就好了吗？还想对她做什么？”莫清寒声道。 “让这些人闭嘴的最好办法不是给钱，是让他们感到害怕。”林成武给莫清拿了个新的杯子，重新倒了杯茶。 “叫那个梁国锋停手。”莫清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成武倒茶的手一顿。 他悄悄瞥了眼莫清，预计他的身体应当还没完全恢复，咬了咬牙，头一次反驳他：“不妥，这个唐果对我们来说有威胁，必须处理。” 莫清这才抬眼看林成武：“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林成武放下茶壶，想到家里储存的大量恶气，突然来了更大的勇气，站直身俯视莫清，语气里没有了平日的恭敬：“主人，您太心软了，欲成大事，便计较不了那么多。” 莫清对林成武这番态度感到新鲜，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嗤笑道：“奇怪，我要做的大事，与你要做的，不是同一件吗？为何我不知道，这件大事需要用这么肮脏下作的手段来完成呢？” 林成武捏紧了拳，任由自己把不满发泄出来：“莫清，你要做的事，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如今我不过让人去恐吓一下对我们有威胁的人，怎的就肮脏下作了？” “我要抹除的人，在这世间肆意作恶，死有余辜，除此之外，不管是神还是凡人，我都不会伤他们分毫。”莫清双手插进口袋里，眼神幽冷，“可你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我不知道的时候阻止不了，现在知道了，我怎能坐视不理？” 恶人之间互相争得头破血流，他无所谓，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一次次被加害，他做不到。 林成武说得对，他就是太心软，恢复了前世记忆后，他愈发变得瞻前顾后。 他怕安宁知道后会厌恶他，但他不能放弃这个计划，所以只能尽量在这场计划中保全所有良善之人，或许这样安宁不会那么生气。 第228章 “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是善是恶，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吗？”林成武直视莫清已经带上怒意的眼眸，提起一件旧事，“莫清，前灾神难道不无辜吗？你对她做的事，难道就不肮脏了？” 莫清一噎，竟觉理亏，眉头拧成一团，避开了这个话题，重复一遍他的命令：“让梁国锋停手。” “是你让我好好完成任务的，主人。”林成武故意将最后二字加重。 莫清无言片刻，轻蔑一笑，消失在林成武面前。 林成武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为自己没挨揍而感到庆幸，但也因此感觉抓到了莫清把柄。 不过是一个不能对凡人施法的神罢了，又有何可惧？要不是对他有所求，何必如此卑躬屈膝？ 莫清赶往公园路边，发现唐果站在面包车紧闭的后车厢门前，用尽全力想把门打开，还不断焦急地拍打着门，喊着一个莫清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原来在帮唐果的人竟是安瑶。 莫清沉默地离开了医院，刚回到小屋，便见到安宁坐在后院边嗑瓜子边看书。他二话不说就从安宁背后抱紧了她。 “对不起……” 从前她怀胎八月，遭恶人蹂躏侵害，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想人世间再有这般惨剧。 安宁回头抬手摸摸他的脸：“怎么了？” 莫清摇摇头，抱得更紧了些：“就是想你了。” 安宁嫣然一笑：“想要诱惑姐姐，这点程度还不够噢，小莫。” 安瑶坐在产房外，和林遇一起折了将近四十个八芒星，中途医生出来告知唐果已经生了，母子平安，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医生推着孩子出来，让唐果父母确认孩子的信息。 然而唐果父母并不愿意多看孩子一眼，担心地问医生唐果的情况。 安瑶站在一旁，看着推车里那个浑身发红又皱巴巴的早产儿，被裹在小被子里哭嚷着，却没人愿意对他笑一笑。 得知唐果无大碍后，安瑶拉着林遇去找阿强买炒面吃，然后又给唐果买了一些可能用到的生活用品。两人再回医院时，唐果已经被送去病房，即使没有力气，她也笑着和唐父唐母在打趣。 孩子经过检查，身体各个方面都处于达标状态，唐果父母坚持不把孩子送入保温箱，把他领了回来，让他睡在医院的婴儿车里。 婴儿车被放在离唐果很远的房间角落。 无人欢迎他的到来，无人在乎他的感受。 如此降生到这世上，何尝不是一种苦？ 每个婴儿诞生的时候，都会遭受挤压之苦，离开备受保护的地方，暴露在陌生的环境中，受寒受热，任由他人抓来提去，谓之生苦。 凡人的这第一道苦难，皆不必灾神来施加。 但大部分的婴儿是带着祝福和期望来到这世间的，这些希冀和福气，多少冲淡了出生之苦。 剩下那部分不被祝福的降生，则会苦上加苦。 这加剧的生苦，就可能出自灾神之手，可绝大多数都是由人祸引起。 安瑶望着角落里的婴儿车，手指不断摩挲着八芒星项链。 出生时已是这般光景，这个孩子今后，又会承受什么样的苦难？ 不一会儿，医生来通知要带孩子去打疫苗，唐果看向啼哭却无人理会的婴儿，心中不忍，还是让父母哄着抱去了。 安瑶坐到床边，递给唐果一整个塑料袋的八芒星折纸：“恭喜你解放啦，这是送给你的勋章。” 唐果接过塑料袋，笑着倒出十来个五颜六色的八芒星，拿在手里把玩。 林遇打开手机上的一段视频，是一个路人发在论坛上的。视频录下了唐果在街边求助的画面，以及安瑶把车窗弄破后，梁国锋在车内欺负安瑶的画面。 “事发突然，我们后面的计划还得从长计议，不过现在有了梁国锋欺人太甚的证据，单凭这个视频，就可以报警抓他，想要赔偿不是难事。”林遇神色严肃，恨不得马上就把梁国锋绑起来打一顿。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捏紧拳头的一瞬间，窗帘似被风吹般掀起。 但是窗户并没有打开。 唐果听了林遇的话后，笑得更开心了，霎时觉得浑身充满力气，还拿起其中一个八芒星，当作飞镖一甩，飞出去好远。 “我倒是没想过还能这样玩。”安瑶挑了挑眉，也捻起一个跃跃欲试。 “自从我学会折这个之后，就一直这样玩，要不是现在没力气，我能让它飞得更远。”唐果自豪地咧了咧苍白的嘴唇，随后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安瑶，“但是为什么安瑶姐也喜欢往星星上面标数字呢？” 安瑶被问得一怔，脑子快速转弯：“什么叫也？你也会在上面标数字？” “教我的人有这个习惯，我就跟着学了。”唐果摸摸手里的八芒星，流露出怀念。 安瑶眉心一蹙，捏紧床边护栏，猛地向唐果那边探身，语气里带有一丝期待：“谁教你的？” 唐果不明所以，巴眨着眼答道：“我不是说之前救过一个晕倒在公园边的姐姐吗？是她教我的。” “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吗？”安瑶望眼欲穿，几乎要攀到了床上。 唐果点点头：“她叫若梦，看上去大概三十几岁，是很漂亮的鹅蛋脸，眼睛好像是……” 第229章 浮生若梦，世事如云，这是安瑶在若梦那里最常听见的一句话。 若梦曾多次告诉安瑶，担任灾神一职，和死神等阴极神职一样，都得学会“看淡”二字。 要亲手给自己庇佑的凡人布下灾难，看着他们受苦受难，对于刚开始尝试布灾的灾神学徒，是最难克服的事情。 每每看见安瑶郁闷的神情，若梦总会笑着摸摸她的头，告诉她不要担心。 “师父会陪着你的。” 安瑶捂住嘴，跌坐回椅子上，震惊和激动让她红了眼：“若梦还活着……” 林遇握住安瑶的手，忙询问唐果有没有办法联系到若梦，唐果表示若梦一开始没有手机，但后来应该是买了手机，每逢节日都会给她发祝贺短信，电话号码就写在她存放杂物的月饼铁盒里。 安瑶让唐果闭上眼，瞬移来回一趟，就找到了若梦的电话号码。 因若梦已经堕凡，安瑶便用林遇的手机打过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后，电话终于被接听了，但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这是若梦的电话吗？”安瑶紧张得声音发颤，差点破音。 对方出现了明显的停顿，片刻后冷冷说道：“我不认识什么若梦，打错了。” 可要是打错了，对方只会马上挂断或者否认，根本不会犹豫那么久。 在对方即将挂断时，安瑶冲话筒大声一喊：“若梦！我是安瑶啊！” 电话依旧被挂断了。 安瑶多次回拨都没有再接通。 “怎么会这样……”安瑶一下子蔫了，“会不会是若梦出了什么事？” 林遇搂紧安瑶抚慰她，手机屏幕此时亮起。 他们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附着一个茂城的地址。 第100章 再被你多吓几次，我可能连五十岁都活不过 林遇和安瑶即刻动身，开车去到了地址上的那条街道。 一条上坡路，两边全是整栋的居民楼，两人逐栋看门牌号，一路寻去，却被混乱的栋数分布搅昏了头。 安瑶仰着头一栋栋地看，没有注意到前方冲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两人撞了满怀，体型小很多的女孩没站稳，坐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 安瑶忙扶起那小女孩，问她有没有事，女孩摇摇头，眨了眨眼又改口说脚疼。 林遇问她家在哪里，女孩指指路的尽头，林遇便将她抱起，和安瑶一起先送她回家。 “哥哥姐姐，你们是好人吗？”女孩歪着头，用绵软的声音问道。 林遇和安瑶相视一笑，安瑶转头继续查看栋数，林遇则哄起了女孩：“姐姐肯定是好人，至于哥哥嘛，就看姐姐想让哥哥做好人还是坏人了。” “哥哥要是坏人，就不可以见我妈妈。”女孩抿紧嘴唇，表情很是认真。 “为什么呀？”林遇笑道。 “因为爸爸说总是有坏人想伤害妈妈。”女孩语气变得有点着急，“那哥哥你是不是坏人？” 林遇心想还是别吓坏她了，正想说自己是天大的好人，一旁的安瑶突然站着不动了，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小嘉，过来妈妈这里。”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林遇转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衣长裤的高瘦女人站在不远处，深棕的头发被绕成一股夹在后脑。 根据身旁安瑶的反应来看，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若梦了。 但为什么她的眼神如此冷漠？见到安瑶不应该是很开心的事情吗？ 小嘉拍拍愣神的林遇，让他把她放下，然后一路朝那个女人小跑过去，半点都不像脚疼的样子。 女人半蹲下来，查看小嘉手掌上的擦伤，并没有向安瑶这边看过来。 “若梦！”安瑶叫了一声，若梦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安瑶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确认眼前人是若梦无疑，用更大的音量再唤了一声：“师父！” 若梦站起来，淡淡瞥了一眼安瑶，牵着小嘉转身离开。 走到一个转角处，她们就停下来不走了，仿佛在等。 安瑶无法理解若梦的反应，杵在原地陷入沉思。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若梦不想见她，怎么会给她发地址？ 小嘉撞上她，像是故意的，脚疼也是装的，反而若梦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 现在她们站在转角不动，明显是在等。 但为什么若梦对她是这种反应？ “瑶瑶，我们先跟上去看看什么情况。”林遇拉着眉头紧锁的安瑶向前走。 两人跟着若梦进了其中一栋楼，乘电梯上楼，直到若梦拿钥匙开门进屋，都没有对两人说过一句话，但也任由他们跟着，似乎他俩是透明的。 安瑶全程紧盯着若梦，想在她身上寻找些什么，神情越来越严肃。 听到了开门声，一个有着小麦肤色、剪着寸头，粗壮的手臂上纹着文身的高壮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也是三十多岁，身上围着一条与他身形有些违和的淡粉色小围裙。 “回来啦？”男人对若梦和小嘉笑笑，看到安瑶和林遇后，立即敛去了笑容，脸上多了几分敌意。 “爸爸，我问过哥哥姐姐了，他们是好人，不会伤害妈妈的。”小嘉笑着跑向那个男人。 若梦放下手中提着的一袋水果，转身正视安瑶。 第230章 客厅的窗帘敞开着，房子的透光很好，午后的阳光落在了若梦的脚边，她的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安瑶。 屋里其他三人也在这莫名的气氛下变得沉默。 就着阳光，安瑶得以好好近距离地观察将近三年未见的若梦。 她还在任灾神之时，就以凡人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示人，现在堕为凡人，也仍是三十几岁的样子，即使她已经活了几百年。 但比起以前，她明显瘦了很多，不知道这两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吃了什么苦，为何会有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为什么要躲来茂城，为什么不去找安华？ 安瑶抿紧嘴唇，百思不得其解，若梦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她呢？ 难道是不能说？ 安瑶目光落在若梦的右腿上，眼中闪过一抹怀疑。 她捏紧拳，回眸看了眼林遇，心中虽没有把握，但有林遇在，她可以放手一搏。 而且得快，要是被那术法察觉了，怕是大家都会遭殃。 这栋楼塌了也说不定。 林遇被安瑶这一眼看得生出不安，没等他说话，安瑶就突然伸手袭向若梦的脖子，逼着她靠撞到墙上，然后勉强催生出全身神力，通过手心输进了若梦体内，闭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 男人脸色即刻阴沉下来，大步跨上去想抓住安瑶，却被安瑶设下的屏障弹开。 眼看若梦的神情变得痛苦，男人焦急万分，用尽全力锤着屏障大喊“放开她”。 小嘉被吓得躲进了厨房，哭着嚷爸爸妈妈。 安瑶不敢分神，她以神力为引，在若梦身上探寻，捏着若梦脖子的手指弯曲，看上去就像狠狠掐着若梦，其实她是在努力维持强行输出的神力。 身处锆州之外，能做到这种境地已是非常冒险。 若梦知道安瑶在做什么，也知道掐脖子是因为脖颈的经脉最便于将神力贯穿她的全身。 虽觉得身体难以承受安瑶的神力，但若梦仍忍着不发出声音，不做任何动作，避免让安瑶分心。 男人见安瑶没有松手的打算，而若梦的脸色愈发苍白，急得红了眼眶，改变策略袭向一旁没有防备的林遇。 林遇正为安瑶如此勉强自己而担心，忽然手被男人紧紧扣住向后一拉，男人再用手肘抵住林遇手肘的反关节，用力往下一压，林遇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几乎要脱臼，他不得不就着男人的力量向下倾身，整个人被压制住，一动弹，手臂就疼得像要断掉。 “放开若梦，不然我就对他不客气了！”男人厉声说道。 若梦艰难地朝男人摇摇头，男人虽然不解，仍擒住林遇不愿放开，手上的劲却马上小了很多。 安瑶此时也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气息逐渐紊乱，捏着若梦的手颤抖起来，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 若梦见状，双手轻轻抚上安瑶的手臂，示意她停下来。 安瑶咬牙坚持着，突然感觉神力在若梦体内触碰到了什么，猛地睁眼，另一边手也一起掐上去。 顷刻间，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若梦体内埋着的封禁被破解了。 安瑶双手一松，神力悉数回归体内，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无力，摇摇晃晃后退两步，竟捂着胸口呛出口血来，软绵绵地向后一倒。 “瑶瑶！”林遇被这一幕惊得心都漏跳了一拍，不顾疼痛挣开男人的禁锢，欲朝安瑶冲过去，起身那瞬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明明距离安瑶有四五米远，却好像只跨出了一步，就接住了倒下的她。 林遇慌乱地擦拭安瑶嘴角的血迹，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恐慌：“瑶瑶你怎么样？” 异地强行驱动神力，破除强势封禁术，神力定会受损，引起神格动荡。 若梦跪坐在一旁，急忙托起安瑶的手臂查看她的神印，果然变得很不稳定。 安瑶闭着眼，好一会都没有动静，若梦心急如焚，对林遇急声道：“你快带瑶瑶回安华庙找玄济！” “不用……”缓过来的安瑶启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睁开眼朝林遇微微勾勾嘴角，半抬起手，“帅哥，充个电呗。” 林遇紧紧握住她的手，抵在唇上，不出一分钟，安瑶的神印就稳住了，若梦放下心来，细细打量林遇。 “好了，充满了。”安瑶冲林遇咧嘴一笑，拉低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手背，“我没事了。” 林遇扶安瑶坐起来，手臂关节处的钝痛令他动作一僵，便只抬起一边手抱紧安瑶，埋首于她的肩颈上，犹如劫后余生，感叹道：“还说要我长命百岁，再被你多吓几次，我可能连五十岁都活不过。” “啊呸呸呸，想那么快摆脱我是不可能的了。”安瑶抚着他的背，帮他把胆子补回来。 一旁的若梦暗中咋舌，不过才两年多不见，她年纪轻轻的小徒弟怎么就被拐跑了？ 不过……若梦回眸看了看僵在她身后，因震惊和后怕而铁青着脸的男人。 男人见她神色轻松，紧绷的神情也松弛了几分。 她活了三百多年，也是一下子就被拐跑了。 这边安瑶哄好了小柿子，随之又转身一把抱住了若梦，鼻头酸得不行。 若梦于她，是看着她长大的亲密长辈，是处处对她多加照顾和指导的师父，她还没来得及正式成为学徒，若梦就突然消失了。 第231章 安瑶寻了她这么久，一度以为她已经不在了。 若梦像哄小孩一样有节奏地拍着安瑶的脑袋：“好久没见我们瑶瑶了。” 安瑶嘟囔道：“我现在可是全锆州最年轻的神官，一点都没给师父丢脸的。” 若梦有些讶异，安华竟然直接让安瑶继任了灾神，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此举可以理解，总天庭府中可以调任的灾神屈指可数，安瑶天生神力强，担任灾神自然不成问题。 只是她还没有历练过。 “这两年来，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若梦扶着安瑶的双肩，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心疼。 安瑶用力摇摇头：“究竟是谁给你下这么狠毒的封禁？” 封禁隐藏在人体内，难以察觉，一旦触及被封禁之事，便会引来极大的厄运，足以威胁性命，甚至祸及身边人。 封禁术在神界不是罕为人知的法术，很多神都听说过，也有不少神懂得如何使用，但真正使用的案例却很少，大多也是用在犯错的神身上，以示惩罚。 “你的腿，难道就是因为触犯了封禁才……”安瑶不忍再往下说。 若梦先前穿着长裤，安瑶只以为她的腿是受了伤，走路的时候才有些不自然。 现在她跪坐的动作使裤腿上移了许多，安瑶这才看出来，她的右边小腿是假肢。 若梦摸摸安瑶的脸，正要开口，小嘉哆哆嗦嗦地拉着男人的手走到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抽泣道：“妈妈，你疼不疼？这个姐姐是不是欺负你？” 若梦先是抬头朝心有余悸的男人温柔一笑，然后亲了亲小嘉的脸蛋，微笑道：“妈妈不疼，姐姐是在帮妈妈呢。” “小嘉，来姐姐这里好不好？”安瑶向小嘉伸出手，小嘉见若梦一直笑着不反对，便拉住了安瑶的几根指头。 安瑶摊开小嘉的手掌，吹了吹擦破皮的伤口：“姐姐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小嘉点点头，安瑶用手指轻轻在她手掌伤处一点，伤口即刻愈合，然后安瑶凭空变出一排奶片，放到小嘉手中：“对不起，是姐姐吓到小嘉了，姐姐用这个向你道歉，原谅姐姐好吗？” 小嘉转身望向若梦和男人，又看了看安瑶方才吐在地上的血迹，郑重地把奶片塞回给安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给她：“姐姐帮了妈妈，我要替爸爸妈妈谢谢姐姐。” 安瑶瞬间被融化了，看向若梦的眼神里写满了“好想拐走”四个字。 若梦同时揉了揉安瑶和小嘉的脑袋，扶着男人的手站起来，双手撑腰笑道：“好了，现在谁先开始讲故事？” 第101章 就这样当个凡人，和爱的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若梦让林遇和安瑶进她房间密谈，安瑶先把她这边的情况全都告诉了若梦，包括集福、护神者、林成武及背后的人，还有安华庙如今要被迁移的威胁。 若梦再次看向林遇，难怪她已堕为凡人，却仍能看见安瑶，原来世间还有护神者这样的存在。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若梦摸摸自己的右腿，叹息道，“我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既已变成凡人，这封禁怎么能用在我身上，背后的神就不会受天罚吗？可有了护神者的帮助，此举倒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当初她堕凡后不久，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人找到她，将一张纸条交到她手上，触碰到纸条的瞬间，封禁之术便如藤蔓般蔓延进她的体内。 纸条上写着“从此不许再与神界之事有任何瓜葛”。 封禁的就是与神界有关的一切，包括她堕凡的来龙去脉。 一旦提及，或者行动上有迹象，性命便会遭到威胁。 若梦记得很清楚，那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春季夜晚，她在安华庙附近的锆州公园散步，忽然感觉天有异象，顿时狂风骤起，雷声沉闷，几分钟后，天上竟落下了冰雹，大的冰雹比乒乓球还大。 可是这场天灾不曾出现在她最近的天命任务里，除了她和身处总府的主神，无人能在锆州布下这种程度的天灾。 眼看冰雹砸碎了车玻璃，甚至砸伤了人，若梦当即驱动神力让冰雹停了下来。 灾神布灾，也有责任阻止那些不在天命簿上的无妄之灾，护凡人平安。 当她正想返回安华庙与安华商议此事奇怪之处时，她突然感到心脏剧痛，连带全身都刺痛起来，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站都站不稳。她尝试驱动神力瞬移回庙，直到她疼得筋疲力尽趴倒在地，都仍停留在原地不曾移动半分。 意识迷离之际，她隐约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凡人女孩匆匆朝她跑来，问她有没有事。 女孩温热的手轻拍着她的脸，她心中无比震惊。 她好像，堕凡了。 再醒来之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旁睡着那个女孩，正是唐果。 唐果见她睁开了眼，开心得几乎哭出来，原来她已经无故昏迷了一周，期间一度没了心跳，医生好不容易才将她救回来，算是熬过了生死关。 因说不清楚其中缘由，若梦只好谎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到恢复得可以下地行走时，她急着想要赶回安华庙，却收到了那张纸条。 她知道封禁术的厉害，便忍了一段时间，借住在唐果一家位于城郊的出租屋里，还在茂城那边找了一份零工来做，把先前花的医药费还给唐果一家，同时尝试养活自己。 第232章 她活了三百多年，不说工作能力有多强，知识储备还是极其丰富的，凭着这些优点，就算打零工，也赚了不少钱。 半年后，若梦决定试一试接近安华庙，只要有神看见她，帮她破了封禁，她就成功了。 可她没想到封禁如此强大，她不过是打车去往锆州市中心，就遭到封禁术的侵噬，发生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司机重伤，她也失去了右边小腿。 此后她不敢再有任何行动，只能沉下心来等，若有神发现其中不妥，总有一天会找到她。 又或许她就这样以凡人之躯，活个几十年，死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魂魄，如果有，抚生来引导亡魂之时，总会知道她的情况吧，这样也算有个交代了。 所幸，她等到了安瑶。 这封禁术有神的属性，安瑶把神力灌输进若梦体内，并不算触犯了天规，才能将这封禁破了。 “可是若梦，那场冰雹，确实是出现在天命簿上的任务，我在记录上见到过。”安瑶没想到若梦竟是因为打断了天命任务而堕凡的。 当时安华并不在锆州，所以没有感受到若梦神格的消逝，其他神也只当若梦是去了其他地方，毕竟他们不是每天都住在安华庙的，很多神在凡间也有隐秘的住处。 当下一次天灾任务来临却无人布灾时，诸神才察觉若梦的失踪，安华赶回来的时候，若梦已经中了封禁术，躲在了唐果家里。 虽说神有神力，但在偌大凡间的茫茫人海当中寻找一人，绝非易事。 “我提前一个月在天命神官那里领的任务，当时并没有这个任务，而且当时我寻思，锆州这种东南沿海地区，极少会下冰雹，更别说那么大的冰雹了，便觉此灾不正常，加上担心伤到无辜凡人，破坏了他们的命数，就出手打断了。”若梦提起往事，仍心有不甘，拳头一直微微握着。 “说到不正常，其实最近我也觉得锆州天灾奇怪得很。”安瑶捏了捏下巴，回想起前几次布灾的情况，拧眉道，“大冬天的吹台风，又下大暴雨……” 可这都是天命簿布下的任务，就连主神都没办法左右，根本无从质疑。 “瑶瑶，我猜这些事，与林成武和背后那个神脱不了干系。”林遇理了理思路，大胆推测道，“纸条上的封禁之术极有可能就是护神者帮忙布下的，而且这一件件都与灾祸有关，我担心背后那人是有意针对灾神。” 若梦认同地颔首：“没错，灾神神力向来强大，有时甚至可以比肩一地天神，我也怀疑背后之人是觊觎灾神的神力，但又想不到究竟能如何觊觎，所以瑶瑶你要万分小心。” “若梦对不起，我没能及时发现你出事了……”安瑶拉住若梦的手微微晃了晃，低头愧疚道，“堕凡和生死关一定很难受吧。” 一想到若梦差点没有熬过生死关，安瑶就觉得心里慌得发紧。 若梦伸手捏捏安瑶的脸，微笑道：“堕凡时，确实挺疼，但我也算幸运，生死关睡了一觉就熬过了，幸好有唐果一家人帮我。” “要不我们去找主神吧，他或许有办法为你重塑神格。”安瑶眼里一亮，闪过一丝希望。 此时房门被敲响，传来男人柔和的声音：“若梦，我来给你们送点吃的，方便让我进去吗？” “进来吧。”若梦起身，等男人端着一盘水果和几杯水走进来后，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 男人转身离开时，若梦拉住了他的手：“纪淮等等，有些事我想与你说清楚，之前不能说的种种，如今都能告诉你了。” 男人闻言，神色变得紧张。 “瑶瑶，阿遇，这位是我的先生，柳纪淮。他是公益救援队队员，那场车祸，是他救了我。虽说是夫妻，但我没有身份证，没能和他领证。” 若梦没有察觉柳纪淮的不安，向对面两人介绍完后，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纪淮，瑶瑶是我的徒弟，我们都不是凡人，而是锆州的神，但我两三年前犯了错，便成了凡人。” 柳纪淮知道若梦有不能说的秘密，但他从没想过她居然不是凡人。 他向来相信若梦，即使是这种难以置信的惊天消息，也不会质疑她。 更何况刚才客厅那一幕，除了这个说法，以及他疯了之外，也没别的说法可以解释了。 而且他早就想好了，若梦曾经是谁，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是夫妻，他们的家，很好很美满。 他不急着去探究过往，也不一定要全搞清楚。 只是…… 他握紧了若梦的手，垂眸沉默。 “纪淮，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可我一旦说了，就会连累到你和小嘉，你别生气好不好？”若梦见他不作声，侧头去看他的眼睛，“纪淮？” 柳纪淮用探究的眼神瞄了眼安瑶，又迅速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问道：“若梦，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不是要回去做神仙了？ 他心中越想越害怕，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在清瘦的若梦面前，委屈得比小嘉更像个孩子。 林遇：“……”刚刚你掰我手臂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若梦一怔，为柳纪淮的误会而轻笑出声，她捧起柳纪淮的脸，拇指指腹轻抚他的脸颊，坚定道：“我不会离开你和小嘉的。” “真的吗？”柳纪淮犹豫地向她确认。 第233章 “真的。”若梦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柳纪淮今天着实是吓得不轻，悬着的一颗心此刻终于落下，紧紧拥住了若梦。 安瑶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粮，没想到她几百年不开花的铁树师父，那个把浮生若梦世事如云挂嘴边的神，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哎？可是小嘉已经有四五岁了吧？”安瑶困惑地看向被叫做“妈妈”的若梦。 “小嘉是纪淮领养的孤儿，她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若梦摸了摸自己的右腿，抿唇笑道，“这几年我已经想通了，就这样当个凡人，和爱的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还能不能重新塑出神格，我都无所谓，只是当初那件事实在蹊跷，让我一直放不下。你能找来，真的是万幸，我还以为要等个几十年呢。” “这全是林遇的功劳。”安瑶挽住林遇的手臂，却明显感到他缩了一下。 “啊，对不起！”柳纪淮反应过来，赶紧走到林遇身边，握着他的手臂抬了抬，抱歉道，“我刚刚太着急，可能弄伤你了，很疼吧？我给你擦点药酒吧？” 安瑶秀眉一挑：“你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 刚才安瑶那个样子，林遇哪里敢说，血条都被她吓没了一半。 “没什么的，别——”林遇还想让安瑶不要再动用神力，谁知下一秒安瑶就给他治好了。 “木鱼，要是护不住你，我会很没有面子的，怎么对得起我响当当的名号？”安瑶仰脸粲然一笑，弯身抬手间，藏在衣服下的八芒星项链滑了出来。 若梦满脸欣喜，伸手拿起项链细看：“已经有四种颜色了，我就知道瑶瑶靠自己也能做得很好。” 安瑶突然想起这茬，一下子兴奋不已，心中各种疑问终于有机会解开了：“这个项链到底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会突然生出颜色来呢？” 若梦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盒纸折八芒星，答道：“世间苦难有八，灾神布灾便是为了向凡人施加八苦，所以向来灾神神格的神印都会与‘八’相关，因为你的神印是一颗八芒星，我便为你造出这个项链，用来储存你所收集到的八苦，就像安宁使用的五福福袋一样。你真正由心体会到一苦，就会生出一种颜色，八苦一旦集齐，你就能汲取一次它们的力量，用来增强神力和涵养神格，汲取了力量后，项链会碎裂，你再用我为你折的那些八芒星，化出新的项链戴着就好。” “原来那些纸星星是这么用的，我还以为你是无聊才折的。”安瑶捻起一只八芒星把玩。 “之前折的那些耗了我不少神力呢，你该不会扔了吧？”若梦警觉地抬头看着安瑶，一脸怀疑。 “没有没有，师父给我的东西我怎么敢扔？”安瑶忙摆摆手，笑嘻嘻解释道。 若梦凝视项链上的四道色彩，有些落寞道：“本来应该是由我带你去体会八苦的，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失职了。” “这有什么的，你看我这不是无师自通了吗？”安瑶不想让若梦情绪继续低落下去，转移了话题，“这四种颜色，分别是什么苦？” “如今你已经收集到了病苦、求不得苦、怨憎会苦和生苦，还差老苦、死苦、爱别离苦、五阴炽盛苦这四苦，就能得到一次提升了。” “这也太难了吧，我好像也不是非要提升这个神力。”安瑶嘀咕道。 “第一次总会难些，等你对这八苦有了通透的理解，之后几乎每执行一次任务，都能集到好几种。”若梦给安瑶送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安瑶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重重点了点头。 几人走出房间时，安瑶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收到的短信一看，立刻举着手机怼到林遇眼前：“木鱼！父神说奶奶醒了！” 林遇顿时眉开眼笑，拉着安瑶想马上赶回安华庙。 安瑶叫上若梦，若梦仰头与搂着她的柳纪淮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 “如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回去也可能会引来背后人的针对。” 小嘉从若梦身后钻到前面，若梦熟稔地将双手搭在小嘉的肩上。 “以后有时间，多点来找我们玩，纪淮会做很多好吃的，小嘉也有很多奶片。” 安瑶望着若梦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以及她身边站着的柳纪淮和小嘉，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她的师父，好像真的回不来了，今后她将承受凡人病痛，慢慢老去。 可是就像若梦说的，这样和深爱的人平平凡凡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只要找到了归宿，不管在哪里，以什么身份，都能幸福吧？ 那她和林遇，又会怎样过他们的一辈子呢？ 若有一天林遇离开了，在余下的漫长岁月里，她又会怎样呢？ 待林遇和安瑶离去，柳纪淮侧头亲了亲若梦的脸，轻声问道：“若梦，以前我就一直觉得你比看上去成熟很多，能不能告诉我，你几岁了？” 若梦伸手往柳纪淮的腰间一掐，眯眼笑道：“怎么，嫌我老是不是？” 柳纪淮连忙像拨浪鼓一样摇头：“绝对没有！” “妈妈一点都不老！妈妈永远都是十八岁！”小嘉锤了锤柳纪淮的腿，表示不满。 柳纪淮一脸无辜，蹲下来与小嘉平视：“小嘉，爸爸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偏心妈妈了？” 若梦笑着揉了一把柳纪淮粗短的头发，忽然觉得心脏一揪，不禁用手捂住心口弓下身去，柳纪淮慌忙抱她到沙发上躺下，见她脸色发白，而且还说不出话来，急得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若梦牵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第234章 “纪淮，我没事。”若梦被堵住的那一口气顺了过来，喘息间喃喃道，“凡人之躯，果真承受不了神力入体……” 第102章 可是林遇，我好讨厌你 回到安华庙时，天边的最后一抹光已经完全消失。 因为迁移工程在筹备中，安华庙已经不再对外开放，安瑶动动指头就撬开了围栏的大锁，拉着林遇直奔安华的神像，进入他的办公室。 见何玉秀靠坐在床边，林遇两眼一热，泛出了泪光，跑过去抱住了她。 “奶奶，我好想您。”林遇哽咽道，“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您，让您被林成武威胁了这么久。” 何玉秀轻拍林遇的背，也湿了眼眶。 她醒来时，安华已经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一想到林遇承受了那么多难以接受的真相，心疼得直掉眼泪。 “苦了我的阿遇……”何玉秀泪眼蒙眬，抬眼望去，安华和安瑶皆微笑看着他们，心中又得了几分安慰，“谢谢诸位这么照顾阿遇。” 待两人都平静下来后，何玉秀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自从嫁进林家，就知晓了关于护神者的来历和责任，就像其他护神者家族一样，他们都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区域的天庭府，谨遵祖训，不与神有任何接触。 十四年前，林成文和黄佳遇车祸去世，何玉秀才惊觉自己的小儿子林成武暗中谋划了许多，她尽她所能去查，也只查到了林成武曾经与一个货车司机有联系，而这个司机就是和林成文同一时间段上了高速的人。 她想继续查下去，却被林成武发现了。 林成武用林遇的性命来威胁她，不让她对林遇透露半分护神者和他爸妈的事情。 她不敢赌，直到看见林遇阴差阳错与安瑶产生了联系，并且安瑶对林遇爱护有加，就连锆州天神安华也对林遇的事情颇为上心，所以她有了底气，也等到了求救的机会，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让林遇安然活下去。 “所以您在衣袖里留下那张画着长方形的纸条，引导我们去查货车司机对吧？可是您是怎么做到不被人发现的？”安瑶好奇问道。 何玉秀露出几分困惑，安华轻咳一声，道：“瑶瑶，那时候躺床上的是我，纸条是我留的。” “……”林遇面露尬色，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安华了吗？ 他那段时间一直握着何玉秀的手吐露真心，句句情真意切，原来握着的都是安华？ 这不就……尴尬了吗？ 瞥见林遇窘迫得快要找地洞钻走了，安瑶憋笑对安华说道：“那还真是辛苦您躺这么久了……” “何玉秀，你知不知道林成武究竟有何目的？”安华正色道。 “他想给自己塑出神格。”何玉秀低头叹气，为林成武如今的疯狂而失望不已。 其他几人闻言，皆感到诧异，安瑶下意识往林遇看去。 林成武能塑出神格，那是不是代表林遇也可以？ “千百年前，护神者尚与神有联系的时候，能力比现在强很多，与神关系越紧密，能力就越强。古籍曾记载了一条不知真假的传言，能力强到一定程度后，护神者甚至可以拥有神力，塑出神格，直接从凡人转变为神。” 何玉秀的解释让大家陷入了沉默，各有所思。 许久过后，安瑶不自在地搓搓鼻子，问道：“这真的可行吗？” 世间的神很少，且分布不均匀，可能几十上百年才会诞生一两个神，不同地区的天庭府之间，还会互相调任不同神格的神来填补神职空缺。 护神者就如凡人一样开枝散叶，若人人都能修出神格，主神应该会忙到想立刻退休吧？ 何玉秀摇摇头：“古老的传言而已，也没有人成功过，或许需要什么做辅助吧。” 安瑶眼神悄悄黯淡了下去，手指盘着手链上的木珠，好一会后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安华道：“对了父神，我和林遇找到若梦了。” “什么？！”安华瞪大了眼，猛地站起，“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忘了。”安瑶理不直但气壮。 于是林遇先带着何玉秀回家，安瑶留下来与安华详细把若梦的事情说清楚。 安华此番去和主神商议了一番，也没讨论出个结果，现在听安瑶说可能背后的人对灾神的神力有所觊觎，内心有了猜测。 莫不是想要布灾为祸人间？ 可是违背天命，如何能逃脱得了惩罚？甚至灾都无法顺利布下。 虽还没想通，但不得不防。 “瑶瑶，你过来一下。”安华示意安瑶走近他，然后扳转她的双肩，让她背对着自己。 安瑶不明所以，只觉被安华戳了戳后背。 “你要干嘛？” “没什么。”安华笑着拍拍安瑶的背，“刚才好像有只虫子在这里，原来是脏了一块，我帮你弄干净了。” “哦。”安瑶情绪不高，没有深究，“那我先回去咯？” “回哪里？”安华挑眉一笑，将方才从安瑶身上提取出来的东西藏好，“人家阿遇和奶奶好不容易可以好好聊聊，你去做什么电灯泡？今晚留在庙里吧。” 安瑶破天荒没有怼安华，觉得他说的多少有点道理，就面无表情地坐回沙发上，给林遇发了条信息说她今晚不回去了，然后撑着桌子发起呆来。 第235章 安华反而被安瑶这一通操作搞得不淡定了，丫头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他想安慰一下，又不知她在烦恼什么，担心说多错多，只好默默给她转了几千块让她去买奶片。 林遇收到安瑶信息时，刚下了一锅饺子，想做水饺给何玉秀与安瑶吃。 “阿遇怎么啦？”何玉秀见林遇盯着手机发愣，控制轮椅到厨房门口。 “没事。”林遇朝何玉秀笑笑，“奶奶再等一下，我先给您做些吃的，再去帮您收拾一下房间。” “你可瞒不过奶奶。”何玉秀在一旁的碗柜拿出碗筷，“瑶瑶今晚不回来了？” 林遇挠挠脖子：“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好像不太高兴。” 自从离开若梦家，安瑶明显变得低落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若梦的事情而伤感吧。 何玉秀看着林遇把满满一锅饺子端出来，顺势打了个比方：“女孩子的心思就像饺子里的馅，你不主动吃一口，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馅，等到馅自己跑出来了，饺子也已经泡烂了。” “瑶瑶向来有她的主意，她若不想说，我问了会不会让她觉得为难？”林遇给何玉秀舀了几只饺子，在她身边坐下。 “和她相处的是你，这个我就没办法给你提意见了。”何玉秀摸摸林遇的脸，笑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如果你爱她，就不要被太多顾忌束缚，瑶瑶既已选择了你，接受了你，那你可以放心用你的方式尽力去爱她。” “阿遇，人的一生很短，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活得太拘谨，太多忧虑，有时反而会错过很多快乐。” 林遇将话听了进去，弯眼一笑：“奶奶，要不我给您开个账号，您去做情感博主吧，没准能火呢。” “我能把你给送出去就不错了，哪敢瞎搞别人家的孩子。”何玉秀双手拍了几下林遇的脸，转身吃起了饺子。 吃饱肚子后，何玉秀拉着林遇的手，朝她房间的方向扬扬下巴：“你跟我来一下。” 林遇随何玉秀进了她房间，见她用钥匙打开抽屉里的箱子，拿出一个红色丝绒材质的小方盒。 “是时候把这个给你了。”何玉秀把小方盒递给林遇。 林遇打开方盒，里面嵌着两枚白金戒指，款式简洁，没有什么装饰。 “这是我和你爷爷当年为你爸妈准备的婚戒。”何玉秀的声音有一丝颤抖，眼睛变得湿润，“你爸妈走后，我就收了起来，想着将来可以给你，留着做念想也好，与你未来的妻子一起戴着也好，就当做是他们一起见证你的幸福。” 林遇咬紧牙关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轻轻摩挲着那两枚有细微划痕的戒指，从他有记忆开始，父母就一直戴着戒指，极少取下来过。 “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奶奶都支持你的，所以随心一点吧。”何玉秀抹了抹泪，对林遇宠爱地笑着。 “谢谢奶奶。”林遇垂头靠在何玉秀瘦小的肩上，“所以您真的不考虑做个情感博主吗？” 何玉秀笑出了声，心里很是欣慰，以前林遇极少与旁人开玩笑，不知不觉中他变得开朗许多，好似带了些安瑶欢脱的性格。 也不奇怪，毕竟近朱者赤，怎么着都会染点色吧。 照顾何玉秀睡下后，林遇把那红色丝绒方盒收进房间抽屉里，摁亮手机点开和安瑶的聊天页面看了看，自他回复信息后，安瑶就一直没有动静了。 他瞄了眼时间，又点开了阿强的微信。 “阿强叔，您炒面摊还开着吗？” 林遇提着炒面站在安华庙门口，瞧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 即使是市中心，此时也陷入了沉睡，留下一片寂静。 林遇想给安瑶打电话，又担心万一她休息了，会把她吵醒，于是给她发了条信息。 “瑶瑶，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安瑶很快就回复了。 “你可不可以出来一下？我在庙门口。” 两秒后，安瑶身着常穿的那条红色丝质吊带睡裙，闪现在林遇前方十几米处。 “出什么事了吗？”安瑶急匆匆迎着林遇走来，声音有些着急。 林遇忙摇摇头，打消她的担忧。 “怎么这么晚了还跑过来？”安瑶的眉头还是拧在一起。 林遇攥紧了手中装着炒面的塑料袋提手，眼里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 “瑶瑶，我好想你。” 林遇的话，仿佛投进平静夜色里的一粒小石子，泛起一片旖旎涟漪。 安瑶眉心一松，愣了愣，没有说话。 林遇微微笑着，拎起炒面继续说道：“所以给你送炒面来了。” 安瑶咬紧下唇，一头撞进林遇怀里，圈紧他的腰，肩膀渐渐开始抽动。 她竟放声哭了起来。 比起自己这个哭包，林遇很少见安瑶掉泪，更别说哭得那么大声了。 突如其来的哭声让林遇不知所措，他连忙把炒面扔到地上，抱紧了安瑶，寻找措辞安慰她。 安瑶率先开了口。 “可是林遇，我好讨厌你。” 第103章 你愿不愿意和我这个贪得无厌的坏蛋，完全地在一起？ 林遇因安瑶的话而瞳孔一震，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安瑶埋怨的声音实在太软，任林遇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讨厌他。 第236章 “瑶瑶，是不是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了？”林遇亲了亲安瑶的头顶，抚着她的背柔声哄道。 谁知安瑶哭得更厉害了。 要是哪个神听见了，保不准还以为林遇抢了安瑶几年的奶片存货。 林遇慌得一塌糊涂，又备感心疼，眼睛也跟着红了一圈。 “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哭了好不好？” 安瑶的情绪不是毫无来由。 她看着若梦和柳纪淮，想到安宁和莫清，再次觉得自己和林遇之间实在隔着太远。 一句话概括她的忧虑，人神殊途。 林遇对她越好，她在这段感情里陷得越深，她就越害怕，越患得患失。 害怕林遇不能一直和她在一起，害怕林遇生病，害怕他遭遇意外，害怕他突然离开。 安瑶不知道她到时候该如何面对，能不能接受。 她曾想过，等她集齐五福，安华可以实现她愿望的时候，她就请求安华帮林遇延长寿命，或者让他得以在百岁后转生成神。 但她不确定这种愿望能否实现。 今天她听说护神者有可能塑出神格，刚生出一丝希望，何玉秀又说那只是不知真假的传言罢了。 内心的种种恐惧和焦虑，犹如揉成一团的乱线，打满了死结。 直到林遇半夜提着炒面出现，满眼柔情地对她说想她的时候，混乱的情绪达到了顶峰，一下子化为眼泪爆发出来。 “瑶瑶……”某只木鱼什么都不知道，只好一个劲儿地亲她抱她。 “你别说话。”安瑶哭出了浓浓的鼻音。 林遇立马噤声。 安瑶从林遇怀里抽出身来，迅速别过脸不让林遇看她，拉着林遇往庙里走。 黑暗中，良缘从他的神像里伸出头来瞟了一眼。 等那两人消失在安瑶的小神像处，他悄悄啧声道：“谈恋爱就是这个不好，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不太正常，小瑶瑶偏要找这个苦吃。唉！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 安瑶的房间和2101二楼的房间是一样的，林遇进去的瞬间仿佛感觉回到了家。 可安瑶没有说话，他也不敢作声，杵在房门旁“等候发落”。 已经坐回床上靠着床头的安瑶看向他，眼睛哭得有些发肿：“坐啊。” 林遇点点头，不敢坐到床上，也不敢去坐地上的豆袋，担心会显得过于悠闲，便端端正正坐在了房里一张椅子上，静静地望着安瑶。 “……”安瑶被气笑了，“刚才是谁说想我的？你就是这样个想法？” 林遇正酝酿着说辞，安瑶拍拍她旁边的位置：“坐到这里来呀。” 林遇小心翼翼地蹭到安瑶身旁，轻声问道：“瑶瑶，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安瑶扣住他的五指，脑袋搭在他肩上，闷声道：“木鱼，我害怕了。” “害怕什么？” “怕你有朝一日会离开我。” 安瑶木然地直视前方墙面，手指却越扣越紧，仿佛害怕林遇下一秒就会从她指尖溜走。 林遇心中一颤，他没想到安瑶是因为这个而大哭了一场。 安瑶用还带着鼻音的声音继续说道：“若梦和柳纪淮可以一起老去，安宁和莫清可以长相厮守，可是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我做不到看着你离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林遇被问到喉头发涩，这些问题，他何尝没有纠结过？ 可兜兜转转，他都找不到那个答案。 在找到答案前，他就已经情不自禁地走向了安瑶。 林遇沉默片刻，调整坐姿，得以与安瑶面对面，另一边手也覆盖在安瑶的手上，将她手心手背的柔软都包裹起来。 “瑶瑶对不起，我来招惹你，却没办法保证一直陪在你身边，是我太贪心太自私了，但我的心总是忍不住想要拥抱你、占有你。”林遇的目光灼灼，想把安瑶的每一寸都刻画进心里，永远珍藏着。 “如果可以，我也想活得久一点，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你厌烦了我，我再离开。” “但如果没有办法做到，我只能倾尽一生来爱你，用尽所有办法让你幸福。” 他将用他所有的爱，所有的真心，来祈求她的原谅，原谅他的贪婪和自私，原谅他终将会先一步离开的残忍。 以他余下短短的几十年，作为对她微不足道的补偿。 林遇吻掉安瑶眼角的泪珠，却任由自己的泪滑落。 “到时候，就算我不在了，我们经历过的一切还在，我对你的爱还在。” 安瑶撇撇嘴，没有被说服：“你都不在了，这些连渣都不剩了好吗？” 林遇温热的手掌轻轻贴在安瑶的心口：“只要你愿意，都会在这里的。” 有些东西做不到永恒，但有一些，无需多做什么，也是永恒的。 “你真的好坏。”安瑶推开林遇，背对他躺下，眼泪哗哗直流，“故意惹我哭是不是？” 被扣上坏蛋的罪名，林遇觉得不冤枉，要是被安华抚生知道他们的小白菜因为他哭成这样，他怕是以后都没办法踏入锆州半步了。 “瑶瑶。”林遇戳戳安瑶的肩膀，“看着我好不好？” 安瑶拍掉林遇的手，并不理会。 “那我走，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安瑶仍不作声，心里莫名其妙堵着一股气。 第237章 过去了好一会，她身后都没再发出声音，安静到安瑶以为林遇已经走了。 “坏蛋。”安瑶嘟囔一声，翻过身去，坏蛋的身体就从上方压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滑到安瑶的后颈，将她的头轻轻托起，炙热的吻重重落在了她的唇上。 安瑶第一次推不开林遇，只好闭上眼，成全这个坏蛋。 林遇仿佛失控般汲取扫荡着她的一切，暴风雨停息间，林遇贴着安瑶的耳畔轻声呢喃：“凡人一生苦短，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浪费了，我们能不能不道将来，只活在当下？” 安瑶睁开眼，看见林遇双臂弯曲撑在她的两侧，两人鼻尖几乎触碰到一起。 他的眼里涌动着无法再克制的渴望。 “木鱼……”安瑶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看懂了林遇的眼神，层层红晕泛上脸颊。 林遇的睫毛因为隐忍而微微颤动着，他急促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缭绕在安瑶的鼻息间。 “瑶瑶，你愿不愿意和我这个贪得无厌的坏蛋，完全地在一起？” “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全部爱意？” 昏暗的房间里，一滴泪珠，便如一粒星，隐隐闪动在沉浮的炙热气息里。 安瑶抬起手，拂去挂在上方的那粒星，看向了更璀璨的星眸，红唇微动，给出了她的答案。 “林遇，我爱你。” “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林遇俯身紧贴着安瑶，未尽的语声缓缓沉没在无尽缠绵缱绻的吻里，微冷的舌轻巧地滑入彼此的口中，探索着对方的领域。 纤细的肩带再次被勾落，几根手指游动到安瑶半裸的后背，沿着她的脊骨一点点往下滑。随着林遇的动作，安瑶加深了按进他背部的手指力度，攀着他缓缓挺起身子。 两人手腕上佩戴的木珠手串在情愫翻涌中发出了微微的光亮。 直到安瑶一身衣裙被完全脱去，浑身滚烫的林遇撤走双手片刻，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再度拢上安瑶的纤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沉沦在她的香气里，游离着，等待着。 安瑶被林遇的体温淹没，肌肤沁出了汗，整个人仿佛被带进了海里，陷入一片温暖的潮湿中，轻柔又湿滑。 春意盎然的三月天，绽放的红花笑着，流着泪，羞涩又愉悦地拥抱了温柔闯进她花瓣里的那束光。 清晨之际，有微光穿过淡淡的雾气，从帘子的缝隙洒进了安瑶的房里。 林遇醒来时，安瑶还睡得很沉，轻轻的呼吸声落到林遇耳里是动听无比。 每次看着安瑶乖巧的睡颜，林遇都会立刻沦陷。 安瑶醒着的时候，有时会神气十足地嘚瑟，有时会傲娇或者使坏，总之都是活力满满。 可睡着了却是平时极少流露的乖巧模样，睫羽轻颤，白皙的小脸有些鼓鼓的，让人看了就有想触碰的冲动。 林遇心中感慨，他的瑶瑶怎么可以如此讨人喜欢？ 他悄悄替安瑶拂起散落在脖子和脸上的乌发，撩到她的脑后，她洁白脖颈上的许多红痕露了出来。 而林遇的背后也有不少痕迹。 两人都战功累累。 林遇微微扬起嘴角，小心翼翼地凑近，在安瑶前额亲了一下，随后轻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床，把衣服穿好，看了眼手机时间，准备回家给何玉秀做早餐。 他环视四周寻找纸笔，欲给安瑶留张纸条，瞄到房间另一头的桌子上有需要的东西，便想绕开床走过去。 然而，他还没迈开脚，桌上的东西像是被林遇身上隐形的磁铁吸住了一样，不仅纸和笔，还有桌上的几本书、杯子、镜子、安瑶的化妆品等诸多杂物，通通飞跃房间朝林遇迅速砸来。 林遇吓了一跳，立刻伸出手去接，但两只手根本接不住飞来的一众物品，林遇只好往一旁闪躲，结果刚移动了半分，周边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林遇感觉自己像飘了起来，下一秒就啪的一声摔到了房间角落里，连带着把旁边的置物柜和堆放的杂物全都弄倒了。 飞起来的物件噼里啪啦一顿落地，置物柜上的东西也哐啷哐啷地摔到地上。 安瑶还以为工程队开始来拆安华庙了，猛地睁眼坐起来，迷茫地朝四周看看，发现整个房间一地狼藉。 “？” 她怎么记得昨晚好像没有那么激烈啊？ “林遇？”安瑶揉揉眼，在见到角落里的林遇时僵住了。 林遇贴着墙角坐在地上，一边手撑着半倒的置物柜，双眼微瞪，似是惊魂未定般丝毫不敢动，身上被各种各样倒塌的物件压着。 安瑶连忙跑过去，挥手将置物柜立起，拨开林遇身上的东西，拎起林遇的手手脚脚看他有没有挂彩。 “怎么回事啊？”安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林遇还没组织好语言，床头柜那边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林遇专门为何玉秀来电设定的，他的心思顿时飘走，心想可能是奶奶遇到什么事了，得先回去看看。 心中念头刚闪过，林遇身边的景象再次变得模糊，须臾间变换成了2101何玉秀房间的环境。 林遇原本背靠墙壁，现在身后失去支撑，一下子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抓着林遇一边手的安瑶也糊里糊涂地被带了过来，趴倒在他身上。 安瑶还穿着单薄的睡裙，头发凌乱，林遇的衣服皱得不成样子，裤子的皮带还没扣好。 第238章 何玉秀本来半躺在床上打电话，眼睁睁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人凭空出现在她的房间，震惊得手机都掉了。 “奶……奶奶……” 第104章 也许昨晚的事情多做几次，你的能力就更强了 安瑶看见何玉秀惊讶目光的瞬间，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衣着，浑身一个激灵，马上瞬移离开何玉秀房间，回到二楼她自己的房间，羞得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头。 林遇被她狠心留下，一人僵在地板上。 不管了，反正是他奶奶。 “阿遇……”何玉秀几度张嘴，终于找到了重点，“瑶瑶用神力带你移动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林遇尚处于懵懂的状态中，卡壳了半分钟，才缓缓开口答道：“好像……是我带她回来的？” 的确是他心里想着回家，然后就回来了。 林遇坐直身子，把皮带扣好，脑子渐渐恢复运转，脸上仍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我再试一次。” 他冷静下来，在内心想了想他要去二楼安瑶的房间，果然再次瞬间转移，坐在了安瑶房间的地上。 听到房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安瑶从被子里伸出脑袋，和林遇略带兴奋的目光相撞。 “你……”安瑶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掀开被子，“是你自己瞬移回来的？！” 安瑶方才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导致的失误，现在想想觉得肯定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低级失误。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林遇露出一个感到不可思议的笑容，在安瑶面前直接消失。 “！”安瑶双目放光，昨天何玉秀所说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护神者的能力强到一定程度后，就能拥有神力。 那是不是说，林遇只要再蹦跶蹦跶，就可以拥有神格了？ 安瑶那叫一个热血沸腾，飞速换了套红裙，冲下一楼找林遇。 见到林遇正扶着何玉秀坐到轮椅上，安瑶忍下心潮澎湃，在门边耐心等着。 “传言居然是真的……”何玉秀率先开口感叹。 安瑶深吸一口气，正欲接话，却被何玉秀的下半句话堵了回去。 “你们昨晚做了什么？怎么阿遇会突然有了神力？” “……”两人的脸蛋都噌的烧红了。 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何玉秀惊喜地转头看向林遇。 这小子开窍这么快的吗？ 林遇害羞地挠挠头，眨眼回想了一下，道：“好像之前也试过一次，不过当时情急没来得及多想。” “什么时候？”安瑶问道。 “在若梦家，你神力受损的时候。”林遇只记得当时他好像一步就跨越了好几米。 “与神的关系越紧密，能力就会越强，看来是你们的关系越来越好的原因。”何玉秀看向对视的两人，若有所思道，“难怪林成武即使与神一直合作，却没有这种变化，紧密不仅仅是指接触，更要在心中接受和信任对方。”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林遇的治愈能力越来越强了。 安瑶从兴奋中冷静下来，问林遇：“除了瞬移，你还能做什么？” 林遇无奈耸耸肩：“被东西砸算吗？” 得知林遇在房间里的“大冒险”后，安瑶笑了一顿，先是确认了林遇暂时只有简单取物和瞬移的能力，再给他开了个神力使用入门小课堂，教他如何掌控现有的能力。 安瑶手把手地教林遇，林遇时不时对失控飞来的物品侧身闪躲，然后频频回头朝发笑的安瑶求鼓励。 何玉秀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边静静地看着，笑着笑着，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林成文和黄佳遇去世后，林遇就从一个有些顽皮的活泼孩子，变成了一个极其温顺柔和的人。 倒不是说温顺听话不好，只是林遇的温顺更像是压抑和沉郁，他深陷在自责和悲痛中，给自己的世界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 何玉秀宁愿林遇将负面的情绪都外放出来，叛逆也好，愤怒也好，都比他默默藏起一切，戴上微笑的假面来生活要好得多。 如今她的阿遇，变得阳光了许多，就像父母去世之前一样，会大声笑，会打趣别人，甚至还会撒娇。 多亏了身边这个愿意护着他，陪伴他，疼爱他的善良姑娘。 这样就算哪天她离开了，林遇也不会孤单一人了。 真好啊。 在被砸了十几次后，林遇终于成功把小小的一支笔取到了手。 但一试大一点的物品，还是会被袭击。 安瑶勾着嘴角踮起脚，附在林遇耳边说了句话，林遇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耳朵变得通红。 何玉秀听不见，但猜到了几分，笑着摇摇头，继续吃她的早餐。 安瑶说的是，“也许昨晚的事情多做几次，你的能力就更强了”。 午饭过后，林遇和安瑶推着何玉秀在小区里散步，林遇还扶着何玉秀让她做一些康复运动训练。 安瑶用手机把林遇的事情都告诉了安华，安华没有很意外，反而开始逮着他俩昨晚做了什么这个点不放，不断挑逗安瑶，安瑶对八卦的安华深感嫌弃，以一句“你羡慕不来的”，把他怼到挂断了电话。 那边林遇的电话又响了，是林遇先前为唐果的事拜托的一个律师朋友，他说梁国锋愿意为上次在车里发生的冲突出钱和解，毕竟那次证据确凿，要是闹到了警察局，梁国锋铁定是落败的那方。 第239章 林遇和安瑶没有替唐果做决定，是拿钱接受和解，还是告他到底，等唐果从医院出来后再与她商量。 两人还没开心上，律师就提醒他们上网看一下针对唐果这件事的舆论走向。 一夜之间，整件事的舆论就翻转了。 论坛上出现大量攻击唐果的帖子和评论，有的人说唐果是看上了梁国锋的家境，故意诱惑梁国锋，用孩子来逼他娶她，而不是被侵犯了，有的人拿唐果仅仅高中毕业的学历和长相来说事，还有人更是辱骂上了她的父母，说他们养了个那么不要脸的孩子，他们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支持唐果的声音早已被淹没，只留下满屏不堪入目的谩骂和嘲讽。 林遇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花钱买了水军，不是梁国锋，就是林成武。 “岂有此理！欺负到有钱人头上了！林遇，你也买水军打回去！”安瑶丝毫不心疼林遇的钱，生气地朝他肩头一拍。 林遇赶紧打电话给唐果，让她不要上网看那些言论，表示他和安瑶会尽快处理好的，而且她很快就能拿到赔偿了。 唐果在电话那头笑着应答。 但她早已经把那些东西看了个遍。 她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坚信自己没有错，不管别人怎么恶语相向，怎么质疑嘲讽，她都不会因此怀疑自我，产生动摇。 反正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当做耳边风就好，唐果是这样坚信着。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铁定了心，要把事情闹大。 可当她真的作为当事人，身处漩涡中心，所有矛头指向她，尖锐冰冷的言语化作箭雨朝她袭来，被刺得体无完肤，满目疮痍的时候，竟是每分每秒都那么难熬。 他们眼中的她那么不堪，那么肮脏卑贱，更令她无法承受的，是他们对父母的辱骂。 她的父母，明明是极好极善良的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到了他们口中，就变成了面目狰狞的罪人？ 为什么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却会有那么多人讨厌她，踩低她，转而去维护那个不做人事的男人？ 一定都是那些狗东西花钱买的水军，一定都是他们搞的鬼，还是有很多人支持她的。 唐果只能不断地用这个理由来搪塞和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去翻阅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言论，刺得她双眼发红。 她疯狂地滑动着屏幕，突然手指一顿，视线落在一个熟悉的id名称上。 她记得这个id曾经发表评论，支持她去告梁国锋，还发了好几个爱心，鼓励她要好好爱自己，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自暴自弃。 但是现在，这个id和其他人一样，用锋利如剑的语言，声讨她没文化还不检点，活该蜗居在一辆破车上，有心思在这里霸占公众关注，还不如再去接一些生意，多赚几块钱。 一时间，所有的信念和坚持全都崩塌。 唐果只想让他们闭嘴，不要再骂了，不要再羞辱她了，不要再一遍遍将她的心剖开又捏碎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痛苦和挣扎，他们仍继续笑着敲打键盘和手机，把她当做饭后谈资。 崩溃是一瞬间的事，有些决定也是一瞬间的事。 唐果的神情趋于平静，她呆愣地看着窗外许久，忍着不适下了床，换上松松垮垮的衣服，抱起婴儿车里那个哭闹不已的孩子，只带上一台手机，走出医院大门拦了辆出租车。 “去成斌大厦。”唐果不管孩子的哭喊，面无表情地对司机说道。 安瑶拉着林遇又练了许久的取物法术，见他可以隔着十米远把手机拿到手，开心地奖励他一个红唇印，然后兴冲冲地联系若梦，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接通视频后，安瑶注意到若梦坐在行驶的车上，便问她是不是要去哪里游玩。 若梦笑称现在封禁已破，她想来探望一下唐果，就拜托熟人照顾小嘉，与柳纪淮正在来锆州的路上，已经快到市区了。 “刚好，我和林遇也打算去医院看她，你大概多久到？”安瑶问了一个大概的时间，准备和林遇去跟若梦他们汇合。 若梦挂电话不久，又马上接到了安瑶的回拨，她以为是安瑶忘了交代什么，结果刚一接通，安瑶就着急叫她赶紧去成斌大厦。 “唐果一个人抱着孩子上了楼顶，开直播说要死给他们看！” 第105章 这个世界，好像永远都是为善者处于弱势 林遇和安瑶看到直播后，因不清楚楼顶此刻有多少人，便率先瞬移到了成斌大厦背后的隐蔽小巷里，再匆匆搭乘电梯去了楼顶。 楼顶竟然只有两个人，林成武和梁国锋，他们站在门口处，将通道挡死了。 看来是林成武命令所有员工不能上来。 林成武瞥见安瑶林遇后，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碍于梁国锋在场，他不好直接跟他们起冲突，但又在犹豫要不要让他们把唐果劝下来。 梁国锋花钱扭转舆论这一招，林成武是认可的，本来他只想把脏水泼回去，别让市政府的人认为成斌公司真的不干净，破坏了安华庙的工程计划，但没想到这女孩这么禁不住事，轻轻刺激一下就要闹自杀，这下倒变得有点棘手。 唐果开了直播，不管她死没死成，这件事已经闹大了。 要不是莫清插了一脚，梁国锋早就把人搞定了，唬得死死的，哪里还有这些麻烦？ 第240章 不过也是因为那一出，林成武才知道，原来又是林遇在背后搞鬼。 恨得牙痒痒的林成武很想让林遇尝尝后悔的滋味，这女孩要是死了，他肯定会自责的，可是这会让这件事闹得更沸沸扬扬，其实是不利于林成武的。 林遇安瑶二人不知林成武想做什么，皆戒备地盯着他。 半晌后，林成武冷冷瞥了一眼梁国锋，又用余光看了看对面楼一扇窗户内的莫清，无声退至门内一旁，给那两人让了路。 看你们能有多大能耐。 两人走出门口，才看清楚外面露台的情形。唐果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抱着孩子，坐在大厦背后无人小巷那侧护栏的地上，双眼红肿地喊着话。 “梁国锋！你这个狗男人！做了事还没胆承认，就知道找人来污蔑我，你算什么垃圾？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唐果的情绪已经被网上的恶言恶语击溃，声音喊到沙哑，赤红的双眼里只有梁国锋，没有注意到赶来的安瑶和林遇。 梁国锋冷静得像个没事人，一副好人模样说道：“唐果，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以前你对我做的事我不追究了，你不要那么激动，先回来好吗？” 梁国锋也不想唐果死，毕竟一旦死了人，他可能会被缠得更久更紧，现在她开着直播，也不好威胁或是跟她提条件。 唐果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哭喊道：“追究？你把我毁了，还要追究什么？！” 瞧见唐果的动作越来越激进，林遇立即揪住梁国锋的一侧衣领，将他往门里面扯走，不让他再继续刺激唐果，松手时嫌脏似的皱了皱鼻子。 安瑶快速观察着天台的布局，在思考要从哪个位置靠近唐果才不会被发现，但这里就是一片空地，根本没有任何掩饰物。 她也不敢随意开口，因不知此时说什么才不会触及唐果的负面情绪。 忽然林遇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对安瑶做嘴型说是若梦。 安瑶双眼一亮，朝崩溃痛哭的唐果柔声说道：“唐果，你不是一直说很想再见见若梦吗？她马上就来了，还说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对了，她的丈夫你还没见过呢，帅的不行我告诉你。” 安瑶的絮絮叨叨分散了唐果的注意力，也让听见的另外一人心中一惊。 原本林成武正悠闲地靠墙看手机，“若梦”这两个字让他猛然抬眸，恰好看见电梯门缓缓打开，若梦和柳纪淮走了出来。 怎么可能？明明她被下了封禁术，怎么可能还敢出现在锆州，而且与安瑶产生接触？ 难道封禁被破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安瑶和林遇已经知道了她堕凡时的异象？ 安瑶这个资历浅的未必能看出其中蹊跷，任她也想不到天命是能被篡改的，可安华就不好说了。 万一真被安华发现什么端倪，莫清的计划失败，岂不是他塑神格一事也凉了？ 林成武真没料到一个不起眼的下属闹出来的荒唐事，竟然阴差阳错让安瑶找到了若梦，气得想要当场把梁国锋踹下楼。 若梦急匆匆地穿过门口，与门外的安瑶站到一起劝说唐果，柳纪淮则留在门内暂时没有露面，暗中观察了外面的情况后，与林遇商量如何合作把人给拉回来。 林成武担心若梦会根据他的身形和声音，认出他就是传递封禁术的人，便沉着脸离开，直接去了监控室，梁国锋见林成武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结果如何，就也跟着走了。 若梦出现在楼顶的那刻，在对面楼观察的莫清攥紧了拳头，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决定出了差错，看来安华那边一定有所警觉了。 “唐果，我是若梦呀，你回来这边，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还有你爸妈，他们也在过来的路上了，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零食。”若梦温柔地哄着唐果，并尝试慢慢走近她。 唐果的神情出现了明显的犹豫，她已经因为身体的疼痛而嘴唇发紫，楼顶的风大，吹得她感觉有些恍惚。 她低头看了眼直播里的评论，不少看热闹的人调笑说为什么还不跳，是不是来博同情一类的话，因若梦而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 “身处高位的人，总是动动指头，就可以掩盖罪行，全身而退，像我这种人，不过是他们眼里的一个笑话罢了。”唐果流着泪挤出一个惨笑，“我今天就要看看，一个人在他们面前可以卑微到什么程度，就算是喊着冤枉死了，会不会对他们有一点点的影响！” “不过是你们好运，没有轮到你们而已！”唐果仰着脸看向天空，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从事情的一开始，她就努力地抗争，她去报警，却被迫和解，她去公司闹，却被坑了家里所有钱，她把事情放到网上求助，却遭到无数人谩骂。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闭嘴？ 要怎么样才能让行恶之人受惩罚？ 赌上她最珍贵的生命可以吗？ 没准她死后，大众会重新看待这件事，也许警察会重新调查梁国锋，也许她父母可以拿到一大笔赔偿，再也不用住在一辆破车上了。 莫清将一切都听了去，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到了宋奕欢，想到了孟家，想到了那些罪该万死的人。 就算含冤而死，那些人一样有办法撇得干干净净，留下罪恶言行的看客也可以继续他们的生活。 第241章 这个世界，好像永远都是为善者处于弱势。 恶人似乎总能靠着他们的狠心和不择手段赢来胜利。 而故事总是由胜者撰写。 安瑶焦急地望着唐果，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唐果曾说过，实在不行就抱着一起死，把事情搞大。 那竟然不是在说笑。 因手机还在直播，安瑶也不好瞬移过去救人，而且万一破坏了天规，没准她也得跟唐果抱着一起死了。 哎，等等，神会破坏天规，可是人不会啊！ 安瑶转头看向身处门内的林遇，林遇会心点头，他已经跟柳纪淮商量好了如何行动。 那边的唐果抹了抹眼泪，将手机扔到地上，毫不犹豫地抱着小孩爬上了围栏，脚往前一踏空，身体向前倾去。 “唐果！”若梦着急呼喊一声，朝唐果冲过去，林遇心中意动，瞬移到唐果身后，一把圈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往后抱回来，但唐果已几乎悬空，单靠林遇的力气并不够，他的这一缓冲给足了柳纪淮时间，柳纪淮已经及时奔到了林遇身边，帮着他一起将人带回来，跑到一半的安瑶和若梦大松一口气，便没有再过去。 谁知唐果被带回来的瞬间，双臂一松，抱着的孩子脱离了她的怀抱，正紧紧环住唐果的柳纪淮没有反应过来，林遇急忙往围栏上攀去，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围栏平面上，卯足了劲朝孩子伸手，却只差一点点，没有抓住那个被裹在小被子里的婴儿。 而他也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剩下的半边身子也朝外坠去。 安瑶脸色大变，顾不上什么天不天命的，瞬移到林遇那边，死死抓住他扒着围栏的手，柳纪淮也在把唐果交给若梦后，转身拉住林遇的手臂，使劲将他拉上来。 “林遇！另一边手也抓住我！”柳纪淮对林遇大喊道。 双脚悬空的林遇盯着急速往下坠落的白色小被包，向它伸出空着的那边手，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尽全力集中精神，不断回想着早上与安瑶练习取物时的感觉。 可那是一个孩子，不是一支笔或一台手机。 “木鱼！你给我立刻上来！” 林遇听出安瑶声音里的颤抖，牙关咬得更紧了。 再给他几秒钟！只要再多几秒！ 他手腕上的手串再次发出微光，安瑶的手串也像是回应般亮起了光，林遇感觉手心似乎生出一股牵引的力量，那个已经变成白色小点的被包顷刻间停止了跌落，快速往上飞回来，林遇在紧紧抱住孩子后，再次触动意念，从安瑶和柳纪淮的手中消失。 抓空的瞬间，安瑶和柳纪淮的心都往下重重一摔，随之身后传来林遇大口喘气的声音。 两人惊魂未定地回身望去，林遇抱着孩子躺在地上乐呵傻笑，若梦跪坐在地上，搂着因激动过度而晕倒的唐果，柳纪淮才放心地靠着围栏坐了下来。 安瑶走到林遇身边，接过孩子看了眼，确认他没事后，将他交给了柳纪淮，掐断了直播，然后又走回林遇旁边。 在林遇以为安瑶要将他拉起来的时候，安瑶拧着眉头往他身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林遇被打得蒙了一下，但也马上反应过来安瑶是生气了，在她举起手要打第二下的时候，对她轻轻笑了一下，示意任她打。 安瑶的手没有再落下来，而是握住了林遇被围栏磨破的手臂，黑着脸把另一边手覆上去为他治愈伤口。 之后在将唐果和孩子送回医院的路上，安瑶一个字都没有跟林遇说过，任林遇怎么哄她都没用。 独自待在监控室的林成武愤怒得猛砸了好几拳桌面，一声声怒吼吓得门外守着的保安躲远了不少。 林成武看到了林遇使用神力的全过程。 林遇居然得到了神力。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凭什么他林成武低声下气做牛做马追求半生的东西，林遇一个毛头小子轻轻松松就得到手了！ 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无需什么神本，连神格也可以凭空塑出来？ 霎时间，林成武起了更强的杀心，不管林遇还会不会阻挠他的计划，他也要将这份耻辱抹杀掉。 忽有电话打来，林成武摁亮手机一看，发现是政府那边打来的电话，恨不得将手机摔个稀烂，正在气头上，偏偏又得毕恭毕敬接电话，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做狗就只能这样了，不然他为什么挖空心思要做狗主人呢。 已经忍了这么久，又怎能功亏一篑？ 林成武双手撑桌，深呼吸了几下，笑眯眯地接通电话：“科长您好……” 第106章 你们会抚养被强奸生下的孩子吗？ 唐果闹自杀一事，将强奸一案再度推向舆论中心，舆论走向再次发生反转，先是有不少人责怪先前不知真相就胡乱传谣的键盘侠，然后连着出现了好几个成斌公司的女职员，皆发文控诉梁国锋曾经猥亵骚扰过她们，在事情要暴露时，又向上级恶人先告状，导致她们百口莫辩还丢了工作。她们都表示是唐果给了她们勇气，所以也想试着站出来，和她一起抗争。 经过与唐果父母的讨论，林遇的律师朋友决定趁此机会，以强奸罪提起公诉，提交了包括亲子鉴定等证据，并让舆论在网上持续发酵，得到了大量网友的关注和支持。 林成武当机立断辞退了梁国锋，撇清了与此事的关系，梁国锋在家躲着不敢出门，他的父母天天跑医院找唐果，又送钱又下跪的，求他们撤诉，表示只要愿意和解，不管赔多少钱都可以，但梁父母始终被拦在病房外，一次都没能见到唐果。 第242章 因唐果父母需要与律师一起在外处理相应事宜，又还要接生意保障生活费来源，所以安瑶和若梦几乎一整天都待在病房里陪唐果聊天，可唐果始终没有露出半点笑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情绪，总是静静地看向窗外。 “唐果，律师让我再向你确认一下，你对这个孩子的想法。”若梦轻轻握着唐果的手，语气极其温柔。 唐果沉默了许久，抬眼看向等待答案的若梦和安瑶，不带任何表情和情绪，轻声问道：“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抚养被强奸生下的孩子吗？” 安瑶被问得抿紧了唇，眨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像凡人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怎么不济，也会对孩子有一定的感情，安瑶从小又是在母神的宠爱下长大，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这种问题。 可是唐果这种情况，对这个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更多的应该是恨吧。 若梦一直微微地笑着，她抚了抚唐果的手，道：“同一件事，每个人的想法都会不一样，此刻要做出抉择的是你，无须顾及旁人，你放心地说出你的想法就好，律师会尽力帮你争取的。” 唐果垂下头，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是没有机会打掉这个孩子，但每每站在医院门口，我就退缩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要生下来的人是我，不想要他的也是我……也许我真的就是那些人说的那么贱……” “可是我不想看见这个孩子，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的来由，就觉得自己脏得要死，我不想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些痛苦的回忆。” “但我好像已经摆脱不掉了……” 唐果茫然地抬头，颤声问面前的两人：“我该怎么办？” 若梦握紧唐果的手：“如果你问我，我会叫你先养好身体，把那个人渣送进监狱，然后拼尽全力，开始新的生活。我知道这很难很难，而且别人帮不了你太多，但是你绝不是孤独的。” 若梦见过无数灾难和遭遇苦难的人，她明白走出这种阴影真的很难，甚至有的人，一生都走不出来。 但除了向前走，还能如何呢？ 若一生就因此而停滞，何其可惜？ 若梦替唐果理了理头顶一缕凌乱的头发，再帮她把遮掩住大半边脸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抚慰道：“你已经很坚强了，已经走了很远了，再加油往前走一点，好吗？” 唐果撇撇嘴，早已哭得干涸的眼再次蓄满了泪，似是溃堤般涌了出来。 若梦见唐果捂脸痛哭，暗暗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好。 安瑶坐在一旁久久不作声，她一直想将自己也放到唐果这个位置，自问能否坦然面对这一切，是否还有勇气继续往下走。 在绝望中勉强振作，迎来了希望，却又被人狠狠踩在脚下，摁灭了那点刚刚燃起来的火光，如今再一次得到了新的希望。 可是又怎么样呢？ 是是非非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被抹除了。 其实在成斌公司为了撇清关系送了一大笔赔偿金过来的时候，安瑶就已经集到了富贵福。 这笔赔偿金，已经足以让唐果之前的一切美好设想都实现，做完那些事后，还能剩下很多。 即便如此，这个福也根本抵不过唐果所承受的苦难，磨灭不了罪恶在她心中留下的累累伤痕。 这样的福，对于唐果来说，还算是福吗？ 真的不是灾难的一部分吗？ 直到回到2101，安瑶心里都是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她想帮唐果，她确实也帮了，但她能做的太少了。 她本就心情不畅快，在看到林遇后，心直接就被堵住了，于是阴沉着脸绕过走来的林遇，直接上了二楼，连与安宁约好的久违的姐妹会话都鸽掉了。 林遇自从在成斌大厦楼顶挨了安瑶的一掌，他就没能再跟安瑶说上一句话，苦恼不已之际，一旁得知一切的何玉秀对他冷哼一声，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 完了，一下子惹毛了两个。 林遇跑了一趟超市，买回来三大盒奶片，叠放在安瑶的房门，对着房门拍了张照片发给她，配了个卖惨的表情包。 “神仙妹妹别生气了好吗？” 片刻后，门口的三盒奶片凭空消失。 林遇心中巨石落地，收下了就好，至少说明还接受被哄。 很快他的手机收到了回复。 “谁是你妹妹？别在这里套近乎，没用。” 林遇刚想继续给她顺顺毛，又收到了新的回复。 “别在二楼挡住我呼吸的空气。” 于是林遇噌噌跑下了楼，结果在自己房门口看见刚刚的三盒奶片。 他的道歉又被拒绝了。 何玉秀坐在餐桌旁，一边吃着香甜的糖水，一边愉快地看向房间走道，欣赏林遇蹲在奶片前抱头思过的新鲜模样。 是该有个人来教教他什么叫做救人先救己了。 因安宁今晚不会过来，莫清便让林成武来小屋找他，还在屋外设了一层声障结界，掩盖了屋内与林成武的对话声。 “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政府那边要我们公司退出，不能再动工，整个工程都终止了。”林成武往茶几扔下一沓文件，声音里除了疲惫，还有愤懑。 第243章 莫清单手扶额撑在沙发扶手上，听见林成武语气里的不满，掀起眼皮朝他看去：“你不是跟那事撇干净了吗？还说服不了政府？” “要是没有闹自杀这一出，他们本会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没戏了。”林成武在政府那边周旋了好久，明里暗里不知被摆了多少脸色，此时已经没有了恭维莫清的耐心。 因为若梦的封禁被解开，莫清担心安华会发现什么端倪，变得心急不少：“不能再拖了，你再想想办法，尽快让安华庙的法阵生效。” “我没有办法。”林成武装狗装累了，一声都不想再叫了。 莫清嗤笑一声，端起茶几上的木茶杯喝了口：“你的能耐哪里去了？” 他也感受到了这条狗对牵狗绳的撕咬，上次都敢直呼主人的名字了。 “莫清，我早就说过了，唐果对我们的计划有威胁，是你一意孤行要毁掉这个机会的。”林成武越说越激动，声量不断提高，“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现在你反过来说我能力不行，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莫清沉默听着，林成武因此变得更大胆，继续把怒气撒出来：“梁国锋再怎么搞，也不敢把人弄死了，要惩治梁国锋又何必急在一时？等你拿到了另一半神本，布下那场天灾，他不一样要死吗？！你偏要插手，这下好了，安华庙动不了了，神本拿不到了，错过了四十几天后的那个日子，我们又得再等一年，一年时间，足够安华查翻天了！” 神界在千百年前的五月初一诞生，是以每年的五月初一，都为神界神力最薄弱的时候，也是天命簿最易于被操控之际。 即使莫清可以追踪到人心恶念，能确定谁要命丧天灾之中，但由于要改的凡人命数太多，那场劫难过于巨大，为确保篡改天命此事万无一失，莫清必须将时间选在五月初一。 同一天时间，改天命，布浩劫，锆州将成为他除恶计划的第一个目的地。 成功后，他将在其他城市复制此举。 “说完了吗？”莫清放下手中茶杯，站了起来，眼中尽是戾气，“梁国锋不敢把人弄死，但是你们这么做，不就是在用网上那些东西逼着她去死吗？我再告诉你一次，我费尽心思，是要除尽这世间恶人，而你一次又一次触及我的底线，我只是插手而不是把你废了，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莫清逼近林成武，居高临下的气势让林成武眼里的怒意瞬间灭了大半：“我也早就说过了，锆州的护神者，不止你一个。” 都已经被这样威胁了，林成武干脆破罐子破摔，直瞪回去，音量不减：“茂城恶神竟是这么言而无信的小人吗？当初说好，我帮你掩盖消息，收集恶气，等找出另一半神本，你便助我一家成神，你不会忘了吧？” 林成武等着莫清的答案，若莫清有所犹豫，林成武就不得不认真考虑另一条路了。 他要的，只是神本，只要窥得上面关于护神者塑神格的方式，再用上神本的神力，他就不用再做任何人的走狗和寄生虫，看任何人的眼色。 至于莫清的计划和追求，他根本不在乎，甚至感到荒谬不已。 想要除掉世间所有恶人？就算在锆州成功布下天灾，定点清除了目标人物，谁又能保证在其他地方能不能一样顺利进行？那一群神仙真的就会眼巴巴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可笑。 而且林成武承认自己本就不是善类，既然是恶人，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相助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计划？不早点为自己做打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莫清心中也在快速思考林成武这枚棋子是否还有价值。 封禁安华庙的法阵，他已经施于水泥材料当中，现在需要做的，是将其融进安华庙建筑体上，这一步必须靠林成武，因为要是莫清亲自出手，必定会引起安华注意，他很大概率不是安华的对手，只会毁了整个计划。 安华庙一旦被法阵封住，神本势在必得，但对于安瑶，他没有把握。 如果安瑶不是百分百愿意布下天灾，便可能随时变卦，他就算改了天命也没用。 那样的话，他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引安瑶触犯天规，还得让林成武出手。 看来这枚棋子还得留着。 “当然没忘，拿到神本后，我自会兑现我的诺言。”莫清皮笑肉不笑，给出了林成武最想要的答案。 兑现承诺又怎样，让你看神本，让你塑神格，不过神本在我手里，在你成神后再毁了你，简单得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林成武的表情松弛不少，莫清卸掉假笑，沉声道：“那安华庙的事？” “知道了，工程那边，我看能不能偷偷进行吧。”林成武没好气道，跟政府对着干，光是想想就觉得够呛。 “那我就等林董的消息了。”莫清重新坐下，气定神闲地倒了一杯茶。 林成武不想再多待，拿起桌上的文件就往外走，转身时，脸上的厌恶表情再度显露。 他不信莫清。 看来他储存的那些恶气，还得再翻倍才行。 林成武脑子里盘算着的各种念头，在打开门那瞬间烟消云散。 门外站着一个人，身影纤细温婉，但抬眸看他的眼神犹如寒冰，令他不寒而栗。 “林成武，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你。” 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莫清手中的茶壶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溢出了倒满的茶杯。 第244章 他转头看向门外，呼吸一顿，惊慌顷刻袭上心头。 安宁正注视着他，眉宇间尽是不敢置信和失望。 第107章 你是去屠了安华庙吗？！ 林成武僵在门口不动，倒不是害怕安宁，而是想看莫清要如何解决。 安宁本来约了安瑶，与莫清说好不会过来，莫清也为了防止有人闯入而设下了声障结界，只要有人进入，他都会察觉。 但他忽略了一点，安宁与他产生过神力交融，体内留有他神力的气息，所以安宁可以悄无声息地触及他的结界，而且如今安宁与他，已不是会先打招呼再出现的关系了。 安宁被安瑶放鸽子后，在厨神那抢了一盒刚做好的凤梨酥来找莫清，进入结界后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刚想转身离开，却听出了“安华庙”几个字。 她心中生疑，悄声在门外听了许久，越听下去，越难以控制气息和表情。 林成武的那个主人，竟然是莫清。 神本、天灾、除尽恶人……他曾经说的那些话，居然都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难道伤害林遇的父母，算计何玉秀，也是他吗？ 此刻她看着神色惊愕的莫清，觉得无比陌生，突然才发现，她只认识他身上属于孟祈安的那一部分，但对他另一部分的认知，却是一片空白。 他究竟是谁？ 他想做什么？ 安宁的眼神冷了下来，不自禁地摇摇头，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莫清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被安宁发现，心脏狂跳，脑子空白，下意识就瞬移到安宁面前，稳住她的肩膀，试图向她解释。 “宁宁，你听我说……” “好，你既然要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安宁没有挣脱莫清，面带愠色凝望着他的眼，问道，“不管你在做什么，我让你停下来不要继续，你会听我的吗？” 莫清握在安宁肩上的手指收紧了不少，他抿紧了唇，努力寻找合适的答案回应。 可是他的反应已经给了安宁答案。 安宁敛去怒意，镇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失策了，她应该先回安华庙而不是暴露自己。 震惊让她犯了错，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补救。 安宁拿开莫清的手，低声道：“莫清，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说罢，她不带任何表情地离开，想要瞬移，却因身处茂城而神力受限，只好快步朝村口走去，只要到了锆州边界就成功了。 莫清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安宁，心如乱麻，双拳越攥越紧。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若安宁就这么离开了，他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可是他不能伤害安宁，更不想让安宁厌恶他。 他可以好好解释的，就是还需要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时间就好。 莫清咬紧牙关，移动到安宁身后，在她察觉到自己之前，迅速用手覆在她的颈侧，镇住了她体内的神力。 安宁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就眼前一黑向后倒去，手中那盒点心摔到地上，盖子松开，金黄的凤梨酥掉出来，沾上了泥土。 莫清小心翼翼地抱住安宁，带她回到小屋房间里，轻轻把她放到床上。 “宁宁，对不起。”莫清抱着她舍不得松开，害怕她醒来后，就不愿意再让他这么抱了。 他本想等林成武把安华庙的底盘工程完成，法阵生效，诸神无法再离开安华庙之后，再着力劝安瑶合作，不然就采取第二种方案，等尘埃落定后，他再露面，找时间与安宁详谈他的计划。 现在他不可能再拖这么久了。 他没有信心把安宁一直困在这里，他也不能这样做。 他很清楚，感情上的失去是不可逆的，一旦安宁对他生出嫌隙，他就再也找不回那个深爱他的人了。 莫清摘下安宁的发簪，让她脑后的发髻散开，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扶她躺下来后，莫清俯身轻含住她的唇。 “等我回来，不要生气好吗？” 莫清忍下心里泛起的不安，走到床边一个有些陈旧的木柜子前，用神力解开抽屉的封印锁，拿出里面如古籍一般的半本旧书。 这本书的书页泛黄，纸张上是空白的，就算丢到大街上，也只会被环卫工人扫走。 谁能想到它是神界众神的神力根源呢？ 得到了，神力无人能比，毁掉了，整个神界将失去神力。 莫清将半本神本收入体内，目光落到了抽屉里的那块黑色晶石上。 那是他最后一块可以储存恶气的晶石，里面的恶气是他为最后布灾那步准备的。 如果成功说服安瑶入局，由她来布下那场天灾，他便不需要再吸收这些恶气。 可万一安瑶不愿意，他要走第二种方案之时，他不确定能否顺利完全吸食安瑶的神力，也不确定能不能百分百发挥出来，如果神力仍不足以支撑布下那场天灾，那他最后储存的这些恶气，将成为他的补助，也能保住他的神格，即他的命。 但是如今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莫清拿上那块晶石，叫上在客厅等候的林成武：“计划提前，现在去安华庙，必要时候，帮个忙。” 安华本以为安瑶今晚会回安华庙，想着找机会和她聊聊林遇的事情，于是一直在办公室等，结果等来了安瑶放鸽子的消息。 第245章 最近又累积了几篇悔过书的安华郁闷了一番，大白菜找回昔日爱人，不回家就算了，现在连小白菜都不愿意回家了，留老父亲独守空房，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一家人整整齐齐吃个饭了。 他越想越心塞，开始在庙里四处晃悠，忽然察觉到有非锆州的神在外面，走到结界处一看，发现是莫清。 “安华，安瑶在不在？”莫清微笑问道，手上捧着两盒奶片。 “是莫清啊，你找错地方了咯，那个小崽子的家早就搬走了。”安华摇头叹息。 莫清轻笑一声，拍拍奶片盒子：“这样啊，还想着给她送点惊喜，但那个家我还是不去了，去了不得碍眼？” 安华瞟了眼两盒奶片，心想这招要是有用，小白菜早就回来了。 “拿奶片贿赂也没用了，那孩子肯定是个重色轻友的，你得另找个搭子了。” “那成吧，我自己消化好了。”莫清挑挑眉，朗声回了一句，准备离开。 不知为何，安华脑海里突然蹦出安瑶拍着他的桌子，质问他为什么把送上门来的奶片推开的画面。 好像有点恐怖。 “等会儿。”安华动手在结界上划开个口子，对莫清招手道，“来都来了，不得喝杯茶再走啊？顺便把奶片放安瑶桌上就好。” “那就叨扰了。”莫清颔首，穿过了结界。 安华领着莫清穿过前院，边走边看着堆在四周的建筑材料，轻松道：“再过两天估计就有人来把这些东西清走了。” “我都听安瑶说了，看来她和林遇配合得不错啊。”莫清不动声色地将一边手背在身后，双指并拢朝地上施法。 “确实——”安华脸上的笑意陡然顿住，皱眉看向地面。 一阵阵碎裂的声音传来，安华庙的地面突然沿着主体建筑的边缘迅速裂开，裂缝犹如一条黑蛇，将整座庙包围起来。 “怎么回事？”莫清轻呼一声。 安华背对着身后的莫清，警戒地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装作不知他在演戏，追随着地面的裂痕，与他拉开距离，抬起手凝聚神力，欲把地面复原。 一道以神力形成的金索从背后袭来，安华轻巧侧身躲开，一手抓住甩来的金索，将其顷刻消解为灰烬。 莫清也没指望这种招数能与安华对抗，扔开手中的奶片，后退几步。 “大意了，居然是你。”安华以神力凝出长刀，指向莫清，眼色冷厉，“要是安瑶安宁知道了，得多失望啊。” 莫清欲在庙里其他神察觉前速战速决，没有理会安华，双手结出神力绘制的阵图，屈膝往地上一压，力量仿佛向四处疯狂生长的金色树根，往庭院堆放的水泥材料蔓延而去，砂浆被神力牵引成柱，朝地面的裂缝涌去。 安华转动长刀，腾空跃起，以刀刃劈向地面，释放的神力如利刃般斩断了莫清的牵引法术，根根金丝瞬间断裂，砂浆像散沙般洒落在地。安华瞬移逼近莫清，长刀化棍，击向莫清的胸腹，莫清瞳孔紧缩，伸手结界抵挡，结界却猛然破碎，莫清遭到安华强势的神力迎面冲击，几乎被逼退到安华庙的结界边缘。 感受到动静的抚生、有余和玄济都从神像里赶了出来，站到安华身后。 “停手吧，我不想伤你。”安华沉声道。 莫清抹抹脸上划伤流出的血，变出那块黑色晶石捏于手中，轻声应道：“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莫清抬手将晶石往地上狠狠一砸，晶石碎裂，浑厚狂暴的恶气喷涌而出，如黑雾般萦绕在莫清身边，形成了一个风暴漩涡，安华几人担心接近他会被恶气影响，皆以神力对他发起远攻，欲消除那些浓郁的恶气。 莫清一边手形成护体结界挡住对面的攻击，另一边手再次结阵施力，牵引水泥砂浆灌进地面裂缝。 安华意识到莫清的意图，再度施法截断他的牵引力，却因牵引有恶气加持而没能破除。 看来只能攻击他本人以打断他的法术了。 安华凝出一柄利剑，催生出雄厚神力附于其上，用力向前虚空一推，长剑快若闪电，带着一击结束的攻势刺向莫清，抚生纵身跟随长剑，准备在护体结界破碎那刻擒住失去防护的莫清。 莫清眼角泛红，咬牙增强了结界。 一直在门外观战的林成武找准时机，冲到莫清身前挡着，抚生眼中厉色闪过，在空中旋身，急速出手使长剑偏移，以避免安华用神力伤了作为凡人的林成武而遭到天罚。 利剑偏离轨道，刺穿了莫清身后的庙墙。 莫清勾起嘴角，牵扯到脸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滴如条条泪痕。 就在这争取到的短短几秒钟，经由恶气加速的牵引术已经完成，施了咒的水泥材料完全渗透进安华庙主体建筑的地基。 距离莫清最近的抚生挥手袭向莫清，竟被莫清徒手抓住了手腕。 莫清并没有很用力，但使不出半分神力的抚生无法挣脱，安华急着护妻，刚想跨步冲去，忽然感觉身后被一股力量牵扯，和有余玄济等人皆被吸回安华神像中。 法阵已成，位于安华庙内的锆州天庭府彻底被封禁住，诸神将无法再施展神力。 莫清分别在安瑶和安宁的神像处施法，免她二人被带回来，随后掩盖住地面的裂痕，恢复因打斗而变得混乱不堪的庭院。 第246章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成功了？”林成武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 莫清没有作答，因神力损耗不少而轻喘着气，他变出半本神本置于手中，用神力唤醒它，神本接触到神力的刹那间，陈旧泛黄的书页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气息，并且像是被狂风吹动一样强烈翻动起来，空白的纸张上显出了墨黑的文字。 莫清闭眼感受着涌动的神本力量，隐隐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得到了召唤，在安华庙的某处翻涌。 寻找到精准的位置后，莫清睁开眼，伸手隔空取物，同样散发着金色光辉的半边神本从庙中飞出，飘浮在空中，莫清手中的半边受到感应，两部分合二为一，震荡出一圈神力气息。 莫清以神本上记录的方法，利用神本的力量，在整个锆州设下封禁，如此一来，外面的神不会察觉锆州发生的一切，而锆州的神也无从将消息传递出锆州。 任何有关安华庙的事情，都无法传达到锆州之外，锆州按照莫清的计划，成为了一座孤岛。 林成武望着神本，双眼里映着金光，整个人都看呆了。 “快给我看另一边记录的内容！”林成武急切道，一心想要从中找到护神者塑造神格的办法。 莫清已是筋疲力尽，无意再与他周旋，反正没有神本加持，林成武搞不出什么花样，便复刻下另一半神本的文字记录给到他。 “先不要进安华庙。”莫清丢下一句叮嘱就离开了。 林成武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激动浏览着手中纸张的文字，看到其中一条记录后，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若功德大成的护神者想要塑造神格，必须得到主神或者家族所有护神者的认可，如有任何一人并非真心，视以资格不足。 得到家族所有人的认可？ 那他这辈子都别想了。 除非家族只剩下认可他的人。 安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莫清的房间里，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懊恼不已。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还能顺利离开才奇怪。 真是冲动误事，安宁默默骂了自己几遍，起身走到屋门处，尝试打破结界离开。 也如她所料般失败了。 安宁回到房中，沉下心，重新理了理昨晚意外听到的一切。 莫清提到了安华庙的法阵，看来他们是想要控制安华庙诸神，取一样叫做神本的东西，再利用它布下一场天灾，而距离他们所说的那个日子还有四十天左右。 在锆州布灾，只有安瑶能做到，而莫清未必能说服安瑶。就算莫清有别的办法布下灾难，安瑶也可以在灾难发生前阻止。 现在她还有时间，在四十天内，向安华庙诸神传递消息，阻止莫清，又或者是找到安瑶，事情就还有转机。 安宁虽然对莫清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但冷静下来后，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做这些。 经历了前世种种，或许上天以为他对恶了解得透彻，故选中他为恶神。 可是前世的愤怒，并没有消亡。 今世又沉浸在罪恶中，加剧了愤怒。 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安宁背靠着房间的墙，双手交叉于胸前，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准备兴师问罪一番。 先看看能不能劝他投良吧。 莫清站在紧闭的房门外，一时间竟不敢进去，捏着手中那盒新买的凤梨酥，踌躇了好久。 万一安宁讨厌他了怎么办？ 他感觉有液体滑落脸颊，抬手擦了擦，发现是刚才划伤的几处地方又流血了。 忽然，他混沌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知道那个办法还管不管用？ 莫清动手在身上划多了几道狰狞的口子，白色的衬衫瞬间被血染红，他的脸色本就因耗费大量神力而变得惨白，这会儿在满脸满身猩红的衬托下，倒是红润了几分。 他轻轻敲了敲门。 “你要是不怕被我赏耳光就进来。”安宁清婉的声音凌厉了不少。 莫清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看见安宁披散着乌发，眼神不善地望着他。 可见到莫清一整个血人模样，安宁的狠劲马上就崩了。 “你是去屠了安华庙吗？！”安宁冲上去扶住快要倒下的莫清，秀眉拧成一团。 莫清无力地扯扯嘴角，轻声道：“宁宁，你别担心，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 安宁担忧地垂眸打量莫清的伤势，正想抬手给他止血，莫清把手中的凤梨酥递给安宁，愧疚道：“对不起……” 安宁没有伸手接，也不想看他的眼睛。 莫清对她惨淡笑笑，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楚：“很快就结束了，我答应你，大家都会好好的……” 说完，他合上眼，任由沉重的身子倒向安宁的怀里。 安宁支撑不住他的重量，被压得没站稳，坐到了地上，她不忍心就这样留莫清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还是抱起他上半身，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用微弱的神力慢慢给他疗伤。 莫清意识模糊之际，握了握安宁的几根手指。 感受到她没有挣开，又得了些许勇气，虚握住了她整只手。 安宁轻叹一声：“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等他伤好了再教训他吧。 第108章 林遇，我不敢再爱你了 林遇在床上翻来覆去，凌晨三点多都还没能睡着，一闭眼，脑子里就是安瑶冷着脸不理他的样子。 第247章 安瑶从没有这样冷漠过，似乎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越想越害怕，捧上那三盒奶片，悄声上了二楼，在安瑶房门对面坐了下来。 救人那件事，说有把握，其实真的不多。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那么做了，以至于想起来都有点后怕。 林遇深深叹了一口气，垂头砸在垒起来的三盒奶片上。 房间门缝里突然亮起灯光，随后房门被打开，浅黄色的光点亮了林遇龟缩在对面的身影。 林遇抬起头，发现安瑶站在他面前，垂眸望着他，一边手握着门把手，好像随时准备关上门一样。 “瑶瑶……”林遇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三盒奶片，看着面无表情的安瑶，心里阵阵发慌。 “你在这里做什么？”安瑶也没有睡着，听到林遇的叹息声，没忍住便出来看了一眼。 “我想你了，可是你不理我。”林遇怯怯道。 安瑶瞧着林遇那副可怜模样，沉默片刻，别过头自嘲般笑笑：“林遇，我不敢再爱你了。” 林遇心一沉，猛然站起，无措地揉捏着衣角，他没料到安瑶会生气到这种程度。 “从前我以为自己是善良的，对凡人是平等的。可是你差点掉下楼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竟然也有这么阴暗自私的想法。”安瑶转头对上林遇的目光，眼里尽是对自己荒唐想法的难以置信，“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别说那一个婴儿了，就算是十个百个凡人要死了，我也不想你为了去救他们而受伤分毫，只要你平安，他们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林遇，我是一个神啊，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但如果你真的掉下去了，我绝对会去救你，不管要如何遭受惩罚，我都会去救你。” 爱一个人，竟会让她产生如此大的变化，生出那么多顾虑和恐惧。 安瑶低头苦笑两声：“太可怕了。” 她是不是不应该如此放任自己沉湎在其中？ 安瑶心中乱得很，她闭了闭眼，压下复杂的情绪，转身欲关门回房。 林遇一个跨步上前，从安瑶身后紧紧抱住她，把头埋进她的脖颈一侧，轻颤着呢喃道：“瑶瑶我错了，对不起，别不理我……” “我发誓，以后都不会那样做了，什么都听你的，原谅我好不好？” 安瑶轻轻挣开林遇的怀抱，回身看向他，清澈的双眸弥漫上一层雾气：“林遇，我真的看错你了。我以前觉得你是个软柿子，任我拿捏，原来我才是被拿捏的那个。” “你坏透了。” 声声斥责，句句情深，林遇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抚她或是求她原谅。 安瑶微仰着头凝望他：“你走不走？” 林遇攥紧了手，认真回望着她，硬气道：“除非你把我打晕丢出去，不然我——” 安瑶勾住林遇的脖子，微凉的唇用力地撞上他的唇，将他没说完的话堵住。 林遇心中抑制的汹涌瞬间溃乱，他用手掌扣紧了安瑶的后脑勺，另一边手圈紧她纤细的腰身，两人之间再无任何距离，融进了彼此的怀里。 安瑶凶巴巴的亲吻点燃了林遇体内的那团火，林遇弯身曲臂把安瑶横抱起来，将她抱到床上，囚于身下。 “再爱我多一点，好吗？”林遇沙哑着声音，眼底满是渴望。 心跳声咚咚地敲着安瑶的耳膜，她用指尖抚过林遇的眉眼，轻声道：“我人都给你了，还要怎样才算更爱你？” 林遇倾下身，嘴唇扫过安瑶的脸颊，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她耳畔低声答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安瑶被林遇灼热的吐息挠得又酥又痒，但又因他身上柔和的味道而沦陷，贪婪地呼吸着，忘了将他推开。 久久没等到安瑶的回答，林遇便温柔地吮吸她的双唇，像是在对她撒娇。 “答应我好不好？” “不——” 林遇再度用吻将身下的人淹没，这一次多了几分霸道，似有暴风雨袭来，不给她机会把未尽的话说完。 直到两人要停下来喘气。 “答应我，求你了瑶瑶。”林遇炙热的眼眸像绚烂的万花筒，不断地引诱安瑶陷进去。 罢了，已经被拿捏住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安瑶只是想吓吓这只木鱼，谁让他把她吓得够呛？ 她露出了林遇渴求许久的微笑，柔软的话音如同天籁，缓缓落在林遇的心里。 “我答应你。” 林遇欣喜地拂了拂安瑶散乱的长发，动了动指头，隔空取来了一样东西。 “上次没用到，没关系吧？”林遇的双眼，在安瑶淡淡发香的诱惑中，逐渐变得迷离。 安瑶撑着林遇胸膛的双手使劲一推，起身反将他扑在身下，食指沿着他的脖子划过他的喉结，嗓音轻软撩人。 “这次用上就好了。” 莫清是被噩梦惊醒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看见梦里被烈火焚烧的人，此刻正牵着他的手，安然无恙地趴在床边睡觉时，他才缓了过来。 安宁为他身上的伤口止了血，由于无法让伤口愈合，安宁给他缠了些绷带，又替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因为基本使不出神力，安宁亲力亲为折腾了好久。 以至于累到莫清醒了她都没有察觉。 莫清感受不到伤口疼痛的变化，但可以明显感觉到体内损耗的神力得到了补充。 第248章 他空着的那边手是冰凉的，被握着的那边却是温暖的，甚至还有一股微弱的暖流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莫清悄声坐起来，想把安宁抱到床上睡，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安宁就醒了，迅速抽离她的手，撑着床沿站起来，不料腿上发麻，打了个趔趄，莫清赶紧跨下床扶住她，一时心急，动作幅度大了些，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的血染红了绷带和白色的衬衣。 安宁瞥了他一眼，冷着脸道：“你先回你茂城天庭府把伤口处理一下。” 莫清伸手欲抚摸安宁的脸，被安宁别开脸躲避。 他的手在半空中一顿，脸色黯淡下来：“宁宁，你听我说好不好？” 安宁走出房间，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无所事事地撑着脸，懒懒道：“我都被你困在这里了，还能不听你说？” 莫清抿紧了唇，想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被安宁“啧”了一声，又站直了身子。 “先去把伤口处理好，不然别说。” 莫清挥手烧了一壶水：“好，我很快回来。” 待水烧开后，他就赶了回来，身上的伤已全然消失。 “宁宁，我泡点茶给你喝好不好？”莫清轻声问道。 安宁不吭声，良久后才点点头。 莫清双眼亮了亮，快速准备好茶具，泡了一壶绿茶，往刻着向日葵的木杯里倒了一杯，偷偷看了眼安宁，把杯子移到她面前，趁机悄悄朝她那边坐近了些。 “莫清，你昨天对父神他们做了什么？”安宁盯着茶杯中微晃的水面，沉声问道。 “他们暂时离开不了安华庙，也使不出神力。”莫清如实答道。 “你可有伤了他们？” “没有。” “瑶瑶呢？” “她在林遇那里，还不知道。” 安宁深吸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 见安宁愿意喝他泡的茶，莫清又稍微往她身边挪了挪。 “莫清，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宁终于直视莫清的眼。 “我有个办法，可以消除世间所有罪恶之人。”莫清轻轻握住了安宁的手。 “用你所说的神本，去逆天改命，布下天灾吗？”安宁蹙紧了眉头，却由着莫清握着她，声音温柔，“你这是在杀人，知道吗？停手好不好？我去和父神说，让他不要追究。” 莫清移开眼神，看向后院的向日葵林：“宁宁，我见过太多的恶，他们贩卖人口，贩卖毒品，打骂践踏别人，抢盗掠夺杀人放火，世间的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种种锥心之痛，皆出自恶人之手。”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大大小小无数罪恶得不到惩罚，恶人逍遥法外，被伤害的人却活得艰苦，拼尽一切，也未必能讨来一个公道。” 春风拂过朵朵向日葵，花枝摇曳间，那个刻着前尘往事的墓碑忽隐忽现。 “我不想再让世间有那样的痛苦，我要将所有罪恶都抹杀掉。”莫清望着安宁的眼瞳，想要求得她的认同和准许，“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的，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恶，只有善，只有福，不会再有人像你曾经那样被伤害。” 安宁皱皱眉，和缓问道：“所有的罪恶，即使是小小的恶念，也要被抹除吗？可人性本就有恶，你如何能除得干净？” 莫清低下头，看向握着安宁的手，坚定道：“再小的恶念，都可能会犯下滔天的罪行。我能感应到人心之恶，既要除，便除个干净。” 安宁几度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莫清的执念太深，她说什么估计都不起作用，如果话说得太绝，只怕会适得其反。 唯一令安宁庆幸的是，眼前的人，应该还是她爱着的那个人，也同样还爱着她，只是走了和她不一样的、更为偏激的路。 不能着急，先留在他身边吧。 “你想让瑶瑶帮你布灾？”安宁试探道。 “嗯。”莫清点头。 “若她不愿意呢？” “我会自己动手。” “你又没有灾神的神力，怎么自己——”安宁想到了什么，语气立刻变得强硬，“莫清，你要是伤了我妹妹和林遇，我不会原谅你的。” 莫清咬咬唇，将安宁搂进怀里：“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安瑶睡了个大懒觉，睡醒时看见林遇留的纸条，他起早带何玉秀去菜市场逛逛，顺便买些菜回来，让安瑶有想吃的尽管告诉他。 安瑶毫不客气地给林遇发去一串菜名，然后喜滋滋地从床上爬起来，换上一条红色的格子吊带裙，里面搭了件白色的小衬衫。 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束起头发时，她忽然想到什么，忙起身打开房门。 房门对面的那三盒奶片还在，林遇还贴了张便利贴在上面。 “送给灾神大人的赔罪礼。”安瑶看着上面熟悉的清隽字迹，满意地笑了，把昨天闹的那些别扭忘得一干二净。 楼下传来了敲门声，安瑶寻思着林遇不至于这么快就回来了吧，她才刚刚把想吃的菜发给他。 安瑶下楼凑近猫眼一看，没有开门，而是应了一句“进来吧”。 莫清出现在玄关，对安瑶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一大袋子奶片。 安瑶开心接过老友送的见面礼，想起不久前安宁说莫清想起了前世，抬头笑盈盈地问道：“奇怪，姐夫恢复了记忆，居然不黏着我姐，来找我有何贵干呀？” 第249章 莫清笑着抬手，久违地揉了揉安瑶的脑袋。 “既然被你叫一声姐夫，不得偶尔来讨好一下妹妹吗？” 第109章 让我吃醋的人，都一般般 安瑶当即拆了一粒奶片塞进嘴里，顺便给莫清递了一粒。 “上来我二楼吧。”安瑶对莫清招呼道。 “你最近和林遇怎么样？”莫清跟在安瑶身后，随口问起。 安瑶顿时停下上楼梯的脚步，转头神秘兮兮地扬了扬眉：“朋友，你绝对想象不到发生了什么。” 莫清被安瑶嘚瑟的模样逗笑：“情侣间的那点事，我觉得我比你懂得多。” 安瑶“切”了一声，骄傲地仰起头：“那点事我现在也懂了好吗？再说了，我和木鱼跟你们不一样，自然会有更新鲜的事情。” 莫清深知再这样下去，安瑶会为了她的面子跟他耗上一天，连忙抬抬手服输：“小神孤陋寡闻，还请灾神明示。” 安瑶神气地拨了拨头发，把林遇有了神力的事情告诉莫清，并忽略了林遇学习的过程，把他的能力吹上了天。 “他用神力救了那个要跳楼的女孩和她的孩子？”莫清坐在二楼沙发上，对瘫在豆袋上的安瑶明知故问。 “厉害吧。”安瑶全然抛开昨天心里的小九九，夸起林遇来那是一个眉飞色舞，然后顺带夸了夸自己，“我还集到了富贵福，现在就还差一个康宁福了。” 莫清望着安瑶的笑容，心里想说的话瞬间有些说不出来。 这样的安瑶，他要如何说服她布下那场天灾？ “莫清，你还记不记得我决定集福之前说的话？”安瑶把玩着手里散发金光的富贵福袋，脑海里浮现出唐果悲伤的双眼，笑意突然收敛了很多，“我说过我想帮受苦受难的人们化灾为福，可是我好像发现，有时候，福根本化解不了灾的伤害。” 或者说，灾是无法抵挡的，人能做的，只有接受和面对。 “灾难太强大，显得其他东西都太渺小了。”安瑶撇撇嘴，无奈道，“难怪都说灾神的神力可以比肩一地天神。” 莫清自嘲轻笑一声：“还有一样东西，或许比灾难更强大。” 人心之恶，有时候是比天灾更可怕的存在。 灾难稍纵即逝，而罪恶残害人的身体，摧毁人的心神，留下也许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痛苦。 不用莫清说出来，安瑶也知晓他指的是什么。 安瑶侧头和莫清对视一眼，开玩笑道：“我们俩还真是……狼狈为奸啊。” “要是有办法，可以消除世间的灾难和罪恶就好了。”莫清叹声。 “这怎么可能？”安瑶想也没想就摇头，重新窝回豆袋里。 当初安瑶就是因为莫清这句话，和莫清建立起了革命友谊，发展成为铁友。 之后的相处，莫清也时常感叹着重复此话。 可能一两个月前的安瑶听到，心里还会做做白日梦，但现在，她似乎已经不太认同了。 “莫清，我觉得灾难也好，罪恶也好，都有他们存在的道理。虽说是阴极性质的事物，于凡人有害，可要是直接被抹除了……我想象不到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安瑶对着天花板巴眨着眼，说出来的是真心话没错，但却越说越小声，越没底气。 莫清走到安瑶身旁的另一个豆袋，学着安瑶的姿势半躺下来，也直勾勾地看向天花板：“像林成武，还有侵犯唐果的男人，就算他们消失了，于这世间，难道不是好事吗？他们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为警察增加工作量？罪恶，也是人祸的源泉，导致八苦产生的原因之一。” 唐果啊……要是梁国锋不存在，她可能正开着房车在哪里旅游吧？ 要是林成武不存在，那林遇的父母也还会健在吧？ 安瑶脑子乱成一团，虽然她认为确实不能直接抹除掉这些负面的东西，但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呀，你是来找我玩的还是来考我的？”安瑶佯装生气，锤了一拳莫清的手臂。 “好妹妹，手下留情啊。”莫清捂着手臂一脸无辜。 “你又感觉不到疼，我干嘛要手下留情？”安瑶坏笑起来，抓起一旁的抱枕，“正好顺便替安宁教训你一顿。” 说罢就开始用枕头砸向莫清，莫清笑着闪躲：“我哪里惹到你姐了？” 惹到了你也不知道呀。 “谁让你那么迟才恢复记忆，让我姐一个人找了你那么多年。”安瑶不依不饶地保持着攻势。 这个确实该打，莫清决定闭上眼任由她闹：“打吧打吧，灾神开心就好。” 没有遭到反抗，安瑶即刻没了兴趣，把枕头扔到一边，躺平下来，轻声道：“莫清，你要好好对安宁哦，不然我真的会打你的，我不一定打不过你。” 莫清哑然失笑，这两姐妹真的是他祖宗：“难说……” “我可是全锆州最年轻的神官。”安瑶嘟囔道。 一楼传来开门的声音，安瑶眉眼马上就弯了，她的坏蛋木鱼回来了。 “好了，我走了。”莫清撑着地板站起来。 “这么快？”安瑶想站起来，脚下一滑又躺了回去，干脆就不起来了，“那好走不送。” 莫清被安瑶的敷衍气笑了。 “瑶——”林遇瞬移到二楼，手里拎着一袋小零食，正想好好表现一番，就看见莫清站在躺着的安瑶身边。 第250章 他身上的衬衫松松垮垮、歪歪斜斜的，隐隐露出了里面的胸肌。 这人怎么衣衫不整的？林遇打招呼的欲望瞬间就消失了。 “林遇～”安瑶朝林遇招招手。 莫清对林遇颔首示意，低头往安瑶头顶呼噜揉了一顿：“走啦。” 安瑶没来得及再揍他一拳，他就消失了。 “你们在干什么呀？”林遇朝安瑶走去，在她身边的豆袋坐下。 “就聊聊天。你买了什么？”安瑶坐起来，接过林遇手里的袋子，“哎，你咋和莫清这么心有灵犀呢？他也给我买了这种散装的奶片。” 安瑶伸手取来桌上的一大袋散装奶片，展示给林遇看：“牌子都一样。” 林遇拿过莫清送的那袋奶片，放到他的身后，然后指了指他买的那袋：“你先吃这个。” 安瑶微微眯起眼，忍着笑意问道：“木鱼，你觉得莫清这人咋样？” “一般般吧。”林遇知道安瑶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掐掐她的脸，坦言道，“让我吃醋的人，都一般般。” “他可是我姐夫，我好兄弟，想啥呢笨蛋？”安瑶也不甘示弱地去掐林遇的脸。 “那也是个男的。”林遇就着豆袋半躺下来，不满道，“我还以为这个豆袋是你专门给我用的。” “是啊，当初就是专门为了你才添的。” “那你又让别人坐？” “谁昨晚说什么都听我的？”安瑶挠挠林遇的侧腰，林遇连忙弹起来逃跑，说去给她和何玉秀做午饭。 “啧啧啧，坏透了。”安瑶跟着下了一楼，一见到何玉秀就推着她去阳台抱怨，“奶奶，我要举报林遇，他最近越来越坏了。” 哪里还是什么软柿子？ “等会我帮你批评他，给你撑腰。”何玉秀笑着握住安瑶的手，轻轻拍了拍。 在厨房洗菜的林遇围着围裙探头出来抗议道：“你们要是说我坏话，我就把菜做得难吃一点。” “你要是做得难吃，我就把去二楼的通道封了。”安瑶朝林遇扬了扬下巴。 林遇看着安瑶挑衅的笑容，勾勾嘴角，走到安瑶身边，附在她的耳畔小声道：“我瞬移不用走楼梯，可以直达你的床。” 第110章 奶奶让我们随性一点，不要因为她在这里就产生顾虑 安瑶因林遇罕见的虎狼之词而语塞，又气又好笑地盯着他。 变了变了，软柿子真的变了。 随意拿捏小柿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林遇轻啄一下安瑶的红唇，满意地笑笑，转身回厨房继续洗菜。 “奶奶，我的柿子变质了。”安瑶搬了张椅子坐到何玉秀身边，满脸惆怅地向她诉苦。 “那你喜欢这样的林遇吗？”何玉秀压低了声音问道。 安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也马上给出回答：“喜欢呀，都栽在他手里了，赖不了账了。” 何玉秀转头瞄了眼厨房的林遇，只看得到他的半边脸，但脸上的笑意格外明显。 “阿遇这孩子，自从认识了你，真的变了不少。”何玉秀笑道。 林遇察觉到奶奶的关注，往她这边晃了晃手里的一根青瓜。 “变得开心了很多。”何玉秀继而补充。 安瑶撑在何玉秀轮椅的扶手上，小声问林遇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何玉秀说起初中前的那个小霸王林遇，眼里都是怀念和疼爱，可是说到林遇父母车祸发生后，眼睛就变得有些湿润。 “他不出去玩，也不怎么笑，变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平时独自上下学，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拼命学习。如果不是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开口，就算生病了，也一声不吭，自己去药店买药吃。有一次他发高烧，烧到晕倒在房里，如果不是老师打电话来，说他还没到学校，我都没有发现……” 何玉秀叹息一声，摸摸安瑶的头，继续道：“后来时间久了，有李总和初阳那两个孩子一直陪他，他在人前倒是表现得开朗了一些，也偶尔会和别人聊天，出去聚聚餐，但是我知道，这孩子一直都不开心，放不下那些伤心事，只会憋在心里折磨自己，他房间里贴满了当年车祸的资料，搬去哪里就贴去哪里。我生病入院后，他就立刻辞了职回家，我看得出，他很害怕，我也很害怕，要是我也不在了，阿遇就一个家人都没有了，林成武还想着要害他，他该有多孤独？” “幸好你来到了他身边，如今他的笑都是真心的。现在我真的放心了，就算哪天去见阿遇爸妈，也可以让他们安心了。”何玉秀郑重地握起安瑶的手，对她微微一笑，“谢谢你，瑶瑶。” 安瑶静静听了这么多林遇的过往，心疼得鼻头发酸。她咬咬唇，认真道：“也是因为有奶奶健健康康地待在木鱼身边，他才这么开心的，所以奶奶要快快康复，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何玉秀微微摇头：“我老了，能陪阿遇的时间不多了，其实阿遇也清楚的，只是他不愿意面对罢了。” 安瑶看着何玉秀已然全白的头发，又垂眸望向她满是斑点和皱纹的手，视线最后落到她瘦得骨头凸起的脚踝上。 “奶奶，老了是什么感觉？大家都说长寿是福，但世间也有老苦一说，那究竟是福还是苦呢？” 何玉秀朝窗外的林立高楼望去，目光飘得很远很远：“既是福，也是苦吧。” 第251章 “人能够老去，说明平安地活过了大半辈子，经历过许多事情，可以看到自己的孩子、孙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就算有什么遗憾，也总归是好好地活了一遭，见证了世间变化。能够变老，确实是一种福气。” 何玉秀低头拍了拍自己没有什么知觉的腿：“但人老了，就无法避免地会生病，会变衰弱，慢慢无法独立，只能依靠他人过活，也许到最后还会无法自理，躺在床上，变成累赘，幸运的话，有家人照顾，不幸一点的话，被丢在某个地方自生自灭。” 随着身体变差，人渐渐失去独立和自由的资格，做不了想做的事，去不了想去的地方，见不到想见的人，每天活在无所事事和疼痛中，甚至会慢慢记不起自己是谁，做过什么，无法再去思考什么，直到完全与世界脱节，被世界抛弃。 “自从走不了路之后，我经常会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没办法独立生活，总要时时依赖别人，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只会越来越重。 何玉秀许久没有和别人说过心里话，除了林遇，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但这些话不可能让林遇听到。 也许因为安瑶是神，不会为这些话而太伤神，又也许何玉秀已经把她当成一家人，此时没有任何负担地把心里话都说给了她听。 “可您是林遇的奶奶呀，怎么算寄人篱下呢？能照顾您，林遇可开心了。”安瑶站起来轻轻推推何玉秀的轮椅，软声哄她。 “也许对于阿遇而言，我自是长命百岁最好，可以长久陪着他，我也很开心能看到他长大。但是自私地想想，如果真到了只能躺在床上过日子的时候，我只想尽快离开，即使阿遇舍不得我，会伤心，我也不想被那样折磨，同样也不想折磨阿遇。”到了这个年纪，何玉秀早就想开了，加上经历了之前那一遭，现在觉得每多活一天都是赚到的。 身不由己，失去自由，与发展的世界脱节，被病痛折磨，拖累家人…… 因年老而受到的苦，似乎也包括了病苦与求不得苦。 或许突发的外界因素会增快人体和心态的衰老，但绝大多数凡人的衰老都是无法避免的。 那所有变老的凡人都要遭受这般苦难吗？无论年轻时是何等风姿，是善是恶，是贫是富。 好像太残酷了。 安瑶心中唏嘘着，脖子上的八芒星项链便有了反应。 又有一个角亮起了颜色。 安瑶轻叹一声，怎么每次领会到一苦，都觉得心情这么郁闷呢？ 想到存在她办公室的那几瓶八芒星折纸，她更郁闷了。 集这玩意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她倒也没有提升神力这种刚需，能不能就让那几瓶星星当个装饰品算了？若梦应该不会揍她吧？ 何玉秀捕捉到安瑶的低落，抬头对握着轮椅把手的她朗声道：“所以说呀，年轻的时候就要随性一点，活得尽可能快乐一点，想去哪里就去，想做什么就做，想谈恋爱就谈。” 何玉秀故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还挑了挑眉，小声补充道：“你们俩千万不要因为我在这里就产生顾虑，我晚上睡觉睡得很熟的。” 安瑶猛然想到这个问题，脸倏地红了一层。 她二楼的房间，正好位于何玉秀房间的上方。 房子隔音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何玉秀见安瑶红着脸在思考，偷偷抿着嘴笑了笑，然后话归正题：“瑶瑶，这些话，你别跟阿遇说好吗？我怕他听了伤心。” 安瑶点头答应，走到何玉秀面前蹲下，帮她按摩按摩腿：“奶奶，我会想办法帮您恢复健康的，这也是我答应林遇的事情。” “要是我有个像你这么好的孙女就好了。”何玉秀忍不住又摸了摸安瑶的脑袋，满眼都是宠爱。 “我都叫您奶奶了，您还这么见外不把我当孙女？”安瑶做出一副惊讶模样。 “这事我可不敢乱认，得好好问问我们的安华神。”何玉秀笑着摆摆手。 “没事儿，他都听我的，我说一他不敢说二。”安瑶朝何玉秀眨眨眼。 何玉秀突然觉得安华神好像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了。 厨房里迟迟没有传来炒菜声，安瑶拉开厨房门进去视察，发现林遇还停留在切菜步骤。 “要不要你瑶姐姐来帮个忙呀？”安瑶关上门后晃荡到林遇身边，瞧见他娴熟的刀法，又反悔了，“当我没说吧。” 林遇竟没有回应她。 安瑶察觉气氛不对，抬眼看向林遇的脸，他的一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了。 安瑶双手捧住他的脸往自己这边转，心疼道：“你这也不是在切洋葱呀？” 林遇小声坦白：“这房子的隔音不太好。” 何玉秀说的，其实他都听见了。 “哎哟，我的笨蛋木鱼。”安瑶踮起脚抱住林遇，轻轻拍着他的背，“都哭成猪头了。” 猪头遇弓着身子，耷拉下猪头，靠在安瑶的肩上。 “不开心的时候，你要和我说，不要憋着，知道吗？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安瑶把脸埋进林遇的胸膛里，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变得有些混乱。 “我不想奶奶离开，我怕我接受不了。”林遇尽力压低声量，但声音又因颤抖而有些失控，“他们全都走了，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 第252章 对他的任性总是耐心无比的爸爸，对他的错误无限包容的妈妈，曾经他当作第二对父母的林成武夫妻，如今还有永远宠他的奶奶。 这些林遇爱的人，在乎的人，离开的总比留下的多。 他越来越害怕失去，顾忌的事情越来越多。 “还有我呢，还有李总和初阳姐。”安瑶探出头，伸手抹掉林遇快要滴落的眼泪，“而且奶奶现在还好好的呀，我手上还剩最后一个福袋了，恰好就是康宁福，我去找父神，让他允许我在奶奶身上集这个福，然后我就可以请外援来帮奶奶了，相信总会有办法让奶奶恢复健康的。” 林遇不知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安瑶，让她坏了神界的规矩，但私心让他无法开口拒绝这个提议。 “对不起，我太贪心了。”林遇不安地握住安瑶的手。 安瑶摇摇头：“这是我一开始就答应过你的，我不会食言。” 林遇低头亲了亲安瑶的眉心，又情不自禁地往下吻她的眼睛和脸颊。 “等会儿……”安瑶突然想起林遇刚刚说的话。 他说房子隔音不好…… 不对，安瑶转念一想，二楼是她整出来的，她应该相信自己的法术。 再说了，隔了层楼，应该没事吧？ “很棘手吗？”林遇见安瑶的神情变了又变，以为她在为如何帮何玉秀恢复健康这事烦心，默默垂下眼睛。 “是挺棘手的。”安瑶还沉浸在房子的隔音问题里纠结不已，她皱了皱眉头，提议道，“木鱼，要不下次，我们回庙里好不好？” “？”林遇一怔，“什么下次？” “下次我扑倒你的时候。”安瑶勾起一个玩味的笑，伸出纤白的食指，点在林遇两端锁骨中间，不轻不重地慢慢往下划。 那根小手指划到林遇肋骨下方之时，林遇顿感一阵燥热，轻轻抓住了安瑶的手，低声道：“别乱划，要不然这顿午饭不知会拖到什么时候了。” “奶奶让我们随性一点，不要因为她在这里就产生顾虑……”安瑶圈住了林遇的脖子，仰起脸向林遇靠近，林遇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的长发拨到脑后，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脸，与她拥吻在一起。 何玉秀手肘撑在轮椅扶手上，饶有兴致地托着脸看向关闭的厨房门。 这房子除了隔音不好，厨房门也是能透出人影的。 “啧，年轻就是好呀……” 安瑶吃完午饭就回了一趟安华庙。 虽说工程被停掉了，庙四周还是围着蓝色的铁皮围栏，尚未对外开放，前院也还是堆满了建筑工具。 安瑶背着手四处看了看，本想动手清理一下东倒西歪的工具，身后忽然传来安华的声音。 “哟，小白菜舍得回家一趟了？” 安瑶转身，发现安华穿着一身休闲服，站在前殿的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第111章 我好想金屋藏娇，就一直藏着不放走了 安瑶朝安华“哟”了一声，调侃道：“你怎么不穿衬衫西裤了？放弃美男计了？还是说美男计在母神那里不奏效？” 走到安华跟前时，安瑶又恍然大悟般感叹道：“噢我知道了！一定是美男不够美，所以计划就失败了。” 安华嫌弃地拨开安瑶欲挽过来的手，轻蔑笑一声：“你母神哪里是这么肤浅的人？她爱的一直是我美丽的心灵。” “可得了吧你。”安瑶给他甩了个白眼，朝中殿走去。 “灾神大人有何贵干啊？总不会是专门回来看我这个老父亲的吧？”安华不紧不慢地跟在安瑶身后。 安瑶瞄了瞄中殿，只看见有余背对着她在和虚念讲话，福神像那边也没有安宁的气息。 “安宁不在啊。”安瑶嘀咕道。 还想找她和安华一起聊聊这第五福的事情呢。 安宁是福神，找她做外援最合适不过了。 “你姐正谈恋爱呢，少去打扰人家。”安华戳了戳安瑶的太阳穴。 安瑶不服道：“切，我也很忙的好吗？” “说吧，又想干嘛？”安华叹声道。 “父神真是机智无比。”安瑶嘿嘿地笑了，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我富贵福集到了，眼下还剩下最后一个康宁福了，您能不能看在这是收尾之作的份上，答应小女一个小小的请求呢？” 安华扬扬眉，表示洗耳恭听。 “我能不能在何玉秀身上集这一福？就让她恢复到可以正常走路就好。”安瑶双手交握成拳，抵在下巴，做出请求该有的姿态，“她这个也不算什么会影响性命或者命数的大病，我找个外援一起想办法，保证不破坏规矩，可以吗？” 安华若有所思地“唔”了片刻。 “我保证在集到这个福后，帮你向母神美言一百句！”安瑶趁热打铁，加大筹码。 “行吧！”安华爽口应下，“你先想办法，外援找不到也可以来找我。” 安瑶双眼闪烁着亲情的光辉，一把抱住安华：“父神你最最最好了！” 有一地天神做外援，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安华揉揉安瑶的头，失笑道：“好啦，你最好的父神得去忙了，你快回去报喜，别在这里碍我眼，有事手机联系。” 安瑶殷勤地捶捶安华的肩颈和背部：“安华神辛苦啦。” 安华挥挥手再次赶人，安瑶朝有余和虚念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溜烟消失了。 第253章 “走得真快，安华这小棉袄还真是厚实。” “安华”笑着摇摇头，转身往正殿的安华像走去，经过正在聊天的有余和虚念时，两人的身影瞬间化为虚无。 神本的滂沱神力，足以制造出无人能看破的幻境、坚不可破的结界，以及无法被察觉出差异的他人气息。 所以安瑶没发现，这个“父神”不是她父神。 走进安华神像前，“安华”挥手卸掉伪装，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移身进入神像内的锆州天庭府，穿过空荡荡的大厅，去到安华的办公室。 “怎么，我那小棉袄又想干什么？”安华靠着椅背，抬眼看向与他隔了一张桌子的莫清。 “隔着以神本神力布下的结界也能感觉到安瑶的气息，不愧是先主神的大弟子。”莫清走到办公桌旁的沙发坐下。 “大弟子又怎样？还不是被你这个后起之秀比下去了？”安华走到沙发前的茶几旁，递给莫清一个茶饼，“试试这个，主神那小子给我的。” 除了安瑶和安宁，锆州所有的神都被安华庙地下的法阵困在天庭府内，出不去，无法与外界联系，也使不出任何神力。但安华并不恼怒，生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且莫清看上去并不会随意伤害他们，先套多点信息才是最重要的。 莫清微笑接过茶饼，取下一小块泡了壶茶：“要不是有神本在手，我可能早就被你捆成粽子送去给主神了。” “莫清，你想做什么？”安华在莫清对面坐下，表情自然得就像在跟朋友聊八卦。 “抱歉，我还不能告诉你。”莫清将一个倒满茶的小杯移到安华跟前，“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 “宁宁呢？” “她在我家里，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分毫伤害。” “那瑶瑶呢？你要利用她干什么？” 莫清沉默许久，他如今对要不要把安瑶拉入局这事产生了矛盾。 若安瑶帮了他，就等于脏了她的手，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只要做了这件事，她都会因此背负上许多骂名，也许将来后悔时，回想起来还会自责愧疚。 莫清不希望安瑶陷入这样的局面，他希望安瑶能一直单纯善良、干干净净的。 但若采取第二种方式去布灾，安瑶得吃不少苦。 让她按照篡改的天命任务直接布灾，是最万无一失的。 今天去找她的时候，莫清还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安瑶对灾与恶的观念已经变了。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策反”她了。 莫清轻叹一声：“抱歉，这个也不能说。” 安华见莫清微微蹙着眉头，好似在烦恼什么，便轻轻笑了笑：“那她刚才找来是想干嘛？这个总可以说了吧？” 莫清把安瑶的请求都转述给安华听，安华刚拿起茶杯想喝，还没碰到嘴又放了下来：“你怎么就答应了？我可没那本事去干预凡人命数。” “我可以。” 有神本在手，莫清算是无所不能，真正当了回小说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逍遥神仙。 “我会帮她，这也算是我欠林遇的。”莫清补充了一句。 “林遇要是知道你在跟林成武合作，估计会恨死你。”安华玩笑般说道。 “林成武这样的人，只会是一颗被利用完就弃掉的棋子，我不会让他如愿的。”莫清给安华添了茶，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走到门口的莫清回头问道，“你这里还有厨神之前做的凤梨酥吗？” 上次他弄倒了安宁的凤梨酥，后来在附近的糕点铺买了新的，但安宁好像不爱吃。 “有啊。”安华睨了他一眼，“但不能白给你。” 莫清环视四周，没看见有凤梨酥的影子。 “我不告诉你，你就是掀了这里也找不出来。”安华跷着二郎腿品茶。 “什么条件？” “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安华背对着莫清，却能带给莫清无形的气势压迫。 莫清犹豫片刻，想到安宁还有些生气的表情，认栽似的叹了声气：“我要让这天下，再无恶人。” 安华微微仰头喝尽了杯中的热茶，随之伸手指了指办公桌的抽屉：“右边第二层，自己去找。” 莫清：“……” 早知道就先四处翻翻了。 林成武自从看过神本上关于护神者塑神格的记录后，就一直坐在藏有恶气晶石的房间里思考。 他今早给莫清发信息旁敲侧击了一下，问他何时兑现承诺，莫清回应说要等到计划成功之后，并且他只会帮林成武驱动神本，其他的一概不管。 想要塑出神格，首先要有充足的凡人的气息，然后需要神本的神力支撑，再者就是另一半神本所说的，家族所有人的认可，或者主神的认可。 现在，林成武有了足以支撑一家三人塑出神格的恶气，甚至还余下很多，神本那边莫清给了他承诺，就暂且相信他。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主神的认可，林成武是完全不考虑的，那便剩下何玉秀和林遇二人需要解决。 他杀了林遇父母，就算他把头磕烂，林遇也不会“认可”他，所以他是一定要除掉林遇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林遇被安瑶和莫清保护得太好，万一触怒了莫清，事情会变得很复杂，他还不想走到和他撕破脸的那一步。 第254章 那何玉秀呢？ 林成武将一块储存着庞大恶气的晶石捏在手里，眼中映着它的模样，瞳孔更显幽黑。 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再给她一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安瑶带着好消息兴冲冲回到2101，何玉秀已经午睡了，林遇坐在她二楼的豆袋上用投影仪看电影。 其实林遇很少在二楼客厅久坐，一般都是安瑶下一楼找他。 如今看见林遇紧紧霸着那个豆袋以宣示主权，安瑶莫名地想笑。 恋爱中的男人都这么幼稚吗？ 安瑶没有戳穿林遇那些小心思，笑着坐到他身旁的豆袋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林遇递给安瑶一粒散装奶片。 安瑶对这服务非常满意，脸上喜悦愈发明显：“父神答应我在奶奶身上集康宁福啦，而且他说需要的话就请他做外援，这件事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林遇开心地把豆袋挪近安瑶那边，搂住她的肩膀，让她枕着自己：“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没有其他好消息了。”安瑶咧嘴一笑，甜声道，“木鱼，你看我是不是人美心善，说话都这么动听？” “我一直都知道瑶瑶是极好的。”林遇望着安瑶的双眼温柔到能挤出水来，沉溺半晌后，林遇欺身过去，将安瑶轻压在身下，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怎么办？我好想金屋藏娇，就一直藏着不放走了。” “还藏娇？”安瑶被气笑了，“金屋就算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娇呢？你瑶姐姐又飒又帅，要藏，也是我藏你吧？小柿子？” 林遇垂头抵住安瑶的额头，蹭蹭她的鼻尖：“瑶姐姐说是，那就是吧。” 被叫做“姐姐”的感觉挺不错的，安瑶心满意足地亲了一嘴林遇，本想点到为止，谁知这位金娇攫住她的唇就不肯放了，缠绵一番后更是直接将她抱起，往房里走去。 眼看林遇就要把上衣给脱了，安瑶突然用手指按着他的胸口将他推起来。 “怎么了？”林遇脱衣服的手臂僵住。 “你们家的隔音，确实不太好。”安瑶伸手把林遇已经半撩起的衣服拉下，忍着笑说道，“奶奶起床了。” 那确实不该继续了。 林遇侧身在安瑶身旁躺下，长呼出一口气。 得亏他自控力好。 家里是时候添一些健身器材了。 “那你的金娇藏不住了。”林遇拥安瑶入怀，嗅了嗅她的发香，“想不想一起去外面走走？我带奶奶在小区里做些复健运动，顺便多晒晒太阳。” “要不我带奶奶出去，金娇藏家里做饭吧，不然等你回来再做饭，奶奶又要饿肚子了。” “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 “一个小时后，保证还你一个更健康的奶奶。”安瑶钻出林遇的怀抱，朝他粲然笑笑。 “那就辛苦我们的金屋主人了。”林遇摸摸安瑶的眉毛，还是舍不得放手，又将安瑶的头摁进了怀里，“再抱一会……” 半小时后，安瑶推着何玉秀在小区里晃悠，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晒太阳。 刚开始，小区里还是有挺多人的，很多中老年人带着小孩在玩耍，安瑶与何玉秀慢慢往其他地方逛去，附近的人越来越少。 这正好合安瑶的意，何玉秀想在人少的地方做复健运动。 几处草丛隐秘处，散落着一两张花花绿绿的传单。 林成武藏在一个转角后面，看到两人进入他布下的法阵区域，便捏紧了手中的晶石，利用里面储存的大量恶气驱动法阵，并形成了一个屏障，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第112章 何玉秀，已经去世了 安瑶看了看四周，发现此处空旷，前面是小区尽头，只有一堵墙，还难得的很安静。 “就这里吧，瑶瑶。”何玉秀回头对身后的安瑶笑笑。 安瑶“嗯”了一声，但又觉得有点奇怪。 太安静了。 两边的楼栋没有传出半点的声音，明明下午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可能会做饭炒菜，看看电视剧什么的。 不应该啊。 安瑶正想跟何玉秀解释要不换个地方，后脑左侧突然被人用石头狠狠一砸，安瑶摔到一旁，强烈的钝痛让她意识变得很模糊，趴在地上有些站不起来。 何玉秀大惊失色，连忙大喊安瑶，问她怎么了。 话还没问完，她的轮椅就被猛地推向前方，在距离安瑶十几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妈，好久不见了。” 何玉秀猛然回身，看见林成武站在她身后，身体挡住了光线，似乎周围一下子暗了许多。 “您怎么看见我是这个表情？”林成武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笑道，“见到我不开心吗？” “见到想要我死的人，我怎么开心得起来？”何玉秀满脸嫌恶地看着她的小儿子。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的儿子了，自从十四年前那场车祸后，林成武就不是了。 更别说十几年来的威胁，不久前的意图谋害。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高兴高兴。”林成武捏捏何玉秀瘦弱的腿，自顾自地说着，“你儿子很快就可以成为神了，给我们林家添了多少光啊。” “你这样的人，能成神？怕是天瞎了眼。”何玉秀嗤笑一声。 第255章 “只要妈你同意就好了。”林成武收起虚伪的笑容，眼里只剩下淡漠，“帮帮儿子吧。” “做梦，我绝不会帮你！”一向温柔轻声的何玉秀此刻放声嘶喊，痛骂眼前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对我？我也是你的儿子！”林成武也加大了声量，一下下地捶着何玉秀的双腿，声声质问令他青筋暴涨。 “你害死了成文和佳遇！要是你能把他们带回来，我就认你这个儿子！”何玉秀狠狠甩了林成武一耳光，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成武摸了摸发麻的脸，面目逐渐扭曲，一手掐住了何玉秀的脖子，吼道：“那你就去和他们团聚！” 安瑶从那股疼痛中缓过来后，几度想要撑起身子都失败了，她强撑着精神，一直朝何玉秀的方向伸手，欲把轮椅移动回她身边，却发现根本使不出神力。 糟了，进了林成武布下的法阵了，难怪刚才没有感受到其他人靠近的气息，周围又那么安静，看来还有一层结界，挡住了外界的干扰，其他人根本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安瑶努力在一阵阵眩晕中保持清醒，站不起来就半爬着往后退，只要离开了法阵的范围，她就可以毁了这个法阵。 可林成武发现了她的动作，他松开何玉秀，快步向安瑶走来，抓住她的手臂往回扯，安瑶挣扎不过，因为头部被砸，神力被法阵禁锢，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视线模糊到只剩个大概形状。 林成武“啧”了一声，嫌安瑶在这里碍手碍脚，但既不能放她出去，也不能下狠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又拿起了刚才砸她的石头。 “你别动瑶瑶！”何玉秀大声喝道，快速移动轮椅来到林成武身边，使劲地捶打他。 林成武垂下双手，看着天空不耐烦地叹了声气：“我给了你机会的，不能怪我狠心。” 安瑶见林成武分神，夺走他手中的大石，欲往他头上砸去，林成武的反应比已经迷糊了的安瑶更快，他向后一闪躲，掏出口袋里的晶石，往地上摔去，大量黑色恶气似喷泉般涌出，林成武挥挥手，恶气竟像听他命令一样，将何玉秀围住，卷至半空中。 “奶奶！”安瑶心急如焚，抓着石头袭向林成武。 林成武虽年纪大了一点，但体格上始终比安瑶强不少，不能使用神力的安瑶在他眼里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小孩。 林成武再次躲开，安瑶知道自己凭这副身子根本打不过，趁着身体的力气恢复不少，转身往来时的路跑回去，想要离开法阵范围。 “你要是再往前走，我可以现在就弄死她。”林成武寒声威胁道。 安瑶不得不停下来，林成武这个疯子确实做得出来，她不能冒险，于是决定再和林成武周旋一会。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奶奶？”安瑶转身看着林成武。 “哟，一口一个奶奶，叫得真亲切。”林成武抬头看向被恶气簇拥离地的何玉秀，羡慕道，“您还真是有福气啊，有个好孙子，又有了个好孙女，啊不对，是孙媳妇吧。” “瑶瑶……别管我，你快走……”何玉秀用尽全力说道。 “你到底要怎样？”安瑶紧紧攥着手中的石头，还想找机会攻击。 “你帮我杀了林遇，我就放了她。”林成武笑得狰狞。 安瑶感到荒谬至极，笑了两声，附和道：“好啊，你先把奶奶放了。” “啧，我又没有我哥那么笨。”林成武控制着恶气，将何玉秀卷得更紧，厉色道，“我不相信神，我只相信我自己。” 安瑶转身奋力向外跑，却被林成武一下子追上，林成武曲臂勒住安瑶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安瑶脑袋狠狠往地上一磕，顿时眼冒金星，但她仍紧紧抓住那块石头，与林成武扭打在一起，还尝试去攻击他的要害，可惜力气不足，屡屡失败。 半晌过后，安瑶手里反击的力量弱了很多，无力垂落在地，石头也握不紧了。 林成武见她眼神迷离，不再反抗，快要晕过去了，便笑着松开抓住她的手，用一边膝盖抵住她的腹部，瞪着她的脸说道：“神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能使用神力对抗凡人，被愚蠢的天规束手束脚，在我们护神者面前，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等我做了神，这什么天规都得推翻。” 说着说着，林成武转头看向何玉秀，恶气已经开始从她的口鼻灌进她的体内。 凡人支撑不住这么大量的恶气，五脏六腑最脆弱的地方会率先崩溃，身上所有的旧疾就像导火索，恶气就是那把火，入侵人体后就会直奔最大的那枚炸弹。 躺在地上装晕的安瑶瞥见林成武再次分心，一把抓起石头猛地朝林成武脑门砸去，林成武被突然的一击打得身形不稳，倒向一旁，安瑶爬起来后再往他脑壳来了一击，敲得他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其实安瑶不敢下重手，生怕把人打死了，见他闭上眼，心里有点害怕，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起身赶紧朝何玉秀冲去，可何玉秀被浓郁的恶气高高悬在空中，安瑶先是尝试控制恶气不再入侵何玉秀的身体，但恶气完全不受控，好像只听林成武的命令一般，不断涌进何玉秀的口鼻中，何玉秀木然地睁着眼，对外界没有了反应，脸色越来越苍白。 安瑶焦急地踩上轮椅，想将何玉秀拉下来带离法阵，好不容易握住了她的脚踝，却发现她被恶气圈紧了，安瑶怎么拉扯都拉不动。 第256章 “奶奶！”安瑶大声喊着何玉秀，何玉秀脸上渐渐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她找回了一些神智，低头对下面的安瑶动了动嘴唇。 “保护……好……阿遇……” “奶奶别怕！我现在去破了法阵！”安瑶下了轮椅，刚一转身，林成武就赤红着眼朝她飞扑而来，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推倒在地。 安瑶的后脑砰的一声撞到坚硬的水泥地上，林成武掐起她，让她的头再次往地上撞去，在三番两次的猛烈撞击下，安瑶因疼痛彻底失去意识，可林成武被刚才安瑶那两记重击砸疯了，仍死死捏着安瑶，不停地按着她的头往地上撞。 神仙又怎么样？把头砸烂，他就不信弄不死。 反正安瑶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不会帮莫清布灾的，把她弄得半死不活的，岂不是更方便莫清把她的神格神力吸收掉？ 一想到都不用莫清亲自动手，自己就帮他解决了这么棘手的事情，林成武说服了自己，底气更足地加大手中力气。 一旁的轮椅被人无声抡起，从一侧往林成武整个人拍去，林成武被打飞到一边，睁不开眼，动弹不得。 莫清一察觉到大量恶气涌动，便马上赶过来，竟发现了一个以符咒布下的法阵，而且已经被驱动，他即刻破开法阵，就见到林成武在按着安瑶的头往地上撞，何玉秀还被恶气强行入体，一时间他杀心四起，但到底还得利用林成武，用轮椅砸他那一下没有下死手。 “瑶瑶？”莫清抱起安瑶上半身，发现托着她后脑勺的手糊了一手血，有些慌张地去查看她的神印状态。 神印还是稳定的，幸好没有伤及神格，怕是疼坏她了。 莫清紧紧蹙起眉心，转头看向何玉秀，包裹着她的恶气变得非常单薄，大部分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里，此刻她虚弱得说不出话，双眼只能睁开一条缝，隐隐约约看见有人来救下了安瑶，便再也撑不下去，头往下一垂，没了动静。 莫清向何玉秀伸出手，用尽全力从她体内吸出尚未被恶气吞噬侵染的魂魄，护进他的体内后，再挥手消解掉束缚着她身体的剩余恶气。 何玉秀摔落在地，莫清看着她不再起伏的胸膛，咬紧了牙关，抱起安瑶瞬移离开。 远处有人看见这边躺倒了两个人，赶紧跑过来查看，并拨打了120。 安瑶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发现自己在2101二楼房间里，昏暗的房中坐着一个身影。 “木鱼……”安瑶支撑起有些沉重的身子，朝坐着的那人说话。 “安瑶，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声音不是林遇的，而是莫清的。 莫清打开房里的灯，坐到床边又检查了一遍安瑶的神印。 安瑶因房中之人是莫清而感到微微讶异，随后猛然想起什么，脸色一沉，抓住莫清的手臂问道：“奶奶呢？何玉秀怎么样了？” 莫清沉默半晌，每一秒都在加剧安瑶的惶恐。 守在房里的不是林遇，就已经让她觉得不对劲了。 “何玉秀，已经去世了。” 短短几字，炸得安瑶瞳孔骤然一缩，耳畔嗡嗡作响，她难以置信地捏紧了莫清，忍不住发抖。 她颤声问道：“那林遇呢？” 第113章 我只求你帮我杀了林成武，就连这个你都做不到吗？ 莫清抱着安瑶离开后，先是带她回安华庙，治愈了她头上的伤，再带她回 2101，告诉林遇何玉秀出事了。 林遇扔下手中的锅铲，立即瞬移去出事的地方，却得知何玉秀和林成武都被救护车带走了，他又匆匆赶赴医院。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见到何玉秀最后一面，抢救的医生告诉他，何玉秀的死因是脑干梗死引起的心跳呼吸功能障碍。 林遇无法相信这一切，握着何玉秀的手不肯放开，一直哭着让她起来跟他回家。 只是有些脑震荡的林成武还没到医院就已经醒了，一言不发办好一切手续，联系了殡仪馆，冷冷站在远处看着崩溃的林遇。 “就剩你了啊……”林成武低声自言自语道。 就还剩这最后一个障碍了。 林成武知道是莫清阻止了他，但从他的伤势来判断，莫清暂时还不会对他怎么样。 也许莫清在意的只是安瑶，至于林遇，不过是莫清的一个筹码而已。 不然莫清不会在事发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让他这几天尽量把林遇拖在外面，不要让林遇回 2101。 此时距离五月初一，还剩不到四十天。 看来莫清也急着对安瑶那边行动了。 也好，莫清成功了，才有他林成武成功的份。 安瑶感应林遇的位置，和莫清一起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看见何玉秀的遗体正被运上殡仪馆的灵车，林遇红肿着眼守在一旁，浑身还在颤抖，嘴里喃喃地叫着何玉秀，身上的衣服单薄凌乱，脚上还穿着一双居家拖鞋。 安瑶有一瞬间不敢上去面对林遇。 何玉秀是在她眼前出事的，可她却没有护住何玉秀。 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会还林遇一个更健康的奶奶。 “辛苦你们了。”林成武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对殡仪馆的人道谢，脸上没有半分悲伤。 见奶奶已经送上了车，林遇当即朝林成武的脸挥了一拳，揪起他的衣领破口大骂。 “林成武！你还是人吗！为什么！为什么连奶奶都不肯放过！” 第257章 听着林遇声嘶力竭的质问，林成武面不改色，甚至做出无辜模样，道：“妈是病逝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就是这样冤枉你伯父的吗？” 虽然林遇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何玉秀出事的时候林成武在场，那根本不用怀疑，一定是林成武做了什么。 “混蛋！”林遇再次朝林成武的脸打去，却被林成武抓住了手反击。 安瑶见状，冲上去帮林遇踹了林成武两脚。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敢掺和进去，只好在一旁劝他们冷静一点，先送何玉秀的遗体回殡仪馆比较重要。 听到奶奶的名字，林遇寻回理智，甩开了林成武。 不能让奶奶走得不放心。 林成武没好气地整理一下衣领，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回头上了灵车，对林遇轻蔑笑笑：“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时间跟你耗，还得好好处理妈的后事。” 林遇死死攥着拳头，猩红的眼紧盯着林成武，眸中光彩尽失，模样狼狈不已。 “林遇。”安瑶有些怯怯地握住林遇的一边拳头，发现他的手比自己的还冰冷。 安瑶不知道她该说什么。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问林遇要不要跟车，林遇闭了闭眼，无力地点点头。 他不能让奶奶和杀了她的凶手待在一起。 “林遇，我陪你一起去吧。”安瑶轻声说道。 林遇没有回答她，轻轻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坐上了灵车。 如此反应，安瑶不敢再说话，也不敢跟上去，红着眼看车门被关上。 林遇始终没有看她一眼，没有对她说一个字。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而且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责怪。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这件事不能怪安瑶，安瑶一定也尽力去保护何玉秀了。 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林遇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自己的情绪。 车门关上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他应该对安瑶说句话的，或者是看她一眼，她应该也很难受吧。 待灵车驶离停车场，一直站在远处的莫清走到安瑶身边，无声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莫清，林遇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安瑶望着灵车消失的方向，声音像是哽在了喉咙里，酸涩又颤抖，“你说，我现在去求父神，还有用吗？” “凡人死亡的那刻，就算想要违逆命数救人，也救不回来了。”莫清低声道。 “那奶奶的魂魄呢？或许母神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林遇再见见奶奶。”安瑶拿出手机，想要联系抚生，“至少要让他好好告个别……” 莫清按下安瑶发消息的手：“我已经问过了，抚生说何玉秀的魂魄已经被恶气吞噬了。” 灵魂被吞噬，或是被什么外力所震碎，都会化为虚无，所以每次有凡人身亡，抚生都必须迅速赶到，以保护脆弱的魂魄，引领他们转生。 莫清并没有问抚生，他早已看出何玉秀魂魄的状态，如今就只剩下被他在最后时刻护下来的那一缕，但他不知道能做什么，也许抚生用上神本的神力，还能让何玉秀和林遇见上一面。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会好好护着那缕魂，等到计划完成，再让抚生来帮忙。 “被吞噬了……”安瑶捂住脸，缓缓蹲下，自责和悲伤令她喘不过气，更令她窒息的，是林遇悲痛欲绝、不愿看她一眼的模样。 她彻底食言了，不但没能实现帮何玉秀恢复健康的诺言，甚至没能保护好她的性命。 她和林遇因这个承诺而开始的感情，会不会就此破碎了？ 莫清皱皱眉，叹了口气，他本来打算在确认安瑶是否入局之后，再除掉林成武的，因为要是安瑶没有合作的念头，莫清就得利用林成武来获取安瑶的神力。 没想到林成武会这么快动手，更没料到他手里还藏着一个存满恶气的晶石，竟让他得逞了。 后悔已经没用，时间紧迫，莫清必须先确认安瑶的立场。 当下这种场面，于他而言，是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还是不行，那他就要采取第二种方式了。 莫清想起前世今生所见到的种种不堪入目的罪恶，狠下了心。 他坐到地板上，对安瑶沉声说了一句话。 “现在你还觉得，像林成武这种恶人，有资格存在于这个世间吗？” 安瑶和莫清在地下停车场无言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极力平复下心情，回了趟2101，给林遇装了一双鞋子和几件厚一点的衣服，带去殡仪馆，托工作人员拿给他，然后又回到2101，处理了厨房的残局，学着林遇平时做的那样，用保鲜盒将冷掉的饭菜装好放进冰箱里，等林遇回来，就可以热热给他吃。 安瑶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抱着腿缩成一团，不敢打电话，也不敢发信息，就这样坐着等林遇回家。 等到深夜时分，屋门被打开，林遇走了进来，脑袋不停在钓鱼的安瑶立即清醒，她走近林遇，想去握林遇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安瑶悻悻放下手，小心翼翼问道：“我热一下饭菜给你吃好不好？或者我给你煮面？” 林遇用沉默拒绝了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房间。安瑶落寞地站在阴暗的客厅里，那一句“对不起”还没能说出口，林遇的房门就被紧紧关上了。 安瑶走到林遇房门前，头抵在门上，对里面的人轻声说道：“林遇，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奶奶，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要一个人伤心好吗？让我陪陪你好不好？” 第258章 门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安瑶捏紧手腕上的木珠手串，泛红了眼眶。 “明天如果你还要去殡仪馆，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话音落下后，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久久等不到林遇的回答，安瑶走回到沙发旁，蜷缩着侧躺下，双手交叠垫在头下，眼泪滑落眼角，弄湿了一片衣袖。 安瑶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夜，醒来时发现林遇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悄悄去了殡仪馆，远远看见正在守灵的林遇，林成武就坐在他的对面，两人没有一丝交流。 林遇看上去憔悴了好多，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不知道衣服穿得够不够暖？ 安瑶很想抱抱他，但他昨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今天早上也没有叫她，现在去见他，他可能会更难受。 但是没人陪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事情发生得突然，李总和叶初阳刚好去了外地旅游，看样子林遇也没有联系他们，安瑶不敢贸然替林遇做决定，又不想林遇独自待着，于是她摘掉手链，躲在殡仪馆某个可以看得见林遇的角落里，默默地陪着他。 临近晚饭时，安瑶回家给林遇做一些饭菜，正想送去殡仪馆，林遇就回到了家。 “木鱼，我做了一些吃的，你饿不饿？坐下来吃一点吧。”安瑶柔声问道。 林遇站在餐桌前，扫了眼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和汤。 安瑶有些紧张，捏了捏衣角：“我尝过了，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但也不算难吃。” “安瑶。”林遇这声不带什么感情的呼唤，令安瑶心中一紧。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安瑶”了。 “你能不能帮我除掉林成武？”林遇看向安瑶，眼神阴翳。 安瑶愣了愣，对林遇的问题感到讶异：“神不能杀人，这是违反天规的，就算是凡人，也不应该杀人。”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帮帮我好不好？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林遇语气变得迫切，流露出哀求的神情。 安瑶朝林遇走近：“林遇，这个我真的做不到。你冷静一点，也许我们还能找到其他办法惩罚林成武。” 林遇突然瞪大双眼，将餐桌旁的一张椅子狠狠推翻，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安瑶一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我要怎么冷静？！他林成武作恶无数，却能逍遥法外，凭什么要我冷静？这些混蛋，就不该死吗？该死的，难道是我爸妈和奶奶这些人吗？！”林遇怒目圆睁，连嘴角都在微微抽搐，“你答应过我，帮奶奶恢复健康的，现在奶奶走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求你帮我杀了林成武，就连这个你都做不到吗？” 安瑶眸中的光亮仿佛被吹灭了，怔怔地望着林遇许久。 眼前的林遇，变得好陌生。 她的木鱼，是从来不会大声对她说话的，不会当着她的面摔东西，更不会强求逼迫她去做不想做的事。 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安瑶心底泛起阵阵失望，定了定神，语气仍是温柔：“林遇，奶奶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想怪我，我无话可说，但我不可能去杀人。你好好冷静一下，想想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只要不触及天规，我都陪你去做。我这边的事情，你若不想再参与，和我说就好。” 林遇别开脸，敛去了所有表情。 安瑶咬咬唇，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想怎样向我发脾气都可以，我都不生气的。吃点东西，好吗？” 林遇不再言语，再一次抛下安瑶回了房间。 安瑶垂眼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拉开椅子坐下来，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菜都已经凉透了，味同嚼蜡，比刚才难吃了百倍。 停灵的第三天，安瑶依旧偷偷去了殡仪馆，才发现今天是告别仪式，她换了套黑色的衣服，走到前来悼念的人群里。 她发现林遇还穿着第一天守灵时的衣服，双眼很肿，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眼神空洞地站在墙边，静静看着棺中何玉秀的遗体。 十四年前，他也是这样，哭到麻木地立在墙边，望着躺在棺中的林成文和黄佳遇。 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何玉秀、林成武夫妻陪着。 如今他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独自送走他最后的亲人。 安瑶只看了林遇片刻，就绕开人群走到他身边，肩膀轻轻挨着他的手臂。 不管林遇究竟还有没有生她的气，不管林遇见她出现在这里是否会不开心，她都不想让林遇此时一个人待着。 林遇在安瑶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已经流尽的眼泪再度喷涌而出，他痛苦地闭上眼，无声地哭了起来。 安瑶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林遇哭得几欲站不稳，安瑶转身抱紧了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心疼得犹如刀割。 安瑶沉默地陪着林遇度过了告别仪式，将何玉秀的遗体送去火化，又与他一起把骨灰寄存好，全程都没有松开过他的手。 所有的程序结束时，已经天黑了。 林成武一直跟着跑，直到最后选用墓穴的种类、安排骨灰安葬的那一步，都在和林遇争着干。 林遇疲倦地闭了闭眼，仍坚持不让林成武当做决定的那个人，要跟他耗到底，便对身旁的安瑶轻声说道：“你先回家吧。” 第259章 安瑶什么都没说，点点头离开了。 她先去阿强炒面那里买了两份炒面，然后回到2101，依旧缩在沙发上等林遇回来。 今天林遇对她的态度好转了很多，不再是冷冰冰的，也没有朝她大吼，一直让她牵着也不挣开。 那林遇应该已经想通了吧，是不是也不生气了？ 安瑶越想越心乱，于是从茶几下的抽屉拿出一排奶片吃了起来。 一整排奶片都被吃光的时候，安瑶感受到林遇的气息，马上瞬移去小区地下停车场，站在林遇的车位那里等候。 不出半分钟，林遇就开着车回来了。 安瑶抿抿嘴，上前牵住林遇的手。 可没等她说话，林遇就冷着脸用力甩开了她，大声道：“不要再碰我了！” 第114章 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林遇的话在空旷的停车场响起了回声。 安瑶僵在原地，眼里尽是不敢相信：“林遇？” “你不肯帮我杀了林成武，那就结束这一切吧。”林遇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说了，只要不违反天规，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陪你，可杀人这个我真的做不到，我也不能做。”安瑶拧起眉心，忍着油然而生的怒意，耐心地再次和林遇解释。 “除了这个，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林遇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安瑶微微摇头，几度张口却无法接话。 不需要吗？ 是不需要她做什么，还是不再需要她？ 林遇向安瑶走近一步，竟嘲讽地笑了一声。 “安瑶，你真的是个灾神。除了带来灾难，你还能做什么？” 安瑶浑身剧烈一颤，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消灾解难，救人性命，惩恶扬善，你都做不到。” 林遇叹了口气，移开眼看向其他地方，说出了让安瑶更难以相信的话：“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帮我杀了林成武这种人，我们再见面吧。” 安瑶大脑一片空白，对林遇所说感到不可思议，她甚至怀疑站在她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林遇。 可不管怎么看，他就是林遇。 样貌、声音可以伪装，但她从未见过气息也可以伪装，就算是安华也做不到。 林遇转身离去之际，安瑶声音发颤地在他身后大声问道：“林遇，你是认真的吗？” 林遇不回答，也没有停下来，一直往停车场出口走去。 “林遇！” 安瑶追上林遇，抓住他的手，林遇竟回身狠狠推了她一把，安瑶没站稳，摔坐在地上。 林遇站着没有动，只是垂眼俯视着她，冰冷的眼神剜得她全身都疼。 安瑶震惊得只会一味地瞪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说过，不要再碰我了。” 林遇丢下最后一句话，走出了停车场，直到彻底消失在安瑶的视线中，他拐进某条漆黑的巷子，褪去了伪装。 “对不起了，安瑶。”莫清背靠着墙，抬头看向阴暗的天幕，却没能看见半颗星星，“对不起……” 安瑶坐在地上很久，仍无法接受林遇方才对她的言行举止是真的。 她承认她有错，也说过不管林遇如何发脾气，她都不会生气。 可刚才的一切，超出了她的可承受范围，昔日的情真意切，变得无比可笑。 呼吸逐渐因为悲伤和惊讶而紊乱，身体和嘴唇因为愤怒而颤抖，安瑶整个人仿佛在不断下坠，跌入无边的黑暗里。 她弓着腰，一边手捂着绞痛的心口，一边手捂住眼，却挡不住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掉落，像雨滴般砸在地上。 偌大的停车场，只有她的哭声在游荡。 坐在保安室盯监控的胖子保安看到这一幕，哀声连连。 他认识林遇，也认得安瑶，平日里这俩人形影不离，恩爱得很，光看着就觉得心头倍儿甜。 好像林遇的奶奶几天前才刚刚去世，怎么现在又和女朋友闹成这样了呢？ 当他不忍再看下去，移开目光去看其他监控画面之时，停车场那一块画面全黑了。 保安担心监控出了问题，赶去停车场查看，发现原来不是监控坏了，而是不知为何，所有的灯一起坏了，有几盏甚至爆裂开来，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唉，真是个不吉利的日子。” 林遇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回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他累得几乎要虚脱，肚子饿得直响。 他看见餐桌上放着两盒炒面，也不管它已经凉了，拆开一盒连吃了好几口。 这几天来，林成武居然守在殡仪馆寸步不离，林遇担心他还想对何玉秀做什么，便也没有离开过殡仪馆，一直为何玉秀守灵。 和林成武单独待在一起，林遇觉得极其恶心，身处殡仪馆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何玉秀已经去世了，他没有奶奶了。 他吃不下饭，更无法休息，只要一闭上眼，就感觉又冷又恐惧，好像这世界只剩下他自己和无尽的黑暗。 林遇很想依靠一下安瑶，哪怕只是握握她的手，他都会好受很多。他多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她发信息，或者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却总是想起自己那天在医院停车场的所作所为。 他拒绝了安瑶，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对她说半个字。 第260章 林遇不敢想象那天安瑶看着车门关上的神情。 安瑶也一定尽全力去保护奶奶了，甚至可能受了伤，但他竟产生了责怪之心，没有关心她半句，她应该很失望很生气吧。 每每想到这里，林遇就不敢发出那条让安瑶来殡仪馆陪陪他的信息。 告别仪式那天，他见到安瑶越过人群走向他，牵住他的手，还愿意抱着他，他一直强忍着的悲痛、渴望和愧疚，顷刻间随着泪水喷涌而出。 幸好他还有安瑶，他的世界还有这束最温暖的光亮。 林遇不知不觉中将两盒炒面都吃光了，终于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瞧见客厅茶几上放着一排被吃空了的奶片壳，心想明天得出去再买几盒回来放着。 房间通道那边传来一阵上下楼梯的声音，林遇走过去，与下楼梯的安瑶恰好对视。 林遇想说谢谢安瑶给他买炒面，却因安瑶毫无温度的阴晦眼神而噤了声。 他只看到了那双淡漠的眼睛一瞬，安瑶就转身上了楼，没给他任何开口的时间。 林遇不明白为什么安瑶会流露出那种眼神，一下子心慌不已，难道是还在生他的气吗？ 他正踌躇着要不要上楼找安瑶聊聊，楼上客厅的灯光就熄灭了。 林遇望向漆黑的楼道，手指捏着手串上的木珠子，决定还是先不要去继续惹安瑶生气了。 等明天吧。 明天再好好地抱抱安瑶，再好好收拾奶奶的遗物，再好好想要如何让林成武付出代价。 等明天天亮，一切都会变好一点的吧？ 林遇将何玉秀的遗照摆在房间里，和父母的合照挨在一起。 他站在这些照片前，不知道看了多久，才去洗漱。 虽然一躺下床就睡着了，但他睡得很不好，不断地做噩梦，频频惊醒，一身冷汗浸湿了衣服。 这样睡睡醒醒反复几轮，天就亮了。 迷糊之中，林遇听到有人在不停按门铃，他想着不能吵到安瑶，连忙爬起来去开门。 一打开门，门外的李总就紧紧抱住了他，李总身后的叶初阳眼角泛红，朝林遇的肩膀轻轻锤了一下。 林遇睡意尽数消散，看见这两人身旁还有两个行李箱，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怎么——” “你还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出了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李总打断林遇，将林遇整个人都捂热了，才把他松开，皱着眉头看向他。 “我……我想着你们还在旅游……”林遇因两位好友的到来而有点想哭，但这几天哭得太多，已经哭不出来了。 叶初阳再次往林遇肩上锤了一拳：“就算是在外太空，我们也会马上赶回来。” “你还好吗？”李总一路上心都悬着，现在看见林遇安然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熬过去了……”林遇扯扯嘴角，但没能扯出个像样的笑给对面两人看，“你们怎么知道的？” “瑶瑶告诉我们的，她还让我们过来陪陪你，帮你一起收拾奶奶的遗物。”叶初阳没等林遇邀请，直接提着两个行李箱进了门。 林遇心中一暖，下意识朝房间通道尽头看去，眼眸却骤然缩紧。 通向二楼的楼梯消失了，墙壁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林遇感到莫名的慌张，他快步走向那堵墙，直到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瓷砖，才有了真实感。 他拍了拍墙壁，声音有些慌乱：“瑶瑶？” 安瑶曾经开玩笑说过，林遇要是惹毛了她，她就把去二楼的通道封锁。 这是把楼梯口封上了吗？ 林遇在心里想着要去二楼，但不管怎么试，仍停留在原地。 要不是瞬移术不管用了，就是2101的二楼消失了。 “阿遇怎么了？”李总和叶初阳见林遇神色紧张，忙上前询问。 林遇给安瑶打电话，被提醒是空号，紧接着他又在手机上搜索安瑶的微信，可不管他怎么搜，安瑶的微信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林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让李总和叶初阳试着用手机联系安瑶。 两人用安瑶打来的号码回拨，一样被提醒是空号。 他们更没有安瑶的微信，安瑶只向林遇授权过，除了各路神仙，只有林遇一个凡人能联系上她的微信。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林遇回想起安瑶昨晚那个冰冷至极的眼神，忽然觉得很不对劲。 那不像是在生气，更像是，厌恶…… “我去安华庙找她。”林遇心慌意乱，视线飘忽不定，想要瞬移去安华庙，依然久久停留在原处。 他跑去玄关处寻找车钥匙，李总和叶初阳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便一起跟了过去，李总见他的手在发抖，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开车。 到了安华庙，林遇不仅没有找到安瑶，还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护神者的能力，他看不见任何一个平时会在庙里出现的神，也完全无法进入安瑶的办公室和天庭府。 林遇站在属于安瑶的小神像前，喊了安瑶许久，不停地向她道歉，都没有半点回应。 安华庙一片沉寂。 林遇徒然生出一种，再也见不到安瑶的恐惧感。 安瑶并不知道这一切，昨晚她联系过李总和叶初阳后，就屏蔽掉一切林遇可以联系到她的方式，抹除她在2101的痕迹，离开了这个曾经让她觉得比安华庙更像家的地方。 第261章 她终究还是没舍得把刻着小鱼的木珠手串还给林遇，反正她也送了一串给他，不欠他的了。 她不想回安华庙，免得被大家问东问西的，但也不知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大半天，忽然想到了老铁莫清。 安瑶刚在手机给他发了一个“在哪”的表情过去，马上又点击了撤回，自言自语道：“估计在跟我姐歪腻吧，算了。” 今天她不想看见任何一对甜蜜的情侣。 不过算她的老铁识相，即使她撤回了信息，也迅速做了回应。 “你在哪里？” 安瑶扫了眼四周，发了个地址给莫清。 不出一分钟，莫清就出现在她旁边。 “来得这么快，没跟我姐在一起吗？”安瑶没什么表情地问道。 “她在忙。”莫清摇摇头，“你怎么在这里？不在家陪林遇吗？” 安瑶撇撇嘴，换了个问题：“安宁最近还好吗？好久没见过她了。” “她一切都好。”莫清伸手揉揉安瑶的头顶，“反而是你看起来很不好。” 安瑶梗着脖子向前走，装作漫不经心地四处看，眼珠子转着转着就像洒进了一把沙子，刺痛得想要流泪。 “我带你去个地方。”莫清拉起安瑶瞬移离开，去到了锆州电视塔上方一个平台，笑道，“这里的风景，凡人可没办法享受。” “你个茂城的，倒是挺会在我们锆州找风景区的。”安瑶坐了下来，双脚从铁围栏的缝隙伸出去悬空着，下巴垫着撑在护栏上的手臂。 望着电视塔下方的林立高楼，远处连绵的山脉，以及像蚂蚁大小的行人，安瑶顿感有些恍惚，她和林遇，就这样结束了吗？ 林遇的话说得那么决绝，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反驳，更没有挽留的余地。 既然他都放狠话说再也不想见到她了，那她还有什么可挽留的？ 多没面子？ 最最伤人的，还是他那一句“你真的是个灾神”。 安瑶知道，这是在骂她。 可当初，林遇明明说过，安瑶是他的福。 “坏蛋。”安瑶嘀咕了一句，视线变得有点模糊。 虽嘴上骂着他，心里想的却是，不知李总和叶初阳现在有没有陪在他身边了，千万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才好。 林遇不要她了，但她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林遇。而且何玉秀让她保护好林遇，她食言一次，不能再食言第二次。 至于怎么个保护法，先等她自己消气了再说吧。 昨晚她真是被林遇气得不轻，为此还用了一晚上写了几个版本的骂人信，笔力跟安华的悔过书有得一比，最后选出一个最精华的版本带在身上，想着要是什么时候林遇再来惹她，她就把信甩他脸上，叫他好好面壁思过一番。 然后看他表现，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他。 莫清见安瑶一会红眼，一会又咬牙切齿的，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 事已至此，即使再愧疚，也要继续走下去，等这一切结束了，他一定会好好赔罪。 “你和林遇怎么了？”莫清侧头问道。 “分手了。”安瑶冷着脸，把眼泪憋了回去。 莫清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等安瑶主动开口。 “莫清，神不能杀人吧？”安瑶俯视下方如蚂蚁般行走的小人儿，眼中流露出一股漠然。 “照着天规来，当然不能。” “难道还有不用受天规管束的办法？” “或许有吧，我曾听师父说过，这世间藏有一样神界法宝，要是找到了，或许可以避开天规束缚行事。” “还有这种好事？”安瑶思索片刻，忽然双眼亮了亮，转过头看向莫清，饶有兴趣道，“噢，难怪你一直说，要是可以消除天下罪恶和灾难就好了，原来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也只是听说而已，要是你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找看。”莫清挑挑眉，发出邀请。 “找到之后呢？”安瑶沉郁的神情一扫而空，似乎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活力。 莫清感觉到安瑶的心动，轻轻勾勾嘴角，朝远处的天际和山脉望去。 “找到之后，你不做灾神，我不做恶神，从此天地间一切苦难和罪恶尽数消失，人世间得以实现真正的太平。” “有点意思。”安瑶顺着莫清的视线，也看向远处，“那这样的话，林成武这种人，也会消失咯？” “他作恶多端，怕是消失得最快的那一批。”莫清嘲讽笑笑。 安瑶眨了眨眼，没有太多情绪：“那好，我和你一起去找那逆天玩意。” 第115章 我天生灾神神格，若灾神不复存在，那我算什么呢？ 莫清听到安瑶的答案，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欣喜，也有愧疚。 “你有线索了吗？那个什么法宝。”安瑶转身换了个姿势，曲肘撑着护栏看向莫清。 “暂时还不多，之前就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莫清没有全部坦白。 “我再确认一下，你是说，找到那样东西，我们就可以避开天规随意做事？”安瑶面露疑惑。 莫清思考了一番：“算是吧。” “那我们要怎么做？”安瑶托着下巴问道。 “我先整理一下手头的信息，你再等等我消息吧，这事急不来。”莫清还需要好好想想怎么跟安瑶解释，才能不让她又反悔现在做的决定。 第262章 “行，那我先去买点吃的，习惯这个时间点吃些东西了。”安瑶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尘，朝莫清摆摆手，瞬移离开。 然而安瑶并没有去她最爱吃的阿强炒面，而是直奔安华庙。 莫清不对劲，很不对劲。 之前她和安华他们一起讨论过，认为林成武背后的人，想要在锆州或者安华庙寻找什么，安瑶总觉得这很可能与莫清所说的“神界法宝”有关。 而且安华说过，背后之人一定不是锆州本地的神。 加上林成武说过什么“大局”，和莫清说的“让天地间一切灾难和罪恶消失”，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难道？难道？ 安瑶本想假装入局，多套一些信息再来找安华商议，但没想到莫清还是如此讳莫如深。 “父神！安华！”安瑶一边嚷嚷，一边朝安华神像快步走去。 当她想要穿过神像进入天庭府的时候，却砰一声往神像上狠狠撞了一头。 怎么回事？安瑶捂着撞疼的鼻子，使劲拍打着安华的神像呼喊：“父神！母神！” “安瑶，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莫清叹息的声音从安瑶身后传来，安瑶猛然转身，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你这说谎的技术，当真是练得炉火纯青，我差点就信了。”莫清对她微笑着，笑容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像是朋友之间的调侃。 安瑶警备地走下神像台，偷偷背手在身后尝试凝聚法力，但发现使不出来。 “你是怎么察觉的？”莫清挺好奇安瑶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发现了破绽。 “莫清，我是年纪小了点，但不代表智商低。”安瑶面无惧色，神色自然，也像以往与莫清交谈那般浅笑，“别忘了，我可是全锆州最年轻最有天赋的神官。” “是我小看你了。”莫清低头轻笑一声。 “你给安华庙布了法阵？之前林成武想对安华庙动工，就是在帮你做事吧？”安瑶从使不出神力这点得出了这个结论，心中猜测安华等人也是因此被困住了。 “没错。”莫清颔首，“不过林成武斗不过你和林遇。” 但即使如此，安华庙也还是被控制了吗？即使安华坐镇也没抵挡住吗？安瑶悄悄捏紧了拳。 爹都打不过，她这棵二十三年的小白菜还怎么打？ “那个逆天玩意，你已经拿到手了吧？不然你怎么打得过安华？”安瑶若无其事地朝莫清走近，想神不知鬼不觉中与他换个方位。 打不过，那至少要跑得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莫清爽快承认：“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姐呢？你这样骗她，对得起她吗？”安瑶装作生气，揪住了莫清的衣领，赌他不会因这个动作就跟她动手，趁机变换了一个方向，成功比莫清离门口更近。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莫清如安瑶所料，完全没有怒意，反而面露歉意，“等事情结束后，你们想如何处置我都可以。” “你有真心把我当做朋友吗？还是说，从头到尾，只是想要利用我这个灾神的能力，替你去杀人？”安瑶说着说着还真的生气了，眉头拧成了一团。 “我有。”莫清声音越来越弱，“我有的。” 安瑶没有松开莫清，愈发恼怒地盯着他：“林遇父母的死，也是你让林成武做的？” “我并不知道他会伤害林遇的父母，但我是先接触的林成文夫妻，林成武因此起了歹心，归根结底，他们的死是我导致的。”莫清微微别开头，躲避安瑶的逼人的目光。 “那奶奶呢？”安瑶再度厉声问道。 莫清摇摇头，这事他必须得撇清关系：“林成武自己做的，要想塑出神格，他必须要得到何玉秀的认可，但他知道不可能了，所以才下的手，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动手，本想在这之前除掉他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是能提醒我一句，我都不会让奶奶……”安瑶咬紧了唇，没有再说下去。 也是，莫清怎么会提醒她呢？一旦透露半分，他的计划也就暴露了。 莫清无法再辩驳。 他知道自己从不是清白的。 安瑶望着他的眼许久，缓缓松开了手：“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帮我布一场灾难。”莫清摊牌。 “你要让多少人去死？”安瑶问得也直接，反正已经敞开说了，能多套一点信息是一点。 “死的都只会是罪恶的人，有那样东西的帮助，我可以做到。”莫清坚定看向安瑶。 安瑶垂眸，没有作答。 “做完此事后，我还可以帮你消除所有的天灾任务，从此之后，人间再无灾难，你无须再做灾神，眼睁睁看着凡人因你受苦受难，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莫清情绪稍微激动了起来，他不解，不甘心，不想就此放弃鼓动安瑶。 莫清与安瑶最初相遇之时，他还没有对安瑶做任何事情，安瑶便早已有了不喜灾难之心。 安瑶继任后的这两年多时间，其实莫清并没有在引导安瑶厌恶灾难此事上太花心思，他以为，只要顺其自然，安瑶只会越来越厌恶苦难。 当时安瑶提出集福的计划，莫清也表示了支持，觉得此举甚至可以加剧安瑶的反叛之心。 可他没想到，安瑶经过这一遭集福行动，却发生了变化。 第263章 “不用再做灾神……”安瑶哼笑一声，眼神里却流露出苦涩，“是啊，没人会喜欢灾神。” 就连林遇曾经那么坚定的人，也都改变了想法。 莫清知道安瑶是想起了他假扮林遇说的话，那时安瑶受伤的眼神仍历历在目，莫清的语气不自觉地弱了下来：“那便不做灾神了，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瑶看向属于自己的那座小小的、无名无姓、甚至辨认不出是男是女的神像，叹了口气。 “可是莫清，天灾抹除后，也一样还会有人祸，世间八苦，并不会因为天灾的消失而消失，苦难是无法被抹除的。而且我作为灾神，虽职责是布天灾施八苦，但我同样有责任，为凡人消解不在天命簿上的无妄之灾，我怎么能特意去增加他们的灾难？” 安瑶捏搓着脖间项链，又想起若梦和抚生曾经对她的教导，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 “我天生灾神神格，若灾神不复存在，那我算什么呢？” 阳极神格，如生、财、福、爱、善等，因集聚着凡人的希冀和美好愿景而生。 可阴极神格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吗？罪恶、死亡、苦难，阴极神格之所以存在，不也是因凡人的意念和境遇而生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阴阳二者相交相融，从而形成新的和谐体。 因为有冲突，因为有矛盾，这世间万物才得以丰富多彩，以各种形态存在着，互相影响制衡着。 即使不被人们所期待，恶会存在，死亡会存在，苦难也会存在。 安瑶浅浅一笑，与多年来的心结达成了和解：“千百年前还没有神明之时，世间便是如此，有生就有死，有善就有恶，有福就有祸。如今有了应凡人信仰而生的神，有了指引世间万象的天命簿，我们要做的，是顺应天意，尊重人世间的发展，不插手凡人的命运。” “我知道，凡人都不喜欢我，那就不喜欢吧，可我得喜欢我自己，我要认同自己存在的意义。” 莫清并非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他觉得那些罪恶之人，不配他的尊重，不配有好的结果。 为什么就不能逆天而为？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 莫清注意到安瑶如释重负的笑容，明了她的选择，向她最后确认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安瑶沉默了许久，眼中满是失望：“我以为我年纪比你小这么多，这些总该是你来教我，却没想到竟是我来告诉你这些。” 她指着安华庙尽头的安华神像，突然大声道：“只需一样东西，我今天就能让你看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我问你，你看着那座安华神像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莫清转头，望着安华神像许久。 即使安华的传奇故事过了千百年，这一座神像不知换了多少次，从它的精细程度也依旧能看出锆州人民对安华的感情和敬仰。 莫清轻声道：“你是想说凡人的信念吗？” 身后之人并没有回应，似是用沉默在说他答错了。 “凡人的诚心？”莫清耐着性子又说出了一个答案。 他刚转回头想求证对错，可身后哪里还有半点安瑶的影子。 “……” 这丫头……莫清忘了她有多狡猾了。 罢了，她不愿意，也无法强求。 只是这样一来，她和林遇都得多吃点苦了。 莫清没有去追安瑶，移身回了他的小屋。 而趁莫清答题之际逃出安华庙大门的安瑶，在浑身神力得以解封的瞬间，立刻瞬移去了隐秘的街边小巷，她感觉这辈子好像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虽然庆幸自己的演技骗过了莫清，但安瑶很快又陷入了苦恼中。 她明确说了不帮莫清，只要躲得紧，莫清就抓不到她，就没办法实现布天灾的计划，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尽量拖延时间，想办法怎么破局。 但有什么办法呢？ 父神母神等诸神被困，凭她一己之力，安华庙的法阵估计也破除不了，莫清手上还有那个逆天玩意，她一个人肯定斗不过。 她刚才尝试离开锆州，去找其他地区的神求助，竟发现一离开锆州边界，就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踏回锆州界内时，才又都想起来。 肯定是那逆天玩意搞的鬼。 她现在好像除了躲，根本做不了什么。 哎？或者找林遇去和莫清对峙？他以护神者的身份，可以直接与莫清对抗，但又因为凡人身份，莫清不能以神力伤他，分散了莫清的注意力后，她再拼尽全力和莫清打一轮，没准就能把安华庙的控制权夺回来了？ 可是她手头上的信息太少，连那个逆天玩意是什么、莫清实力到底如何都不知道，这么粗略的作战计划，不是把自己和林遇往火坑里推吗？ 再说了，林遇那个混蛋…… 她还没消气呢！怎么能就这样去找他？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吗？ 堂堂锆州最年轻的神官，多没面子！ 安瑶双手撑脸叹了一口大气。 等她把这一切摆平，一定要让安华保证她一百年的奶片供应，不然都补偿不了她的加班费和精神损失费。 莫清回到乡下小屋后，第一时间去寻安宁在哪。 他在后院的向日葵林旁找到了正在做手工的她。 第264章 近日安宁一直在做木质饰品，已经做好了一个木头项链坠子，一副木头耳钉。 今天她又在做一副新的耳钉，小小的棕黑色木质圆块被打磨得非常光滑，木头的纹路清晰流畅。 莫清走到安宁身后时，她正捏着那黄豆大小的圆块，全神贯注地刻着字，莫清隐约看出那是个篆书字体的“安”字。 “宁宁，我回来了。”莫清搬来小板凳，在她身边乖巧坐下，不敢凑太近，担心影响到她。 “今天又在外面干了什么大事？”安宁紧盯着眼前的小圆块，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去见安瑶了。”莫清如实回答，现在能不撒谎，他就尽量不撒谎。 安宁刻完最后一刀，吹了吹小圆块上面的木屑，然后将一根银针插进圆块背后，用胶水固定住，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晾干，细声道：“她答应你了吗？” “没有。”莫清笑笑，“我被她识破了。” 安宁脸上没有笑意，她抬眼看向阳光下的向日葵林，看似不在意，但心中止不住担忧。 安瑶没有答应，那莫清就会按照他上次说的“自己动手”。 没有灾神神力的他，要怎样才能做到“自己动手”？ “你跟我保证过，不会伤害安瑶和林遇的。”安宁特意再次强调。 “他们会没事的。”莫清眼神闪烁，低声应承了一句，随之转移话题，看看安宁身旁的木质饰品，问道，“这些坠子耳钉是你给安华安瑶他们做的？” 安宁拿起那副刚刚做好的小耳钉，递到莫清手上，微笑道：“是我给你做的。” 莫清双眼因突如其来的惊喜而一亮，他小心翼翼地将两粒刻着“安”字的小木块耳钉捧在手心，细细观察着刻字，开心道：“真好看，就像两颗小象棋。” 安宁还愿意送他礼物，这是莫清没有想到的。 “这一对是你的，我也有一对。”安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锦囊，拿出里面另一对耳钉，佩戴在耳垂上，上面刻着篆书字体的“清”字。 莫清怔了怔，感觉受宠若惊，有些不敢相信。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戴吗？”安宁莞尔一笑。 莫清连忙摇头，安宁捻起耳钉，倾身为莫清戴上。 安宁轻柔的鼻息呼在莫清的侧脸，让他无比留恋。 “还有这个。”安宁又从另一个锦囊里拿出刻好的月牙状项链坠子，为其串上一根黑色编织细绳，系在莫清的脖子上，“瑶瑶有一个照着她神印模样做出来的项链，我也为你做了一个，喜欢吗？” 莫清低头看着浅棕色的弯月牙，笑弯了眉眼，轻轻拥安宁入怀：“我很喜欢，谢谢宁宁。” 安宁望着眼前的月牙坠子，浅浅笑着：“那得好好感谢教我木工的小孟师傅了。” 陪了安宁好一会后，莫清走出小屋，看着远处许久，长长叹息一声。 他拨通林成武的电话，沉声道：“你不是想杀了林遇吗？我给你一次机会。” 第116章 就算我死了，你也必定一生不得安宁 林遇和叶李二人在城里找了很久，将他与安瑶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安瑶。 叶初阳和李总安慰林遇，也许安瑶只是有什么事临时离开，或者一时半会闹脾气了，让他别太担心，在家等等，或许她就回来了。 林遇回到2101，仍是坐立不安，反复回想着安瑶的最后那个眼神，感觉仿佛掉进了冰海中那般寒冷。 叶李二人抢着在厨房忙活，林遇终究还是坐不住，说要再出去找找，两人知道劝不住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刚开车出小区，林遇放在副驾驶座的手机就震动提醒收到一条信息，他侧头看见发件人后，立刻靠边停了下来。 是安瑶给他发的信息。 “出事了，我要和你谈谈，但有人在追我，约在城内容易被发现，我在城郊的火星农场等你。” 林遇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却依然被提醒是空号，于是他迅速赶往火星农场，一路上频频超速。 城郊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天色暗下来后，这边基本不会有人出现。 本应大门紧闭的火星农场，此时木门敞开，林遇打开手机电筒往里面走，在种植了一片荔枝树的区域，见到了那抹让他牵肠挂肚的红色身影。 那个身影背对着林遇，微仰着头，似乎在看树上的什么东西，披散的乌黑长卷发几乎将她上半身融进了黑暗中。 “瑶瑶！”林遇轻呼一声，着急地快步朝她走近，“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眼前人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脸挤出了一个笑，但并没有回应林遇，林遇觉得奇怪之际，忽觉肩膀被紧紧抓住，一柄利刃刺穿皮肤捅进他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令他大脑瞬间变得空白。 捅进去的刀刃被“安瑶”猛地抽出，林遇的白色t恤顷刻间被汨汨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林遇捂着伤口连连后退，靠倒在一棵树干上，痛得浑身冒冷汗，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开着电筒的手机掉落在地，从下往上照亮了拎着刀慢慢向他靠近的“安瑶”。 “你是谁？瑶瑶呢？”林遇强忍剧痛，努力调整着呼吸。 他绝不相信这个看着他笑的人是安瑶，联想到安瑶在短信里说的“出事了”，一时间更担心安瑶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第265章 “她不是被你赶走了吗？” 有了外表的伪装，却没有声音的伪装，林遇立刻就听出林成武那令人作呕的腔调。 林成武像扯掉一块布一样，将脸上身上的伪装撕开，伪装化为尘埃消散无形。 “说的什么屁话，你公然故意伤人，我还愁没有办法把你送进牢里，现在倒是简单了。”林遇因流了不少血，脸色和嘴唇变得苍白，周身冒出虚汗，甚至觉得头脑开始不清醒了。 “我敢这样做，自然就有人帮我收尾。”林成武丝毫不在意林遇的挑衅。 林遇想要站起来离开，但刚动了动，就被林成武掐住了脖子，他力气已流失大半，根本挣不开，只能用一双怒眼瞪着林成武。 “本来想给你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但是你最近，真的太碍眼了，我因为你而受的气，总得发泄出来。”林成武蹲在林遇面前，得意地咧着嘴一直笑，“好想让你再看看妈走之前的样子，哦，还有你那个小女朋友，堂堂锆州天神之女，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要不是还有点利用价值，她的头都要被我砸烂了。” 林遇眼中的愤怒多了几分难以控制的惊愕和慌张。 他在说什么？瑶瑶什么时候受了伤？什么叫头要被他砸烂？ 林成武感受到用言语刺激林遇的爽感，看着他又愤怒又无措的样子，笑得越发狰狞和猖狂，半真半假地继续说道：“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她为了救你奶奶，差点连命都要栽在我手里，谁知回去还要受你的气挨你的骂，被你赶走，哎呀，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我都替她感到不值呢。” 林遇听得心慌不已，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他总觉得安瑶的突然离开，或许真的和林成武说的这些有关。 “放屁，我绝不会对瑶瑶做这种事，少来挑拨我们的关系。”林遇极力掩饰情绪，不想被林成武抓住任何把柄。 林成武哈哈大笑起来：“关系？今晚过后，你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林遇咬紧牙关，凝起全身力气，尽力往林成武的眼鼻等脆弱的地方袭去，但不仅无济于事，还被林成武往伤口处使劲踹了一脚，痛得倒在地上，发出几声低吟。 “结束了，林遇，赢的人，是我林成武。”林成武看着尝试爬起来却频频失败的林遇，胜利者的姿态越甚。 林遇蜷缩着身体，呼吸不稳，被血染湿的衣服沾满了泥土。 他咧开血色尽失的嘴唇，惨淡笑了笑：“林成武，就算我死了，你也必定一生不得安宁。” “还嘴硬？我就不信你这次还能不死！” 林成武一脚踩上林遇的伤口，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弯下腰狠狠刺向林遇的心脏。 鲜血飞溅，在黑夜中无声无影，死亡的气息笼罩在这一片荔枝林里。 林遇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睁着的双眼空洞无神，静静地望着漆黑的天空，沉重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五感渐渐在流逝。 没有濒死的畏惧感，好像所有的害怕和痛苦，此刻都烟消云散，他混沌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可惜，没能再抱一抱安瑶，亲亲她的眉心，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插在左侧胸膛的水果刀随着喷涌的血被拔出，林遇吐出一大口血，张着嘴妄图呼吸，可恍惚的神思和无法忍受的疼痛很快又将他的求生欲望掩盖。 林成武见林遇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满身满脸都是血和泥土，心生一丝不忍。 看在过去十四年林遇还算乖顺的份上，给他一个痛快吧。 林成武拿起糊满血的刀，欲用最后一刀迅速结束林遇的生命，却被身后猛然挥来的一把铁铲拍飞，一时间倒在地上起不来。 “林遇！”安瑶扔下铁铲，在林遇身边跪下，紧紧捂住他的伤口。 血涌得太快，安瑶双手按着根本无济于事，温热的血液从她指尖疯狂溢出，血腥味掩盖了昔日林遇身上的淡香，空气变得格外粘稠。 深深的窒息和恐慌朝安瑶袭来，她仿佛要被眼前的一片猩红淹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落，滴进林遇的血里。 她腾出一只手去握林遇的手，哭着冲他大喊：“木鱼！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遇仍木然地睁着眼，没有任何反应，手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每次都会紧紧回握住安瑶。 第117章 木鱼，我不会让你死的 安瑶本还躲在巷子里，掰花瓣决定要不要去找林遇，突然收到莫清发来的信息，说林遇在火星农场，有危险，安瑶立即想到了林成武对何玉秀做的一切，急速感应林遇的位置赶了过去。 可她来晚了一步。 看见林遇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时，安瑶恨不得一铲子拍死林成武，所以下手时用上了所有的力气。 无论安瑶怎么呼喊，林遇都不再动过分毫，双眼已然涣散。 眼泪模糊了安瑶的视线，她知道林遇撑不住了。 无人能挨得住心口这一刀。 安瑶颤栗的手轻轻抚上林遇惨白的脸，他的脸沾上了更多血。 怎么办？ 只一瞬，安瑶就得出了答案，或者说，这是她以前就得出了的答案。 她也把这个答案告诉过林遇。 不管要如何遭受惩罚，她都会救林遇。 可笑的是，上午她还言之凿凿地跟莫清说，不能插手凡人的命运，但让她眼睁睁看着林遇在她眼前死去，她绝不可能做到。 第266章 若是凡人死了，即便是主神来，也没有半点挽留的机会了。 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安瑶平静下来，俯身吻了一下林遇血色尽失的唇。 “木鱼，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说过，会保护他的。 安瑶一边手覆盖在林遇胸口的伤处上，另一边手放在他腹部的伤口上，驱动全身神力来治愈他的伤口，两人的手串同时发出了光芒，可安瑶并无心思深究这光芒是何意。 神思恍惚的林遇似乎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熟悉的气息在他体内流动，轻轻地拥抱着他无力的躯体，亲吻着因剧痛而麻木的伤口，温热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痛感先是由混沌变得清晰，再慢慢淡出了他的身体。 仿佛即将被溺死在冰冷海水里的人，被带离了黑暗窒息的深海，得以重新呼吸氧气。 他闭上眼，在丧失意识前，隐约听到了安瑶温柔的安抚。 她说：“别怕，没事了。” 察觉林遇的生命体征在慢慢恢复，安瑶稍微松了口气，拉起他沾满血污和泥土的白色上衣，看了眼狰狞的伤口，继续发力为他愈合。 可伤口逐渐愈合的同时，安瑶也开始感觉到身体力量的流失，四肢好像开始有细小的虫子四处爬行和啃咬，心脏跳动越来越重和激烈。 天罚，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安瑶压下内心慌张，加快速度为林遇疗伤，没注意到被她用铁铲拍飞的人已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水果刀。 林成武走到安瑶身后，想往她手臂上扎一刀，安瑶余光瞥到他的身影，灵敏闪躲，但手臂还是被划了一刀。趁安瑶分神瞬间，林成武将她踹至一边，单膝抵住林遇的上半身，欲对他已愈合大半的伤口再补一刀，再度置他于死地。 安瑶气到几乎要两眼冒烟，在林成武刀尖落下那一刻，瞬移至他身边，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再一移身，将他死死按到一棵远离林遇的树干上，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林成武感觉背脊都要震碎了。他心中大惊，娇小的安瑶能做到这种地步，明显是驱动了神力来对付他，也不管不顾地举刀朝她刺去。 安瑶轻松捏住林成武的手臂，便让他动弹不得，当她手指逐渐发力，指节捏到微微发白时，林成武痛得嗷嗷惨叫，刀子脱手掉地。 “林成武，你惹错人了。”伴随着安瑶森冷的话音，似乎有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她把林成武的手臂骨头生生捏断了。 “反正惩罚也就一次，我不介意再坏一次天规。”安瑶赤红着眼，咬牙切齿地收紧了掐在林成武脖子上的手指，他的鬼哭狼嚎被噎在喉里，一口气被堵住，脸憋得发青，死命想要掰开安瑶的手，脖子的禁锢却没有半点松动。 安瑶真的想要杀了他。 若是受了惩罚，她便再无能力保护林遇，要是能救回林遇一命，再为他除掉这最大的威胁，堕凡也就值得了。 莫清说得确实不无道理，这种极恶之人，死不足惜，根本配不上她的尊重。 只要再用力一点，林成武的脖子就会断掉。 再多几秒，林成武就会窒息而亡。 林遇的仇，林遇父母的仇，林遇奶奶的仇，还有林成武三番五次对她的挑衅羞辱，就可以一并报了。 安瑶嘴角勾起从未出现过的阴鸷笑容，空着的那边手缓缓抬起，地上散落的枯叶齐刷刷漂至半空，纷纷对准了咿咿呀呀挣扎着的林成武。 只需动动手指，枯败的落叶就会化作锋利的刀片，割得眼前这个弑母杀兄的恶人体无完肤。 动手吧，了结他，安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 突然，她从林成武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充满了暴戾、杀气，和视凡人如蝼蚁的淡漠。 眼前接踵而来的，是安华、抚生、安宁、若梦对她失望的表情。 安瑶那深深嵌进林成武脖间皮肤的手指顿了一顿。 不可以，她不能杀人。 脏过的手，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要是杀了林成武，她也会变成像他一样肮脏的人。 心脏再次传来沉重的疼痛，安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红色八芒星神印忽隐忽现，昭示着她时间不多了。 疼痛越是强烈，安瑶的脑子越发清醒，她松开林成武，在他拼命喘息之时往他肋骨下方打了一拳，林成武顿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安瑶回到林遇身边，用剩余的力量集中为他治愈胸口的刀伤，同时翻找出他口袋的手机，给叶初阳拨通了电话。 短短几秒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对安瑶来说却是无比煎熬，她感觉内脏百骸都被细小的虫子撕咬，心脏的疼痛一次更甚一次，从钝痛变成了绞痛，四肢痉挛颤抖着，但她仍坚持保持注意力，一心要彻底将林遇心脏的伤口治愈，两人的木珠手串似是有所感应般再次同时发出微光。 一抹人影在不远处的树木之间闪过，莫清躲在一棵树后，眉头紧锁地看着神格逐渐消逝的安瑶。 对不起，安瑶对不起，你再忍忍...... 莫清朝安瑶的方向伸出手，欲将她消散的神格与神力吸进体内，却发现并无所获。 怎么会如此？难道每一个神堕凡时的状况都不一样？不是所有神的神格与神力都可以被吸收的吗？ 他不愿就这样放弃，持续抬着手，想要捕捉安瑶的神力。 第267章 “阿遇，怎么了？”电话终于被接通，叶初阳的声音如同天使。 “林遇受伤了，在火星农场荔枝林，叫上救护车一起，是林成武......”安瑶强忍痛苦，将所有信息快速连贯说完，终于支撑不住，伏倒在林遇身上，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瑶瑶？！我们马上过去！”叶初阳得到消息，没有多问，立即让李总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飞奔下楼启动车子，一脚油门飙出小区，边开车边朝李总举着的手机对安瑶喊道，“你和我保持通话！我们很快就到了！” 安瑶艰难地维持着意识，哆嗦着用手抚摸林遇心脏的位置。 方才皮肉翻卷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安瑶的手心能感受到林遇的心脏在好好地跳动着。 安瑶弱弱地笑了笑，最后一根防线被这份安心彻底断掉，无法言喻的痛苦再次翻江倒海般袭来，如同急速蔓延的藤蔓般爬上她的身体，缠紧四肢后刺穿肌肤，在她内体疯狂生长。 叶初阳听到话筒里传来安瑶若隐若现的呻吟，联想到受伤了但毫无声息的林遇，担心得一路响喇叭，直接闯了几个红绿灯。 “瑶瑶你受伤了吗？你再忍忍！我们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十分钟！”李总急得在副驾驶座不停抖腿。 可电话却被挂断了。 叶李二人慌张对看一眼，以为是安瑶也出事了，叶初阳猛踩油门向前，李总不断回拨林遇的电话，一直都没有再接通。 安瑶实在是不想让那两人听见自己的呻吟，徒添担心，而且她也忍不了了，挂掉电话后才敢放声哀叫。 她紧紧攥着林遇的手，把脸贴在他的心口，以此获取更多的勇气来面对这一切。 她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神力正在流失，神印已经淡得看不出八芒星的棱角，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疼痛有所减缓，但她的神思也因此开始变得恍惚。 外面似乎有车灯照射，还有熟悉的呼声传来，安瑶确定是叶李二人赶到了，彻底放下心来，想就这样趴在林遇身上睡过去，可是刚一闭眼，耳畔又响起了一句话。 “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帮我杀了林成武这种人，我们再见面吧。” 她不能杀林成武，那是不是也不能见林遇？ 如果留下来，再被赶走一次，得多没面子？ 致命伤已经愈合，腹部的伤口也变浅了很多，估计这坏蛋不会有大碍了。 要不她还是，先走吧。 等日后林遇道歉认错了，她再去见他好了。 面子第一名的安瑶勉强睁开眼，用存留的最后一丝力气，将最精华的那版骂人信掏出来，轻轻塞到林遇沾满血的手里。 啊，忘记帮他消掉这一身血渍和泥土了，看着蛮狼狈的，她的木鱼得白白净净的才行。 不管了，谁让他欺负她，她也不给混小子留面子了。 “坏蛋木鱼。”安瑶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享受了“神生”最后一次瞬移，在叶李二人看见她之前，从荔枝林里消失。 莫清在暗处握紧了双拳，无论他怎么做，都没能从堕凡的安瑶身上吸取到半分神力。 难道是直接消散了吗？ 没有灾神的神力支撑，光凭他单薄的恶神神力，能驱动那么强大的天灾吗？ 再者，要是强行消耗神力，怕是会导致神格破裂，要么直接一命呜呼，要么幸运一点也堕为凡人，然后承受生死关，没熬过去，也是一命呜呼。 虽说他手中还有一粒炼制好的救命药丸，凝聚了大量凡人气息，可以在神格破裂之际，或是在过生死关时，助他保住小命，但如今局势混乱，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莫清一直盯着被安瑶留下的林遇，以确保在叶初阳二人将他带走之前，林成武不会醒来再次伤害他，直到救护车将林遇和林成武都带走，他才转身离开。 林遇身处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四周环境虚虚实实，昏暗不已，大致能看出来是在锆州公园门前的空地上，旁边就是安华庙。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像这一片空地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他这是，死了吗？ 林遇突然感觉有光从下方照射出来，他抬起手臂，发现是手腕上刻着八芒星的木珠手串在发光。 光芒非常强烈，将附近的一片全都照亮了。 “阿遇。”一道温婉宠溺的女声传进林遇的耳里，他因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瞬间红了眼。 “妈妈？”林遇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四下却仍是无人。 “阿遇。”这一次是林成文的呼唤，林遇的泪涌了出来。 “爸爸？”林遇开始奔跑，想要追赶落下的话音。 “阿遇，我们在这里。”何玉秀的声音一出现，林遇就看见前方有三个人影，被他手串发出的光亮照明了面孔。 “爸，妈，奶奶......”林遇慢下脚步朝他们走去，哭着哭着就笑了。 林成文和黄佳遇就像他摆在房间里的合照那样，恩爱地搂在一起，何玉秀背着手，稳稳地站在地上，对他微笑。 “阿遇，过来，和我们一起走。” “孩子，你累了吧？是不是很孤独？” “以后我们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似有牵绳在引着林遇向前走，走向他日夜思念的亲人身边。 第268章 “木鱼。” 身后响起清甜的呼唤，林遇一顿，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见安瑶站在他来时的地方，红裙摇曳，笑靥如花。 牵着林遇往前走的绳索顷刻被斩断。 他心爱的女孩，在叫他。 人生短短数十年，不过眨眼须臾间，他始终都会与父母奶奶团聚。 可是安瑶不一样。 妈妈，爸爸，奶奶，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 他还想，再眷恋一下她的温暖。 林遇不舍地望着眼前三人，后退了几步。 而后坚定地转身，跑向安瑶。 安瑶朝林遇伸出一边手，林遇在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手串发出刺眼的光芒，安瑶灿烂的笑容因痛苦而扭曲，她大口大口吐出鲜血，还有血从鼻子流了出来。 林遇惊恐地捧着她的脸，颤抖着为她擦拭血痕，却越抹越多。 平坦的地面突然四分五裂，林遇紧紧抱住安瑶，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可下一秒，怀里的安瑶被无形的手扯走。 他眼睁睁地看着安瑶从龟裂的地面坠入无尽的深渊。 “瑶瑶！”林遇声嘶力竭地嘶吼，想要跳下去与她一起坠落，却被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第118章 瑶瑶，你到底在哪里？ “瑶瑶......”林遇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房里，病床边坐着打瞌睡的李总。 叶初阳拎着两盒炒面轻声走进来，见林遇醒了，马上喜笑颜开，拍拍钓了条大鱼的李总。 “阿遇，你感觉怎么样？”李总把椅子拉近了些， 除了腹部有些疼痛，林遇并没有感到其他不适，甚至觉得体内有股熟悉的力量，这让他觉得太不真实。 他明明，被林成武往心脏捅了一刀。 “我......还活着？”林遇试探问道。 “你活得好好的！”叶初阳习惯性往林遇肩膀锤了一拳，这一下让林遇找到了真实感。 他好像真的还活着，那昨晚的事，都是在做梦？但他的确受伤了。 “你个好小子，去哪里也不叫上我们，净一个人跑去挨打，你是没见识过初阳的身手吗？”李总弯腰将林遇的病床调起来，回想起昨晚，仍觉得心惊肉跳，“你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我们俩都要被你吓没了半条命，幸好只是一点皮外伤，缝两针就没事了。” 叶初阳给林遇递了杯水，道：“不过你也算彪悍了，能把林成武搞成那个样子。” 林遇不记得自己有伤了林成武：“他什么样子？” “手臂粉碎性骨折，咽喉损伤，现在都说不出话来，被掐的。”叶初阳给林遇比了个赞。 “不是我干的。”林遇极力回想，却只能想到自己被林成武捅刀子画面。 叶初阳与李总对视一眼，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他们的猜想就被证实了。 林遇身上那么多血，却只有腹部一处不伤及内脏的伤口。 而林成武的伤，确实不太像林遇能打出来的。 那就只有安瑶能做到了，但...... 林遇想起方才的噩梦，咬咬唇问了一句：“瑶瑶......回家了吗？” 叶初阳和李总一听见安瑶的名字，就开始互相推卸，都让对方来跟林遇说，最终还是决定由叶初阳出马。 她欲言又止地坐到李总的椅子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林遇，我知道，你和瑶瑶的事情，我们不应该多插手，但这一次，我还是想替瑶瑶说两句，奶奶出事的经过，瑶瑶之前已经全告诉我们了。整件事情都是因林成武而起，我相信瑶瑶一定尽全力去保护奶奶了，要是你因为这个去怪她，跟她分手，我和李总都觉得，会不会有点太冲动了？” 林遇蹙紧了眉头，感到无法理解：“什么叫跟她分手？我没有......” 叶初阳用手肘捅捅李总，李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递给林遇，正是安瑶塞到林遇手里的骂人信。 “抱歉，我们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我们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封信在你手里，我们就看了。”李总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林遇接过那张纸，展开一看，一眼认出是安瑶的字迹。 但里面写的内容，令他无比陌生，胆战心惊。 “林遇，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我真的很生气很生气，我的确说过任你如何发脾气，我都不会生气，所以不管你这几天冷落我也好，摔椅子也好，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可是你怎么可以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没错，我是灾神，我给凡人制造苦难，你早就知道这一切，是你选择和我在一起，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福，可你听听你自己现在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话？我真的是个灾神？除了制造灾难我还会做什么？话说得难听就算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承认是我没能保护好奶奶，我有错，可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提出分手，让我觉得以前的我太可笑太蠢了，我爱你，但我也爱我自己，你可曾顾及我的感受？还有，林成武是很可恨没错，但你怎么能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是杀了林成武，会受到天罚吗？对不起，我做不到，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另一个要求，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林遇，你真的......算你狠！！！！” 林遇一边看一边不断摇头，又惊又慌：“不是我，我没有说过这些，不是我做的......” 第269章 明明那几天，他根本没有回过家，一直守在殡仪馆，只在告别仪式那天见了安瑶一面。 什么摔椅子，什么分手，什么杀人，什么不再见面...... 他没有，他怎么可能？ “你是说，这些你都没做过？”叶初阳突然觉得事情比小两口吵架更严重了。 “这封信，是在我手里拿到的？”林遇语气急切，想通了安瑶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叶李二人点点头。 林遇的大脑终于恢复了运转：“瑶瑶让你们来找我的是吗？” 那两人再次点头，叶初阳将昨晚的事情详细告诉林遇，林遇对受伤的模糊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就连安瑶安抚他的那两句话，他都想起来了。 “是瑶瑶救了我，林成武本来往我心脏捅了一刀，是瑶瑶......”林遇伸手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突然眼皮一跳，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但他现在还活着。 加上叶初阳说听见了安瑶的呻吟声...... 林遇掀开被子，不顾腹部伤口的疼痛，着急地下床，换上李总带来的衣服。 “怎么了？”李总担心林遇的伤口，赶紧上前叮嘱他小心点。 “瑶瑶这样救我，是违反天规的，她可能有危险，我得去找她。”林遇想起那个噩梦，愈发焦灼，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猛然蹙紧了眉头，即刻似有一阵风刮来，将桌上的一个花瓶吹倒。 叶初阳看了眼关得只剩一条缝的窗户，而后转动眼珠子瞟向林遇。 林遇也感受到了，这股风，好像是被他的情绪所牵动的。 难道他的神力又回来了？ 林遇转身面对窗户，先挥挥手将窗户打开，然后伸出手，心中意动，在手腕上的木珠手串亮起的那一刻，竟真的又招来了一阵强烈的风。 “李总，你朝我甩点水试试。”林遇仍然不太相信，想要换种方式实验。 李总洗了个手，朝林遇脸上甩了甩，林遇一凝神，手串再次发光，飞来的水滴像被定在空中，随后往下坠落，半点都没沾到林遇的脸。 是真的，他可以像安瑶之前那样操控自然元素了。 而且他感觉如果他再用力些，刚才那阵风的强度远不止如此。 可是，为什么？ 照理说，如今安瑶心生误会，两人有了间隙，他的神力理应会被削弱才对。 手串又为何会像噩梦里那样发出光来？ 等等，他恢复了神力，那就可以瞬移了。 林遇即刻去了一趟安华庙，却在10分钟后无获而归。 他仍见不到任何神，也无法进入天庭府和安瑶的办公室。 叶初阳看出林遇的混乱和紧张，安抚他道：“阿遇，你先别急别多想，当务之急是找到安瑶，这样，李总开车绕城，我和你分别看路的两边，先找一轮看看。” 林遇没有更好的办法，便随两人一起离开了医院。 可一路上并没有找到那个红色身影。 李总提出回一趟2101看看，顺便在小区附近找找，车还没开进小区门口，林遇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四处张望，心中已经冒出了许多不好的预想。 那个噩梦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真实得不像一个梦。 安瑶若是触犯天规堕为凡人，是要过生死关的，难道那个梦是预示着安瑶的未来吗？ 林遇不敢再回想梦中安瑶口吐鲜血的模样，急得两眼泛红。 今天在门口轮值的胖子保安看见林遇似乎心情不好，在开门的时候悄声对车上的李总说道：“林先生这是在找谁吗？” 李总认识这个保安，并没有隐瞒：“在找他女朋友，您这两天有见过她吗？” 胖子保安联想到那晚在监控室看到的监控画面，抿了抿嘴：“他俩分手那晚算吗？好像是前天晚上，我在监控上见过他女朋友，不过那时他俩还在一块，后来就没见过了。” 叶初阳连忙探出头来，问能不能给他们看一下监控，胖子保安感觉出了什么大事，赶紧带他们去了监控室调取那晚的视频。 林遇三人沉默地将整段视频看完，叶初阳和李总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林遇眉头紧锁的样子，更不敢出声。 从画面中的“林遇”甩开安瑶手的那刻起，林遇就握紧了拳头，怒意暴涨。 居然有人伪装成他的样子，偷偷在欺骗安瑶。 当他看见“林遇”转身离开停车场，还把追上去的安瑶推倒时，林遇心中一惊，靠近屏幕盯着画面里的安瑶，怒意迅速转变成为心疼和恐惧。 安瑶坐在地上哭了好久。 他连大声一点对安瑶讲话都舍不得，可那个“林遇”却对她动了手。 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的瑶瑶？ 更可怕的是，安瑶以为那个就是林遇，她该有多难过多生气？ 那封骂人信，已经极其委婉克制了。 胖子保安被这三人一脸不敢相信的反应整蒙了，本来还想问问否是有哪里不对劲，也识相地闭紧了嘴。 林遇失魂落魄地走出监控室，瞬移回到2101，房间通道尽头依旧是冰冷的一堵实墙。 他不会真的再也见不到安瑶了吧？ 万一不是安瑶躲着他，而是出事了，他该怎么办？ 林遇逼迫自己振作起来，又与叶初阳和李总两人分头在城里寻找，这次林遇开始往各种偏僻的小巷子里跑，一边找一边喊她的名字。 第270章 但始终没有寻到半点踪迹。 原来茫茫人海中，要寻找一个人，是那么艰难的事情。 不管曾经多亲密，分开了，可能就真的遇不到了。 林遇缩在市中心的一棵树下，不断揉捏着手腕上的木珠手串，目光将熙熙攘攘的广场和马路扫了一遍又一遍，在不知第几次失望后，视线变得模糊不已。 “瑶瑶，你到底在哪里？”林遇流着泪，失神地喃喃自语，“你回来好不好？” 裤袋里的手机传来几次震动，林遇以为是叶初阳和李总有消息了，眼底闪过一抹期待，可按亮屏幕一看，却发现是炒面摊的阿强发了信息过来，信息内容因加密没有显示，林遇估计是和平时一样的宣传消息，便没有理会。 手机紧接着又震动了几次。 林遇感觉有些奇怪，因为阿强平时最多一次发一两条消息，提醒他每天的摆摊位置和时间。 他打开微信查看消息，看到后猛然站起，又牵扯到了伤口，白衣上渗出了一点点血迹。 “小伙子，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啦？” “我看她伤心得很，脸色又很不好，好像还受伤了。” “听阿强叔一句劝，吵架是小事，但千万别伤了身体。” “别怪阿强叔多事，叔就是看你们感情挺好的，妹子状态这么不好，你还是多关心一下吧。” “希望你们都好哈！” 林遇颤抖着手，给阿强拨打了语音电话，一接通就马上急声问安瑶是不是在他那里。 阿强被林遇这么一吼，愣了愣，回答道：“妹子刚刚来我这里逗留了一会，说肚子饿了但又没带钱，我就免费给她做了一份，她刚提着炒面走了。” 林遇欣喜万分，拜托阿强帮他去追安瑶，他立刻就到。 医院门口人太多，若是突然瞬移到那里，会惹出事端来，林遇再心急，也只好先瞬移到医院的厕所里，再往炒面摊那边冲去。 阿强听林遇的语气，感觉像是出了什么事，加上他实在是担心安瑶的状态，咬咬牙就让一个坐在旁边吃面的熟客帮他看会摊子，朝安瑶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119章 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昨晚“神生”的最后一次瞬移，将安瑶送到了一条无名小巷里，安瑶整个人刚落在实处，用最后一丝力气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天亮了。 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一些，五脏六腑不痛了，右手手臂上被林成武划伤的地方也不流血了，就是还挺疼。 她抬起手臂看了看，八芒星神印已经不复存在，她的神格已破裂泯灭。 “啊，凡人的世界，你好呀。”安瑶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倒没有太大感伤。 她心里想的是，这下完蛋了。 亲爹亲娘被关在庙里，老铁准备毁灭世界，亲姐还在要毁灭世界的老铁手里。 就凭她现在这副可能连只鸡都杀不了的身躯，咋整啊？ 到时候，莫清要是真的凭自己的能力布下了天灾，她就只有受灾的份，阻止是不可能的了。 但往好处想想，她现在还安然无恙地享受着扑面而来的阳光，欣赏着蓝天白云，似乎没有遭遇生死关的考验，是不是说明，她运气还是很好的？ 安瑶长叹一口气，爬起来准备迎接她“人生”的第一步，可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又乖乖躺下了。 再欣赏一下蓝天白云，可能就好了。 还没赏析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肚子狠狠地叫了一声。 “完犊子了。”安瑶说了句良缘的口头禅之一，“躲过生死关，却要被活活饿死了。” 她身上没有半毛钱，手机也没电了，就算有电，应该也会因为没有电话卡而无法使用。 她突然觉得做神仙是真的快乐，没有金钱的困扰，也不用经历饥饿的摧残。 时至正午，太阳变得毒辣，蓝天已经无法直视，饥饿也无法再忽视，安瑶撑着墙边站起，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走一步是一步吧。 先从走出这条巷子做起。 安瑶拍拍身上的灰尘泥土，整理一下仪表，看了眼结了血痂的伤口，确认不会太丢人后，走到了大街上。 她盘算着要怎么办，是先去填饱肚子，还是先去找人投靠？ 但不找人投靠，也填不饱肚子啊？ 也不知道林遇在医院里醒了没有，他昨晚流了那么多血，虽然致命伤是治愈了，但多少伤到了身子，腹部的伤口也不知严不严重。 不过应该没事的吧？安瑶向来对自己的神力感到自信。 要不去找他？ 安瑶下一刻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她才把那封写着不会再见林遇的骂人信交出去，这会又眼巴巴去找他，面子往哪里搁？ 在街上晃了一会，安瑶就累得走不动了，她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坐下，把脚上的高跟鞋脱掉，脚后跟被磨破了皮，而且没有太阳晒到的地方还挺阴冷的，偏偏她昨晚最后那刻换的是件红色短袖，忘记对于凡人而言，最近的天气还得穿长袖加外套，导致她现在两条手臂拔凉拔凉的。 做凡人不好的地方加一加一。 安瑶双肘撑在膝盖上，肚子饿得不停咕噜响，好像也有点胃疼，脑袋混沌发胀，手臂伤口痛，脚又累又麻。 第271章 做凡人的第一天，有点出师不利。 要不去叶初阳的家，让她暂时收留一下吧，先把肚子填饱，再去找若梦，啃师父的老好了，反正师父看起来好像也挺会赚钱的，还能跟她讨论一下该如何解救安华他们。 先把他们救出来，然后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处理，她就可以两手一摊安心啃老了。 安瑶认为此安排甚好，即刻朝叶初阳的家出发，但没走几步就感觉头更晕了，然而叶初阳家好像比去西天取经还远。 路经医院门口的时候，安瑶忍不住去阿强炒面摊那里看了几眼，看得是两眼发光，阿强注意到安瑶，笑着对她打招呼，问她今天要买几份，却在她走近后，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 脸色苍白，手上有伤，看上去有些虚弱。 闻着炒面诱人的香气，安瑶撇撇嘴，道：“我没有钱。” 说罢，肚子就配合地响了起来。 这个暗示为她保留了颜面，不用她说出能不能送她一份炒面吃吃的话。 “你到后面坐会儿！叔送你一份！”阿强笑嘻嘻地拧开炉子，抓起一大把面扔进火热的锅里。 安瑶咽了口口水，本想去坐着休息一会，又不确定自己的精神能不能撑到叶初阳家，还是快点赶路比较好，便对阿强道：“谢谢阿强叔，我打包带走可以吗？” “没问题！”阿强熟练地炒好一份香喷喷的炒面，还特意给安瑶加了两个鸡蛋和很多肉末，包装好递给她。 安瑶下意识伸出右手去接，扯到了伤口，不禁“嘶”了一声，换了只手去接。 阿强担心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安瑶摇摇头说没事，拎着炒面离开了。 不知走了多远，安瑶累得神智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像是发烧了，便又找了处没人的巷子，脱掉鞋子坐到地上，掀开炒面的盒盖，深深吸了吸炒面的香气。 她对炒面的喜爱值再次被刷新，几乎要超越奶片。 刚拆出筷子，安瑶突然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万一林成武再对林遇下死手怎么办？ 要不让叶初阳帮忙以故意伤害罪把林成武关进监狱里吧，昨天伤了林遇的那把刀肯定有林成武的指纹。 可是林成武的手估计是被她掐断了，脖子应该也伤得不轻，到时候不会说因为林成武伤得更重，反而把林遇坑了吧？ 唉，这弯弯绕绕的，做凡人真的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安瑶想着想着，眼前原本只是有些模糊的景象突然天旋地转起来，她手里一松，热乎乎的炒面掉到地上，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丧失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了阿强的声音。 这令她心生不甘。 可恶，吃一口炒面再晕也好啊...... 好歹做个饱死鬼....... 阿强一路追来，终于在小巷里发现了安瑶，刚点击和林遇共享位置，就见安瑶晕倒在地，吓得赶紧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着急喊道：“妹子！醒醒！” 此时林遇也跟着定位飞奔而来，看见那抹红色倒在地上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慌忙跑来抱起安瑶上半身，抚着她的脸轻声呼唤：“瑶瑶？” 安瑶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对林遇的呼唤没有反应，林遇忙去寻找她手臂上的神印，却发现神印消失了。 这是，已经堕为凡人了吗？ 为了救他吗？ 林遇紧紧握住安瑶发烫的手，目光扫过安瑶手臂上结着血痂的红肿刀伤，还有她磨破皮的白嫩双脚，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 他强忍住情绪，脱下外套轻轻裹住安瑶，抱起她往医院跑去，送进了急诊室。 等待医生检查期间，叶初阳和李总赶了过来，看见林遇一直望着安瑶，眼眶发红，拇指不断抠着食指指腹，白色上衣还染上了血。 李总拉林遇去找医生处理一下渗血的伤口，林遇倔强地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走，眼睛不曾从安瑶身上离开过。 叶初阳拍拍李总的手臂，暗示他先让林遇等医生检查完。 莫清此时也悄然出现在急诊室的门边，关注着安瑶的情况。 医生检查后，说安瑶的晕厥应该是低血糖和过度劳累导致的，手臂上的伤口有些发炎，引起低烧，要暂时留院观察一下，等血糖恢复正常，人醒了就没有大碍了。 听到情况不是很严重，叶李二人松了口气，莫清也暂时放下心来，转身消失，可林遇一张脸绷得更紧了。 他在病床边坐下，再度确认了一次安瑶的神印。 真的消失了。 林遇握起安瑶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爱人的温度和触碰，眼里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 过去的几天，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失去了奶奶，在鬼门关里闯了一趟，又差点失去了安瑶。 此刻紧握着安瑶，看着两串木珠手链轻碰到一起，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但是他的命，是安瑶用神格换回来的，他觉得自己受不起，更不值得安瑶这么做。 安瑶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小神仙，却因为他而一次又一次受伤，如今还遭受天罚失去了做神的资格。 堕凡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那个生死关，应该很危险吧？ 林遇抹了抹泪，转头看向床尾，轻轻掀开盖着安瑶脚丫子的薄被，她脚上几处磨破皮的伤口格外刺眼。 第272章 以前她穿高跟鞋，从来都不会磨伤皮肤，不管走多远都不会觉得累，但找到她的时候，她脱掉了鞋子。 过度劳累，低血糖，肚子饿，伤口发炎，安瑶遭受的种种，犹如巨石压在林遇的心头，压得他心疼愧疚得喘不过气。 林遇小心地用手掌覆盖在安瑶脚上伤口处，尝试为她治愈伤口，但他不知该如何做，只好像以前那样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片刻后，他注意到手腕上的手串再次发出了强光，所幸有帘子遮挡，没有别人看见。 拿开手时，安瑶脚上的几处磨伤已经愈合无痕了。 之前能为安瑶治愈伤口，是因为他是护神者，而安瑶是神。 那现在他之所以还能做到，是因为他拥有了神力吗？ 可是这股神力是因安瑶作为神的信任而产生的，如今她已经变成了凡人，为什么他的神力不消失反而变强了？而且以前不管是为安瑶治愈伤口，抑或是使用神力，手串都不会有发光的现象。 在那个噩梦里，他的手串也发着强光，安瑶一触碰到他，就口吐鲜血坠落深渊了。 抛开噩梦不说，林遇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安瑶的神力，转移到了他的体内。 那是不是可以把它还给安瑶？这样她就不用承受生死关的考验了？ 林遇替安瑶治愈另一边脚的伤口，然后再次握紧她的手，试着把体内的力量渡回给她，可等了半天也没有出现任何迹象。 他又试着去愈合安瑶手臂上和自己腹部的刀伤，虽然手串也发出了光亮，但伤口被没有愈合。 或许是这股神力还不够强吧，林遇心想着。 等安瑶醒过来，再和她一起想想办法好了。 林遇寸步不离地守着安瑶，可她即使血糖恢复了正常，也仍昏迷不醒，烧得越来越厉害，医生给她做了其他检查，并没有查出别的问题，便将她转移到住院部持续观察。 晚上，安瑶烧到了40度，还出现了呼吸衰竭和抽搐等症状，不得不上呼吸机吸氧，好几位医生一同会诊，都找不出病因，林遇害怕得在一旁直掉眼泪，不断喃喃自语，祈求上天不要再折磨安瑶了。 上天似乎在同林遇唱反调，或者说这本来便是对安瑶的惩罚，几个小时后，林遇收到了安瑶的病危通知书。 他感觉他的世界几乎崩塌，他不知该如何才能留住安瑶。 “瑶瑶，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肯理我？”他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无助地坐在病床边，连哭都不敢再哭，摸着安瑶的脸，在她耳边轻语，“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安瑶静静地躺在床上，因体温过高而脸色发白，并没有因为林遇的话产生任何反应。 叶初阳和李总也一直守在病房里，两人亦是急红了眼，帮不上半点忙，叶初阳忽然想到林遇曾说起若梦的事情，建议林遇找她过来，或许她有什么办法。 林遇知晓若梦应该也无能为力，而且安瑶不希望过多打扰若梦的生活，但眼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有若梦陪着安瑶，安瑶说不定会增添几分度过生死关的力量。 若梦收到消息时大吃一惊，马上在柳纪淮的陪同下赶了过来，可她确实没有办法帮上忙，只能不停对安瑶说话。 眼看安瑶又烧高了一度，生命体征越来越不稳定，林遇几近崩溃，再次去了安华庙，在安华神像前跪下，红着眼向安华求助，求他救救安瑶。 林遇发颤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又昏暗无光的庙里，不管他怎么哀求，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明白为什么安华抚生一众神都不出现，却不知其实他们被困在天庭府中，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只有安华察觉到了林遇的气息，但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无法与林遇交流。 见安华一直沉默地站在被封闭的天庭府出入口，抚生走到他身边，问他感应到了什么。 “阿遇一直在外面，他这两天来了几次。”安华把手掌贴在结界上，语气里露出一丝担忧，“可是我没感受到瑶瑶的气息，为何他们不在一块？” 莫清从医院回到小屋里，发现安宁正在后院晒瓜子。 她蹲在一张报纸前，一粒粒地摆弄着刚从向日葵里抠出来的瓜子，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发丝偶尔随着微风轻轻飘起。 “宁宁，我回来了。”莫清轻声说话，怕突然出现会吓到安宁，“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 安宁回头看见莫清站在后院门口对她笑，耳朵和脖子都戴着她做的饰品，便也对莫清回以一笑：“你去做什么了？” 莫清捏紧了门框，垂眸道：“我不想骗你，可以不说吗？” 若是说出他做了什么，安宁必定会生气的。 等安瑶没事了，再慢慢告诉她好了。 安宁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莫清身前，重复强调：“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能伤害安华庙诸神，还有瑶瑶和林遇，你都记得吧？” 莫清撩起安宁的长发，别到她的耳后，摸了摸她耳垂上刻着“清”字的小小耳钉，答道：“我都记得，他们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会没事的。 安宁也用指腹碰碰莫清耳上刻着“安”字的耳钉，扬唇笑了笑：“遵守约定，值得奖励。” 第273章 莫清瞬间被安宁久违的暧昧语气撩拨，双手捧住她的脸，贴近低声问：“你要怎么奖励我？” 安宁：“躺着奖励，想不想要？” 自从安宁发现他的计划，莫清已经很久不敢有逾越举动了，此刻压抑许久的欲望沸腾起来，他揽住安宁的腰，俯身吻住她的唇瓣，熟练地撬开她的牙关。 唇舌交缠间，莫清移身回床，将安宁压在身下，安宁圈紧了他的脖子，任由他亲吻着脖颈的肌肤。 安宁的手指自然地贴在莫清的太阳穴处，神不知鬼不觉中缓缓驱动神力，她送给莫清的耳钉和月牙吊坠隐隐亮起不易察觉的微光。 在小屋当金丝雀的这几天，她想办法改良了玄济教她的神格入侵术。 她在这些木质饰品里都注入了自己的神力，只要莫清一直戴在身上，她便能悄悄以神力探入莫清的神格，窥视他的记忆。 可惜安宁身处锆州之外，神力微弱，只能贴身辅以更多神力实现此举。 若是回到锆州界内，她就等同于在莫清身上装了个隐藏监控，随时随地可以得知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能远程实施入侵神格之术，驱动她施于饰品中的神力，真正做到玄济所说的效果——被入侵神格之人，所见所闻将完全受她控制。 莫清对于安宁神力的入侵完全没有感觉，仍沉浸在温柔乡里，安宁回溯他这几天的记忆，在看到莫清帮助林成武实施刺杀林遇的计划，而安瑶为救林遇违反天规之时，身子陡然一僵，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弄疼你了吗？”莫清低哑的声音安宁耳畔响起，力度变小了很多。 安宁吸取上次过早暴露的教训，克制住情绪，轻笑一声：“没关系，待会我可都要报复回去的。” 莫清侧躺下来，抱紧了安宁，柔声道：“可我舍不得弄疼你。” 安宁额头贴着莫清结实的胸膛，仍在持续窥探他的记忆：“莫清，前世我没有一个像样的原生家庭，没有父母疼爱，所幸还有一个哥哥和你们孟家人把我当做亲人对待。这辈子，我父神母神皆待我极好，又有瑶瑶这般阳光可爱的妹妹，我视之如珍宝，你若真的爱我，也像我一样去爱他们，保护他们，好不好？” 莫清亲了亲安宁的头顶：“宁宁，即使过了百年，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我仍会爱你所爱，愿你所愿。” 安宁依然记得，在前世的大喜之日，他附于她耳畔，将这句誓言说出，字字皆触动着她的心弦。 “此志不渝，至死不休。”安宁小声将下半句补充完整，同时，她的神力已探出了神本的相关信息。 她还想继续探寻更多有用的消息，莫清却突然松开她坐了起来，匆匆将衣服穿好。 “怎么了？”安宁问道。 莫清的神色有些慌张，他不敢看安宁的眼睛，只含糊答了一句：“出了点事，我出去一下。” 说完便匆匆忙忙离去。 锆州天庭府内，站在结界前的安华也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神色大变，极力尝试驱动神力破开结界，却依旧使不出任何力量，开始用力捶打结界。 本已经离开几步的抚生发现安华举动的异样，赶紧折返询问：“安华，发生——” 抚生未说完的话，在安华转过头的瞬间被噎住。 安华惊恐地瞪着眼，眼眶发红。 她认识安华几百年，就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安华无措地望着抚生，喃喃道：“瑶瑶......” 天庭府外，一直在安华神像前跪着的林遇接到了若梦打来的电话。 “阿遇你快回来，瑶瑶出事了......”电话那头除了若梦哽咽慌张的声音，还有心电监护仪传出的刺耳警报声。 第120章 他们说安瑶死了，没能救回来 林遇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异常，即刻瞬移回到安瑶的病房，看见了令他无比绝望的一幕。 一群医生护士围着安瑶，正在对她实施抢救，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只剩下冷冰冰的几根直线。 霎时间，如同遭遇五雷轰顶，林遇脑中似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不管是医生护士的呼喊，仪器的声音，还是身旁叶初阳等人的哭声，他都听不见了，眼中只能看到始终双眼紧闭毫无生机的安瑶。 他摇摇晃晃地想要走向安瑶，被旁边的若梦拉住，又站住了脚步，呆愣愣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心肺复苏，除颤仪，肾上腺素，什么都用上了，时间分分秒秒流逝，那几根直线却不见有任何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林遇看到医生护士都停了下来，看到他们检查安瑶的瞳孔，看到他们面带遗憾向他走来，好像对他说了什么。 他没有听清楚，但看到旁边几人都红着眼在哭。 他们在哭什么？医生说了什么？ 纵是见多了死亡的若梦，此时也泣不成声，她抱住愣怔的林遇，只能以这种方式安慰他。 林遇这才听到半分钟前医生说的话。 他们说安瑶死了，没能救回来。 他的瑶瑶走了。 “不会的......”林遇看向医生，试图从他们的表情里寻找一点可能。 可他们的脸上没有半分破绽。 林遇踉跄地走到床边，一边手握起安瑶仍然发烫的手，另一边手轻轻摇晃了一下她的身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瑶瑶，你醒醒好不好？你吓到我了。” 第274章 见安瑶没反应，只因摇晃而偏了偏头，林遇气息开始变得混乱，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放下安瑶的手，双手贴上她毫无血色的脸庞，极力保持冷静：“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不可以......” “瑶瑶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要是实在生我的气，不想理我，你就搬回庙里住，我保证不去碍你的眼，等你什么时候消气了，再搬回来好吗？”林遇再次握住安瑶的手，亲吻她的手背好几下，“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真的什么都听你的，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林遇没等到安瑶的回答，还想着再说些话哄哄她，却在瞥见她空荡荡的手臂那刻，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化为灰烬。 那个红色的星星印记，早就消失了。 神已堕落凡间，变成了脆弱的凡人，而凡人，死了便是死了。 昔日爱穿红衣的女孩，如今被套在宽大褪色的病号服里，平常不抹口红也粉嫩的唇瓣干裂苍白，明亮清澈的眼眸紧紧闭着，好似再也不会睁开。 宛如一簇明艳热烈的火焰，被骤然熄灭。 林遇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他强压着颤抖，攥住安瑶的手，再度尝试将体内的神力渡给她，可试了又试，都没有丝毫作用，林遇彻底崩溃，俯身紧紧抱住安瑶瘦小的身子，从小声抽泣，到逐渐放声痛哭。 “不要......瑶瑶你不要走......回来......” “我错了，都是我不好，该死的是我啊......” “我好爱好爱你，你回来好不好？” 似是觉得还不够真心诚恳，林遇又在床边跪下，手颤抖地抚着安瑶的额头，流着泪乞求。 “瑶瑶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对不起，瑶瑶对不起......不要不理我......” “你说句话......” 绝望的话语沉入黑夜巨幕的死寂中，激不起丁点水花。 叶初阳站在门边，头埋在李总身上，忍着不要哭得太大声，李总闭着眼，不忍心看见林遇那般痛苦。若梦捂着嘴，眼泪直流，柳纪淮搂住她，也不停地落泪。 他们的身后，悄声站着从茂城赶来的莫清。 他捏紧了拳头，因林遇的苦苦哀求而喉头发紧。 他知道这种失去挚爱的感觉有多痛苦，要让林遇也经历一遍，真的太残忍。 林遇求了很久，哭了很久，哭到喘不上气说不出话，眼前一黑，晕厥倒地，病房中撕心裂肺的哭声戛然而止。 窗外大街上的车流声和偶尔响起的叫卖声重新占据了这个夜晚。 芸芸众生，一个生命的逝去，犹如一滴水从海中抽离，并不会对世界造成什么影响，甚至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无知无觉的。 一个人的悲痛，亦是渺小如斯。 这凡世间，最是多情，却也最无情。 莫清穿过太平间的门，走到安瑶身边，轻轻掀开覆盖在她身上的白布，露出她惨白的脸。 因有神本的力量加持，即使安瑶已成为凡人，莫清也能像以往一样，揉揉她的脑袋。 林遇尚未醒来，叶初阳和李总联系了殡仪馆，那边很快就会派灵车来接走安瑶。 “安瑶，对不起。” 莫清轻声道歉，变出那粒他用庞大的凡人气息为自己凝炼的药丸，用力一捏，药丸在手心碎成缕缕金丝，他手心向下压去，将这些气息缓缓输进安瑶体内。 神本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记录，堕凡的神，终究和凡人有些不同，凡人一旦身死，无论是人是神，都无法再挽回其性命，而沦为凡人的神在渡生死关时，尚存有一丝神的气息，即使没有熬过生死关，也能设法勾住那股残留的力量，重新唤起生机。 前提是有神愿意帮这个忙。 早已气息全无的安瑶，在汲取了强大的凡人气息后，胸口渐渐地有了起伏。 莫清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用指背感受了一下她搏动的心跳，终于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虽打从一开始，莫清就知道药丸所含的凡人气息能救安瑶性命，她定是无虞的，但看见她在病房里被医生宣告死亡的那刻，莫清心中还是狠狠颤了颤。 “没事了，安瑶。”莫清变出张椅子，坐在安瑶旁边，像是在对她倾诉一样温柔，“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等计划实现，我再想办法用神本帮你重塑神格，到时候，你怎么打我，我都不躲。” “林成武总想着找机会杀了林遇，与其让他像上次对何玉秀那样突然出手，不如让他在我的计划里动手，这样反而能保护林遇，我原以为你会趁这次机会除掉林成武以绝后患，但你却停手了，我们安瑶当真是位极善良的神，不像我，一肚子坏水，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更不配做你哥哥。” 莫清自嘲笑笑，伸手替安瑶理了理刚才被他揉乱的头发：“坏事就让我来做吧，你要照顾好自己，度过了生死关，就是真正的凡人之躯，我便帮不了你什么了，你先和林遇好好地过一段凡人的生活，待我结束这一切，一定接你回来，好吗？” 也不知安瑶能不能听见他说话，莫清就这样一直坐在她旁边，偶尔对她说两句话，慢慢陪她等人来。 直到察觉外面有声响，莫清才起身，欲用白布重新覆盖住安瑶的脸，又觉得实在太不吉利，要是安瑶有感知，必定会觉得丢脸，于是也不管别人看了会作何想，任由白布掀开着。 第275章 林遇睁开眼时，身边空无一人，他尝试把今天的一切归结为噩梦的延续。 对，一定全都是噩梦。 瑶瑶不会离开他的。 林遇撑着床沿坐起来，一眼看见病房门外和柳纪淮在说话的若梦。 柳纪淮抱了抱眼睛红红的若梦，转身离开，若梦则往病房中走回来，见林遇醒来，脸上表情变得更为忧愁。 若梦在噩梦里，她现在也在这里。 林遇慌了神，呼吸变得急促，几度张嘴，才颤抖着问出一句话。 “瑶瑶呢？” 若梦咬了咬牙关，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密封袋，轻轻放到林遇手里。 林遇低头盯着密封袋里装着的东西，悲痛翻涌而出，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密封袋上。 袋子里装着安瑶贴身佩戴的八芒星项链和刻着小鱼的木珠手串。 两样小小的物件，如同炙烤得赤红的烙铁，往林遇的心里重重压去，痛得让他哭出了声。 “她在哪里？”林遇哭到声音嘶哑，全身发抖。 “你的两个朋友联系了殡仪馆，那边的人刚到，他们下去接应了。”若梦把手搭在林遇背上，尽她所能为离开的小徒弟安慰心爱之人。 才说到那两个朋友，李总就气喘吁吁地冲到病房门口，顾不上喘顺那口气，面带喜色断断续续地对林遇和若梦说：“瑶瑶......活过来......送回原来的......病房去了......” 李总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才扶着墙喘大气。 真应该让叶初阳来报信的。 满脸泪痕的林遇不敢相信地望向李总，害怕是自己听错了，李总连连点头，朝安瑶原来病房的方向指了指，林遇立刻下床，光着脚就往外跑去，一路狂奔引来其他人频频侧目。 他再次站在噩梦发生的病房内，静静看着医生护士像噩梦里那样围在安瑶身边，对她做各种检查。 唯一和那场噩梦不一样的是，那台仪器上不再是冷冰冰的三条直线。 林遇攥紧了手中的密封袋，守在病床边的叶初阳回头见林遇鞋子都没穿就跑来了，腹部的伤口又渗出了血，心疼地皱了皱眉头。 医生看向林遇的时候一脸为难，林遇不明所以，以为安瑶情况还是不好，眸中刚刚亮起的些许光芒的双眸又暗了下去。 他不敢问，医生好像也有些不敢说。 李总和若梦此时也赶了过来。 “我朋友怎么样了？”叶初阳不想继续等他们大眼瞪小眼，率先开口问道。 几个医生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年轻一点的那个甚至咬起了唇。 看场面一度陷入紧张之中，一位年长的医生换上稍微轻松的神情，道：“病人各项指标都正常，也没有再发烧了，目前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叶初阳如蒙大赦，对林遇几人笑笑，她感觉一整个世纪都没有笑过了。 医生接着表示安瑶还需要继续住院观察，因心脏停跳太久，不排除会有其他的问题，然后再次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他们在担心这件事的后果，毕竟死而复生也太离谱了，谁知道家属会不会因此责怪他们没有确认清楚就把人送去了太平间。 医闹一旦搞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梦看出他们的担忧，为打消他们的顾虑，示意医生出去谈谈，给林遇留点空间。 医生散开离去后，林遇冲到安瑶床边，急急拆开密封袋，拿出里面的项链和手串，重新为安瑶戴好，他的手还有些微发抖，以至于为安瑶戴项链时，扣了几次都没扣上。 当他再次握紧安瑶的手，听着仪器规律的哔声，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宛若劫后余生。 李总把林遇的鞋子拿来，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穿上鞋子，并催他去处理一下伤口。 林遇摇摇头，说再等一等，他想先在这里待一会。 李总没有多说什么，搂着叶初阳站在林遇身后，和她一起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 要不是奇迹发生，他们实在无法想象林遇会变成什么样子，受到这样的打击，叶初阳甚至觉得林遇会活不下去。 病床上的安瑶动了动手指，微微睁开眼，林遇无比欣喜，马上俯身凑近，边抚着她的脸庞，边轻声唤她名字。 叫了她几声后，安瑶才将视线从天花板移到林遇身上。 她似乎睡了很久，只记得自己晕倒前没能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炒面。 现在好像肚子也饿得要死，心里那个恨噌噌地又上来了。 她张了张嘴唇，但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得厉害，又见林遇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里嘀咕埋怨，不是说不让她碰吗？这会又肯牵她的手了？反正这肯定不是她主动的，不丢自己的脸就成。 越过两只紧握的手，安瑶看到了林遇腹部位置的衣服上有血。 伤口怎么还流血呢？ 安瑶动动手指，朝那个沾了血的位置伸去，林遇垂头发现她的动作，连忙微笑着对她说道：“瑶瑶我没事，这是不小心沾上的。” 没事就好，这神格丢得也算值当了。 安瑶放下心来，闭上眼沉沉睡去，林遇倾身在她眉心上吻了很久，吻到眼泪滴在安瑶的额上，他才撤开，用衣袖轻轻拭去那滴泪。 “安瑶你真的......是个笨蛋。”林遇笑了，但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第276章 小命都丢了一次，却还关心他的伤口流血了。 林遇第一次希望安瑶不要对他那么好。 他除了把无能到保护不了任何人的自己完全地交给安瑶，对这份好无以为报。 他甚至愿意安瑶恨他骂他，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减轻几分对她的亏欠。 “谢谢你没有丢下我。”林遇攥着安瑶的手，贴于自己的侧脸，偶尔轻轻蹭蹭，偶尔亲一亲。 他的泪今晚是擦不干了。 第121章 你是想与我长相厮守，还是想去杀了那些人？ 莫清回到小屋，发现安宁一直站在前院门口等着。 安宁在莫清记忆里看到安瑶为了救林遇，强行为他治愈致命伤，可想而知安瑶必定会遭受惩罚，甚至可能堕为凡人，性命难保。安宁担心莫清仓促离去，就是因为安瑶或者林遇出事了，一颗心一直悬着，坐立不安。 “宁宁，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莫清穿过结界，想去牵安宁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莫清，你那般匆忙离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安宁打算追问到底，她必须确认安瑶两人的安全，不然她不知该以什么心情继续面对莫清。 “没事，我都处理好了。”莫清不想说，怕说了会惹怒安宁。 “是瑶瑶的事吗？”安宁望着莫清的眼睛，拧了拧眉心。 莫清垂眸：“我不想骗你。” “你瞒着我，难道就不是骗我了吗？”安宁眼中尽是失望。 此前她总觉得事情尚有转机，不能着急，而且既然莫清答应了不伤害无辜的人，她想相信他，故也没有和他硬碰硬，任由他关着自己。 可莫清做的事情，已经违背了他的承诺。 帮助林成武乔装成安瑶的模样去刺杀林遇，引得安瑶触犯天规，这叫不伤害无辜之人吗？ “你今天如果不告诉我，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你了。莫清，你让我觉得很可怕，你还是我爱的那个人吗？”安宁怒目质问。 莫清捏紧了拳，心中万般慌乱。 等了大半分钟，安宁也没等到莫清的回复，脸色倏然冷了下来，挥手施法幻化出一道闪电般的金光朝莫清的方向袭去，莫清站在原地不动，愿意挨下这一击，可那道神力轻擦过他的脸颊，击中了他身后的结界。 安宁身处茂城，神力微弱，结界自然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可安宁没有就此停下来，她不断凝出神力，当着莫清的面，一遍遍攻击结界，一副不将神力耗尽不罢休的模样。 莫清担心她会因消耗过多而伤了神格，欲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但安宁一面推开莫清，一面仍不断发力击打着结界，很快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在以自己的安危逼莫清说出真相，她赌莫清会不忍心。 在安宁精神恍惚向前倾倒的时候，莫清慌张地抱紧了她，握着她的手给她补充神力。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安宁喘息着问道。 莫清咬紧牙关仍不愿说，安宁挣扎着甩开莫清的手，不愿接受他的神力，还爬起来尝试继续消耗神力与他对抗，莫清不敢用力，害怕伤了她。 昔日温婉的安宁刚烈起来也是不容小觑的，一道接着一道的攻击竟真的将结界劈出一丝裂痕来，但她也因此呛出一口血，血沾到了她淡青色的旗袍上，格外显眼。 莫清心中一惊，彻底败下阵来，从安宁身后紧紧拥住她：“宁宁别再消耗神力了！我说！我说。” 安宁赌赢了，腿一软，跪倒在地，莫清连忙为她渡去更多神力，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安宁双手撑着地面，缓了一下，抬起头对眼前的莫清低声道：“你说，我听着。” 莫清闭了闭眼，羞愧袭上心头，小声道：“我本想设法让安瑶堕凡，从她身上吸取灾神神力，便利用了林遇，想趁机也除掉林成武这个威胁，但不知为何，我没能吸收到安瑶的神力。” “瑶瑶......堕凡了？”安宁抓紧了莫清的肩膀，厉声责怪道，“你怎么可以？！生死关有多凶险你知不知道？一不留神她是会死的！” “她已经度过生死关了，不会有事了，我保证一定会帮她重塑神格的。”莫清的语速因安宁的怒喝而变得急促，但声音依旧柔和，甚至带有卑微。 结合莫清上次离开时的紧张神情，安宁冷静了一点，猜测道：“你是如何帮她度过生死关的？” “我曾凝炼了一粒含有大量凡人气息的药丸，这些气息既可以修复破裂的神格，也可以助堕凡的神留住一命。”莫清答道。 “你为什么要准备这样的东西？神本在手不足以保护你吗？”确认安瑶暂且平安后，安宁语气变得和缓不少。 “因为我不确定篡改天命，会不会对神格有所损伤，也不知道若是由我来布灾，会不会因此堕为凡人。”莫清摸了摸锁骨上的神印。 “你只有那一粒药？”安宁问道。 莫清点头。 “那如今你已经没有了这个保障，还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吗？”安宁轻抚莫清的脸，柔声问道，“你不怕死吗？” “为实现心愿，我不怕。” “可是我怕。” 莫清一怔，听见安宁继续说道：“莫清，我爱你，我还想与你结为夫妻，像我父神母神那般厮守几百年乃至上千年，我不愿你去做有风险的事情。停下来，好不好？” 第277章 望着安宁清澈的眸子，莫清多年来的坚持，竟有片刻生出了动摇。 安宁见莫清产生迟疑，决定将道理与他说明白：“这世间的罪恶和恶念是除不完的，只要是人，都有恶念，难道孟享、孟游他们不曾有半分恶念吗？孟家的孩子，都是被抛弃的，他们心中难道不曾怨恨过亲生父母？小幻被害死的时候，爹和小游他们也恨不得杀了那些人，若是放到现在，你会因此让他们去死吗？你再看看林遇，他是多善良的一个人啊，可是你敢说，他从没有想要杀了林成武的念头吗？若你要除尽天下罪恶，是不是也要将他抹除掉？” 莫清神色闪烁不定：“我......我可以感应罪恶之源，如果是微小的恶念，我不伤害他们便是。” 安宁乘胜追击：“可是微小的恶念，也有可能发展成为恶行，即使是善良的人，今后也难免会因为世间各种诱惑而不断生出恶念，恶念再外化为罪恶，那时你又当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清除掉他们吗？” 这么多年来的执念，好似迷障般蒙蔽了莫清，他总是陷于计划可行的痴狂中，并没有思考到如此全面。 现在计划的种种不妥和弊端通通被安宁点出，莫清方才惊觉计划并不是他所以为的十全十美。 “我问你，如果前世我活了下来，你还会去杀那么多人吗？如今我好好地在你身边，你也还要去杀人吗？”安宁握住莫清的手，抛出了最大的赌注，“若要让你在我和计划之间选一个，你选什么？你是想与我长相厮守，还是想去杀了那些人？” 莫清立即抱住安宁，这个问题不能犹豫，而他选择了从心：“我当然想和你厮守终生。” “可还是放不下那个计划吗？” 安宁听出莫清没有完全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给他留转圜余地，回抱住他，用温柔的声音说出一句无比坚定的话。 “你若是实施了计划，我绝不会再爱你。” 医院里，若梦和医生沟通完后，又打了通电话，把好消息告知先回家照顾小嘉的柳纪淮，这才回到病房，叶初阳和李总已经累得靠在一起睡着了，林遇还一直紧紧握着安瑶的手，坐在床边守着她。 “阿遇，瑶瑶算是过关了，如今已无大碍，也醒了一次，你别太担心了。”若梦摸摸林遇的头，看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空，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快要天亮了，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在这看着。” 林遇摇摇头，不肯放开安瑶的手，突然想起自己神力增长一事，转头对若梦小声说了自己的情况和设想，询问若梦的想法。 “瑶瑶神力消散之际，确实与你在一起，加上你护神者身份特殊，本就因为瑶瑶而拥有些许神力，她的神力被你吸收，倒也说得通。你的手串是瑶瑶所赠，你使用这股本属于她的神力，或许是手串得到了某种感应，这才发出光来。”若梦推测了一番。 “那有没有办法将我身上的神力还给瑶瑶？”林遇低头看向两串触碰到一起的手链。 “我不知道。如今瑶瑶神格破碎，度过生死关后，便彻底是凡人之躯，凡人承受神力——”若梦突然打住，想起上次安瑶以神力为引探寻她体内的封禁，并以神力破除封禁，她在事后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感。 以前她就猜想过，天规之所以禁止神以神力影响凡人的行为，很可能是因为凡人会因此受到伤害。 那次更是亲身体验了一番，凡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强大的神力入体。 林遇是护神者，身体不同于凡人，能产生属于自己的神力，自然可以承载住神力。 可安瑶现在是凡人之躯了，若要把神力灌入她体内，说不定会伤害到她。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猜想，也许安瑶的神力认主，不会伤害她的身体也有可能。 “这件事还是得去问问安华。”若梦谨慎回答道，随之又催促林遇去休息。 林遇肿着一双眼，望着安瑶轻声道：“我想守着她。” 他不敢睡，害怕一睡醒，安瑶又会出事，而且他现在只想一直看着安瑶，睡觉就看不见她了。 若梦不强求，转身先给靠在椅背上睡着的叶李两人盖了张毯子，然后自己也坐到另一边闭目养神。 林遇双肘撑在床上，两手握着安瑶，轻轻贴在侧脸上，他的精力已几乎耗尽，上下眼皮在打架，但他仍努力保持清醒，一会闭上眼歇息几十秒，然后又睁开看着安瑶，不知这样坚持了多久。 窗外天空越来越亮，在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的时候，林遇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躺在床上的安瑶正侧着头在看他，眸子里映着阳光，很是明亮。 第122章 世间可以有很多个灾神，但只有一个林遇 林遇一下子清醒过来，笑着摸摸她的脸，温声道：“瑶瑶，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声音不大，但睡得很浅的若梦听见了，她走到林遇身旁，弯下腰对安瑶微笑：“没事了瑶瑶，你已经闯过生死关了。” 安瑶面对笑意浓浓的二人，并没有笑出来，小嘴紧紧抿着，手里用了点力气，把手从林遇那里抽出来，然后把头转向另一侧，躲开林遇的眼神和抚在她脸上的手。 安瑶刚醒来时，看见林遇守在床边，打着瞌睡也不愿放开她的手，病房里还睡着叶初阳、李总和若梦，大家如此齐聚一堂，她就料定是自己出了什么大事。 第278章 她还以为自己幸运地逃过了生死关，没想到还是没躲过，不过还能睁开眼，看来她还是挺强大的嘛。 但是，该生的气，还是要生的。 林遇见安瑶不愿意看他，一下子慌了几分，想要解释清楚之前的一切，可要解释的太多了，他思绪混乱，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急着道歉：“瑶瑶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怎样生我的气都没关系，但是我没有跟你提分手，我绝对不会跟你分开的。” 林遇着急起来没控制住声量，睡成一团的叶李二人闻声醒来，发现安瑶转醒，揉揉眼拍拍脸后，开心地跑到床尾站着。 安瑶听到林遇的说法，微微皱了皱眉头。 “当时我去了殡仪馆，就一直没有回过家，只在告别仪式的时候见了你一面，你信里说的那些，我都没做过，停车场的监控我看到了，那个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林遇一想到那段监控视频的内容，就觉得阵阵后怕，不知那个假扮他的人还对安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安瑶不说话，大家也不敢说话，直到她把头转回来，望着林遇的眼睛，气氛才舒缓了一些。 林遇一秒都无法再忍受安瑶对他的冷漠：“瑶瑶，我发誓，我——” “不用发誓了，我相信你。”安瑶哑着嗓子，低声说出了第一句话。 安瑶本就无法相信林遇会突然性情大变，当着她的面又摔东西又大喊大叫，还动手推她，林遇说不是他的那瞬间，安瑶就信了。 看来是有人在假扮林遇，挑拨他们的关系，能做到模仿林遇的气息而不被她察觉出来，除了莫清那个不为人知的逆天法宝也许可以做到，她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加上莫清以不做灾神这个条件，吸引她加入他的计划，这也和假林遇跟她提分手时的说辞对上了。 唉，白伤心了一场，下次见到莫清，一定狠狠打他一顿才行。 不过看样子，眼睛都肿成两个核桃的小柿子比她更伤心。 安瑶抬起手，轻轻贴上林遇的脸，浅笑唤了他一声：“木鱼。” 林遇看见安瑶的笑容，表情呆滞了一瞬，这声亲密的呼唤，恍若隔世。 他抿抿唇，核桃眼又涌出了眼泪，一直喃喃地说“对不起”。 安瑶微微张开双臂，小声道：“抱抱。” 林遇俯下身抱住安瑶，昨晚的绝望再次压得他惶恐不已，哭得一时间停不下来，安瑶笑着轻拍他的背哄道：“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放心吧。” 若梦被安瑶似是神气的小表情逗笑了，忍不住嗔怪了一句：“你人都躺太平间去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嘚瑟？不让你赔精神损失费都算给足你面子了。” 叶初阳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幸好殡仪馆的人发现你还有呼吸，不然就要被装进灵车的冷冻棺拉走了。” 李总也安心打趣道：“幸好我腿长，跑步快，及时传达了好消息，阿遇的眼睛才没哭瞎。” 安瑶尴尬地朝他们瞪瞪眼，顿时有些撑不住脸：“不是吧......” 林遇松开安瑶，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瑶瑶，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你的神格......” 安瑶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个凡人了。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但她清楚什么对她来说更重要。 “木鱼，你没有做错什么。”安瑶也伸手替林遇抹掉几滴泪，柔声道，“这是我的选择，世间可以有很多个灾神，但只有一个林遇，我不后悔，反而庆幸我有这一身神力，可以换回你性命。” 林遇眉心一拧，又流出眼泪来，安瑶掐掐他的脸：“哎呀，都哭成丑八怪了，不过是丑八怪我也喜欢。” 林遇倾身吻住了安瑶有些干裂的双唇，犹如离水之鱼重回温暖的清溪，但他不敢停留太久，担心安瑶的身体还没恢复好。 李总挑挑眉，打了个哈欠，拉起叶初阳的手，调笑道：“初阳，咱不在这里吃这些粮，咱回家好好睡一觉，吃自己做的饭。” 林遇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看向笑嘻嘻的两人，抱歉道：“对不起，这两天你们一直因为我跑东跑西的，要不是有你们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 “哎！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啊！瑶瑶没事就好。”叶初阳捶了一记林遇的肩膀，打断他的倾情发言，“我们俩的行李还在你家，就先去你家洗洗，在客房睡一会，迟些再来换你回去休息。” 林遇送那两人出去，若梦将安瑶的病床调高了一些，给她倒了杯水。 见林遇和若梦都在床边坐下，安瑶叹息一声，无奈道：“朋友们，安华庙已经被攻陷了。” 林遇和若梦神色微变，安瑶把莫清所作的一切，以及安华庙如今的状况都告诉他们。 “难怪我去安华庙一直看不见他们，我还以为是他们不愿见我，现在想想确实很奇怪，安华不可能听见你有危险还不闻不问。”林遇说罢，又将他身上可能吸取了安瑶消散的神力一事说给安瑶听，但他不管怎么试，都无法将神力归还。 “林成武能乔装成我的模样，一定是莫清在帮他，但我不信莫清真能那么狠心，帮林成武杀你，我猜测他知道我不愿意帮他布灾后，便想引我堕凡，夺取我的灾神神力，靠自己去布灾，谁知这神力悉数进入了你的体内。”安瑶沉思片刻，又道，“我觉得，我能活过来，应该也是莫清做了什么，就算他对我纯粹是利用之心，为了我姐，他也不会让我丢了命。” 第279章 林遇的头越垂越低，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安瑶才会堕凡，才会遭遇这么危险的生死关。 察觉到林遇的低落，安瑶抓住他的手晃了晃：“木鱼，你知道这一遭我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 林遇摇摇头。 “就是我一口都没吃到那盒阿强送我的炒面，那时都快要饿死了。”安瑶欲哭无泪，对那盒炒面是念念不忘。 “对不起，瑶瑶，都怪我......”林遇垂眸，除了重复道歉，他已说不出其他话来。 “所以，为了补偿我，你现在去买五份炒面回来好吗？”安瑶伸出五根手指头。 若梦噗嗤一声笑了：“你吃得完吗？狮子大开口。” “你们俩也得吃啊，我就吃三盒，一点都不多吧。”安瑶摸了摸瘪得不行的肚子。 林遇亲亲安瑶的手背，微笑说他马上就去，随后小跑离开，安瑶连忙提醒让他别跑，小心腹部的伤口又裂开。 直到看不见林遇的身影，安瑶满是笑意的脸才流露出落寞，她看了眼右手手臂，指尖碰了碰神印曾经所在的位置，又捏搓着已经有五种颜色的八芒星项链，有些苦涩道：“若梦对不起，我把神格丢了，辜负了师父的期望和栽培，你给我准备了那么多八芒星收集八苦，我却连一个都没能集齐。” 如今她都堕凡了，想必剩下的最后一福和三苦都没办法再收集了。 若梦摸摸安瑶的脑袋，安慰道：“你师父不也把神格丢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无人能苛责你什么。” “父神和母神，会不会对我很失望？他们一直教导我，不得干涉凡人命数，但我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林遇死掉，我那时......还想杀了林成武。看来，我还不是一个合格的神官，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神。”安瑶越说越小声，鼻头酸得不行。 “瑶瑶，你可知为什么绝大多数的神都是后神，都曾经历过人间一世？因为要先懂得如何为人，才能懂得如何为神，虽然记忆不曾被保留，但这一世的经历，教会了神如何去爱。神也有七情六欲，并不是断情绝爱的，也只有懂得情爱和珍惜，才懂得该以什么心态来面对所庇佑的凡人，才能理解自己的神职和使命。这次虽然凶险，但对你而言，也是成长。” 若梦用手给安瑶梳了梳披散的长发，继续道：“救林遇，因为你爱他，是出于我们爱人的本能，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干预你对他的爱，这也恰好证明，你真正懂得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而你虽然想杀林成武，但你没有动手，守住了为神的底线，我相信安华和抚生定不会因此责怪你。” “于神而言，你尚且年幼，且又是初神，比起经历过一世的神要更单纯些，你能做到如今这些，已经很勇敢很棒了，以后你便要更勇敢一些，学会如何以凡人的身份，在这世间好好地活一遭。” “当然，我们得先想办法解决安华庙的事，但这事眼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暂且先等你精神好一点，身体恢复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安华庙，看看能做什么。” 安瑶垂着眼，望向自己插着输液针头的手背，深感无能，只好闷闷地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后，她咬咬嘴唇，眼中闪出了些泪花：“可是若梦，我现在好像有点害怕。” 以前，她为神，有漫长的寿命，有特殊的能力，似乎从没有害怕过什么。 从今往后，她将承受凡人的生老病死，体会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 她害怕今后的变故，害怕自己变得无能，害怕无法适应凡人的生活。 若梦轻叹一声，她明白这种害怕：“虽说我活了三百多年，能理解这世间万物，看淡时间流转，但在堕凡之后，我才彻底体会到，作为凡人，心里竟是如此的复杂。因为寿命太短，因为过于脆弱，因为世事难料，凡人心中的顾虑，远远比神要多，此间道理，我也还在摸索中。我和你一样，都是初来乍到，但我们又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找到了爱的人，可以陪伴自己的人，若是害怕，就试着去依靠一下他们。” 话音落下，若梦转头，对着门口轻声说道：“我都闻到炒面的味道了，你就别躲着一个人哭了，不如你们俩抱着哭一会吧。” 安瑶抬眼，看到林遇拎着两袋子炒面出现在门口，红着眼望向她。 若梦站起来，示意林遇过来坐：“瑶瑶现在没什么大碍了，我先回家看看小嘉，迟点再过来。” 安瑶突然想起什么，拉住了若梦，道：“我之前曾试过离开锆州，想去向主神求助，但我发现一离开锆州，就会把安华庙发生的一切，和我自己想去做什么都忘了。” “这倒是新鲜。”若梦思考片刻，决定让柳纪淮带着小嘉来锆州的亲戚这边住一段时间，等把安华庙的事情解决了，再返回茂城，然后借着打电话的理由，给时间安瑶和林遇独处。 林遇还是静静地站在门边，刚才阿强炒面的手速极快，加上林遇能瞬移，所以他才出去一会就回来了，恰好听见安瑶和若梦的对话。 他知道，堕凡对于安瑶来说，一定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巧。 是他把安瑶从那个神圣的地方拉了下来。 是他拖累了安瑶。 “木鱼，你再不过来，我就要饿死了。”安瑶朝林遇手中的炒面努了努嘴。 第280章 林遇坐到床边，打开一盒炒面，夹了一筷子递到她嘴边，安瑶一口吃下。 “哎，阿强叔是不是加了料？”安瑶觉得一盒的分量比平时多了不少。 林遇点了点头，挑了几块鸡蛋给安瑶。 狼吞虎咽吃掉一大盒炒面后，安瑶打了个饱嗝，向林遇提出再来一盒。 林遇摇摇头，让安瑶别一下子吃太多，胃会承受不了，又抽出一张湿纸巾给安瑶擦嘴。 安瑶笑着拿过湿巾自己擦：“我就是还没恢复力气，手脚还利索着呢。” 林遇凝望安瑶的笑容，自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如何看不出来安瑶在勉强自己。 窗外的喧嚣在此刻似乎停歇下来，偌大的病房，阳光怎么照也照不暖。 “瑶瑶，对不起。”林遇收回目光，低下头去，想起安华曾经对他说的话，不由得捏紧了拳，“我终究还是成为了你的软肋。” 安瑶敛去强挤出来的笑容，用手轻轻包住林遇的半个拳头，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发白的指关节：“如果爱一个人，便是软肋的话，没错，你是我最大的软肋。” 林遇的拳头松懈下来，安瑶得以将手指伸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交握。 “但你也是我最坚韧的铠甲，从前是，今后也是，因为有你，我才守住了自己，更懂我自己。” “木鱼，就算我没有遇见你，没有爱上你，我也会经历这一切，甚至可能到最后都被蒙在鼓里。”安瑶捧起林遇的脸，看着他黯淡的眼眸，柔声道，“我可能很难放下堕凡之事，你也可能一直会自责，可你说过，人生苦短，一分一秒都不要浪费，从今往后，我们就试着不让一分一秒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试着，更肆意洒脱地活着，好不好？” 林遇的眼泪滴落在安瑶的手上，他闭了闭眼，探身靠近安瑶，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随后又吻上她的眼睛和鼻尖，最后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安瑶，我会用尽我这辈子的每一分每一秒来爱你。” 安瑶眼角沁出了泪水，但心中变得轻松了几分。 她的手缓缓下移，摸了摸林遇冒出胡茬的下颌，唤道：“木鱼。” “我在。”林遇半睁开眼，顺着视线望着安瑶的双唇。 “把胡子刮了。”安瑶浅浅勾起嘴角，“亲着扎人。” 第123章 整个锆州，都会被毁掉 林遇听安瑶说他胡子扎人，故意用下颌在她柔软的手心里蹭了蹭：“那换你亲我。” 安瑶拿他没办法，笑着往他唇上亲了一口，故作苦恼道：“还是不行哎，我亲你也扎。” 林遇终于弯了弯眉眼：“那是得刮，不能扎着我们瑶瑶，待会我让李总帮忙带些洗漱用品过来。” “对了林遇，林成武怎么样了？”安瑶忽然想起还有个碍事的人。 “手臂骨折，还没出院，刚才我去买炒面，正好撞见了伯......王烨。”林遇顿了一下，想起方才王烨看见他的复杂眼神。 之前知晓林成武的真面目后，林遇就一直发消息联系王烨，想要约她出来谈谈，看能不能从她那里找到突破口，可是王烨一直没有回复过他的信息，他便没有再联系她。 刚刚匆匆一瞥，林遇也看不出王烨的态度。 “现在想想，弄断他一只手臂还是太便宜他了。”安瑶撇撇嘴，有点后悔，轻轻撩起林遇的上衣，盯着他腹部贴着纱布的伤口，问道，“现在还会很疼吗？” 林遇握住安瑶的手亲了一下，轻声道：“不疼了。” “骗人，我手臂还火辣辣地疼，你怎么可能不疼？”安瑶掐了掐林遇的手心。 林遇皱起眉头，抬手想要触碰安瑶手臂的伤处：“本来你脚上有些擦伤，我用身上的神力顺利治愈了，但你手臂的伤，还有我腹部那里，都治不好。” “如果你吸收了我所有的神力，应该可以做到的，或许是你还不懂怎么用。”安瑶抓起林遇的手，让他覆在自己腹部伤口处，引导他如何感受并调用体内的力量。 林遇按照安瑶所说，体会身体里力量的流动，排除一切杂念，像是在夹娃娃一样，集中注意力调取出一股力量，就在他手腕上的木珠手串发出越来越强的光芒时，林遇感觉伤口似乎有小虫子在上下爬动，爬过之处的痛感渐渐消退，直到再无任何触感，手串的光弱了下去。 “我赌一盒奶片，你成功了。”安瑶对林遇扬扬眉。 林遇朝安瑶笑笑，低头撕开腹部的纱布。 “好了林同学，快给你瑶老师送礼吧。”安瑶轻靠着病床，向林遇勾勾手指。 “瑶老师别急，让林同学再试一次。”林遇勾住安瑶的指头晃了晃。 他双手小心地捂着安瑶手臂的伤口，以同样的方法，驱动力量去治愈，在他的手串亮起那刻，安瑶的笑一僵，她忽然感到胸口发闷，有隐隐的不适，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把笑意收了起来。 果不其然，林同学再次成功了。 他解开绷带，看到安瑶伤口愈合，开心地抬眸，却看出安瑶的神色不对，眼神立刻沉下来，伸手探了探安瑶的额头：“瑶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安瑶因林遇的敏锐而讶异，摇摇头，不想让林遇担心：“没事。” “怪我没注意，你刚醒，还得多休息。”林遇给安瑶调下病床，掖掖她的被子，“你好好睡一会，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第281章 安瑶的确有些累了，闭上眼之前，她拉着林遇的手叮嘱了一句。 “林同学，别忘了我的奶片......” 林遇笑着用一个吻回应了她。 安瑶在医院里又待了一天，期间若梦还带着唐果来探望她，得知唐果百分百会胜诉，梁国锋这个监狱是蹲定了，安瑶胃口大开，吃掉了两大盒炒面。 她实在不喜欢住院，心里急着想解决安华庙的事情，医生又检查不出她之前病重的原因，当她再一次做了全身检查，确定身体没有问题后，林遇终于同意带她出院。 仇家路窄，安瑶出院的时候，遇见了同样准备出院的林成武。 林成武骨折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显然不花几个月是好不了了。 林遇一看见林成武，就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摁在地上打。对于林成武，林遇有太多的怨恨和怒气无法发泄，安瑶倒也觉得无所谓，这种情况下打架，林遇让林成武一只手都能打赢。 可即使再恨，林遇终究忍住了，他担心一旦闹大，自己被缠上，就没办法好好照顾安瑶了，而且眼下还有安华庙的事情要处理，便只在林成武踏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偷偷驱动神力，让几辆停放的摩托车向林成武倒去，林成武躲避时牵动了手臂，疼得龇牙咧嘴，还没缓过来，另一边又驶来一辆没来得及刹住车的三轮车，差点撞上他，吓得他跌倒在地，骨折的手臂触地受到碰撞，剧烈的痛感令他嗷嗷大叫，脸变得扭曲不已。 王烨连忙去扶起林成武，转头时和林遇看过来的目光相撞。 那眼神里，是王烨从未见过的恨意和杀意，她心虚得立刻低下了头。 安瑶注意到林遇招风的小动作，突然想起林遇不用顾忌天规，他拥有了神力，就真的是无所不能了。 那她还真是不亏！ “林同学，你颇有为师当年的风采啊，为师甚是欣慰。”安瑶挽住林遇的手臂，朝他浅浅一笑，“以后我就靠你为所欲为了。” 林遇紧绷的神情舒缓下来，捏了捏拳，不再对林成武出手。 他不想在安瑶面前使用神力，怕她见了会难受，于是转移了话题，提醒她注意脚下台阶，拉着她离开。 王烨余光瞥到林遇安瑶两人离开，暗暗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林遇变得可怕了很多。 “林遇那个狗崽子，居然还能活着。”林成武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王烨扶着林成武的手捏得更紧了一些，比起林遇，更可怕的，好像是她的身边人。 得知林成武使手段害死了何玉秀，而后又拿刀捅了林遇，王烨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人不眨眼的人，虽然林成武说这是为了他们的家，为了他们的儿子，但她不知道，为了成神，手上要沾那么多血，身上要背负这么多条人命。 “你还要再去杀他吗？”王烨压下情绪，淡淡问道。 “怎么？不忍心了？都说让你在国外陪着儿子先别回来，你又不听。”林成武坐上副驾，对帮他扣安全带的王烨絮絮叨叨地开始分析，“现在林遇恢复了神力，比以前更强了，更不好动手了，莫清帮了我一次，不一定肯帮第二次，而且我感觉，他上次帮我，是在利用我。” 当时莫清联系他，表示愿意帮他一次，他当时兴奋过头，没有多想就抓住了机会，之后冷静下来想想，莫清一直都强调不能伤害林遇，说林遇是重要的筹码，而林遇的作用，只会在安瑶那里有所表现。 而莫清突然肯帮他除掉林遇...... “妈的，他就是在利用我！”林成武想通后，气急败坏地朝车门锤了一拳，“他知道安瑶不会让林遇死，想以此刺激安瑶触犯天规堕凡，好吸收她的神力。说不定，莫清还想趁机借安瑶的手除掉我。好一个一石二鸟！” 王烨默默地开着车，等林成武的怒气消退一些，她才开口道：“要不，我们停手吧，你仅剩一个晶石储存的恶气，要是用来对付林遇，就没有足够的气息支撑我们塑出神格了，要是为了保留这些气息最后用，你又没办法再靠自己杀林遇。” “不可能！都到这个地步了，我绝不可能放弃！”林成武激动得口沫横飞。 王烨蹙起眉头，打了转弯灯，将车停在路边，转头好声劝道：“既然你都说莫清可能想除掉你，那他根本就不愿意帮我们驱动神本塑造神格，我们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好处，要不我们一起去国外，跟儿子生活一段时间好不好？或者就把公司交给其他人，我们直接去国外定居，等莫清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公司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说不定，整个锆州，都会被毁掉......” 越临近计划实现的那一天，王烨就愈发心慌，从前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莫清那一套除尽恶人的说辞，可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为这件事而死掉，加上最近频繁的噩梦，她越来越恐惧那天的到来，甚至不想让计划继续实行。 她在锆州生活了几十年，她没有信心看着锆州被毁，看那么多人去死。 而且一旦计划成功，被毁的，就不止锆州了。 “成武，你有没有想过，莫清那个除尽恶人的计划里，我们两个也是被除掉的对象？”王烨扭头看向车窗外熙熙攘攘的熟悉街头，路上走着的人，车里坐着的人，也许在不久后都会尽数遇难。 第282章 “我们留在锆州，除了看别人死，就只有等死的份。”王烨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爆发出来，喉头哽咽地说出内心的恐惧。 林成武不甘心地攥紧拳头，低头看着被绷带吊着的手臂，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语气坚定道：“我林成武，不会坐着等死。” “什么意思？”王烨听出林成武并没有接受她的提议。 “最后一颗晶石里的恶气，我还有一种用法，可以两全其美。”林成武勾起一个阴鸷的笑容，看得王烨不寒而栗。 第124章 安瑶，我是你的 林遇和安瑶在小区门口遇到了胖子保安，胖子保安对两人嘘寒问暖，因全小区最养眼的一对小情侣终于回归，开心得脸上笑出了褶子。 安瑶进入2101，看见客厅的豆袋和投影仪，瞬间感觉真的回到了家。 可是当她看见何玉秀房间紧闭的房门时，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温暖又被浇灭了。 她轻轻牵起林遇，摩挲着他的手背，垂眸道：“林遇，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奶奶。” 何玉秀去世后的几天里，安瑶反复地思考自己当时的行为，她总觉得，当时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下何玉秀，要是她能跑快两步，要是她力气再大一点，要是她事前再警觉一点，何玉秀就不至于被林成武所害。 可她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林遇闻言，立刻把安瑶拥入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语：“瑶瑶，你为我、为奶奶做的已经够多了，我用尽一辈子都还不完，如果你还向我道歉，我要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奶奶和爸妈，都是被林成武那个畜生害死的，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安瑶抬手环住林遇的背，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 林遇亲了亲安瑶的侧脸，拎起手中的一袋药：“我去煮点热水，你的脸色还是不好，医生开的药得吃，好吗？” 安瑶的确觉得身体不似从前那般轻盈有活力，便点了点头。 林遇摸摸安瑶的脑袋，转身去厨房煮水，安瑶望着他的背影好奇问道：“木鱼，你明明有神力，怎么都不用呢？煮水这些事，动动指头就好了。” 明明他刚开始拥有神力的时候，兴奋得整天用瞬移术到处乱窜。 林遇抿紧了唇，按下煮水开关后，走到沙发上的安瑶面前蹲下，低头握住她双手，陷入沉默。 “笨蛋木鱼。”安瑶看穿了林遇的心思，倾身用双唇贴住他的额头。 “对不起。”林遇沉声道。 “我们俩都快成复读机了。”安瑶轻笑一声，柔声道，“你不要担心我看了会难过，神力没了就没了，我本来还以为它会直接消散，如今被你留住，你还可以不用顾忌任何天规肆意使用，这是天大的好事，以后林成武绝对伤害不了你了，我想做什么，你也可以帮我做到。” 林遇抬眼凝望安瑶，眼中尽是坚定：“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就算拼了命，我也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拼命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小命捡回来的。”安瑶笑着晃晃林遇的手，“我想看看你能力到了什么程度，你身份特殊，就算和莫清对峙，莫清也不敢贸然对你出手，你的能力要是够强，没准还可以破了安华庙的法阵。” 随后安瑶拉着林遇在阳台好好试了一试他的能力。 林遇因有了安瑶指引，对自然元素的掌控力迅速提高，又能招风又能呼雨，甚至可以结出一个有模有样的结界。 但他多少因为手疏，在掌控尺度上没能把握好，令站在他身边的安瑶狠狠被“风吹雨打”了一番，衣服和头发都湿了大半。 身上没有沾到半滴水的林遇连连道歉，安瑶倒是一脸满意，称林遇就算没有百分百吸收她的神力，也去到了七八成。 林遇担心安瑶着凉，赶紧让她去换一身衣服，虽然住院几天，林遇都有给她擦身子，但她还是觉得浑身黏腻，干脆决定洗个澡。 当她抱着唯一一套可以更换的衣服去到浴室时，发现热水器上贴了张叶初阳标注的字条，告知热水器出了问题，林遇捣鼓了一会还是不行，便让安瑶去他房间的浴室洗。 安瑶关上浴室门，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许久，犹豫地朝镜中的影像伸出手，想尝试像以前那样驱使神力，抹除镜子里的人像。 不管她怎么试，镜子中那个狼狈的自己仍然存在。 安瑶闭上眼，将头抵在镜子上。 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是比起林遇，这些难过算不上什么。 她调整好情绪，好好洗干净头发，又洗了个暖暖的热水澡，踏出玻璃门的那刻，舒服得仿若新生。 新生儿难免犯错，脚下一打滑，险些摔个狗啃泥，幸好扶住了洗手池边缘，却弄翻了装着干净衣服的盆子。 唯一一套衣服掉在地上湿了个透。 安瑶无语得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只好披上林遇的浴袍，打开一条门缝呼唤外面的林遇。 林遇一听见就迅速跑进房间，有些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 安瑶失笑：“我只是不小心把更换的衣服弄湿了，想问你借一套衣服穿穿。” 林遇看着安瑶还在滴水的长发以及踩着湿拖鞋的脚丫子，二话不说带她到床边坐下，先给她拿了一双干的拖鞋，随后去浴室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盖在安瑶头上，为她轻擦头发。 第283章 “现在春夏交替，很容易感冒，我先帮你把头发吹干。”林遇把安瑶发尾的水珠擦掉，又插上吹风机帮她吹头发，遇到头发打结的地方，他就按停吹风机，凑近仔细地去解开，生怕扯疼了安瑶。 见林遇认真的模样，安瑶捂嘴偷笑，享受了一会他的贴身服务，捏捏他的脸暗示道：“木鱼，你现在可是有超能力的木鱼了。” 林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用神力给安瑶弄干头发。 但就在林遇驱动神力触碰到安瑶的那刻，安瑶再次明显感受到体内的不适感，虽然没有上次林遇为她治愈伤口时那么强烈。 难道凡人之躯无法承载神力吗？ 以前她只试过在周慧心和林遇两人身上大幅度使用过神力，周慧心身上本就因癌症而疼痛，或许并没有感觉出异样，而林遇虽然是凡人，但也有护神者的身份在，而且他还能自己生出神力，想必和普通凡人是不一样的体质。 对了，还有若梦！ 安瑶想起上次给若梦解除封禁之事，打算得空去问问她当时是否出现不适感，还是得确认一下这个问题才行。 “你先穿着我的衣服，待会吃完饭，我们去商场买些新衣服，然后再买一些生活用品，你想想有什么需要的。”林遇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安瑶的思考，她撞上林遇柔情似水的目光，烦恼顿时又变轻了很多。 她点头，若有所思道：“虽然我还没想出好办法，但晚上我们还是偷偷去一趟安华庙吧，看看能做什么。” 林遇应承下来，转身在衣柜找出几套纯棉的休闲服，蹲在地上，拿起衣服在安瑶身前比对：“唔......都有点太大了。” 他放下衣服，手搭在安瑶的腿上，微微仰头望着安瑶，笑道：“瑶瑶太瘦了，我得努力把你养胖一点。” 安瑶咧嘴粲然：“对我们林大厨来说，这不算难事，不过把我养胖有什么用？宰了吃掉？” 窗外的阳光将安瑶的笑容照得很明亮，林遇已经许久没有见她真心地笑出来了。 安瑶的笑容，能把林遇心底所有的阴霾都驱散，无声地告诉他，他的生活，还是有美好的一面的。 只是不知为何，现在他看着安瑶笑，总会生出一种留不住她的恐惧。 那个真实感十足的噩梦，至今仍令他感到窒息。 他恨不得时时将安瑶抱在怀里，不再让她遭遇任何危险，不再让她有机会离开自己。 林遇敛起笑意，低声答道：“捧在手心里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宰了？” 他用手指玩弄安瑶浴袍的系带，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可以吃掉。” 安瑶耳根发红，朝敞开的窗帘扬扬下巴，小声提醒道：“你别扯，我里面没穿。” 林遇挥手让窗帘闭上，房间立刻暗了下来，他揽住安瑶的腰身，将她抱上床，一边吻着她的脖颈，一边轻声询问：“现在可以扯开吗？” 安瑶被林遇铺天盖地的亲吻迷乱了脑子，胡乱应了一句：“你手机好像响了......” 林遇再次用神力将房门关上，把隐约响起的手机铃声挡在门外。 “现在呢？” 安瑶圈住林遇的脖子，把他往下压，闭着眼也去吻他的身子。 “扯吧......” 腰间的系带一下子松开，林遇炙热的身体缓缓贴上了安瑶，双手紧紧将她扣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节奏似乎有些混乱，不像以往那般平稳。 “木鱼。”安瑶察觉到林遇慌乱的情绪，用轻柔的话音安抚着他，“别怕，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总是骗我。”林遇的声音有些委屈。 “那怎么办？”安瑶突然想要逗一下软柿子林，“我要是又骗你了怎么办？是不是要甩我一巴掌然后骂我是个渣女？” “骗就骗吧，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林遇的眼眸在黑暗中闪起细碎的星星，一粒星还坠落到安瑶的脸上，“安瑶，我是你的。” 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半分钟就停了下来，未接来电显示着“伯母”二字。 不久后又弹出一条消息。 “林遇，我们见面谈谈吧。” 第125章 她爱的人都不在了，她爱的小城被夷为平地 一番缠绵后，安瑶再次光临了浴室，不过这次是被林遇抱去的，用的是浴缸。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安瑶这才知道原来这事这么累人，以前能活蹦乱跳，完全是因为有神力。 “原来有人伺候沐浴是这种感觉。”安瑶被林遇洗干净，又被擦干捧回了床上，连穿衣服都懒得动手，全让罪魁祸首负责。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伺候。”林遇单膝跪着给安瑶卷裤腿。 不用看见林遇的脸，安瑶都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你想得美！”安瑶伸手拧住林遇的鼻子，“我饿了。” “我去做饭。”林遇宠溺地摸摸安瑶的脸，起身走出房间。 不出一分钟，他又回到房间，问刚躺下的安瑶：“你现在有力气出门吗？” “倒也不至于没力气出门。”安瑶半抬起脑袋，“怎么了？” “王烨约我下午出去见一面，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商场吃点东西，然后把需要买的东西先买好，再去见她，好吗？” “王烨啊……”安瑶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思索道，“会不会有诈？林成武这么快就想再次对你动手？” 第284章 “可能吧，也有可能是她想倒戈了。不过约在大庭广众之下，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林遇在床边蹲下，笑着戳戳安瑶的脸蛋，“再说了，你不是说我现在有超能力吗？有危险也是他们有危险。” 安瑶觉得在理，便和林遇一起去了市中心的商场，先在茶餐厅大快朵颐了一小时，采购完日用品，又去逛了一圈服装店，买了好几套衣服，最后安瑶红着脸从女性内衣店走出来，一旁帮忙拎袋子的林遇也是红透了耳朵，满脑子都是购物袋里那几款又小又薄的内衣裤样式，一会忍不住想象安瑶穿上会是什么样子，一会又晃晃头暗骂自己是个禽兽。 “渴了吧？”林遇让安瑶在商场休息区坐下，把几大袋衣服和日用品放到一旁的地上，“我去给你买点喝的，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 安瑶点头，看着林遇小跑离开，心里甜滋滋的。 若梦说得没错，好像就这样当一个凡人，和林遇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不过当下还是得先把莫清那档子事解决了，希望王烨真如林遇所说，是想倒戈了，现在除了让林遇去庙里试试破解法阵，安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休息区旁边的电影院刚刚结束一场电影，一时间很多人从里面走出来，本来空荡荡的休息区很快变得拥挤。 为避免不断涌出来的人群踢到地上的几袋物品，安瑶弯腰将袋子往椅子里面挪，一个路过的年轻男人因在和伙伴激烈讨论剧情，没注意到安瑶，一不小心撞到了她。 安瑶没坐稳，摔倒在地，男人赶紧去扶安瑶，和他的几个伙伴一起询问她有没有事。 安瑶本想笑笑说无碍，但抬头看见男人的脸那刻，她胸前的八芒星项链微微发出光亮，她的眼前突然袭来一个极其恐怖的画面。 画面里，她眼前这个男人在跑出电影院的瞬间，被上方掉落的一盏玻璃吊灯砸中头部，血溅三尺，命丧当场。 强烈的窒息感让安瑶甩开男人扶着她的手，双手撑在地上，别开脸不去看那个男人。 怎么回事？这画面忽然出现，就和她以前预见灾难一样。 可是她现在已经失去神格和神力了，哪里来的预见能力？ “小姐，您没事吧？”男人的朋友看安瑶的神色不对，有些紧张地在她面前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瑶不想有人再触碰她，往一旁闪躲，还没压下心慌，就再次看到了眼前这个人的相关画面。 他比刚才那个男人更惨烈，刚刚跑出这间商场的大门，就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广告牌砸得血肉横飞。 这一次，裹挟而来的不仅有对血腥画面的恐惧感，还有身体五脏六腑的刺痛感，安瑶呼吸变得急促，粗喘着气，越来越多人围上来，问她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他们的声音好像魔咒般钻进安瑶耳中，令她头疼欲裂。 当她强撑着仰起头去看那些人时，他们关心的脸，全都变得扭曲，有无数凌乱的碎片画面朝安瑶涌来，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整个人犹如身处冰冷的海水漩涡中，一瞬间天摇地动。 她紧紧闭着眼，趴在地上艰难地调整着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安瑶才觉得好受了一点，也没有再看见什么画面，于是睁开眼，慢慢支起身子。 可眼前的一切令她瞳孔震颤。 繁华敞亮的商场，只剩下残垣断壁。 五层高的商场还剩两层，屋顶崩塌，碎裂成巨大的石块落到一楼，在那些石块之下，是破烂的门窗和货物。 以及血肉模糊的人类肢体。 安瑶被惊得缩成了一团，她扭头看向电影院方向，门口果然有一个头被吊灯砸破的人瘫在地上。她慌张地向后挪移，手突然压到湿湿黏黏的液体，回头一看，吓得惊呼出声。 一个小孩被几根尖锐的钢筋刺穿了胸膛，睁着眼看向天空，一动不动，血流了满地。 “林遇……林遇……”安瑶浑身颤抖，攀着一旁的椅子勉强站起来，想要去寻找林遇，可是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死去的人们，还有不少刚才她见到的面孔。 整个商场没有一样活物。 安瑶走着走着就奔跑起来，时不时因为地上的瓦砾和尸体而绊倒，红着眼爬起来后，又拼命朝商场门外跑去，想要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但当她看见外面的模样，她连站都站不稳了，一下瘫坐在地。 锆州变成了一片废墟，高楼大厦倒塌成碎片，地面到处是极深的裂痕，街道上尸横遍野，混杂着车辆破败的躯壳和垃圾，漫天灰蒙一片，不见天日。 成群浑身是伤的人们挤在街头，头发散落，衣衫不整，被笼罩在灰尘中，有的人绝望地坐在地上，有的踉踉跄跄行走着，有的跪在尸体旁凄厉哭嚎着，有的拼命在垮塌的房屋下挖着。 房子不像房子，街道不像街道，整座城市像被撕裂，被轰炸，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荒芜和破碎，沉闷的空气中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是地震才能导致的惨烈，可是锆州不在地震带上，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程度的地震。 安瑶下意识看向安华庙的方向，可安华庙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死死咬住牙关，用力抓紧旁边的断墙，努力站起来，缓了片刻，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第285章 才踏出几步，眼前的场景便切换成了李总的家，确切地说，是他家的废墟堆前。 断断续续的痛哭声从屋子的残骸之下传来，安瑶忙跑去寻找哭声来源，使劲地搬开砖瓦碎片，那哭声逐渐变得清晰，她认出来是李总的声音。 她趴在断裂的墙壁上，透过缝隙朝里面大喊李总的名字，却得不到他的回应，只能听到他哀呼着叶初阳的名字。 待安瑶看清楚里面的状况，强忍的泪水即刻喷涌而出。 李总和叶初阳两人被压在倒塌的天花板下，叶初阳只露出了一个头，满脸是灰，闭着眼已经没了声息，一旁的李总下半身也被埋在大块的墙砖里，他呜咽着抚摸叶初阳的头，血和泪糊满了他的脸。 安瑶焦心如焚，想要去帮他们，双手捏住堵住缺口的墙块边缘，吃力地朝一旁掀动，手心被割破出血，好不容易才移动了一点，忽然上方落下几块碎砖，安瑶躲避的瞬间，旁边立着的一堵墙轰然倒塌，扬起的尘土迷了她的眼。 当她再度睁眼，发现自己站在另一处不认识的小区里，只要是活着还能动的人，都爬到崩倒的建筑物上，尽力搬开沉重的石块，搜救被埋的人们。 地上摆着一排他们从里面救出来的人，绝大多数都变成了血淋淋的尸体。 这残酷的场面让安瑶泣不成声，在成排的尸体中，她看见了熟悉的面孔，不禁跪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他们爬去。 若梦、柳纪淮，还有年幼的小嘉，三人挨着躺在一起，身体伤得不成样子。 “若梦……”安瑶伸手想触碰若梦的脸，却因她满脸的伤而无法下手，再去看没了一截手臂的小嘉，更是觉得天昏地暗。 安瑶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不是真的…… 眼前的一幕幕，绝对不是真的…… 饶是作为灾神，安瑶也不过是个才上任两年多的神官，还是在向来平安的锆州为神，所布之灾不过风吹雨打雷劈，因此身亡的人从没有一次超过五人，纵是这种程度，她都已经觉得难以承受了。 她知晓这世间确实有诸多惨绝人寰的浩劫，她在网上看过，也在若梦那里听说过，可从别处看来的，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最多只会是心生悲怆，感叹天命无常，然后回归自己的日常，继续过着安稳的日子。 如今她亲眼看见劫难将她生活的地方侵蚀得只剩残渣，所庇佑守护的人们变成冰冷的尸体，其中还有她的朋友，她的师父…… 恐惧和悲痛好像决堤的洪水般将她卷到无尽的黑暗中，仅剩最后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在这片人间炼狱之上站起来。 “林遇……”安瑶跌跌撞撞地在这场浩劫中寻找林遇小区的方位，可四周除了废墟还是废墟，再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建筑可以让她分辨清楚自己的位置。 崩溃的安瑶狂奔着，嘶声朝四周一遍遍大喊林遇的名字，没有人能告诉她，她的木鱼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视线被泪水模糊的安瑶因脚下杂物被撂倒，向前飞扑而去，手肘和膝盖触地之时都感受到了钝痛，随之而来的是擦破皮肤那种火辣辣的痛感。 她挣扎起身之际，身边的环境再次切换成不知名的街道，她支起头，看到前方有十几辆车撞到了一起，车身皆损坏严重，有的车整辆翻转，有的车甚至被几辆车竖着夹在中间，变成了一堆废铁。 忽然，一辆颜色和车型都无比熟悉的小车闯入她的视线。 安瑶赤红着眼，快步走向那辆已经倾覆的车。 靠得足够近的时候，她认出来了，那是她最爱霸占副驾驶座的车子，是每一处可以存物的地方都放了奶片的车子。 那是林遇的车。 安瑶有一瞬想要转身逃跑，她不敢去看车里是否坐着她的爱人。 也许林遇只是把车借给别人了，或许他早就弃车顺利逃走了…… 安瑶犹豫片刻，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勇气，才得以继续向前迈出脚步。 她绕到驾驶座旁，只一眼，就足以击溃她所有的理智。 她看到了一只满是血的手无力垂在地上，手上戴着她亲手雕刻的木珠手串。 安瑶用最后残存的一丝坚强，伏在地上去看车里林遇的模样，这一幕像极了十四年前林遇一家遭遇车祸的场景，可这次没有黄佳遇在一旁护着林遇，林遇伤得满头满脸都是猩红的血，被安全带束在座位上，胸口已然看不出有起伏，垂下的双臂和脸上都扎进了玻璃碎片，弹出来的白色安全气囊上也全是血迹。 安瑶不敢去碰林遇的身体，轻轻侧躺下来，握住林遇的一边手，失声痛哭。 林遇的手指动了动，安瑶灰败的双眼闪过一抹光，她立刻撑起身子，颤声呼喊道：“木鱼，我是安瑶啊，林遇你睁开眼，听到了吗？” 林遇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了一下，随之他微微掀开眼皮，依旧清澈的眸中映出安瑶的样子。 安瑶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急声安慰道：“木鱼你别怕！我会救你的！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她像一个被迅速充满气的气球，站起来去拉扯严重变形的车门，以各种姿势，在每一个车门旁都试了个遍，用全身的力气又是拽又是踢，仍无济于事，安瑶连忙返回驾驶座旁，趴下去对林遇说话，握握他的手，让他保持清醒：“木鱼你再坚持一下！” 第286章 当她想再次起身去掰车门时，林遇握紧了她的手，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瑶瑶……” 安瑶的眼泪止不住地溢出来，她想要再说些什么来给林遇打气，却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哭……”林遇弯了弯嘴角，把安瑶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我不疼……就是困了……” “木鱼你别睡，你再陪陪我……”安瑶探身往车里挪动，吃力地凑近林遇，得以用双唇轻轻吻上他的额头。 可林遇已经闭上了眼，任安瑶如何呼唤，都没有再睁眼看她。 安瑶绝望地彻底趴倒在林遇旁边，地上的玻璃碎片扎进她的手臂，但她已经被巨大的冲击碾压得无法感知到任何身体上的痛感。 “木鱼……”安瑶哭着用指尖触摸林遇的眉眼，心痛得仿佛遭遇凌迟，被千刀万剐。 她爱的人都不在了，她爱的小城被夷为平地。 眼前的画面随着她心中熄灭的希望，渐渐被黑暗吞噬，似有无数双手从地狱伸出来，扯住她的脚，束缚她的身体，要将她拖进更深的黑暗中。 安瑶不顾被撕扯的剧痛，死死拉着林遇的手不愿放开，却也只能看他逐渐化为虚无，犹如水消失在汪洋里。 而她在嘶喊着林遇的同时，像一粒细小的尘埃，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第126章 以后我们一起睡在这个房间，睡在这张床上好不好？ 林遇手里提着两杯热茶，嘴角微扬，快步往商场休息区走去，不想让安瑶等太久。 可他走近发现刚才还空荡荡的休息区围了一圈人，围着的位置刚好是安瑶坐的地方。 他心中生惧，急忙跑过去，拨开人群，看见安瑶闭着眼躺在地上，吓得将手中的饮料扔到一旁，慌张地抱起安瑶上半身，首先去探她的鼻息和颈动脉，再轻摸她的脸呼喊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旁边的人见林遇慌得发抖，安慰他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那个噩梦带来的恐惧再次袭上林遇心头，他无助地握紧安瑶发凉的手，后悔不应该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等待。 “哎哎哎醒了醒了！”撞倒安瑶的那个男人激动嚷道。 林遇低下头，见到安瑶睁开眼，惊魂未定地望着四周的环境，当她定睛看清楚抱着她的林遇时，眼神变为不敢相信。 林遇忙问安瑶哪里不舒服，她没有答话，大梦初醒般打量着眼前的林遇。 她的木鱼此刻安然无恙，身上没有半点伤，眉头因为担心而皱出了个川字，她还能感受到林遇手心传来的温暖，方才幻境中的绝望和崩溃渐渐被融化，化成眼泪涌了出来。 “木鱼……”安瑶抱紧林遇，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瑶瑶，是不是哪里疼？告诉我好吗？”林遇的心因为安瑶的哭声揪成了一团，他害怕安瑶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哭的，想要推开她查看，却发现安瑶一点都不肯松开，只好也将她抱住，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了休息区，想要询问情况，无奈安瑶一直在哭，也不愿把脸露出来，林遇为了不耽误医护人员，便把出车费用付了，说迟点再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然后抱着安瑶离开，去了地下停车场。 林遇打开车门要将安瑶放下，还在抽泣的安瑶却圈紧了他的脖子，不想坐进车里，林遇察觉出安瑶的抗拒，于是关上车门，背靠车子盘腿坐在地上，将她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 安瑶依然将脸埋在林遇胸口，抱着他不肯撒手，林遇从没有见过安瑶这副受惊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再心急也只能轻抚她的背，柔声哄着。 “没事了，有我在呢。” 安瑶哭到喉咙沙哑，终于把心中的恐惧宣泄了大半，喃喃道：“林遇，你要好好活着……” 此言让林遇更加慌乱，他捧起安瑶的脸，望着她通红的双眼，焦急问道：“瑶瑶，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安瑶寻回理智，想起幻境里的一切，愈发笃定那不是一场简单的噩梦，噩梦不会那么真切，不会有痛感，更不会那么残酷。 那就是预见了未来的灾难。 她已经失去了神格，但可能八芒星项链里还残留着灾神的神力，加上刚才一下子接触的人太多，因此触发了这么强大的预见。 如果真是预见了未来，安瑶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那场不可能在锆州发生的地震，是莫清布下的，他所说的天灾，便是这场地震。 他明明说过，死的只会是罪恶之人。 可是在幻境里，整座城市的活人所剩无几。 她身边的人，都死了。 林遇见安瑶一直不作答，以为她因身体不舒服而胡思乱想，才说出那些话来，满眼都是自责：“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怪我不该这么快让你出院的，都怪我，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木鱼，我没事。”安瑶安抚的话刚说出口，突然想起未来画面朝她袭来之时，身体五脏六腑的疼痛感。 不用问若梦了，这副已经变成凡人的躯体，就是无法承受神力。 “真的吗？你不要瞒着我，我会害怕的。”林遇垂下眼，抱着安瑶的手紧了紧。 安瑶心中犹豫半秒，还是决定在没有确认之前，不把神力入体带来不适的事情说出来，免得让林遇徒增担心。 第287章 “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梦里你坐在车上，遇到了车祸，我没能把你救出来……”安瑶抿紧嘴，没有勇气再说下去，光是想起那些画面就觉得窒息。 林遇终于明了安瑶方才反常的原因，将她拥入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轻笑道：“别担心，我车技可好了，而且现在要是遇到了危险，我可以马上弃车瞬移离开。我还要保护你一辈子呢，不会那么轻易去你母神那里报道的。” “对了，你和王烨约了几点见面？”提到抚生，安瑶脑中浮现出幻境里荡然无存的安华庙，不由得绷紧了表情。 “不见了，我去推掉，今天你先回家休息，好吗？”林遇既不放心安瑶的身体，又不想留她自己在家里，于是决定鸽掉王烨。 可安瑶却马上摇头：“我们按照原计划去见她，不能再拖了。” 她默默祈祷王烨真能如林遇所说，是来倒戈的，此前她还觉得也许能休整两天再作打算，毕竟身体真的大不如从前，可今天这一遭所见到的一切，怕是会让她难以安稳入眠。 这场灾难，绝不能有机会降临到锆州，她必须尽快见到安华，和他商讨解决的办法。 就算她已经不再是灾神，也一定要阻止这场灾难，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让幻境里的画面成真。 为了她自己的使命，为了安华庙，为了锆州，为了林遇，还有叶初阳他们，她会拼尽全力。 “瑶瑶……”林遇面露担忧。 “是谁说什么都听我的呀？”安瑶抬手揉开林遇蹙成一团的眉心，“这么俊的脸，老是皱着眉头可不行。” 林遇败下阵来，再三确认道：“真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安瑶重重地点点头，重新把脸埋进林遇胸膛：“充充电就好了。” 在约定好的下午四点，林遇和安瑶来到商场门口的一间咖啡店，在角落发现了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王烨，在咖啡厅里显得格格不入。 王烨看见安瑶也在，愈发心虚地压了压帽檐。 林遇板着一张脸，和安瑶坐在王烨的对面，开门见山问她约他出来有什么事。 “阿遇，你最近还好吗？”王烨支支吾吾半晌，说了句开场白。 “我们不是可以寒暄的关系吧，王烨。若我没记错，你的枕边人前几天还想置我于死地。”林遇语气不善道。 王烨一噎，不置可否。 安瑶抓住王烨微微低头的瞬间情绪，想让她更加愧疚，用失望的口吻道：“王烨，林遇以前是真的把你们当做父母一样看待，他还总是和我说你们待他如何好，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心狠手辣，害死他父母，害死奶奶，还想杀了他。你知不知道，心脏被捅一刀有多痛？你们晚上真的能安然入睡吗？” “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王烨摘下墨镜，叹息一声。 “林成武有多狠毒，你最清楚了，你难道就不怕，哪一天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舍弃你吗？他要是做了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真的还会在乎你吗？”林遇借机挑拨离间。 “王烨，你知道莫清想要布下什么灾难吧？”安瑶低头在刚插入新电话卡的手机上搜索了一些图片，将手机旋至王烨面前，示意她看看，并压低声音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锆州变成这个样子吗？你敢想象，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丧命吗？你以为，你和林成武就能逃掉吗？” 林遇闻言愣了愣，安瑶什么时候知道莫清要布的天灾是什么的？ 他倾身看向安瑶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些遭遇了强烈地震而变为废墟的城市照片，随着安瑶滑动屏幕，还有不少展现了现场伤亡情况的照片，皆惨不忍睹。 王烨眼神闪躲，不敢去看那些照片，因为她心里清楚，锆州极有可能会在不久之后的五月初一，变成这副模样。 她熟悉的一切将被毁掉。 而且安瑶正好说到了她的担心之处，她和林成武本就不讨莫清喜欢，再这样下去，他们极有可能会变成地震的遇难者。 她信不过莫清，也不知为何，开始信不过林成武。 其实她想要的很简单，不过是能和丈夫儿子好好生活罢了，成不成神的，她当真没有太多执念。 要是为了成神而夺走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可能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你约林遇出来，不可能只是想关心一下他吧？”安瑶步步紧逼，不给王烨调整心情的时间，“能阻止这场灾难的，只有我们了，时间紧迫，你想清楚，到底要怎么做？” 王烨捏紧衣角，久久咬着唇不出声，最后无奈地闭了闭眼，遵从了一开始内心的选择，不再犹豫。 “成武和莫清的打算，我知道的不多，为了自保，我也不能全说出来，但有两条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是成武手上还有一个储存着大量恶气的晶石，塑造神格需要大量凡人气息，这些恶气本来是留着塑造神格的，但他好像想用来做其他事，阿遇你要小心，可能他还会用来对付你。”王烨看了一眼林遇，眼神里带有一点担忧，很快她又不自在地撇开眼。 “他手上居然还有恶气？”安瑶想到何玉秀就是被林成武用恶气害死的，气得立马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柔软的肉里。 林遇握住安瑶的拳头，凛声道：“还有一条消息是什么？” “成武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往安华庙里跑，似乎想要找点什么。”王烨有些局促不安，说话时眼睛一直瞟向外面街道，生怕被人发现她在这里跟林遇告密。 第288章 “去安华庙？”安瑶眼中一亮，凑近王烨问道，“他是在庙里找东西，还是在庙里的天庭府找东西？” “我不知道，但有一次我悄悄下车跟去看了一眼，发现他往庙里左侧的厕所跑去了，而且很久都没有出来，但他没带纸，不太可能是上厕所上了这么久。”王烨指头捏着指头，低声说道。 “厕所？”林遇望向更熟悉安华庙的安瑶，狐疑道，“总不会是从坑里能钻进天庭府吧？” 安瑶皱着眉头，手指弯曲抵在唇上思考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林遇，张嘴欲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生生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她记得安华庙的公厕里，贴有安华的神像画，但好像后来因为被熊孩子肆意涂涂画画，安华庙的管理人员就把它撕掉了。 就算画像还在公厕里，安华庙不是整个都被法阵封印了吗？真有可能从画像进入天庭府？ 林成武上厕所不带纸擦屁股似乎听起来更有可信度一点。 林遇见安瑶欲言又止的模样，决定先让她再思考一下，转而继续问王烨：“莫清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这我不能说。”王烨知晓莫清定下的布灾日期，她也知道神本的部分能耐，但自己老公可以卖一下，她可不敢惹莫清。 见没办法再从王烨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林遇便想带安瑶回家休息，起身前，王烨忽然叫住他，但又不敢看林遇的眼，盯着桌子一角问道：“阿遇，我知道，你应当恨透了我们，但你能不能看在我给你们报信的份上，放过成武？” “林成武杀了我爸妈，杀了奶奶，还要杀了我，害得安瑶丢了神格，这些仇，你觉得仅仅靠你这两条消息，就能一笔勾销吗？别得寸进尺。”林遇嗤笑一声。 “那你，是要……”王烨越说声音越小。 “我是很想报仇，我恨不得将林成武千刀万剐丢去喂狗。”林遇在桌下牵紧了安瑶的手，看向她的瞬间，眸里的杀意化为柔情，“可是我不会杀人，我不会变成林成武那样的人，就算他的罪都没办法由法律来制裁，那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付出代价，余生都被自己的罪恶所折磨。但你放心，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复仇，听上去很刺激很带感，但真的要去做抉择之时，却是无比痛苦的。 面对仇人，杀而诛之，大快人心，可现实世界里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林遇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他恨，但他不愿手上沾血，不愿成为杀人犯，更不愿安瑶对他失望。 他只能忍住心中的仇恨，想办法揪出那些能用法律惩罚林成武的事情，抑或是给林成武带来心理上的痛苦。 但他其实不知自己能否找到方法，也不知能否因此平息内心怨恨。 嘴上说着狠话，要林成武付出代价，但林成武就算是死了，也没办法偿还林遇失去的一切。 他不会让仇恨蒙蔽了双眼，他知道什么不能做，什么更重要。 安瑶抿嘴对林遇温柔笑笑，摸了摸他的脸。 这就是她爱的林遇。 干净，赤诚，坚强，永远善良。 安瑶决定保持原计划，等到晚上再夜探安华庙，她总觉得晚上月黑风高的，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比较有安全感。 于是林遇打算先带她回 2101休息一下，顺便把买回来的日用品安置好，让安瑶可以尽快适应现在的生活。 回家后，安瑶见林遇把她新买的洗漱用品和衣服都往他的房里搬去，生出挑逗他的心情。 安瑶倚在房门边，对忙活的林遇说道：“木鱼，其实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让我住在主人房，你搬去客房住，这样多不好意思，毕竟这里是你的家。” 林遇手中动作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转身对安瑶笑道：“那你要是舍不得我这么委屈，就收留我和你一起住在主人房吧。” 安瑶改为背靠门边，双手环抱于胸，装作苦恼道：“可我不想和你住同一个房间，怎么办？” 林遇猜想安瑶可能是在开玩笑，但没有再说逗趣的话，走到她面前认真道：“瑶瑶，今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若不想，或是有什么觉得不方便不喜欢的，一定要告诉我，我保证，全都听你的。” 上一秒还是不正经的安瑶，一下子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我说笑的啦，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喜欢。” 林遇又放松下来，朝安瑶凑近了一点：“那你愿不愿意收留我？” 安瑶的嘴角没忍住上扬，眼睛刻意瞟向其他地方，用侧脸对着林遇，暗示道：“得看你的诚意了。” 林遇笑弯了眉眼，一边手撑住安瑶身后的墙，一边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从侧脸一路向上，吻到她的眼睛，眉毛，再到她的额头。 “这样的诚意够吗？”林遇用气音在安瑶耳边问道。 “唔，还差了一点点。”安瑶眯眯眼，对林遇狡黠一笑，将他逼向床边，当林遇退无可退躺下床时，安瑶忽然伸手袭向他的腰腹，乱挠了一顿，林遇痒痒得缩成一团不停闪躲，一直笑着求饶，可安瑶玩得起劲，不肯停下，林遇只好将她紧紧抱住，不让她再使坏。 “林遇！这就是你的诚意吗？”安瑶笑着想要挣脱，继续整蛊林遇，无奈林遇在身后抱得太紧，她连手都抽不出来。 第289章 “再这样下去我可没力气表现诚意了，我还是乖乖去睡客房吧，保命要紧。”林遇将头埋进安瑶的颈窝，因为方才笑得太厉害，一时间有些气喘。 安瑶其实是想让林遇多笑笑，不要在心里藏着那么多负担，才整了这么一出，目的达到了，于是见好就收：“罢了，我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有帅哥愿意主动献身于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林遇轻笑出声：“其他的帅哥也有这样的待遇吗？” 安瑶翻身面对着林遇，揉揉林遇的头发，夸张答道：“那怎么行？必须是只有林大帅哥才有的待遇。” 林遇轻轻抵住她的额头，脸上泛着薄薄的红晕，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害羞了。 他刚才收拾房间时，在抽屉里看到了奶奶给他的红色小方盒。 里面装着他父母的婚戒。 之前他一直觉得为时尚早，可现在…… “瑶瑶，以后我们一起睡在这个房间，睡在这张床上好不好？”林遇的声音认真了几分，低沉又坚定。 安瑶没反应过来，以为林遇还是在说要不要住在一个房间的事，趁机弥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去睡客房的，不是强取豪夺啊，不过既然你盛情邀请，我就不拒绝了。” 林遇浅笑着抬手理理安瑶的碎发，正打算往下说，外面客厅突然传来几声熟悉的呼唤声。 “瑶瑶？瑶瑶你在吗？” 安瑶又惊又喜，一下子坐起来，快步往外走，见到了她牵挂的家人。 “姐……”安瑶撇撇嘴，两眼立刻变得泪汪汪。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强撑过来的。 小白菜所有的坚强，在看见大白菜的那刻，就土崩瓦解了。 安宁自从在莫清的记忆里看到安瑶触犯天规救了林遇，一颗心就一直揪着，此时看见安瑶好好地站在她面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冲上前抱住她珍爱的妹妹。 “瑶瑶，你还好吗？”安宁摸摸在她怀里乱蹭的毛茸茸小脑袋。 “还活着。”安瑶在安宁的旗袍上蹭掉眼泪，委屈归委屈，还没有把重要的事情忘掉，抬头问道，“你不是被困在莫清那里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第127章 如果我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宁愿当初不曾与你相识 安宁不是从莫清那里逃出来的，而是被放出来的。 自从上次她向莫清放了狠话，说如果莫清坚持篡改天命布下天灾，她一定不会再爱他，莫清就开始时常魂不守舍。 他清楚安宁的性子，前世作为宋奕欢，她便是这般说一不二，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底，虽说今生莫清接触安宁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从前也是和她“较量”过的，深知她不是个轻易会被说服的人。 布局将近二十年，莫清一直觉得胜券在握，只要在锆州的实验成功了，那这世间所有的恶人都无法逃脱了。 他厌恶的东西，终会消失。 可是如今，如果要厌恶的消失，就要付出他所爱的作为代价。 原本他并没有什么亲近的在乎的人，不是所有神都像安华一家这么有亲情，他的父神母神早已与他形同陌路，他敬重的师父已经退休云游四方，他虽表现得性格温润，但每每想到人间的种种罪恶，就忍不住想要毁掉这一切，他知道自己与其他神的想法不一，是以极少与他人深交。 安瑶是第一个和他聊得来，并且让他真心觉得相处起来既有趣又轻松的朋友，即使他们相差将近八十岁。 但他是带着不纯目的接近安瑶的，为此他总是心存愧疚，不舍得再去伤害她，甚至还想继续和她做朋友。 然后安宁出现了，带着被他遗忘的过去走向了他，直白地向他表达爱意，他失而复得的喜悦一度让他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正好是安宁绝不会同意的事情。 一边是他所憎恨的，想要抹除的，一边是他所深爱的，想要留住的。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两者冲撞在一起，令他万分纠结，烦恼不已。 就目前而言，计划放弃了，就无法再挽回了，但对于安宁，他心存侥幸。 他想要赌一赌，就算他执意执行计划，安宁也许还会对他留有一丝情意。 本来他就什么都没有，若这场闹剧结束后，在乎的人对他还有一丝温存，他就心满意足了。 安宁因为得知安瑶堕凡，吃不下东西，睡不好觉，一直窝在床上，任莫清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予理会，无声向他发出抗议。 莫清知晓，再深的爱也受不了这样的消磨，眼下，除了没能吸收安瑶的神力之外，他已经完成了大计划前的所有准备，安华庙也依旧封着，就算让安宁离开，也不会对计划有什么影响。 可他害怕一旦让安宁走，她就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 他舍不得放安宁走。 “宁宁，你是不是生气了？”莫清坐在床边，朝只留给他一个冰冷背影的安宁说道，语气很是小心翼翼。 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怎么可能不生气呢？任谁被夺去自由都会生气吧。 看安宁一直不回应，莫清失落地沉默了很久，他悄声在安宁身后躺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见她没有抗拒，手再慢慢向前伸，单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我不关着你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莫清吻了吻安宁的耳垂，又吻住她刻着“清”字的耳钉。 第290章 “莫清，如果我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宁愿当初不曾与你相识。”安宁偷偷掉了几滴泪，沾湿了枕头。 莫清将安宁抱得更紧了些，因惧怕失去她而有些颤抖。 “二选一，你可选好了？”安宁的声音依旧柔和，她始终狠不下心来。 是继续实行计划，与她为敌，还是放弃一切，与她厮守终生？ “安宁，我爱你。”莫清无法作答，他只能说出他的真心。 安宁无奈地闭上眼，冷静片刻后，起身跨过莫清下了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径直离开了结界被消除的小屋。 莫清觉得此刻的安静化成了尖锐的冰锥，一根根扎进他的心里，疼得要命，他看见安宁留在枕上的泪痕，更是被淹没在愧疚当中无法呼吸。 他揪着安宁盖过的被子，把脸埋了进去，蜷缩成一团，贪恋她残留的温暖和味道。 安宁离开小屋后，先去了安华庙，发现无法进入天庭府，破不开法阵，也联系不上安华等人。 “瑶瑶，你的神格……真的没了吗？”安宁坐在2101的沙发上，望着眼前的安瑶，至今仍难以接受。 安瑶伸出手臂给安宁看，红色的八芒星神印已消失不见，并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安宁，现在她还能看见安宁，纯粹是因为手腕上戴着林遇这个护神者的物品。 站在房门边的林遇垂着头，不敢看安宁。 安瑶察觉到身后的低气压，装作轻松道：“我一点都不亏哦，消散的神力都到林遇身上去了，而且林遇不用遵守天规，可谓是真正的无所不能，以后打架就靠他了。” 安宁怎能不知安瑶的心情，她的妹妹最能逞强了，而且这件事，林遇也是无辜得很，却一定会因此感到自责不已。 事情变成如今的模样，也得怪她，当初要是不在莫清面前露馅，提前向安华报信，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糟心事了。 安宁喊了一声离她俩远远的林遇，林遇应声朝她们走来，刚想开口说对不起，就被安宁打断了：“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瑶瑶，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也一定还有转机，所以，别太责怪自己了。” 安瑶牵住林遇的手晃了晃，笑道：“听我们福神姐姐的话，保准五福临门哦！” 林遇抿抿唇，点了点头。 “对了，我们好像找到进入天庭府的办法了，不过得去试试看。”安瑶摩拳擦掌，安宁的到来大大增添了她的斗志。 “那太好了，我试过破除法阵，根本没有用，正好我从莫清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那就等见到父神母神后再说吧。”安宁看向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际，“天黑了，就合适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此想法与安瑶不谋而合，安瑶对林遇挑挑眉，露出浅浅的梨涡：“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几分钟后，一家人挤进了窄小的安华庙公厕里。 受到之前施工的影响，公厕好久都没有人打扫了，可谓是麻雀虽小，蜘蛛蟑螂老鼠苍蝇蚂蚁五毒俱全，惹得安瑶拼命闪躲，最后直接挂在了林遇身上，直到安宁用神力驱散了乱冲乱撞的吓人东西后，安瑶才敢落地。 “等会儿，安宁你还能使用神力？安华庙不是被法阵覆盖了吗？”安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安宁回过神来，捏住了耳上的耳钉，驱动神力入侵莫清的神格，窥探他的记忆。 她看到了莫清是如何在安华庙布下法阵的，当即找到了破绽：“莫清控制的是安华庙的主体建筑，这个公厕建在角落，所以没有被法阵覆盖。还有，我们两个之所以没有被法阵囚进天庭府里，大概是因为莫清布了法阵后，在你我的神像处做了些改动。” “那就说得通了！林成武定是发现了这个漏洞，才多次悄悄潜入天庭府的。”安瑶边说边四处张望，“现在我们只要找到——” “在这里！安华的，呃，画像。”林遇在一个隔间里找到了安华的画像，但他的激动在仔细看清楚画像后，转变为了隐忍。 得憋住笑，不能对安华不敬。 安瑶安宁也挤进隔间里，弯腰凑近看被贴在冲厕器上方的画像。 画像上，英明神武的安华被画上了猪鼻子和墨镜，背后有天使般的翅膀，左右手还握着两把冲击枪，一旁还被打小广告的人盖上了专业通厕的广告印章。 “贴在洗手池那边还可以理解，但贴在这里，是不是跟父神有仇啊？”安瑶想了想，笑嘻嘻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留念，待会可以给安华一个惊喜。 安宁与林遇对视一眼，道：“我先试着进出一趟，要是成功了，林遇你再带着瑶瑶一起进来。” 林遇颔首，安宁朝画像上的安华伸出手，心中意动，指尖即刻发出光芒，光芒将安宁吸了进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林遇已经踩死了三只蟑螂，安宁都没有出来。 “凉了，不会安宁也被困在里面了吧？”安瑶再一次挂到了林遇身上，语气幽怨。 第128章 这是什么塑料父女情？ 就在林遇和安瑶感觉安宁被困住出不来时，画像上的安华闪耀出光辉，天使的翅膀仿佛在扇动，安宁顺利通过画像出来了，表示第一次从厕所进入天庭府，想着探探路，但一下子有点迷路，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出路。 确认这破画像真的有用后，安瑶和林遇面露兴奋，纷纷随着安宁进入天庭府，穿过无人的办事大厅，一路直奔安华的办公室。 第291章 一打开门，安瑶安宁就发现她们的老父亲老母亲一脸悲痛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在安华抬头的瞬间，她们还惊讶地看见他发红的双眼。 安华和抚生见到门口的三人，竟失神地愣了一下，安瑶正想向安华展现她方才在厕所拍到的他的“英姿”，却见安华猛地起身朝她大步走来，一把将她抱住。 安瑶掏手机的动作僵住，她感受到安华异常不淡定的气息，不是很理解地向安华身后的抚生巴眨了几下眼睛。 谁知抚生也像叠罗汉似的，从另一边也抱住了安瑶，安瑶被夹在中间，被亲爹娘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害羞。 “你们是不是还漏了安宁？她也应该来做夹心的。”安瑶笑道。 安华和抚生松开安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上次安华感应到安瑶气息的逝去，不敢相信之余，慌得抡椅子去砸结界，他捧在手心宠大的小女儿，怎么可能会消逝？她在外面究竟遭遇了什么？ 不得不接受现实后，安华抱着抚生哭了好久，抚生也跟着不断掉眼泪，安华因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心思再去感受其他人的气息，以至于安瑶已经平安了，他也没有察觉。 现在安瑶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他们面前开玩笑，安华抚生恨不得摆个三天三夜的酒席来庆祝。 “父神母神别担心，瑶瑶虽然失了神格，但已经闯过了生死关，性命无忧。”安宁猜出安华和抚生失态的原因，忙安抚一下他们受伤的心灵。 “怎么会失了神格？”安华紧紧皱着眉头，抓起安瑶的手臂一看，刚刚重新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一半。 林遇捏着拳头走上前，欲向安华请罪，被安瑶往身后一拉，挡住了大半个人。 安宁在旁边暗中咋舌，护得可真紧…… 不过也不能说安瑶小题大做，以抚生的暴脾气，她指不定真的会对林遇生气。 “都怪林成武！”安瑶底气硬了很多，说话都大声不少，不过后半句又弱了下去，“还有……莫清。” 安宁轻叹一声，没有给莫清说情，让大家都坐下，先大概向安华抚生讲述来龙去脉，再把自己在莫清那里得到的消息都说出来。 “所以他想用那个叫神本的逆天玩意篡改天命，在五月初一，也就是二三十天后，在锆州布下一场天灾，定点清除他所感应到心存恶念的人？”安瑶总结道，随之咬咬唇，肃声道，“我预见了那场天灾，是大地震，但……” 安瑶再次回想起幻境里残酷的画面，仍觉得万分煎熬，下意识握住了一旁的林遇：“死的人太多了，整个锆州便变成了废墟。如果不做出改变，预见的场景，大概率是会成真的。” 林遇联想到安瑶在商场地下停车场时，和他说在噩梦里看见他死于车祸，猜测出安瑶那时醒来的异常情绪，应该是因为她看到了地震的场景。 但是安瑶没有和他明说，选择一个人憋着。 要么是安瑶不想让他担心，要么是她觉得告诉了他也无济于事。 林遇心中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落寞，即使如今他拥有了神力，好像也帮不上忙，反而还处处让安瑶为了顾及他的感受而操心。 安宁为重振士气，冷静分析道：“目前我们还是有阻止机会的。莫清的计划有两处出了差错，一是他存着用来增强布灾能力的恶气，在他攻入安华庙的时候用掉了，二是他既没能说服瑶瑶帮他，也没能吸收到瑶瑶的神力，如此一来，他不一定有足够的神力驱动神本改天命，以及布下这么强烈的天灾。” 若是强行布下地震，莫清的神格和性命可能都会因为过度消耗神力而保不住。 莫清如今的后路都断了，他没有能助长神力的东西，用来保命的气息也尽数给了安瑶。 “王烨说林成武手上还有一块储存着大量恶气的晶石，他可能会用来帮助莫清增长神力。”林遇提醒道。 安宁摇头道：“不一定，林成武和莫清之间早已生出嫌隙，比起去帮莫清，他更有可能用来对付你。我在莫清记忆里看到神本的记录，护神者想要成神，必须得到家族所有人的真心认可，所以林成武才会对你和你奶奶下手。” “没事，现在林成武动不了林遇了。”安瑶轻松道。 “现在重点还是在莫清身上。”抚生看向安宁，问道，“宁宁，你有没有把握说服他？” 安宁拧起眉心，双手搓了搓脸：“我能感觉到他的动摇，但也就是动摇而已。” “万一说服不了莫清，父神出不去，我们没办法向外界求助，我和若梦又没办法再阻止天灾，该怎么办？”安瑶弓下腰，双手插进头发里，一脸苦恼。 “我可以去阻止，我身上有瑶瑶的神力。”林遇正色道。 安瑶马上跳出来反对：“太危险了，木鱼，你不一定吸收了我的全部神力，我担心你强行阻止灾难会受伤。” 林遇眼神里满是坚定：“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 “阿遇的确没有吸收瑶瑶的所有神力。”一直沉默思考的安华突然说话，对林遇和安瑶笑了笑，然后又卖关子般没有继续往下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一口气把话说完行不行？”抚生看不过眼，揪起安华的一边耳朵责怪道。 安华连忙求息怒，解释道：“之前瑶瑶跟我说若梦被人陷害丢了神格，怀疑背后有人觊觎灾神神力，所以我留了一手，提取了瑶瑶的八成神力存着。” 第292章 安瑶双眼一瞪，拍桌而起，惊喜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之前咋不说呢？” 随后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不是，那万一我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就还剩两成神力，岂不是完犊子了？” 安华睨了安瑶一眼，好笑道：“你这整天闲的，能有什么事？两成都留多了。” “姑奶奶我很认真在干正事的好不好？”安瑶不服气极了，感觉颜面有损。 “安华你少说两句！刚刚还在那里父女情深，这就怼上了？是谁昨天还抱着我哭，说没能保护好女儿的？”抚生一个凌厉的眼神，马上唬住了安华，就连安瑶都乖乖缩回了脑袋。 安宁和林遇虽然知道此时不宜说笑，但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纷纷抬手掩面遮挡笑意。 这是什么塑料父女情？ “可是，我感觉林遇身上的神力，不止我两成的程度，少说都有五成。”安瑶歪脑袋疑惑道。 “阿遇体质特殊，他本就能产生属于自己的神力，没准你的两成神力到了他的体内，能快速得到提升。”安华捏着下巴推测。 “可惜我没法将神力还给瑶瑶，安华有办法吗？”林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无奈地握紧了拳。 安华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清楚，我担心就算瑶瑶恢复了八成神力，加上阿遇身上的神力，也不一定能阻挡由神本加持促成的天灾。” “先试着去说服莫清吧，要是成功了，就不用再烦恼后面的事情了，若是行不通，你们就想办法去抢神本，破除安华庙和锆州的结界，有安华和主神坐镇，就不用瑶瑶和阿遇折腾了。”抚生下了定论，让安华把储存安瑶神力的东西拿来，安华从卧室取出一颗小小的玻璃球递给安瑶。 安瑶拿着玻璃球，没有立刻把神力吸入体内，借口要回房里拿些东西。 林遇安宁两人在天庭府里四处逛逛，想看看林成武究竟在找什么，安华抚生则召集了诸神，告知他们目前的处境。 回到房里的安瑶锁紧了门，脸上才显露出内心的忧虑。 这几天来，每次神力入体，她都感觉到了五脏六腑的不适。 安华储存了她大部分神力这一招是英明，但她担心自己承受不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把这部分神力吸收掉，当下的状况不容乐观，幻境里预见的一切，绝不能有机会发生。 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不然他们一定会阻止她的。 就目前而言，她是唯一有能力阻止天灾的人了，安宁的福神神格未必能容纳灾神神力，林遇吸收了也不一定能及时学会如何使用。 这股神力，只能回到她身上。 “唉，死就死吧！”安瑶下定决心，用力将玻璃球捏在手心，瞬间有磅礴的金色气息泉涌而出，如云雾般萦绕在她身边。 安瑶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神力那刻，所有气息形成一个金色漩涡，从安瑶的掌心钻进了她体内。 果不其然，她的内脏即刻产生了剧烈的疼痛感，似是有一把游走的铁锤在重重敲击着上半身，根本说不清是哪里在疼。 安瑶死死咬着嘴唇，在床上缩成一团，生生熬着，全身都因疼痛而颤抖，额头冒出的冷汗浸湿了碎发，但她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痛到意识有些恍惚时，安瑶吐出一口血来，因喉间的血腥味而清醒了几分，她随即往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不让自己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瑶吸进体内的那股神力终于安分下来，不再折磨她的内脏，安瑶翻身躺平，慢慢调节自己的气息，顺了那口气后，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 看着手上的一片猩红，安瑶无奈又坦然地闭上了眼。 光是接受神力入体就已经搞成这副样子了，万一到时候真的要驱动所有神力挡灾…… “小命堪忧啊，安瑶。”安瑶自言自语地嘲讽了一句。 她倒不是很怕死，她只是怕林遇又说她是骗子。 缓过来后，安瑶整理好房间，打开房门走出去，突然感觉办公室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盯着办公室看了很久，才发现哪里出了问题。 若梦给她的八芒星折纸，少了两大罐！ 王烨说过，塑造神格需要大量凡人气息，难道林成武多次潜入庙里就是为了寻找可以储存凡人气息的物品？ 正好她的这些八芒星是用来收集八苦的，而一次这么强烈的地震，足够把她这里的所有八芒星都填满了。 “林成武！”安瑶着实是被林成武的卑鄙和痴心妄想气到了，“就凭你，还想成神？你绝不会得逞的。” 安瑶和林遇安宁汇合，安瑶刚说完林成武偷了她的八芒星，虚念就两眼发光地拎着一瓶药水过来，正是上次城中恶气闹事时，安瑶用来破坏全城法阵的药水，事后安瑶让虚念帮忙炼制多一点备用，于是就多了这一小瓶。 安华让安瑶拿去试试破解安华庙的法阵，但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这次有神本的力量在，怕是一百瓶都不够用。 拿上药水，听清楚安华屡次交代的注意安全，三人就离开了天庭府，重回窄小的厕所隔间里。 刚落地，安瑶就因为一只扑棱的大蟑螂而扑进林遇怀里，林遇笑着提醒安瑶她现在神力归体了，大可以挥手除掉这些玩意。 安瑶的小心肝现在还隐隐作痛，自是不敢随意使用神力，她打哈哈换了个话题，问另外两人什么时候去找莫清比较合适。 第293章 话音刚落，走出厕所的几人就看见了站在前院的莫清。 他立在黑暗之中，静静地望着他们，看不清楚神情。 第129章 用死亡堆建的和平盛世，有什么意义？ 莫清感应到三人进入了天庭府，就一直在前院等着，此时见到他们从厕所里走出来，眼底闪过一抹恍然。 他还想看看安瑶他们究竟从哪里找到了办法，可以与神本神力加固的法阵相对抗，却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布法阵时，漏了个公厕，更没想到，公厕里贴着开过光的安华画像。 安瑶感受到莫清打量的目光后，第一时间把手上的药水藏到身后，莫清轻笑一声，道：“那瓶药水没用的，这里的法阵是我用自身神力和神本神力一起布下的，没那么容易被攻破。” 随后，他向安宁伸出手，恳请道：“宁宁，和我回去好吗？”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放安宁离开的，这样安宁真的不会愿意再留在他身边了。 “你放弃这个计划，我就继续和你在一起。”安宁话音轻柔，挠得莫清心里痒痒的。 事到如今，什么更重要，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安瑶酝酿着要说些什么来说服莫清，牵着她的林遇突然撒手朝莫清冲去，往他脸上揍了一拳，将他按倒在地，握拳再度抬起手，却僵在半空没有砸下去。 安瑶和安宁虽因突然的开战而大吃一惊，但没有出手阻止，选择了旁观。 林遇向来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无故打人，安瑶二人看着他青筋暴起的模样，都明白他动手的原因。 莫清被林遇揪着衣领摁在地上，也没有反抗，不恼不怒地看着林遇。 “这一拳，是因为你装成我的样子，伤了瑶瑶的心。”林遇粗喘着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意。 “继续。”莫清平静道。 林遇攥得发白的拳头再次落下，砸在莫清的侧脸上。 “这一拳，是因为你差点害死了她！”林遇声音发颤地吼出这一句，而后甩开莫清的衣领站了起来。 这两拳卯足了劲，打得莫清的脸肿起，嘴角也破了，林遇的手也擦破了皮，但他很快就用神力抹掉了伤口。 安瑶见林遇停下来，也沉默地朝莫清走去，站在他身旁俯视他。 莫清浅笑道：“你打吧。” 他该受着的。 安瑶扭头看了眼安宁，她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清，但掩盖不住心中不忍，于是安瑶先向莫清伸出了手，示意要拉他起来，莫清站起来后，安瑶再朝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脸扇了一耳光，也是用了不小力气，啪的一声，将莫清的脸打得侧向一边。 “你帮林成武对林遇下手，他胸口和腹部挨的两刀，就算我往你身上劈两道雷，都是轻的。”安瑶寒声说道。 挨几拳和几个耳光，对于莫清来说根本没有痛感，如果不是安瑶不宜动用神力，她真的想和莫清打一场。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莫清低声道歉，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安宁缓缓上前，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摸了摸莫清脸上的红肿处，柔声道：“你现在对不起的是他们，五月初一后，你对不起的就是十几乃至几十万人。” “他们是恶人，本就不该存在，无辜的人，不会受伤害的。”莫清咬紧牙根，坚持自己的初衷。 “你怎能保证无辜之人的安全？恶人被抹除了，他们的父母呢？他们的另一半和子女呢？他们若是从没有犯过错，却要遭遇丧亲之痛，甚至可能因此失去生活支柱，他们不是无辜的吗？我爸妈呢？！我奶奶呢？他们不无辜吗？”林遇大声质问，说着说着红了眼。 安瑶默默握住林遇的手，偷偷将眼泪憋了回去。 林遇在安瑶无声的安抚下平静下来，继续道：“我就算再恨林成武，想将他杀死一万遍，可我不得不承认，我要是这么做，王烨，还有他儿子子晟，他手下的员工，都会遭殃。人世间，容不得你简单粗暴地操控，你真这么做了，根本就不配为神。” “莫清，听我的话，放弃吧，好吗？”安宁轻轻吻上莫清嘴唇破裂的地方，攻击着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莫清微微仰了仰头，眼神闪烁，他无法推开安宁，也无法反驳林遇的话，他心中有愧，有后悔，有想要挽留的东西，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化为炸弹，轰炸着他的信念。 “如今你没有额外的神力支撑，加上本就不是灾神神格，你根本控制不了天灾。”安瑶了抛出最现实的问题。 若天灾是这么好控制的，就不存在灾神神力可以与一地天神匹敌的说法了。 除了灾神，便只有天神才能完全掌控天灾。 “有了神本，就算没有吸收你的神力，我一样可以控灾。”莫清低声反驳。 “好！你大可以试试！现在就掏出你的神本，给什么人添上一笔灾难，你布一场试试看。”安瑶见和莫清根本说不通，干脆豁出去让他实践一番，必要时刻她再出手挡下就好，反正也堕了凡，总不可能再堕一次，大不了使用神力时痛一痛，好过拿命去阻挡大地震。 安宁闻言，也觉得此举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仍面露担忧：“瑶瑶，会不会太冒险？伤到人怎么办？” 安瑶劝慰安宁放心，虽然神力只剩八成，但她好歹是全锆州最年轻的神官，灾神里的佼佼者，这点控灾能力还是有的。 第294章 “用我来做实验吧。”林遇与安瑶对视一眼，眼神坚定。 刚才还一脸淡定的安瑶神色一变，忙拉住林遇的手，阻止道：“不行。” 林遇朝她笑笑，轻松道：“我是凡人，符合条件，又有神力，可以及时躲避，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们锆州最出色的神官看着吗？” 莫清望着另外三人围在一起讨论，忽然觉得好落寞，心中酸涩翻涌而起。 走这一条路，他一直都是孤独的。 他曾想找一个同行者，但不管是林遇父母，还是安瑶安宁，都选择拒绝了他。 愿意帮他的，却是像林成武这样的恶人。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在他们心里，他是不是和林成武是同一种人？ 莫清的脸绷得更紧了，他不服气，不愿承认他十几年来的坚持是错的，就算只有他一个人，这条路，他也想走下去。 “从古至今，罪恶都比其他任何事物的力量更强大，小到毁掉一个人，大到毁掉一座城，都绰绰有余，只要将罪恶抹除，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偷盗、霸凌，没有掠夺、谋杀、战争，你们难道不希望人世间更美好吗？这不就是凡人所期待的和平盛世吗？”莫清憋着一口气，难道就没有人和他有一样的想法吗？ 他自认从不是什么残暴的人，为什么他们都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真正应该被阻止的，难道不是罪恶之人吗？ 恶念就像种子，一旦埋下，总有一天会生长成参天大树，导致罪恶横生，到时候再铲除，就要花上千百倍的代价，那为何不能一次过将所有罪恶的种子挖出来毁掉呢？ “用死亡堆建的和平盛世，算什么盛世？”林遇冷笑一声。 “我说了，只有罪恶的人才会被消除。”莫清再次强调他的立场。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控灾再说！”林遇故意刺激莫清，引他照安瑶安瑶说的去做。 莫清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双手合十再缓缓拉开，一圈金光朝四处荡开，神本被召唤出来，莫清驱动全身神力，先把安华庙前院部位的法阵破解，再透过神本连接天命簿，在其中添上了一条雷暴的天灾，命数受影响的人，写了林遇的姓名。 天庭府内，安华察觉天命簿的异动，与众神赶至天命簿旁查看。 “神本竟然真的能操控天命簿，麻烦了。”安华望着林遇的名字喃喃道，希望外面的孩子们都平安才好。 天命定下的那一刻，神本震荡开的光圈迅速收敛，从光辉四射的模样化为一本破旧的薄书，被莫清收回。 莫清看向坦然站在他面前的林遇，也不再废话，仰起头望着天空，双手手心向上抬起，引出乌黑云层中时隐时现的白光。 林遇三人全神贯注看向天幕，每一个人都捏着拳，准备随时出手。 数秒后，莫清在层层云雾中捕捉到一根清晰的银线，骤然伸出一边手，手指弯曲，似是隔空扯住了银线的尾巴，猛地向下一扯，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而降，朝林遇身上光速劈去。 安瑶心中一颤，飞身向前，欲为林遇引走惊雷，林遇却站在原地不闪躲，安瑶倏然顿住，只见闪电劈在了林遇右侧几米外，丝毫没有伤到他。 安瑶舒了一口气，林遇对她轻轻一笑：“放心。” 莫清没有就此停下，他调取神本给予他的力量，强化雷暴的程度，同时从天上召出五六道闪电，如缠绕着火花的离弦之箭般刺向林遇，林遇意识到这次不容小觑，急速抬手形成结界挡在头顶，第一道雷击中他之时，结界尚且稳妥，可林遇还来不及加固结界，第二道雷随即劈下，安瑶纵身揽住林遇，安宁也立即移身至林遇身旁，两人一同挥手制造结界，挡下了第二和第三道雷。 本想着剩下几支坠落的银箭也会悉数落下，它们却忽地在空中改变了轨道，仿佛有生命的贪吃蛇一般，朝安华庙外的市中心散落而去，安瑶几人来不及阻挡，庙外锆州广场的地面就被劈出了几个洞，地板砖被炸开，碎了一地，所幸时间已晚，广场舞大妈们都已经回家了，没有伤到人。 安瑶吓了一大跳，她猜到莫清控灾可能会失控，但以为再失控也是在安华庙范围内，没想到这闪电劈一半还能拐弯。 “你看，我就说了你不能——”安瑶正想以此为例，彻底劝服莫清，却被天边一道炸雷声打断。 几人抬头一看，发现刚才还是漆黑的天空，此时犹如有无数条银龙隐约在云层中游动，隐隐的闷雷一声接一声，好像随时要对地面发起攻击。 “莫清快停下！”安宁从没见过这般天象，仿若身处异世界，甚是恐怖。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莫清，发现他也是一脸震惊。 第130章 我不会继续了 “瑶瑶，怎么会这样？”林遇看着天上翻滚的雷电，深感不安。 安瑶没有作答，她紧紧盯着已然变成个迪厅灯球的天空，咬了咬唇。 完蛋了，居然会失控成这个样子。 看来是神本神力也掺了一脚的原因。 仅仅是一场雷暴，就变异得如此严重，难怪她预见的那场地震，几乎将一切都毁了。 思索间，一条蜿蜒的银龙冲破云层直坠地面，仿佛将天幕撕裂出一道缝隙，带着巨响劈向路边的一棵树，粗重的树干瞬间被炸裂，树干的裂缝里燃起了熊熊明火。 第295章 “安宁莫清，你们尽力拦住雷击，别让它击中人，我去消了这雷灾！”安瑶当机立断做出应对，再对一旁的林遇说道，“木鱼，你回室内避一下，注意安全。” 没等林遇答话，安瑶轻盈地一纵，腾空朝天上飞去，安宁和莫清也迅速行动，分头去阻挡愈发频繁劈下来的雷电。 林遇攥着拳，很想去帮忙，但他清楚自己尚不善于运用体内的神力，为了不添乱，他移身进一间已经关门的便利店，站在窗边观察外面的情况。 看着半空中那抹红色的身影，林遇心疼得眼里冒出了水雾，今天早上安瑶才刚刚出院，中午又晕倒了一次，一天下来根本没有休息，也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住。 就算撑不住，她也还是会硬撑着不告诉他。 林遇越想越心慌，留不住安瑶的恐惧感再一次袭上心头。 他该怎么办？ 安瑶此刻的确浑身难受得很，但眼前电闪雷鸣的天空让她无暇顾及自身的状况，她一边闪躲着袭来的雷击，一边双手朝云层中源源不断注入神力以化解雷云，然而她感受到神本浑厚的神力在与她的力量对抗，甚至在消减她的神力。 “逆天玩意儿，你到底哪边的？”安瑶强忍身体的疼痛，咬牙切齿地抱怨了一句，凝神加大神力的输出。 似是做出回应一般，几道雷电瞄准了她，化为利刃，从四面八方疾刺而来，安瑶立即撤出一边手，结出屏障阻挡，还没挡住前方几道攻击，身后的雷电突然加速劈来。 靠，玩阴的！ 安瑶咒骂一声，但又不能撤掉往雷云注入神力的手来阻挡，否则方才化解雷云的行动将功亏一篑，从头再来。 当她闭眼准备生生挨下身后的雷击时，一个身影朝她飞跃而来，轻轻靠在她的背部，预想中的雷没有劈到她身上。 “没事吧瑶瑶？”林遇温暖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安瑶扭头一看，林遇双手撑住一面透明的屏障，将她身后的雷电尽数拦住了。 即使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安瑶依然抑制不住自豪，勾起了嘴角：“我们林同学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 林遇也暗暗扬起了一个笑，他也可以保护安瑶了。 “为师的身后就交给你了。”有林遇在身后，安瑶安心很多，体内的疼痛好像也得到了缓解。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体内神力的分布，极力催化力量生长，并凝聚于掌心处，朝天空方向翻手一推，形成一道光柱，向乌黑浓厚的雷云中央射去。 可这道光柱竟没能破开雷云表层，还被不断削弱，安瑶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林遇注意到她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心中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帮忙。 就在此刻，安瑶和林遇的木珠手串同时震动着发出光亮，似有力量在其中躁动，安瑶分出一丝注意力，望向手串愈来愈强的光芒，她忽然想起这不是第一次。 她在荔枝林里救林遇性命的时候，她和林遇的手串都出现了光芒。 这意味着什么？ 安瑶不想明白，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几乎要支撑不住神力的输出。 一双温暖的手掌稳稳托住了她缓缓落下的手，安瑶微微转头，看见了林遇的侧脸。 林遇在她没有发觉时转过了身，从身后环抱住她，低声在她耳畔轻语：“我们再试一次。” 两条发亮的手串接触到一起，顷刻间爆发出强烈的红光。 安瑶顿感体内的力量暴涨，既有她自己的气息，也有林遇的气息。 他们的力量，此刻是交汇流通的！ 安瑶屏息凝神，调用得到的新力量，射向雷云的光柱瞬间粗了几倍，短短数秒就将雷云刺穿，在其间极速穿梭蔓延，悄无声息地把云层中暗暗涌动的银龙尽数吞噬，闷雷声戛然而止，天地间恢复夜的宁静，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偃旗息鼓。 很多人看到了，以为这是一场梦。 有的人看见，却清楚地知道，这是能决定命运的一晚。 成斌大厦某一层亮着灯光的玻璃窗里，一个黑影攥紧了手中的物品，转身离开。 四人重新在安华庙前院汇合，安瑶感觉自己浑身像散了架，被林遇扶着才勉强站稳。 安宁急忙上前查看安瑶和林遇有没有受伤，两人摆摆手让她放心。 莫清垂着头，脸色很难看，他想说服自己这次只是意外，因为他太心急布灾，才会导致雷灾暴走。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确实没能完全掌控天灾。 安瑶缓了一会，抬眼看向莫清，坚定说道：“莫清，你看到了，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要是真的布下地震，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恶人了。” 她预见的灾难现场，基本不会出错，大概率会完全复刻到现实中，除非刻意改动其中某一环节，结局就有可能发生改变。 “只要我熟悉运用了神本的神力，就不会再出错了。”莫清不甘心，但底气已然不足。 “你根本控制不了神本的神力！刚才雷暴失控成世界末日那个鬼样子，就是因为你控制不了，那逆天玩意，谁都没本事操控。”安瑶走到莫清身前，舒缓了语气，向他伸出手，“你知道我可以预见未来的灾难，我给你看看我所见到的一切，你便知道你的计划一旦实施，会带来什么样的浩劫。你敢不敢看？” 第296章 莫清抿紧了唇，捏紧双拳，说实话，他不敢。 他害怕看到那些会令他动摇的画面。 再动摇，他可能真的要放弃了。 安宁垂眸，双手裹住莫清的手，抚摸了一会，握住他的手腕，往安瑶的手递去。 “看看吧。”安宁的话就像是魔咒，总能让莫清心甘情愿地遵从，他长叹一口气，终是妥协了，握住了安瑶的手。 安瑶做好心理建设，再度凝神聚力，将自己在幻境中见到的所有画面传输给莫清。 莫清闭上眼，在安瑶神力抵达他体内那刻，像是被拉进一场全息灾难电影里。 崩塌得不成形的商场，死伤无数的街头，浑身是血哭喊着的人们，变成废墟的锆州，无一不刺痛着他的眼眸和神经，令他遍体生寒。 他看到无力挣扎的李总和叶初阳，看到惨死的若梦一家三口，看到还剩一口气的林遇…… 他甚至能闻到空中弥漫的血腥味。 不，不会是这样的，他们怎么会死？他们不应该死的…… 不应该有那么多人死掉的…… 莫清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是他布灾的结果，紧紧皱着眉头，抑制内心疯狂溢出的自我怀疑。 另一边，安瑶随着莫清重新经历了一遍这些残酷的场景，痛苦的同时，还要忍受着肺腑的疼痛。 当那把无形的重锤又一次猛地砸向她内脏之时，她没忍住颤了颤，握着莫清的手忽地用力一捏。 霎时间，一股额外的神力失控地被释放出来，给沉浸在幻境中的安瑶和莫清带来了新的画面。 又是对未来的预见，依旧和那场灾难有关。 这一次，安瑶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以及莫清和安宁的未来。 新降临的画面如同刚才在天幕炸开的惊雷，轰得两人猛然睁开眼，迅速松开彼此，震惊地看着对方，默契地没有说话。 今天中午到现在夜晚时分，局势发生了唯一的变化——安瑶寻回了八成神力。 所以最新预见的未来，也产生了变化。 林遇还活着，莫清也好好的。 可是…… 莫清因新的画面愣了神，直勾勾地盯着安瑶看了一会，随后又望向一旁的安宁，面带显而易见的恐慌。 “放弃吧，莫清，只要放弃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安宁只当他被幻境里的场面吓到了，轻声安抚他。 莫清一把将安宁紧紧拥入怀中，失神喃喃道：“不会发生的，我不会让它成真的……我不会继续了……” 听到莫清的回答，三人心中皆大石落地，安瑶一松弛下来，体内那把锤子就开始四处猛锤，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敲碎。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手臂撑着地面，突然开始剧烈咳嗽。 其他几人神色紧张地蹲下，轻抚着她的背，林遇慌得也跪了下来，俯身去看安瑶的脸，只见她痛苦地捂着胸口，艰难喘着气，咳得脸都涨红了。 “瑶瑶，你是不是胸口疼？很难受吗？我马上你去医院。”林遇扶住安瑶的肩膀，急得话音有些哽咽。 安瑶拼命忍住咳嗽的欲望，身子越趴越低，想要回答一句没事，刚一张口，猛地咳出血来，瞬间失了力气，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林遇倒抽一口气，及时抱住她，才没让她摔到地上，看着她嘴边的猩红血迹，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场真实的梦中，安瑶口吐鲜血的模样。 他心脏一阵狂跳，浑身血液仿若倒流，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莫清看着这一幕，脸色也是一阵青白。 第131章 死缠烂打，或许是个好办法 安瑶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如家一般亲切的病房里，还戴着鼻导管吸氧。 唉，凡人的身体真是弱不禁风啊。 她明明想当个英姿飒爽的大女主，却成了个病弱美女，动不动就躺医院，咋越活越倒退了呢…… 白瞎了她老父亲的鼎鼎大名。 街上的叫卖声和车流声被窗户挡住，传进来时近乎窃窃私语。安瑶侧了侧头，看见林遇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隐隐还皱着。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林遇的头发上，安瑶勾勾嘴角，悄悄抽出手，摸了摸林遇的脑袋。 嗯，暖暖的，软软的，果然是她的小柿子。 不过软柿子都不知道被她吓坏了多少个，幸好是片柿子林。 “安瑶姐姐！”稚嫩的童声从门口处传来，安瑶抬眼看到柳纪淮牵着小嘉正想走进病房，柳纪淮见安瑶醒了，连忙让小嘉进来等着，转身跑开去喊医生。 林遇睁开眼，见安瑶对着他在笑，心中苦涩更甚，握起她冰凉的手，轻轻贴在唇上。 若梦随着医生走进来，退至一旁等待医生做检查。 安瑶这才知道现在已经将近下午五点，医生问她哪里感到不舒服，她坦言说有点胸闷，没什么力气。医生告知林遇等人，胸痛胸闷和咳血是肺挫伤的正常症状，她摔跤时摔得狠了一点，不过伤得不重，治疗两三天就会慢慢恢复了。 安瑶心知摔跤是林遇几人为她找的借口，但仍觉得丢脸，好像自己真的是摔跤摔进了医院。 一世英名，被摔得稀碎。 医生离开后，林遇给安瑶喂了点水，告诉她莫清已经同意不再继续实施计划，安宁为了盯紧他，不让他反悔，就跟着他回小屋去了。 第297章 “他还真不讲义气，也不等我醒来，亲口跟我说一声，好让我放心。”安瑶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不怪他，我把他打跑了。”林遇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 “你打他了？”安瑶看向若梦几人，得到他们点头的答复。 林遇伸手抚了抚安瑶苍白的脸，吸氧的鼻导管像根根细针，扎得他好心疼：“你昨天早上才出院，晚上又因为他而被雷伤到，昏迷了这么久，我没忍住。” 安瑶眼神微动，她清楚自己之所以受伤，不是被雷伤到了，而是使用了神力。 如今莫清已经决定放弃，她今后可以不再驱使神力，于是没有和林遇说真话，免得他整天提心吊胆。 现在的他，看起来状态也很糟糕，整个人都是蔫的，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木鱼，你还好吗？”安瑶微微皱拧起了眉心。 “只要你没事，我就很好。”林遇这才抿嘴笑了笑。 这样可不行，安瑶想哄林遇开心，但暂时没有那精力，于是朝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小嘉招招手：“小嘉，过来姐姐这里好吗？” 小嘉开心地蹦跶到床边，从口袋里掏出几粒散装奶片递给安瑶：“妈妈说姐姐喜欢吃这个，小嘉专门从姑姑家里拿来的！” 若梦一家三口暂时还留在锆州，住在柳纪淮姐姐的家里，安瑶想起在幻境里见到的那个不知名小区，应该就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地震不会再发生了，他们都会好好的。 她爱的人，都会好好的。 想到这里，安瑶感觉身子更轻盈了一点，笑着接过奶片：“谢谢小嘉，姐姐能不能拜托小嘉帮个忙？” “姐姐你说，我保证完成任务。”小嘉咧嘴笑道。 “替姐姐带你爸爸和林遇哥哥出去吃晚饭好不好？”安瑶说这话时，眼睛看向了若梦。 若梦领会到安瑶的意思，拍了拍身旁柳纪淮的肩膀。 突然被点名的柳纪淮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乖乖走到林遇身后，笑眯眯地望着小嘉，道：“小嘉，那爸爸和林遇哥哥就靠你啦。” “没问题！”小嘉脸蛋红扑扑的，瞧着就让人想掐一把。 林遇不懂安瑶是什么意思，有些茫然地握着她不肯放开。 “木鱼，听话，出去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别闷在病房里。”安瑶捏捏林遇的手，林遇只好松开，不放心地看了安瑶几眼，担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热情洋溢的小嘉拉着手臂往外走了。 两个大男人走后，病房里突然变得空旷，若梦轻笑一声，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师父最懂我了。”安瑶撒娇般说道。 “放心，我会让纪淮好好开导一下阿遇的。”若梦屈指刮刮安瑶的鼻尖，满眼都是宠爱，“我就知道，我们瑶瑶一定可以做到的。” 安瑶疲倦地闭上眼，浅笑道：“幸不辱命，但差点赔上小命。” “你的伤，是不是使用神力导致的？”若梦双肘撑在床边，提出她的猜想。 “大概是的，反正没有雷劈到我。神力归体时我就疼得要命了，后来林遇的神力不知为什么也能进入我体内，用的时候很爽，用完后很惨……总之就是感觉五脏六腑像被拆楼机砸了一样疼。”安瑶的声音很弱，说两句就要喘口气，呼吸的时候胸口还发疼，“你别告诉林遇这些，我怕他担心，反正之后我不会再用神力了。” “事情结束后，你让安华把神力收回去，这事马虎不得，你身子会承受不住的。”若梦感受过一次那样的痛感，想想就后怕。 “嗯……”安瑶随口应下，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若梦拉了拉安瑶的被子，低头给柳纪淮发去一条信息。 柳纪淮收到若梦的信息，感觉任务深重，变得紧张不少，心里一直盘算着要说什么才可以让林遇“放松心情”，以至于小嘉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爸爸你怎么回事？”小嘉嘟着嘴表示不满。 “爸爸这不是想妈妈了嘛，没听见你说话，对不起呀宝贝。”柳纪淮连忙哄着，扭头让林遇选一间餐厅，林遇没什么心情，想着要给安瑶带些清淡的吃食回去，便挑了一间粥粉面小店，三人各自点了一大份云吞面，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一碗面快见底时，柳纪淮叫老板添了两瓶啤酒和一瓶椰汁。 “我们喝几杯吧？”柳纪淮熟练地撬开瓶盖，见林遇点头，给他倒满了一杯酒。 “爸爸，我也想喝你和哥哥的饮料。”小嘉奶声奶气说道，眼睛盯着啤酒瓶发亮。 “小嘉的椰汁更好喝，爸爸和哥哥喝的这个很臭，不好喝的。”柳纪淮掐掐小嘉的脸。 “那你们为什么要喝？”小嘉不解道。 柳纪淮瞥了眼心事重重的林遇，意有所指道：“因为这是专门给不开心的人喝的，喝了就会开心一点。” 小嘉对林遇巴眨着大眼，“哦”了一声：“那林遇哥哥要多喝几瓶。” 林遇被逗笑了：“哥哥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吗？” 小嘉重重地点了点头。 柳纪淮欣慰地望着小嘉，最佳助攻莫过于自己的女儿！ “哥哥好好和爸爸聊聊，爸爸平时最会哄妈妈开心了，所以他一定可以把哥哥也哄开心的。”小嘉满脸骄傲地吸了一大口椰汁。 柳纪淮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酒吐回杯子里，这话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第298章 “谢谢小嘉。”林遇用酒杯碰了一下小嘉的椰汁，仰头一饮而尽。 “林遇，我知道你担心安瑶，说实话，我很懂你这种感受，若梦曾经……也差点没熬过去，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了。”柳纪淮叹息道，再给林遇满上了一杯酒。 “那你是怎么熬过去的？”林遇和柳纪淮碰了一下，又喝下大半杯。 “硬熬，给自己洗脑。”柳纪淮低头自嘲地笑了声，“遇到这种事，真的半点办法都没有。” “瑶瑶她，总是瞒着我很多事，我越来越分不清，她说的没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敢相信，不敢放松，我怕我一松手，她就会抛下我走了。”林遇眼角泛红，干了杯里的啤酒，将眼泪憋了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一直把她留在我身边。” “你知道他们只有名没有姓吗？”柳纪淮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林遇点头，安瑶曾说过，虽然她和安宁的名字都是以安字为开头，但并不是她们的姓，只是安华觉得有趣，就这样取了。 “若梦签名的时候，会签柳若梦。”柳纪淮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虽然不能领证，但他此生认定若梦就是他的妻子。 他自作主张，用小小的圆环，将若梦套在了他身边。 “死缠烂打，或许是个好办法。”柳纪淮直接拿起酒瓶去碰林遇的酒杯，暗示般朝他摇了摇瓶子。 “我想过的……”林遇摩擦着杯沿，微微出神。 “你在顾虑什么？”柳纪淮问出口后，突然笑了，“你不会是怕她拒绝吧？” 林遇的脸有点发红：“她本该是自由的，不被这凡间束缚，甚至可能不久后，就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我凭什么，我没有那个资格。” “爱一个人，不该有这么多顾虑，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为何不在今天尽情地去做想做的事呢？”柳纪淮做了那么多年的公益救援，看多了意外生死，他向来觉得，每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赏赐，能和若梦小嘉在一起多活一天，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遇伸手进口袋里，摸了摸小小的丝绒方盒。 奶奶把这个交给他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说，要随心一点。 林遇鼻头一酸，为掩盖眼中泪光，忙别过脸喝光杯里的酒。 小嘉听了大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和柳纪淮说一句悄悄话，凑到他耳边，用小手挡住嘴巴，轻声道：“爸爸，林遇哥哥的口袋里好像装着一个小盒子，一直伸手在摸。” 柳纪淮笑弯了眼，看看什么都听到了的林遇，也压着声音对小嘉说道：“哥哥想送给安瑶姐姐，但害怕姐姐不喜欢不接受。” 小嘉略为苦恼地思索一番，抬头对林遇认真说道：“林遇哥哥，你可以买一盒奶片一起送给姐姐，那样姐姐就一定会接受了。” 林遇揉揉小嘉的头，露出今天的第二个笑：“小嘉的建议哥哥采纳了。” 这么看来，他的瑶瑶，其实很好拿捏嘛。 第132章 我愿意 林遇用保温焖烧壶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回到病房，小嘉则抱着一盒奶片跟在他后面，笑嘻嘻的小脸在见到睡着的安瑶后，闪过一抹失落。 “哥哥，姐姐睡着了，你还会送礼物给她吗？”小嘉扯扯林遇的衣角，小声问道。 林遇蹲下来摸了摸小嘉的头，微笑道：“小嘉放心，等姐姐睡醒了，哥哥一定会送给她的。” 若梦望着那盒奶片，笑着对柳纪淮说：“任务完成了？” 小嘉扑到若梦怀里，骄傲地替柳纪淮答道：“爸爸给哥哥喝了很臭的东西，然后就把哥哥哄开心了，小嘉也帮忙了。” 柳纪淮轻松将小嘉举得高高的，然后又稳稳地抱在手臂里，往她脸上亲了一口：“小嘉功劳最大。” 小嘉笑得停不下来，但还是控制住了声量，林遇看着他们三人，眼里尽是羡慕。 他和安瑶，也能这样幸福吗？ 不久后，叶初阳和李总也提着大袋小袋来探望安瑶，若梦便带着小嘉和柳纪淮先行离开。 离开前，小嘉严肃地把沉甸甸的一盒奶片交到林遇手里，让他一定要鼓起勇气将礼物送给安瑶。 叶李二人见小嘉这副模样，也好奇得不行，悄声问林遇要送什么礼物。 林遇拿出口袋里小方盒的瞬间，那两人差点蹦起来。 “好小子，你这闷声干大事啊。”李总压着声音感叹道。 “我安瑶妹妹就要这么被人霸占了去吗？”叶初阳拨了拨安瑶的碎发，作出无奈的表情道，“是阿遇的话，也勉强可以吧。” 林遇笑而不语，无声叹了一口气，把小方盒装回口袋里。 李总察觉出林遇的情绪，搂住他的肩膀，开始掏心掏肺：“阿遇，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最重要活得痛快。我们看着安瑶一点点把十四年前的你带回来，你可不能辜负她的努力，又倒退回去了。” “林遇，开心一点，多笑笑，不开心了，就找我们喝酒，或者发发脾气，就算心里有过不去的坎，也得活下去是不是？既然都得活着，我们都希望你任性一点，活得轻松一点。”叶初阳捶了林遇的肩膀一拳。 林遇一直凝望着昏睡的安瑶，心乱如麻，没有作答。 几人静坐了一个多小时，偶尔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李总和叶初阳离开时，给林遇留下一句话。 第299章 “阿遇，要是心乱，你就想一个问题，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林遇用棉签蘸了点水，给安瑶润润嘴唇，又湿了条毛巾，给她擦擦脸和手。 他最想要的，不过就是简简单单地陪着安瑶，可以和她一起吃饭睡觉，一起窝在豆袋里看电影，一起搬躺椅到楼顶，边听音乐边看星星。 他最想要的，是安瑶。 但他觉得最难要的，也是安瑶。 “笨蛋木鱼，你在想什么呢？”轻柔的呼唤将林遇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林遇抬头，见安瑶正笑眯眯地侧头看他。 安瑶的声音不再像下午那样轻飘飘，精神好了很多，林遇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吻了吻她的手背，继续用毛巾轻轻擦拭着，柔声道：“在想你啊。”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安瑶看着林遇帮她擦手的动作，勾了勾嘴。 “你难道不是在想我吗？”林遇语气委屈道。 “我在想你房间的浴缸。”安瑶挑挑眉。 林遇想到上次在浴缸里某人享受的模样，笑着打趣道：“你想的应该是有人伺候沐浴时的浴缸吧？” “哦豁，被你看穿了。”安瑶轻咳两声，林遇忙起身倒杯热水，放了根吸管给安瑶喝。 安瑶一边喝，眼睛一边瞟向刚刚发现摆在床头的一盒奶片。 她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 林遇发现安瑶盯着奶片不放，也没有拿给她吃，而是打开了装着皮蛋瘦肉粥的焖烧壶，调起病床喂她吃了大半壶。 喝粥过程中，安瑶的眼睛依旧时不时朝奶片倾斜，林遇忍俊不禁，但还是没有主动提出给她吃，惹得安瑶满肚子疑问。 等她吃饱后，林遇又忙里忙外地收拾了一顿，安瑶也不心急，想看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这盒奶片还能是送给别人的不成？ 林遇收拾完餐具，再度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在安瑶的注视下，有点紧张地扯了扯衣服。 终于，他拿起床头的奶片，像宝贝一样小心地放在腿上，还看着它叹了口气。 “木鱼怎么啦？”安瑶被他的那声叹息搞糊涂了，这是舍不得把奶片送给她？ “瑶瑶，在荔枝园那晚后，我做过一个很真实的梦，我梦见了爸妈和奶奶，还有你。”林遇望着安瑶的脸，神色忽然变得担忧，“在梦里，我触碰到你的时候，手串就像昨晚一样发出了强光，可是……” 林遇似是不忍回想般闭了闭眼，继续道：“可是我一碰到你，你就吐了好多血，止也止不住，地面还突然裂开，我眼睁睁看着你掉了下去。” 安瑶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隐藏了起来。 林遇自从荔枝园那晚后，身体里就有了部分她的灾神神力，那个梦，大概率是个预见梦。 梦到地面裂开，应该是对应即将发生的地震。 除了这点，还有他说的梦见她吐血。 她昨晚预见的新画面里，自己便满嘴是血，死在了林遇怀里。 连起来，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地震这场灾难降临，她的小命就完蛋了。 也是，她现在这副“残躯”，要是去阻挡地震，就算不原地爆炸，也得整个五脏俱裂。 预见画面里的死法，算是体面了…… 幸好幸好，莫清放弃了，她的小命还长着呢。 “笨蛋木鱼，那就是个梦，你们不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吗？”安瑶暗自庆幸，依然选择说谎，还伸手捏了捏林遇的脸，尽力让自己的状态显得放松。 “自从堕凡以来，你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但你总是骗我说没事，我真的，每天都很害怕，我怕你难受的时候瞒着我，自己硬撑，怕你一个人待着会出事，怕你明明有危险却不告诉我。”林遇话音轻颤，喉头哽咽，看着安瑶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瑶瑶，我最怕我留不住你，最怕你会离开我。” “林遇……”安瑶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知道林遇可能是因为担心她而闷闷不乐，却不承想他会这么害怕。 她自己都没有那么害怕。 林遇握住安瑶的手，垂眸道：“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多为自己考虑，多保护自己的安全，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好地留在我身边。” “我答应会一直陪着你的。”安瑶反握住林遇的手，莞尔一笑，“这次真的不骗你。” “还不够。” 林遇微微摇头，捧起那盒奶片，放进安瑶怀里，眼神殷切，毫不掩饰浓厚炽热的爱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润：“你可不可以接受这个？” 安瑶看林遇一本正经地说笑，没憋住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开玩笑了？我都盯着这盒东西大半天了，你不给我，我都得抢过来的。” 林遇弯唇笑笑：“打开看看。” 安瑶狐疑地眯眯眼，边翻盖子边嘀咕：“该不会藏着什么整蛊——” “玩具”两个没说完的字，在安瑶看见奶片中间那个红色绒质小方盒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安瑶呼吸一窒，瞬间感觉吸的氧都失效了，心脏似乎要扑通扑通地跳出来。 林遇也紧张地抿紧了嘴，他伸手拿起方盒，在安瑶面前打开，露出里面一大一小两枚白金戒指。 “瑶瑶，我这个人，又贪心，又胆小，还没什么本事，这样的我，能够得到你的陪伴和爱，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第300章 “我想再贪心一次，我想把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永远留在身边。” “我林遇发誓，此生必定倾尽所有去爱你，保护你，让你幸福。” “安瑶，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我的家人？你愿不愿意，在你的名字之前，加上我的姓氏？” 安瑶望着林遇，眼里冒出一层水雾，她垂眼看向盒子里插着的戒指，用手指轻轻摩挲上面细微的划痕。 她见过这两枚戒指，林遇房间里林成文和黄佳遇的合照上，他们手上就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 林遇见安瑶在观察戒指，忙解释道：“这两枚戒指，是爷爷奶奶给我爸妈挑的婚戒，他们戴了十几年，有点旧了，你不喜欢的话，等你出院后，我再带你去——” “我愿意。”安瑶声音不大，但林遇听得很清楚。 安瑶抬手摸摸林遇的脸，笑得很灿烂：“戒指，我很喜欢。” 林遇脸上的仓促被明亮的喜悦取而代之，他一笑，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也是你的了，笨蛋木鱼。”安瑶陪着他一起掉眼泪。 林遇倾身拥安瑶入怀，抱得很小心，很珍惜，松开时，闭眼在她额头留下郑重的一吻。 安瑶朝林遇伸出左手，林遇取出小的那枚戒指，托起安瑶纤细的手，顺着无名指的指尖，把银白的戒指慢慢往里面推。 “好巧，刚刚合适耶。”安瑶动了动手指，满脸笑意。 “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林遇配合安瑶，做出惊喜的表情。 其实他悄悄量过安瑶的指围，提前拿着戒指去调整了尺寸。 但他不介意给他们的姻缘加一道赞美之词。 安瑶瞧着林遇的小表情，早就看穿了一切，她取出方盒里另一枚戒指，拉过林遇的左手，认真地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也是刚好合适。 “以后我们就套牢在一起啦。”安瑶笑盈盈地看着戴上了戒指的两只手，怎么看怎么喜欢。 但她突然变了脸色：“不对，我这岂不是先斩后奏了？万一父神母神不同意怎么办？我才二十几，他们要是觉得我现在结婚太早了，不允许我嫁怎么办？我肯定是要听他们的……看来这戒指现在还不能戴。” 说罢，安瑶就作势要取下戒指，林遇眼神一慌，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等等......” 林遇支支吾吾，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来阻止，可就是不想安瑶把戒指取下来。 经安瑶一提醒，他确实发现自己在这点上有所疏忽，应该先获得安华抚生的同意才对。 他都能想象到，安华和抚生在没有提前得到任何消息时，突然得知小白菜这么被他挖走了，会如何对他横眉冷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甚至可能会将他踢出锆州…… 完了，失算了……现在去安华庙拜拜还来得及吗？ 安瑶欣赏了一会林遇吞吞吐吐又懊恼不已的样子，再也装不下去，双手捂脸笑了起来。 林遇一愣，随之明白安瑶在逗他，便伸手去打开安瑶挡脸的两扇门，果然看见了她标准的坏笑，一时间哭笑不得，又暗自庆幸。 “林安瑶，你这个小骗子。” 安瑶听见这个名字，眼睛亮了亮：“你这么一念，还挺好听的。” 林遇戳戳她的眉心：“以后我要是生气了，就连名带姓地喊你，显得更有气势一点。” “哦，把我娶到手了，就敢跟我生气了是不是？”安瑶梗着脖子，微微扬起下巴表示不满。 “生气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得听老婆的吗？”林遇一脸无辜道。 安瑶气笑了：“谁同意你这么快改口了？” 林遇略作思考：“那就入了洞房之后再改口吧。” 安瑶摆出嫌弃脸，傲娇地别过头，嘟囔道：“也行，等我选个吉利日子。” 林遇悄声坐到床上，往安瑶身边蹭了蹭，附在她耳边轻语：“我算过了，今天就很吉利。”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乱说话。” “那你同意我现在就改口吧。” “瞧你这蹬鼻子上脸的，不行，我反悔了，刚才的话全都无效。” “林安瑶，不许老是吓唬我。” “嘿嘿，真好听~” “老婆更好听。” “不好听，显老。” “我不怕显老，你叫我老公吧。” “啧，林遇，你的脸丢去哪里了？” “追老婆不要脸。” “……” 第133章 以身相许，够不够？ 莫清之前在安华庙里挨了林遇两拳和安瑶一巴掌，后来在医院病房外又站着不动，任林遇揍他，脸上挂了不少彩。 但他决定不回茂城天庭府治疗。 他险些犯下大错，还让安瑶受了伤，如果不看起来可怜一点，他担心安宁不肯搭理他。 不过他多虑了，一回到小屋，安宁就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脸上受伤的地方，一遍又一遍，一时轻柔，饱含心疼，一时生硬，似在责怪。 “宁宁，我……”莫清想先好好道歉，说清楚一切，两人之间不要留下任何芥蒂。 “嘘，别说话。”安宁用手指抵住他的唇，眼神氤氲，一边吻着，一边把他的衬衫纽扣一粒粒解开，将他推往后院的向日葵林。 两人拥抱着走进了阳光里，走进了高仰着头的向日葵林间，莫清回应着安宁的吻，配合着她的动作，缓缓脱掉上衣，安宁在地上变出一张毯子，贴在莫清胸膛的手微微一用力，莫清就顺着她的力气，搂着她坐到毯子上。 第301章 安宁停下来喘气，柔软的指腹在莫清胸腹间游离，她勾唇轻语：“结实了很多，我很喜欢……” 莫清浑身燥热发烫，化被动为主动，吮吸轻咬安宁的唇瓣，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拉开她旗袍背后的拉链。 “莫清，谢谢你愿意选择我。”安宁趴在莫清身上，膝盖轻蹭着他的腿内侧，无声撩拨着他的情欲。 “宁宁，我好爱你……”莫清将安宁抱得更紧，将她揉进了身体里，揉进了灵魂深处。 太爱她了，爱她胜过爱肮脏的自己。 所以为了她，放弃十几年的筹谋又如何。 他在安瑶预见的未来里，看到了安宁神力耗尽、神格破碎而亡的一幕，也见到了安瑶的死亡。 那一刻，他便决定了，绝不能继续实行计划。 他容不得安宁有半分危险，也绝不愿意让安瑶身死。 世间罪恶，他可以遮住眼不去看，可他的爱人，他如妹妹般的朋友，不能有任何闪失。 “以身相许，够不够？”安宁温柔低语的声音，似是一根轻羽，扫过莫清的全身，触及之处皆变得紧绷。 “求之不得。”莫清剥落安宁的衣服，攀上她背部娇嫩的肌肤，贪婪地索取着，付出着。 声声喘息在阳光中绽放，空气里扬起细小的尘埃，蓝天白云见证了一场花丛间的欢愉。 安宁和莫清在花间躺着，向日葵的影子落在他们的脸上，莫清抬起手，隔空描绘着上方向日葵的轮廓，微笑轻语：“安宁，若我是一朵向日葵，你就是我的太阳。” 他两世皆向阳而生，立誓将永远忠于他的太阳。 安宁莞尔，把头垫在莫清胸口，手指轻抚他锁骨处的月牙神印：“若我是一朵向日葵，你就是我唯一的小瓜子，永远把你藏在心里，护在怀里，叫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瓜子离了向日葵，就没有活路了，我才没有那么傻。”莫清侧头亲了一下安宁的头顶。 “小瓜子，待会和我一起去解除安华庙的法阵，好吗？”安定仰起头去看莫清挂彩的脸。 莫清望着天空，没有立刻回答。 安宁意识到不对劲，马上坐起来：“别告诉我你要反悔，信不信你的太阳马上把你烤焦了？” “我不反悔，答应过你的事，我绝不食言。”莫清真诚地望着安宁，恳求道，“只是，可不可以迟几天？解除了法阵，我怕我就没有清静日子了，安华，茂城天神，还有主神，都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想这样和你在一起，就五天好不好？五天后，我一定会破了法阵，上交神本。” 安宁撑起身子，俯身吻向莫清的眼睛：“别担心，我会帮你的，父神肯定听我的，另外两位，我会拜托父神帮忙说些好话。” “都这样了还能说得上好话？”莫清自嘲笑笑。 “天神和主神的阅历皆比你我深远，他们定能明白，厌恶一样事物，想要斩草除根的感觉，你只是......偏激了一点。”安宁重新在莫清身边躺下，闭眼感受阳光的温暖。 “宁宁，我不想骗你，我依旧厌恶罪恶至极，依旧恨不得将恶人恶念除尽。”莫清翻身侧躺，曲臂垫着头，含情脉脉地望着身边人，“我只是愿意为了你，为了其他我在乎的人，放弃走这条路。” “父神曾经说过，真正的强大，不是排除异己，而是与难以容忍的人和事物共存。”安宁侧头对上莫清的目光，弯唇浅笑，“我不会逼你强行改变自己的想法，就像人们心中的恶念，就算他想毁天灭地，但他不曾放任自己做过伤人之事，也待人和善，那便足够了。” “那给我留五天好不好？我保证我不会反悔的。”莫清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 安宁把玩着莫清耳垂上的耳钉，心里虽然想尽快将一切结束，以免拖久了生变，但又耐不住面前这个人期待又诚恳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罢了，就休息五天吧，回头给安瑶发个信息，让她告知安华一声，反正诸神的天命任务kpi也拖了这么久，不在乎再罢工五天。 莫清面露欣喜，抬手将安宁飘散的长发挽到耳后，抱住了她。 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彻底放下心中那些执念，学会与罪恶共存。 此刻，他只管尽情与安宁相爱就好。 以后，无需再欺骗，再躲藏，再一人孤独前行。 如此也挺好的。 也许是因为收到安宁那边大功告成的好消息，又也许是因为林遇的求婚而心情愉悦，安瑶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除了不能活蹦乱跳，基本与平时无异。 莫清一直不敢去医院探望安瑶，直到她好转后，才挑了个林遇出去买东西的时间去找她，给她一口气送了五盒奶片，并学着安华那样，向她提交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悔过书，终于博得她一笑。 在安瑶这里，向来是一笑解千“仇”，莫清松了一口气，大胆与她像以往那样相处，却冷不丁被回来的林遇从身后甩了一记眼刀，莫清自知理亏，悻悻远离安瑶，站到病房角落里。 毕竟是亲姐夫，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安瑶希望两人关系能和缓一点，便主动以结婚为由，向莫清讨要贺礼，她一份，林遇一份。 莫清惊讶了好一会，又马上给留在小屋的安宁报信，二十几岁就步入婚姻的神实在是史无前例，但惊讶过后，莫清随即意识到，安瑶如今神格已毁，只是一个凡人。 第302章 他得开始研究如何利用神本为她重塑神格才行，而且，他还护下了林遇奶奶的一缕魂魄，一定还有办法让他们再见一面的。 莫清笑着应下两份贺礼的约定，知道自己不受林遇待见，祝贺一番后想要离开，却突然被林遇喊住。 林遇问他是否已经和林成武撇清关系不再合作，莫清这才想起这号麻烦人物。莫清本就只是利用林成武而已，打算最后让他命丧灾难之中，如今倒是让他捡回了一条小命。 等五天后莫清上交神本，林成武所有的计划都会落空，届时，也许主神还会对他有所惩罚。 林遇对此生出期待，很快又抛之脑后，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眼下把安瑶照顾好，等她出院，就得着手结婚诸多事宜，首先他要带着“聘礼”上安华庙，然后定下婚期和婚宴，还要去拍婚纱照，婚后得找个安瑶喜欢的地方去度蜜月…… “木鱼，高兴傻了吗？”安瑶换上了新买的红色裙子，站在医院门口朝愣神的林遇笑着摆摆手。 林遇的确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花了几天都没有纠结出个结婚事宜的处理顺序来。 “你走慢点，还不能跑。”林遇眼看安瑶想要跑过马路，忙冲去拉住她，柔声叮嘱了一句。 “遵命~”安瑶甜甜一笑，几乎将林遇的心融化。 他已经许久没见安瑶红彤彤的模样了。 “我们晚饭吃炒面吧。”安瑶挽着林遇的肩膀，跟对面的阿强挥手打招呼。 “这段时间的饮食还是清淡一点好，炒面有点油腻，回家我给你煮水饺好吗？”林遇摸摸安瑶的脑袋。 “要不我们约初阳姐和李总去吃烧烤！”安瑶住院将近一周，都快闷疯了。 “烧烤更不合适你吃，要你在一旁光看不能吃，也太可怜了。”林遇掐了一把安瑶的脸，哄道，“等你完全康复了，再带你去好不好？” “我就咬一小口，当做庆祝出院嘛。”安瑶仰头看着林遇，扁嘴道，“让我去吧，老公。” 安瑶这一声让林遇浑身一激灵，心里砰砰开着粉色花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真的只能咬一小口哦。”林遇竖起一根手指强调。 安瑶喜笑颜开，重重点头。 这招真有用，以后又有新的办法拿捏软柿子了。 “木鱼，现在还早，我想去买点花。”安瑶牵起林遇的手，拇指摩擦着他的戒指，“然后去看看……看看爸妈和奶奶。” 林遇低头亲了亲安瑶：“好，我带你去见家长。” 第134章 我可以任老婆绑起来折腾 安瑶按照林遇的习惯，给每个人挑了特定的花束，去墓园祭拜林成文夫妻与何玉秀。 林遇搂着安瑶，笑着告诉他们，他要成家了，今后他们不必再担心他会孤身一人。 他很幸福，幸福到要冒泡了。 安瑶郑重地在几人的墓碑前跪拜，微笑说她一定会把林遇养得白白胖胖，天天逗他开心，不会让他有难过的机会。 她现在保护不了林遇，不过她有一整个安华庙的亲友团，林遇就算想受伤，也没那么容易。 “怎么感觉我像是被你绑架了呢？”林遇被逗笑了，刚泛出的泪花消失不见。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我现在失业了，闲得很，没准一开心就天天把你绑在家里折腾。”安瑶在副驾驶座上极其不安分，一挑二逗三狂撩，惹得林遇除了开车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忍耐了。 安瑶越玩越起劲，不停列举一系列曾经看到过的小游戏，林遇的耳根子都红透了。为了堵住某人毫不考虑后果的小嘴，林遇无奈之下靠边找车位停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哎？林先生你干嘛去？”安瑶用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林遇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座旁，打开车门将她抱了出去。 “大街上众目睽睽，林先生莫不是要欺负老婆吧？”安瑶圈住林遇的脖子，笑嘻嘻道。 “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负老婆。”林遇一边抱着安瑶往街边的店铺走去，一边对她小声说道，“不过，我可以任老婆绑起来折腾。” “咦，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瑶老师教导有方，没办法。” “你要抱我去哪里卖了吗？”安瑶晃晃腿，好奇地看向前面几间店铺。 林遇在一间敞亮的店门前把安瑶放下，为她理了理碎发，笑道：“无价之宝，打死我也不卖。” 安瑶看着店铺橱窗里洁白华丽的婚纱，心中了然。 “想去看看吗？”林遇牵起安瑶的手询问道。 安瑶眨眨眼，目光落在白色婚纱旁边那条缀有串串微闪金珠的红色汉服上，微笑点头：“想。” 她穿过无数红裙，但这种从未曾穿过。 应该会好看吧？ “不过你为什么要抱我过来？怕我不肯吗？”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安瑶其实挺害羞的。 “唔，突然需要干点体力活。”林遇的笑意很深。 安瑶吹牛大声，胆子却不大，有点不自然地扭过头，扯扯林遇的手，拉他往店里走去。 当店员拉开试衣间的帘子，身穿橱窗那套仿宋制婚服的安瑶抬头对林遇粲然一笑时，林遇更需要干体力活了。 原来心动到极致，真的会有慢放的感觉。 红如焰，金如芒，正红底色和金丝银线将安瑶的活泼和烂漫烘托得愈发热烈，她轻轻提起裙子，迈出脚步，在衣襟两侧粒粒珠玉碰撞出的清脆乐曲中，宛如古代神女逆光而来。 第303章 一旁的店员那是一顿猛夸，夸完安瑶的颜值，又夸她的身材，然后接着夸她的发质，她的肤色，饶是安瑶这么喜欢被夸的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林遇的一双眼温柔得能挤出水来，他身上也穿着相匹配的婚服，大红色为底，配以简洁而不失华丽的浅金色飞龙刺绣。 宋制的圆领袍，宽大的袖子，以及腰间的暗红牛皮革带，皆让林遇比平时穿便服的温润亲切模样多了几分威武和霸气。 “你有点像古装剧里的皇太子。”安瑶笑着搓搓林遇的脸。 “可是太子妃也没有你漂亮。” 林遇吻了吻安瑶的手心，一旁吃狗粮的单身店员再次受到工伤，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捧着笑脸提出给两人拍张照，之后挑选其他款式时可以作为参考。 林遇握住安瑶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好似真的在拍婚纱照一样郑重，甚至有点庄严过头了。 叉开腿蹲下的店员一边找角度，一边给两人提出动作建议，在按了几下拍照键后，她看着照片欲言又止：“先生，你笑得有点假。” 安瑶噗嗤一声笑了，忙扭头去打量林遇的笑容，评价道：“唔，是有点假。” 她双手各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林遇的嘴角上，轻轻向上戳，把他笑容的弧度变大了点。 “现在更假了……”安瑶哈哈大笑起来，林遇满脸宠溺，任由安瑶捣鼓他的脸。 店员趁两人状态放松，咔嚓咔嚓拍了好多照片。 这几张照片获得了金主爸爸的最高赞赏，离开时金口大开：“迟些我再正式预约下单，和老婆来拍婚纱照，你把最贵的那些豪华套餐给我推推。” 安瑶出了店门口后，想起刚才看到的五位数套餐价格，悄咪咪对林遇说道：“这不是已经拍完婚纱照了吗？省下那笔钱，拿去吃喝玩乐不是更香？” 林遇低头蹭蹭安瑶的鼻尖：“老婆大人放心，你想要怎样吃喝玩乐，我都养得起。我们没办法领证，但婚纱照、婚礼和蜜月一样都不能少。不过婚纱照这事能不能推迟一点，我有一个朋友是做服装设计的，我打算请他为你定做一套礼服。”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了。”安瑶搂住林遇的脖子，笑道，“我要红色的，金光闪闪的！” “收到~”林遇做了个遵命的手势。 安瑶向来知道林遇有钱，但这是她第一次深切体会到有钱的任性，谁让她是有钱人的老婆呢。 晚上她更是加深了这种体会。 林遇拉着她向李总叶初阳展示了婚戒，被两人一顿祝贺后，开心过头的林遇直接把烧烤摊的所有啤酒包了下来，平均分给所有客人，说是请他们喝喜酒，然后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串串还没烤好，整个人都要飘起来的林遇已经连干了几瓶啤酒，有点上头了，拖着李总叨叨他接下来要做的准备，总有意无意地在李总面前显摆他无名指的戒指。 李总被他整得心猿意马，趁安瑶和叶初阳去点餐区加烤串的间隙，开始对林遇问东问西，征求他的意见。 “你说初阳这种性子，是不是不喜欢被当众求婚？”李总纠结不已，即使觉得林遇像个狗头军师，也还是问出了口。 “女孩子的心思，很难猜透的。”林遇脸颊泛红，摇着手中的酒瓶，煞有其事道。 “那你有什么建议？”李总等待着林遇的高招。 “初阳是你女朋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只清楚我老婆的爱好。”林遇骄傲地挑挑眉。 “……”李总看在林遇难得这么开心的份上，忍住了和他打一架的冲动。 点餐区那边，叶初阳正和安瑶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觉得吧，初阳姐你还是给李总一点提示好了，要是靠他自己想，可能就拖到明年去了。” “还真不能拖，我上司软磨硬泡很久了，估计最迟八月就要返岗。唉，要不还是我去求婚好了，感觉小李不太靠谱。” “那你打算怎么求婚？” “……你有什么建议？” “唔，男人的心思，很难猜透的，我只清楚林遇的喜好……” 两边的谈话都无疾而终，但没有削弱几人把酒言欢的热情，越喝越醉的林遇还不忘监督安瑶只能咬几口不辣的烤串，还频频问她累不累，想不想回家。 只能喝水嚼花生的安瑶累倒是不累，就是觉得很煎熬，面前的烤鱿鱼、烤生蚝、烤面筋、烤茄子……她都只有闻闻的份，不过看林遇笑得那么开心，还罕见地与周围的陌生人说笑聊天，她的煎熬也就不值一提了。 安瑶一直撑着脸，欣赏自家老公的欢颜，直到林遇没坐稳，摔下了椅子。 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上一次摔下椅子的是她。 李总叫来代驾，和安瑶一起带着醉鬼林遇回家，林遇一路上都抱着安瑶的手臂，枕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喃喃自语，安瑶静静听着，偶尔发出几声笑。 李总以为林遇在说好笑的醉话，便竖起耳朵仔细听，还打开了手机录音，想着以后作为黑料使用。 “瑶瑶，我好爱你。” “我的老婆最好了，天下第一好……” “老婆回家也让我贴贴好不好？” “老婆……” 李总黑着脸皱起眉头，一键删除了录音，他是有多想不开，才抛下自己媳妇来照顾这个连建议都给不出的损友？ 第304章 算了算了，他是来照顾安瑶的，不能让重色轻友的家伙累到了她。 李总顺利将走不了直线的林遇搬运回房，本想再问问安瑶对求婚一事的建议，可见她眼睛没有离开过林遇，就识趣地迅速告辞了。 安瑶哄半睡着的林遇坐起来，帮他换了件舒适的睡衣，纽扣才系了一半，林遇就把脸埋进安瑶的怀里，抱着不肯撒手，安瑶哭笑不得，又动不了，只好任由他撒娇。 “瑶瑶，我好开心啊……你开心吗？”林遇在安瑶怀里嘟囔道。 “你开心我就开心。”安瑶把玩着林遇的头发，好声哄着。 “再叫我一声老公好不好？”林遇想趁火打劫，七分醉给烘托到了十分醉。 “你松开给我系纽扣我就叫，叫两次。”安瑶轻笑道。 “我松开后再亲你一口，你叫三次可以吗？”林遇讨价还价道。 安瑶哑然失笑，这小子的算盘打得整个小区都能听见了。 “老公，你松开让我帮你系扣子好不好？别着凉了。”安瑶摸摸林遇的脑袋，自己的老公，自己宠着吧。 林遇这才撒开手，抬头望着站在面前的安瑶傻笑：“我不会着凉的，我还要照顾你。” 又一番哄骗过后，安瑶终于用被子罩住了那台只会喊“老婆”的复读机，脸上挂着笑走向厨房，给林遇泡一杯蜂蜜水解酒。 当她拿着杯子从厨房走出来时，被客厅沙发上多出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差点把杯子摔了。 “瑶瑶……”纤细黑影的声音带着哭腔，安瑶忙打开吊灯，见安宁失魂落魄地坐着，眼睛发红，头发散乱，旗袍裙摆还被划破了个大口子。 照理说，安宁本应该在今日和莫清一起去破除安华庙的法阵，她还想着安顿好林遇后，就联系安宁询问情况。 “姐，你怎么……”安瑶走近后，看清楚安宁红肿的侧脸和流血的额角，脸色一沉，厉声道，“是不是莫清反悔了？那个混蛋是不是不想活了？等着，我喊林遇起来打架。” “瑶瑶等会儿。”安宁起身拉住安瑶，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哽咽道，“他已经不是莫清了。” 第135章 想甩掉我？迟了！ 安宁和莫清原本计划一起吃完晚饭，就去安华庙破除法阵，莫清担心自己今晚过后会被迫和安宁分开，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好久，都舍不得放下筷子。 安宁也不催他，陪着他一起磨蹭，其实她心里也七上八下，害怕主神严惩莫清。 当菜碟里的最后一点残渣被吃掉后，莫清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五天时间，他们就像一对平凡夫妻那样做了很多事情，把上辈子和这辈子想做的都努力做了个遍。 但时间不给任何人留情面，五天几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小瓜子，别担心。”安宁伸手握住莫清不愿松开筷子的手，安慰道，“我答应你，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陪在你身边。” 莫清另一边手覆盖在安宁的手上，轻轻抚摸着：“好。” 安宁嫣然轻笑，起身收拾碗筷：“再说了，没准什么事都没有呢？主神向来尊重我父神的意见，而父神向来很听我和瑶瑶的话。” 莫清迅速接过安宁手里的活，敛去担忧的神情，宠溺笑道：“我也很听你的话的。” “那当然了，谁让我是姐姐？”安宁用手指提了提莫清的下巴，眼神妩媚地打趣道。 “姐姐记得要对弟弟负责。”莫清抵住安宁的额头，沉沦片刻后，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两人简单收拾，牵着手准备出门，就在院子门口看见谁都不待见的林成武。 安宁下意识捏紧了莫清的手，她总觉得林成武一来准没好事。 “莫清，我要跟你谈谈。”林成武满脸不甘心，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和夹板，另一边手死死捏着拳。 安宁冷声道：“没什么好谈的，结束了，留你一条狗命算便宜你了。” 她本就对作恶多端的人厌恶至极，如今林遇是她妹夫，她自然也跟林成武有了深仇大恨，加上林成武三番五次伤了安瑶，要不是神不能对凡人做什么，纯靠自己的力气也打不过，她定要把他吊起来打一顿才够泄愤。 “我帮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林成武见莫清没有回应，变得歇斯底里，疯狂地踢踹门口的花盆。 莫清丝毫不掩盖对他的鄙夷，甚至不屑于看他一眼，但莫清深知林成武行事狠毒，要是不理他，可能他真会做出什么事来。 莫清不怕事，却怕这些事影响了自己和安宁，毕竟他曾经的确与林成武合作过。 “宁宁，我去应付一下他，你待在屋子里等我好吗？”莫清侧头对安宁说道。 安宁斜眼瞟了一下气急败坏的林成武：“你小心点，他不是什么善茬。” 莫清点头应下，等安宁回客厅沙发坐下后，他走近林成武，二话不说揪起对方的衣领往远处走去，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 “该说的，我已经打电话跟你说完了，计划取消，我会上交神本，今后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莫清顿了顿，勾唇冷笑，“若说有什么关系，就是仇人关系。” 林成武顾不上整理皱成咸菜的衣襟，竟开始对莫清动手动脚，杵着一根手指猛戳：“你爱取消计划就取消，我无所谓！现在神本还在你手里，我要的是我的神格！” 第305章 莫清怒目捏住林成武的那根指头，力气大得几欲要掰断，林成武吃痛地大叫，拼命抽回手指，无奈力气没有莫清大，只能顺着手指被掰的方向扭动身体。 “林成武，你也配拥有神格？你当神是街边叫卖的吗？”莫清的眼神透着寒光，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强硬，说完，他朝林成武腹部猛踹一脚，林成武仰面倒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莫清冷漠地走近，一只脚踩上林成武的胸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别以为我动不了你，看在之前你确实起了那么点作用的份上，我现在才不杀你，识相的就赶紧滚，之后再见，我可保证不了你的死活。” 林成武方才的凶狠尽然褪去，变换成了颓唐，莫清嗤笑松脚，正欲离去，林成武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什么，骤然往莫清脖子狠狠扎去。 不设防的莫清闷哼一声，捂着脖子愤怒转身。 “莫清，我做了十四年的恶人，是你把我拖下这个无底洞的！想甩掉我？迟了！”林成武嘶哑地喊着，疯狂地笑着，方才的悲戚已消失无踪。 莫清拔出被半扎进脖子里的物品，摊开手一看，发现是他用来储存恶气的晶石，晶石沾满了他的血，依旧无法掩盖纯黑的颜色。 “你居然还有……”莫清想将晶石捏碎，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手心的晶石剧烈抖动，似乎与他脖子的伤口产生了连接，喷薄而出的黑色恶气仿佛一条毒蛇，以闪电的速度往他伤口里钻，莫清还未来得及施法阻止，磅礴的恶气就已经束缚了他的行动，钻心的疼痛令他跪倒在地。 莫清极力施法驱逐体内横冲乱撞的恶气，可恶气极其迅猛，只用几秒就开始侵占他的心神，他双手抱着头伏在地上，极力与恶气抗争，欲夺回对神志的掌控权，无奈整个人就像小石头沉进海里，越陷越深，直至再也无力挣扎，再也看不见水面的明亮。 林成武冷眼看着莫清经历这一切，看着他重新站起身，双眼只剩一片暗黑。 高浓度的恶气入侵凡人人体，凡人便会像何玉秀那样死去，当这股恶气入侵神体，那神便会丧失大部分理性，只剩下内心最原始、最罪恶的欲望，宛如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恶童。 “莫清，我从前就一直在帮你，如今也会继续帮你，布灾除恶，一定会成功的。”林成武早已预料到眼前的状况，语气平静地唤起莫清最初的欲望，并强调了自己的重要性，同时朝他抬起绑着绷带的手臂，道，“为了能帮你更多，还请你先帮我治愈伤口吧。” 莫清的眼白已然消失，看不出任何眼神，他微微低头，盯着林成武的手臂半晌，也没有动手。 “我现在是唯一一个愿意帮你的人了。”林成武向他走近了一步。 莫清纯黑的眸子落到林成武的脸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人，判断他的话是否可信。 “我可以帮你排除一切阻碍，只有我肯帮你了。”林成武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毫无畏惧地对上那双黑得可怕的眼睛。 “你最好说到做到。”莫清开口应答，声音没有半分情绪起伏，随后抬手隔空拂过林成武的手臂，林成武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喜上眉梢，立即徒手拆开绷带，按着肩膀晃了几圈手臂，完全恢复如初。 “现在我们的阻碍，除了有一个在你的屋里，还有两个在锆州，你要是想除掉，借神本给我用，我立刻去办。”林成武紧紧跟上返回小屋的莫清，话语间半是谄媚半是命令。 “距离五月初一尚且还有一段时间，不急。”莫清挥手扫开院门前散乱的盆栽，发出的声响被屋内的安宁听见，她走到屋子大门，脸上的笑意在见到莫清眼眸的瞬间僵住。 莫清纯黑的眸子，毫无表情的脸，还有他身后露出得逞笑容的林成武，都让安宁迅速生出警惕和防备。 她的小瓜子被算计了！ “莫清，把林成武赶走，我不想让他再踏进这间屋子。”安宁保持冷静，出口试探，想看莫清的神志还剩下几分。 “别听她的，就是她想阻止你的计划，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否则我们继续计划的风声就走漏了。”林成武不断给莫清洗脑。 莫清那双没有半点情绪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望向安宁，林成武有一句话说中了他的想法。 别让安宁离开他的视线。 虽然想不起来原因，但他就是不想让安宁离开。 他心中对安宁，只剩下纯粹的占有欲。 “莫清，我是安宁啊，你别听林成武的好不好？”安宁一边口头周旋，一边快速思考着逃离的方式。 眼下这种情况，逃是最明智的，回安华庙找被困住的安华，没准他有办法让莫清恢复正常。 正门被挡住了，那就从后院跑出去。 可是她的神力在茂城不好使，她很可能还没跑出茂城边界，就被抓到了。 “你不能走。”莫清见安宁有向后退的动作，平淡说了一句。 好你个傻瓜子！还真被控制得死死的了。安宁心中暗骂林成武卑鄙，决定不管结果如何，跑了再说，于是装出惊讶的模样，朝两人身后看了眼，惊呼一声“瑶瑶快来帮忙”，趁那两人分神，提起裙子猛地往后院跑去，瞬移跨过围栏时，裙子被钩破了，她也顾不上查看，半瞬移半奔跑地往村口两城边界赶去。 第306章 莫清见安宁骗了他之后又逃跑了，不满地蹙了蹙眉，瞬间移身到后院围栏外，迅速扫视一眼四周，捕捉到安宁的身影后，再次瞬移至她身边，抓住她手臂往回一拉，紧紧将她囚进了自己臂弯里。 “莫清！你放开……你弄疼我了！”安宁恨自己身处异城，只能任由他人拿捏。 在听到“疼”字时，莫清顿时松了松手，松开后才反应过来，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是见不得她疼吗？ 可是他记得这个女人确实一直在阻止他的计划，处处和他唱反调。 他好像忘了一些事情，但不想耗费心思去回想，便简单粗暴地掳着安宁回了小屋，然后在屋子四周布下结界，以防安宁再跑出去。 被关在房里的安宁也不恼怒，快速冷静下来，一冷静，她就想到了莫清耳垂上的耳饰和月牙吊坠。 只要能近身，她就还有机会。 第136章 你要做好准备，挡下这场劫难 安宁决定先偷听一下外面两人的对话。 她从角落里站起来，轻轻把耳朵贴在门上，所幸外面二人好像也不在意对话会被她听见，说话声音清晰得很。 “计划依旧定在五月初一吗？这个时间已经泄露了，我担心那些人会有所防备。”林成武说话时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谦卑，甚至可以听出几分上位者的傲慢。 “我现在没有额外的神力支撑，只凭本身的神力，在五月初一那天都会很吃力，时间不能改。”莫清直白地陈述事实，没有夹杂半点感情，仿佛一台任务是布下灾难的机器。 安宁心中生疑，为什么林成武会这么执着让莫清继续布灾呢？他现在算是变相控制了莫清，想办法套走神本就好了，还费什么劲顾及布灾的事？ 他真的那么恨锆州吗？为此不惜用灾难把它毁了？ “安华庙的法阵有个漏洞，你待会记得补上。”林成武话题一转，重点再次回到神本上，“安瑶安宁和林遇三人，是计划最大的阻碍，要不你借神本给我，我先找办法除掉他们，以绝后患。” 久久没有听见莫清的回答，安宁有些着急，这家伙看起来多少还剩点判断力，不至于笨到把神界命根子给这么一个图谋不轨的恶人吧？ 莫清陷入了对利弊的权衡中，他如今思考一切问题的出发点就只有一个，是否利于他布下那场天灾，除掉锆州所有的恶人，然后以此类推，除尽天下的恶人。 可他总控制不住地受到一些奇怪情绪的干扰，比如他好像不愿意安宁受伤害，又好像有点讨厌一直以来与他合作的林成武。 还没想出个结果来，房间里的安宁开始砰砰地拍门，边拍边大声喊：“莫清不能把神本给林成武！他拿了神本就会——” 林成武脸色一变，猛地打开门，神情狰狞地掐住安宁的脖子，把安宁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安宁本欲反击，却发现林成武身后的莫清在见到她脖子被掐的瞬间，皱了皱眉头。 安宁启用安瑶经常使用的招数，立刻戏精上身，装出柔弱的模样，双手想掰开林成武的手，可就是没力气，只能泪眼汪汪地艰难呼吸。 林成武微怔片刻，这女人怎么比打不死的安瑶小强好拿捏多了？他终于找回了一点成就感，表情变得猖狂起来。 安宁暗暗鄙夷冷笑，这个蠢货，神不呼吸也是没事的，这点都没搞清楚就想威胁她？ 林成武捏着她的脖子往房间里走去，客厅的莫清看不见安宁，一下子有点站不住了，但又强忍着不去关心她，仍站在原地不动。 “林……成武……我不会……放过你的……”安宁不忘做戏做全套，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 “不放过我？”林成武轻蔑笑笑，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全都死定了，还想着不放过我呢？我已经赢了。” 要不是她得继续装柔弱，还真想往林成武脸上吐口口水。 真不要脸。 “你赢了？莫清……恢复神智后……你就完蛋了。” “怎么？你以为他布完灾后还有命在？”林成武低声说道，笑得极其阴森。 安宁双眼微瞪，不得不思量起林成武的话来。 莫清现在没有额外的神力，他既要耗费力量驱动神本篡改天命，又要布下大地震级别的灾难，定要消耗大量神力。 一旦过度消耗，神格便会受损，轻则出现动荡，重则直接破碎。 若神格破碎，要么当场领盒饭，要么堕为凡人去熬生死关，搞不好，也是领盒饭的份。 且不说莫清上次已经把能修补神格或帮忙渡过生死关的药给安瑶用掉了，耗尽神力导致的神格碎裂，她所知道的前例，都是直接一命呜呼的。 林成武居然敢危及莫清的性命，安宁的怒意骤然暴涨，牙齿磨得咯咯响。 她恨不得不做这个福神，用神力活剐了眼前这个人，可为了大局，她必须忍住。 此时她竟有些认同莫清的话，有的人，真的罪恶到不配存在于这个世界。 林成武这种人，死不足惜，凭什么要她怜悯和原谅？ 她不知道的是，林成武不仅要莫清性命受到威胁，还打算趁那场灾难，要了林遇的性命。 只要撺掇莫清在天命簿上，把林遇的名字添上，林遇就必死无疑。 第307章 如此一来，他就不用担心除不掉拥有神力的林遇了。 他筹谋了十几年的神格，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再多的障碍，他一一除掉就是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 安宁一时间没忍住，卸掉了伪装，一脚踹向林成武的腹部，林成武方才就被莫清踹了一脚同样的位置，顿时没挨住，撒开手捂紧了伤处。 刚还是奄奄一息的安宁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林成武骂着脏话朝她袭过来，她轻巧往旁边一闪，想用高跟鞋鞋跟攻击林成武的脚，却在余光瞄到莫清走进房间那刻停了下来，任由林成武的拳头挥向她的脸。 于是莫清看到安宁被林成武一拳打得站不稳，狠狠摔向一旁，额头还磕到了柜子一角，倒在地上不动了。 莫清漆黑的眼睛一瞪，下意识想要往她那边冲去，刚迈出一只脚，又感到自己的担忧不对劲，立即握拳闭眼忍住冲动。 林成武察觉莫清进入房间，霎时不敢回头看他的神情，毕竟他曾经宠在心头的女人被自己打得倒在地上。 “出去。”莫清寒声说道。 林成武望着莫清的脸色，看不出太多改变，才放下心来，认为恶气已经掩盖了莫清对安宁的大部分感情，勾勾嘴角离开了房间。 这一局，只要莫清不动摇，他林成武赢定了！任剩下的几个小喽啰怎么折腾，在神本的力量下，都是以卵击石。 林成武走后，莫清才直视躺在地上、脸上和额头都受了伤的安宁，内心疯狂生长的心疼再也无法压抑。 不能让她就这么倒在地上。 莫清在安宁身旁蹲下，本想用神力将她移到床上，却情不自禁地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用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眸凝望她许久，伸出手想摸摸她红肿的脸颊，在她脸庞上方停留了很久，看着她流血的额角，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沉默许久后，他说出了一句令自己惊讶的话：“对不起。”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那么内疚，那么心疼。 这也许跟他想要留下这个女人有关吧。 紧闭着眼的安宁突然睁眼，同时双手抬起按住莫清的太阳穴，用尽全力使出入侵神格之术，莫清尚未来得及避开，脑子就被涌来的画面占据。 他看到一个怀胎八月的半昏迷女孩被嘴脸恶心的男人强奸，看到她在医院里被满地的不雅照片折磨致死，看到她死后还被烈火焚烧死无全尸…… 安宁注意到莫清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虽然万分不忍心，但她没有选择了。 她要用莫清最痛苦的记忆来刺激他。 如她所预料，莫清被脑中循环播放的画面冲击得头痛欲裂，他低声呻吟着，捂着头伏倒在地上，时而狠狠拍打头部，想要把那些画面清除掉。 在莫清神志受到影响之际，安宁感受到小屋结界的动荡。 机会来了！ 安宁马上下床，在房里环视一眼，抓起桌面的一把小刀冲了出去。 林成武大吃一惊，欲阻止安宁离开，手刚触碰到安宁，就被她用刀狠狠捅了个窟窿，林成武惨叫一声，安宁再曲肘用力撞了一下他的鼻子，撞得他整个人向后仰去。 安宁不恋战，立刻转身往外冲，顺利破开薄弱的结界，拼命往村口跑去，终于越过了锆州城界，用瞬移术去了安华庙，想进天庭府找安华，可转念一想，万一她进去后，莫清和林成武后脚赶来把公厕里的出入口毁了，她就被困在里面了。 她要进天庭府，必须有人在外面望风，于是她决定去2101找人，却在离开的瞬间，见到了赶来庙里的莫清。 好了，这下不用人来望风了，公厕的那张安华画像铁定尸骨无存了。 就这样，一身狼狈的安宁带着天大的坏消息，出现在2101客厅的沙发上。 “这么说，莫清还没有完全六亲不认，只是心中欲望放大了，或许你还有机会将他唤醒。”安瑶了解到事情经过后，沉下心来分析现状。 “我跑出来后，又试着靠耳钉远程入侵莫清的神格，但被他屏蔽了，他现在有神本的神力加持，太强了，我的神力攻不破他的防线。”安宁感觉不到脸上伤口的痛，可一想到莫清，她就痛到想掉眼泪。 “杀千刀的林成武。”安瑶低声骂了一句，心疼地摸摸安宁肿起来的脸蛋。 “瑶瑶，以莫清如今的状态和能力，地震大概率是无法避免了。”安宁垂眸，叹息道，“你要做好准备，挡下这场劫难。” 安瑶的瞳孔和手皆猛地一颤。 先前两次预见的画面，要成为现实了吗？ 第137章 若真要走到那一步，她不惧为爱疯一次 见安瑶的脸色变得很差，安宁自责不已，要不是她同意莫清推迟五天破解法阵，事情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 安瑶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把脑中预见的那些画面都甩掉，安慰说要是没有那五天，林成武可能更早就控制了莫清，他蓄谋已久，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情。 “是我疏忽了，当时王烨说过林成武对手上的恶气另有所用，我没想到他竟把主意打到了莫清身上。”安瑶懊恼道。 “阻止灾难一事，你吃得消吗？”安宁握起安瑶的手，面露担忧。 毕竟上次阻挡一场雷灾，她看得出安瑶已经很吃力了。 第308章 而且，她好担心莫清。 莫清要是布下这么浩大的灾难，他真的会性命难保。 安瑶苦笑道：“我会做好准备，尽全力一搏，但说实话，以我八成神力，抵抗莫清的神力和神本的力量，我没什么把握。” 莫清若像上次一样，强行调取神本的力量来布灾，那布下的地震，将是毁灭性的。 “林遇或许帮得上忙。”安宁想起上次林遇和安瑶在半空中一起化解雷灾的场景，两人的手串都亮起了强烈的红光。 “嗯，上次就是因为有林遇，我才成功的。可能我俩的能力加起来，勉强打得过吧。”安瑶捏了捏手串的木珠子，有些失神。 怎么办，她好像逃不掉原地爆炸的命运了。 最新预见的画面里，锆州还是好好的，就是她和安宁都送了命。 也就是说，她去阻挡天灾是有胜算的，只是…… 安瑶眼眶一热，几乎要哭出来，为了不让安宁察觉，她连忙转移注意力，帮安宁简单处理了一下额角的伤口，让她去客房休息一晚，等林遇明早酒醒了，就帮她治愈伤口。 安宁施法换了一套休闲服，她已经筋疲力尽了，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姐。”安瑶在安宁关上房门前唤了她一声，望着她许久，挤出个笑容，“莫清那个混球，让他吃多点苦没关系，你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危。” 安瑶不知该不该告诉安宁她预见的未来。 提前知道死期，是件很折磨人的事。 若刻意规避，怕会引起其他地方的变动。 若不规避，便是一天比一天绝望。 安宁以为安瑶纯粹只是担心，微笑抱住她：“姐姐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们瑶瑶也要好好的，知道了吗？” 说罢，安宁松开安瑶，牵起她左手仔细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没想到，我们家小太阳这么早就照耀别人去了。” 安瑶看着戒指，笑容更扭曲了：“哪里早了，凡人二十三岁都有生娃的了。” “你姐姐我都一百岁了，还没谈婚论嫁，你再看看庙里哪个神像你这么早就结婚了？”安宁宠溺地刮刮安瑶的鼻子，笑道，“不过是林遇的话，父神母神应该不会大力反对。” “不会大力反对？那就是还有反对的可能？” “难说，可能会让你迟点再嫁。” 安瑶打哈哈敷衍几句，帮安宁关上房门。 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苦楚，冲到离两间房都比较远的阳台，靠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任泪水夺眶而出。 迟点再嫁…… 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安瑶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虽然预见的未来不是百分百会发生，可目前的状况，明显就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她不作为，锆州就会变成第一次预见的那个人间炼狱，只剩一片废墟，她爱的人悉数遇难。 要么她极力化解灾难，然后承受神力给她身体带来的伤害，含笑九泉。 她做出选择并不难，难的是面对结果，更难的，是要林遇去面对这个结果。 安瑶哭累了，把脸埋进双膝之间，低声呜咽着。 如果她就这么走了，她的木鱼要怎么办？ 她才答应他不会再离开了。 “我还真的是个骗子。”安瑶用浓浓的鼻音喃喃自语道。 她在阳台吹了很久的冷风，直到冷静下来，哼哼几声检查鼻音没有那么重后，才轻声回到房中，摸上床钻进被窝，手脚并用抱紧了林遇。 林遇半睡半醒间回抱住安瑶，快要睡着时，突然感觉怀里的小人好像在抽泣。 他立即清醒了几分，摸摸安瑶的脑袋问道：“瑶瑶，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瑶大幅度摇了摇头，没有露脸，小声道：“我觉得太幸福了。” 林遇大脑尚处于混沌状态，没有多想，笑着收紧手臂。 “小傻瓜，以后还会更幸福的。” 安瑶没有回话，肩膀也不再抽动，两人交换着身体的温暖，相拥直至天明。 林遇醒来时，一旁的安瑶还睡得很熟，他看了她一会，心满意足地爬起来做早餐。 今天他打算上门“提亲”，只要过了岳父岳母最重要那关，就可以大胆抱得老婆归了，虽然他早就抱走了。 结果他洗漱完刚踏出房门，对面客房的门也被打开，安宁披散着长发从里面走出来。 林遇一愣，察觉自己还穿着睡衣，头发大概率也是凌乱的，有那么一瞬，他想关上房门重新来过，毕竟是大姨子，怎么可以在她面前这么失态呢？ 安宁看到林遇凝固的笑意，浅笑化解他的尴尬：“抱歉林遇，昨晚瑶瑶说你喝醉了，我没打招呼就在客房休息了。” “哪里的话，这里也是瑶瑶的家，你想来随时来。”林遇忙顺着台阶下，然后又瞄了一眼安宁身后，发现房里好像只有她一人，便问道，“莫清呢？” “出了点事，迟些等瑶瑶睡醒再和你说吧。”安宁垂眸，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林遇这才注意到安宁的脸是红肿的，额角还有伤口，忙轻声关心道：“安宁，你怎么受伤了？” 没有痛觉的安宁也是才想起自己脸上有伤，用手摸了摸，苦笑道：“是不是很肿？” 林遇带她到沙发坐下，说了句“冒犯了”，小心驱动力量为她治愈了伤处，又为她倒了杯水，趁安瑶还没起来，赶紧跑进厨房做早餐。 第309章 安宁看着林遇忙里忙外的背影，似乎能透过这个窥得平日里安瑶的小日子过得多快活甜蜜。 “林遇，谢谢你对我们瑶瑶这么好，我这个做姐姐的，打心底里对你这个妹夫感到满意。”安宁端着杯子倚在厨房门边，对林遇微笑道，“她是我们一家人里最活泼最能带来欢乐的小太阳，你要珍惜她哦。” 林遇闻言暗喜，有了大姨子的支持，过岳父岳母那关就更有底气了。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林遇紧张地搓搓手，抿抿唇道，“在神界求娶，一般是什么流程？我一时心急，擅作主张就求了婚，忘记提前去拜访安华和抚生了。” 安宁脸色一沉，刚想说出当下的变数，安瑶就顶着肿得像被蜜蜂蜇了的双眼从房里走出来，林遇和安宁二人见到她的眼睛，都有些吃惊。 林遇快步迎上去，捧起安瑶的脸，皱眉道：“眼睛怎么这么肿？你哭过了？” 安瑶低头揉揉眼，用力睁大了些，瞎扯道：“不是，昨晚旁边某个醉鬼不安分，我没睡好。” 林遇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的确有些断片，只记得自己缠着安瑶喊老婆的片段，躺上床后发生的事情都忘了。 “阿遇这么早就起来给你做早餐，你还好意思污蔑别人。”安宁帮忙把林遇做好的三明治端到餐桌上，猜到安瑶多半是为昨晚的事而心烦得睡不着。 安瑶长叹一口气，也没藏着掖着，丧气地坐到椅子上：“木鱼对不起，我错了。” 林遇意识到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收起笑容询问，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情讲了一遍，不过安瑶没把预见的未来以及她承受不住神力的事说出来。 “又是林成武。”林遇气愤地砸了一拳桌子。 “只剩下我们三个小兵了。”安瑶感到身心俱疲，说话间不得不撑着脸闭目养神，“莫清现在有神本在手，林成武又有莫清护着，我们一旦接近，怕是只有折损战斗力的份。” “唯一能抗衡的机会，就是莫清布完灾后，神力受损体弱之际，我们去抢夺神本，破除安华庙的法阵，没有莫清庇护，林成武不足为惧。只是瑶瑶要挡下地震，可能会很吃力。”安宁揉着太阳穴分析道。 安瑶闻言，不动声色咬紧了后槽牙，下颌骨不明显的微动被林遇察觉，他揽住安瑶道：“上次阻挡雷灾时，我感受到我们两人之间的力量是互通的，这次我也会尽力和瑶瑶一起化解的。” 安瑶依旧不作声，心里苦涩至极。 虽然林遇以他的神力加持，顺利化解地震的概率会更大，但这样，她无疑会死得更快。 要不干脆再来个谁一起把神力给她，让她死得再快点，就能收获一张快速又无痛的盒饭体验卡了。 “离五月初一还有十几二十天，我们——”安瑶疲倦睁眼，想说该如何分工，却突然想起没有任务可以分。 神打不过神，人打不过人，他们当下能做的，好像只有等五月初一那天灾难降临，再放手一搏。 安宁摸摸刻着“清”字的耳钉：“你们俩这十几天，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再提升一下神力，我……我要回莫清身边。” 她苦想了一晚，要如何保证莫清的安全，却没能想出个结果。 加上莫清身边还有个煽风点火、想害他性命的林成武，自从看不到莫清，安宁的心就像时刻被架在火堆上炙烤。 就算再怎么丧失神志，她的小瓜子也还是不忍心她受伤。 既然小瓜子想她留在身边，那她就去陪着吧。 她害怕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了。 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会想办法，看能不能唤醒他，实在不行，就当做陪陪他吧。”安宁温柔地笑了笑，若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就只能认命了。 安瑶望着她的姐姐，一时间没绷住，捂着脸偷偷红了眼眶。 就算她要领盒饭，能不能让安宁好好活着？总不能让她那老父亲老母亲一朝变成孤寡老人吧…… 可仅凭简单的预见画面片段，她不清楚是什么伤害了安宁的性命，这想防也防不了。 太难了……安瑶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林遇将安瑶拥入怀里，轻抚她的背：“要不，我再去找林成武谈判，看他会不会退让。” “不行，他想杀你一千遍了，现在还有莫清帮他，你有神力也不一定打得过。” 安瑶坚决反对，脑中霎时闪过一个答案，她生气地拍了拍桌子：“我就说林成武为什么上赶着去帮莫清布灾，他用来塑神格的凡人气息用完了，之前在我那偷了两大罐八芒星，原来是想趁地震大量收集八苦。” “哎等会儿，姐你昨晚告诉我，林成武说过布完灾后，莫清极有可能会丧命是吗？”安瑶忽然问道。 安宁点点头。 “那至少有一件事我们可以放心了，其他城市不会再面临这样的危机，最坏的结果……就是锆州一座城被毁掉……”安瑶双手上下揉搓着脸，冷笑道，“早知道我就道德败坏一点，堕凡那晚杀了林成武就好了。” “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全城人的性命，真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安宁眼神里尽是凌厉的杀气。 一个念头在她内心疯长，如果最后莫清逃不过死局，那她就算毁了神格，也要把林成武拖下十八层地狱。 第310章 上辈子，祈安为了她，双手沾满了血，至死都深陷泥潭之中。 这辈子，若真要走到那一步，她不惧为爱疯一次。 以前坚信的种种大道理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在仇恨面前，谁又能完全理智？ 她要让伤害莫清、伤害她所爱之人的罪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几人各怀心思，沉默地吃完了一顿早餐，分开之时，安瑶还是没有把安宁可能会死的事情告诉她，只是紧紧地抱了她很久，末了，红着眼让她一定注意安全，遇事以自己安危为重。 安宁离开后，安瑶向林遇提出去找一趟若梦，或许能在她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她想和师父好好聊聊心里的死结。 这一聊，给她和林遇都带来了一线生机。 第138章 一线生机 毕竟是上门拜访，林遇如今身份不一样了，礼数一定要做周全，他在路上买了一些水果零食，又去曾经带安瑶买童装的地方买了几件衣服，拎着大包小包才敲响若梦一家的门。 若梦早就得知林遇求婚成功，毫不客气地以长辈身份接受了徒弟另一半的拜访礼物。 小嘉开心地接过一大袋零食，躲着安瑶，偷偷把林遇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林遇哥哥，姐姐接受你的礼物了吗？” 蹲着的林遇看了眼不远处的安瑶，笑着摸摸小嘉的头：“接受了，多亏小嘉提了这么好的建议。” 小嘉满心欢喜地从零食袋里翻找出几粒奶片，朝安瑶蹦跳而去，感觉自己做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若梦一眼看穿安瑶有事要说，趁林遇在厨房帮柳纪淮准备午饭，让小嘉也去厨房打下手，带着安瑶进了房间。 安瑶本就笑不起来的脸蛋更垮了，一言不发就先抱着若梦无声发泄了很久。 若梦轻拍她的背安抚，直到她愿意开口。 “师父，我的小命要玩完了。”安瑶尽可能不把这话说得沉重。 若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微蹙着眉头听她说完了所有事情。 安瑶对若梦没有任何保留，说完后，垂着头问道：“我没有选择，对不对？” “我没有选择了。” 没等若梦回答，安瑶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她是灾神，既要遵从天命布灾，也要为守护的凡人免去无妄之灾。 纵使再害怕，再不舍，她也要为众生挡下这一劫。 若梦抬起安瑶的脸，但脸色不比她好看多少：“瑶瑶，我们灾神，不应被灾难苦难所支配，而是要有掌控灾苦的信心和勇气，若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就试着努力改变心态吧。对不起，师父什么也帮不上你，真的对不起，要你独自承受这一切。” “瑶瑶，尽你所能吧，咱们不想这么多了。”若梦眼角泛红，挽了挽安瑶的头发。 凡人常说，尽人事，听天命。 真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神何尝不是一样？ 芸芸众生，在很多事情面前，其实都是平等的。 尽力而为，顺心而为，无怨无悔，是无奈的答案，也是最有希望的答案。 安瑶眼里泛着泪光，声音哽咽：“师父，我可以说服自己不怕死，我也会用尽全力去阻挡这场浩劫。可是，可是林遇怎么办？” “林遇”二字说出口，她的眼泪也跟着滚了下来。 若梦心痛得像被揪成了一团，她给不了安瑶任何答案。 “我舍不得他，我不想离开他，我还想和他拍婚纱照，去度蜜月，和他吃很多好吃的，想天天抱着他睡觉……”安瑶扑在若梦怀里泣不成声，这些不舍早已掩盖了她对死亡的恐惧。 遇见林遇之前，她唯一想要的，就是摆脱灾神的身份。 和林遇走到一起后，她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想要的，就变成了林遇。 她希望每一天里都有林遇，她想将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 她想集齐五福，向父神索要一个愿望的实现。 让林遇塑出神格，让他成神，让他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 这一切，如今都成了一戳即破的泡沫。 她两眼一闭倒是痛快，但林遇已经没有家人了，软柿子真的会被压扁的。 若梦沉默地抱着安瑶，换成她自己，要她抛下小嘉和柳纪淮，她也无法接受。 她不停上下抚摸安瑶背部的手突然触碰到一根细细的银链。 那是安瑶脖子上八芒星项链的链子。 若梦眼眸闪过一抹亮色，林遇作为护神者，既能治愈神，自身又能产生神力，说不定，还可以做到那件事。 她记得，还剩下三苦，安瑶就能集齐一次八苦了。 这三苦，或许可以赌一赌…… “瑶瑶，我知你尚未决定要不要告诉阿遇这件事，但如果你决定说出来，就给他留一点希望。”若梦松开安瑶，拿纸巾给她擦擦眼泪。 安瑶哭饱了，开始用纸巾擤鼻涕，肿着眼问道：“什么希望？哪里还有希望？” 希望不早就被林成武的黑手掐灭了吗？ 若梦思索片刻，指了指安瑶的项链：“没有希望，就给他制造希望。” 不确定的事情，若梦不想把话说得太实，有希望固然是好，但希望一旦破灭，只会将人推进更深的深渊。 安瑶低头拿起填了五色的八芒星吊坠：“又要骗他吗？” 第311章 “不是骗，是……”若梦扯不下去了，叹息一声道，“骗也好吧，你把这个给他戴着，告诉他，这是你的一线生机。” 安瑶眼神微动，看向若梦。 她知道若梦不会无缘无故让她撒谎。 “真的吗？”安瑶试探道。 “一线生机。”若梦重复道，神色认真，“是你的，也会是他的。” 安瑶明白了若梦的意思，闭上眼，深呼吸几下，极力平复心情，向若梦要了一条湿毛巾冷敷眼睛，避免林遇看出端倪。 不久后，小嘉跑来敲门，喊她们出去吃饭，安瑶发现林遇正和柳纪淮聊得热烈，很是合拍，她突然觉得释怀不少。 或许少了她，林遇也能好好活下去。 “安瑶，跟你商量个事呗？”柳纪淮搭着林遇的肩，不断朝林遇使眼色，林遇则频频摆手摇头，满脸不好意思，还挣脱不开。 在柳纪淮这个大块头的对比下，一米八的林遇居然显得有点……小鸟依人。 “除了把我老公拐走免谈之外，其他都好说。”安瑶被这阵仗逗笑了，打趣道。 “我们救援队里就缺阿遇这样的人才，会宣传，学东西又快，还有神力，等你们手头上的事情结束后，你同意他来跟我干吧。”柳纪淮双眼发光，揽着身旁的宝不肯放手。 安瑶笑而不语，等手头上的事结束之后啊…… “我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不是去害人吗？”林遇方才经过柳纪淮的一通洗脑，其实有点心动。 “有柳师父带入门，怕什么？”柳纪淮爽朗道。 “我看你就是想捡个便宜徒弟。”若梦揪了揪柳纪淮的耳朵，小嘉见状也上前一起揪着玩。 柳纪淮一边求饶，一边不忘哄着半只脚踏入门的徒弟，还不断朝安瑶投来殷切的目光。 几人闹成一团，安瑶凝望开怀笑着的林遇，仍有点肿的眼睛里爬上了更多笑意。 她的软柿子，要一直笑着啊。 打从过了小满，雨水就多了起来，但大都达不到灾害的程度，茂城乡下的小屋立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里里外外都散发着寒气，后院的向日葵失去神力养护，一夜之间尽数枯萎。 莫清坐在门前，单手撑着头，闭目听雨声，心中却止不住地生出烦躁。 明明计划一切顺利，只等日子到来就好。 为什么他会这么心烦？ 忽然，他感觉结界外有人靠近，猛然睁开眼，一抹纤细的墨绿色身影透过雨幕映入他纯黑的眼眸。 是她？ 莫清想起上次被安宁暗算、让她逃脱一事，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意动瞬移至她身前，垂眸寒声道：“你居然敢回来？” 安宁全身被淋透了，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被她勾起的嘴角改变了轨迹。 她抬手抚上莫清的脸，清澈明净的双眼温柔望着莫清眼中的黑，莞尔道：“不是你让我别走的吗？” 莫清被她突然柔情的语气神态整得有些措手不及，一肚子闷气化成的狠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安宁用柔软的唇瓣堵了回去。 安宁勾住莫清的脖子，慢慢加深力道，撬开莫清的牙关，直探他的柔软，欲引起他的纠缠。 莫清似乎嗅到淡淡的幽香，不知是雨中带来的花草香，还是眼前人的香气。 极尽柔爱和痴缠的吻，令他情不自禁地沉沦。 他闭上眼，遵从内心最原始的本能和欲望，垂着的双手缓缓上移，攀附上安宁的腰身，唇舌皆回应着她的炽热。 转眼间，两人相拥着躺到了床上，安宁扯开莫清的衬衫，冰冷的手贴上他的胸口，莫清捏住她的手腕，用神力为她驱离身上的雨水。 “你回来，就别想再走了。”莫清俯身在安宁耳边低语，语气凶巴巴的。 安宁轻笑出声，像在哄小孩子一样柔声道：“不走了，我说了要对你负责，就会一直陪着你。” 莫清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唇齿在她脖颈缠绵的力气轻柔了许多。 安宁的手指摸索到莫清的耳垂上，自从上次她使用了神格入侵术，莫清就把脖子上的月牙吊坠扯掉了，但他还留着耳钉。 明知是隐患，为什么还留着？ 傻瓜子。 “莫清，你是爱我的，你还记得吗？”安宁在两人交缠的喘息中轻声问道。 莫清全身一顿，停了下来。 他无法否认，他身体正在做的事情，不就是证明自己是爱她的吗？ 可为什么他不记得了？为什么一见到安宁，他就会失控？ 莫清为掩盖心中异样，狠狠地一拳砸在床头，盯着身下的安宁，厉声道：“怎么？又想操控我的心神？上次还没玩够？” 安宁指腹摩挲着他锁骨上的月牙神印，不愠不恼：“操控了你心神的，是林成武，是他专门用来设计你的恶气。” 安宁的目光毫无掩盖，莫清看出其中的真挚，竟有瞬间被动摇，紧绷的防线有一根骤然崩断。 他有些慌张地躲开，拨开安宁的手，起身把衣服穿好往外走去，安宁望着他的背影，浅浅笑了。 看来还挺奏效，剩下将近二十天里，也许好好磨磨这粒小瓜子，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安宁闭目躺了一会，坐起来整理衣服和头发，外面传来她厌恶至极的声音。 “莫清，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312章 安宁不想让林成武继续点火，快步走出客厅，倚在门边，双手环抱于胸，嘲讽道：“什么时候一条狗也有资格向主人提意见了？” 林成武看见安宁，双眼微瞪，着实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自投罗网。 而安宁见到林成武身后正不安揣着手的王烨，饶有兴致地扬扬嘴角。 几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都没人说话，莫清有点不耐烦，挥手招林成武去后院说话，安宁若无其事地跟上去，被莫清设下的结界挡住了。 “切，坏瓜子。”安宁忍不住嗔怪一句，后院黯淡的光景也令她喉头一紧。 一大片向日葵，全都枯了。 她不忍再多看一眼，转身坐回沙发，手肘撑在扶手上，直勾勾地望着王烨。 王烨的眼神很不坚定，叫人毫不费力就能看穿她的焦虑，此时被安宁盯着，她更是如坐针毡。 方才她不过是被莫清扫了一眼，就被他的眼睛吓到了。 她清楚林成武在盘算什么，知道他的计划已无人能阻挡。 她劝不了，也没有办法阻止，可心中那团恐惧始终萦绕着她，林遇安瑶二人曾给她看的地震图片，夜夜化为阴影袭进她的噩梦里，甚至日间恍惚之时，眼前都会浮现出那些画面来。 安宁欣赏了片刻王烨变幻的神色，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毁灭世界好玩吗？林遇的好伯母？”安宁的语气，饱含猎人瞄准猎物时的自信。 第139章 我不要你变成星星，我只想要你 离开若梦家后，安瑶说可以顺道去找一下李总和叶初阳，告知他们可能会降临的危险，这边才说完，林遇的手机就收到了李总的信息，约他们俩今晚一起吃饭。 “又吃烧烤？这小子不怕上火吗？”林遇边开车边说笑道。 “应该不是。”安瑶拿着林遇的手机，念道，“在锆州大酒店三楼的幸福房。” “锆州大酒店？那是正经吃饭的地方，还订了包厢……”林遇想到昨晚李总问他的问题，侧头对安瑶神秘说道，“瑶瑶，我猜李总要有大动作。” “大动作？难道他要向初阳姐求婚？”安瑶八卦的小眼睛亮了亮。 “嗯，昨晚他问我初阳会喜欢什么方式来着，我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清楚我老婆的喜好。”林遇一开始复读“老婆”两字，笑意就止不住了。 “哎！初阳姐也问我李总会喜欢什么方式，你猜我说什么了？”安瑶笑嘻嘻地侧身面对林遇。 “难不成，说你只清楚你老公的喜好？” “我老公真聪明！” 安瑶伸出大拇指，在林遇侧脸按下奖章。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公。”林遇得到老婆夸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看着林遇喜悦的样子，安瑶眼里多了几分感伤，她赶紧从负面情绪中抽离，发出疑问：“可是求婚要我俩灯泡在旁边杵着干什么？” 于是晚上到了幸福房时，林遇和安瑶两人都感觉有点紧张和尴尬，总在期待对面的李总什么时候突然跳起来，向旁边的叶初阳求婚。 然而直到服务员开始上菜，两人都没有等到当电灯泡的场面，开始觉得不对劲，每次服务员推门进来，两人都忍不住往门口那边看去。 也许李总的惊喜在门外守着，随时被推进来？ “一晚上了，你俩在干嘛？”李总满脸困惑。 “对啊，跟做贼似的，外面有仇人？”叶初阳也好奇地往门外瞟了几眼。 “没有没有，就是——”林遇正笑着打圆场，然后马上就装不下去了，筷子一放，正襟危坐，问道，“李总，你叫我们来吃饭，就只是吃饭吗？” 安瑶也从兴致盎然变得索然，脑子那点容量再次被灾难那堆破事重新占据：“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倒是有些事得说。” “等会等会。”李总把嘴里的糖焗芋头咽下，用纸巾擦擦嘴，“是有点东西想给你们看看。” 说完，他转身在身旁的背包里翻找起来，边翻边嘀咕：“哎，放哪里去了……” 叶初阳像忽然想起什么，吸溜吸溜把碗里的炒薯粉吃完，放下筷子也在身后的包包找了起来：“对了！我也有东西想给你俩看。” 林遇安瑶对视一眼，不知对面两人在搞什么花样。 然后啪的一声，两人同时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拍在了桌面上。 两本红色的小本子并排挨着，摆在林遇和安瑶的眼前。 安瑶看着红本本上面的三个字，捂住了嘴。 “？”林遇更是直接弹起来，感到又惊喜又不可思议，“你俩直接领证了？！” 李总嘚瑟地搂过叶初阳，挑眉道：“小子，我也有老婆了。” 叶初阳难得红了红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快憋死我了。” “合着你俩在逗我们玩儿呢？闪电侠的速度都没你们快。”林遇笑着翻开两本结婚证端详，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回头我和瑶瑶也搞两本收着。” 安瑶的心仿佛被扎了一刀，她移开眼，假笑着伸手拿杯子喝水，却不小心被滚烫的杯身烫到，缩手时碰倒了杯子，热水倒在她的裙子上，幸好她手疾眼快拎起了裙摆，没被烫到腿。 林遇赶紧抽出几张纸巾挡住桌面往下流的热水，问安瑶有没有被烫伤。 安瑶摆摆手说没事，起身要去洗手间处理，林遇想陪她去，检查下有没有伤到，却遭安瑶连声拒绝，只能皱着眉头看她离开。 第313章 叶初阳见林遇担心得很，便主动提出去看看。 安瑶几乎是逃到洗手间的，她锁上隔间的门，鼻子的酸涩泛滥开来，眼泪在小小的隔间里肆无忌惮地掉落。 但她也只是任情绪放肆了十几秒，很快就收起了脆弱。 不能再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下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她默默提醒自己。 后脚赶来的叶初阳轻轻敲了敲隔间门，问安瑶是否需要帮忙。 安瑶正好也想问问叶初阳的意见，便没有刻意掩盖哭过的模样，马上开门出去了。 叶初阳从安瑶眼中的红血丝猜到出事了，冷静地着手帮她处理裙子，等她开口。 “初阳姐，你和木鱼认识了那么久，你说，如果我很快要离开他了，该不该提前告诉他呢？”安瑶平静地发问，叶初阳却听得心惊肉跳。 叶初阳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离开，是指，你要去哪里吗？” 安瑶摇头，全摊牌了：“是指我要小命不保了。” 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如叶初阳，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这下换她捂嘴了。 “待会回到包厢里，我再和你们说清楚具体情况，现在，我很需要你的答案。”安瑶垂眸，目光落在戒指上，恳求道，“帮帮我。” 叶初阳快速调节心情，双手握住安瑶的肩头，强忍住喉咙的哽咽：“如果真的……一定要提前告诉阿遇，不管是他爸妈，还是奶奶，都是突然离开他的，如果你也不告而别，他撑不住的。” 安瑶闭了闭眼，沉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皆休整了一会，才回到包厢，安瑶先是笑着让林遇放心，然后把现在的情况详细告知李总和叶初阳，并让他们在五月初一前带家人离开锆州试试。 虽然可能会和她之前一样，一离开锆州就全然忘记锆州的一切，但对他们来说，暂时忘记也无关紧要。 安瑶也让若梦一家离开，若梦却坚持要留下来陪着安瑶，虽然她帮不上忙，但也曾是灾神，在她小徒弟最困难的时候，她绝不能离开。柳纪淮知道后，死活不肯走，若梦哄了他很久，还说万一他俩都玩完了，谁来照顾小嘉？柳纪淮赤红着眼一直往嘴里扒饭，直到安瑶离开也没有松口。 “阿遇，瑶瑶，你们俩，会没事的对吧？”李总抿紧嘴唇问道。 “会没事的。”林遇微笑着握紧安瑶的手，安瑶也回以一笑。 叶初阳在桌下暗暗攥紧了拳头，没有作声。 李总“嗨”一声搂紧叶初阳，举起杯子开怀道：“就算世界末日要来了，今天也是值得庆祝的！” 林遇和安瑶都举起杯子碰了一下，笑着恭喜对面的新婚夫妻。 叶初阳抬眼看向笑得灿烂的安瑶，耳边响起她刚才的请求，再难过也勉强挤出笑来，拿起杯子碰杯。 几人喝白开水喝出了白酒的气势，一直喝到餐厅要关门才回家。 林遇微微弯腰在2101门前开锁时，安瑶戳戳他的背，说想去楼顶看星星，林遇便带了张毯子，和她一起上了楼顶。 毯子往地上一铺，两人往上面一躺，就开始观星。 可惜今天是个月明星稀的日子，零散几粒星星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林遇用一边手臂给安瑶做枕头，另一边手握着她：“瑶瑶，上次你往天上变星星的招数，能不能教教我？以后我给你变星星。” 安瑶往林遇身上再贴近了一点，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说法，离开的人都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 “嗯，我知道。”林遇扭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只要我们记住离开的人，他们就会一直陪着我们，对吧？”安瑶侧身窝进了林遇的怀抱里。 林遇忽觉不对劲，就听到安瑶闷声道：“木鱼，我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驱使神力带来的伤害。” “什么叫承受不住——”林遇猛然一颤，扶着安瑶坐起身，焦急问道，“你是说，使用神力会伤害你的身体吗？” 安瑶垂下眼眸，点了点头：“凡人之躯，无法承载神力，更无法驱动神力，若是强来，就会伤及内脏。” 林遇心慌不已，不停眨着眼睛：“上次，你不是被雷伤到的？” “不是。” “可……可我也是凡人。” “你是护神者，体质与凡人不一样。” “那，那……”林遇支支吾吾间，想起了自从安瑶堕凡后，每次他在她身上使用神力时的情景，安瑶神色的异样，竟是因为她身体不适。 安瑶握起林遇的手，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出最重要的事情：“木鱼，消解地震后，我大概率是撑不过去的。” 林遇脑子嗡一声炸开，只剩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撑不过去，是会死的意思吗？ “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安瑶握紧林遇颤抖的手，林遇却把手缩了回去。 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直勾勾地望着安瑶，眼里全是不敢置信和恐惧，像只受伤的小狗，望着抛弃它的主人。 “你早就知道了？”林遇声音里带着哭腔。 “嗯。”安瑶不敢看林遇的眼。 “可你还是选择吸收神力，选择去挡灾。”林遇每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第314章 “我没有选择了。”安瑶低声道。 “你有，你选择了抛下我。”林遇心痛到犹如刀剜，根本呼吸不过来。 他哆嗦着嘴唇，无助地站起来，在安瑶想要靠近他的时候，哭着向后退，摇着头转身消失了。 安瑶站在原地，仰头看向天上稀疏的星星，四十五度仰角不足以让她的眼泪留在眼眶里。 她折好地上的毯子，乘电梯回到2101，悄声背靠林遇紧闭的房门，缓缓坐在地上，抱着双膝，隔着一道门，静静地陪着房里大哭的林遇。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黑夜中涌动，绝望得好似黎明永远不会再到来。 安瑶的心在滴血，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林遇伤心。 她想一直当他的福气，却给他带来了这般切肤之痛。 安瑶低头把脸埋进膝盖里，下一秒就被林遇紧紧圈进炙热的怀中。 林遇用哭得沙哑的声音哀求道：“安瑶，我不要你变成星星，我只想要你。” 星星不能陪他吃饭，不能抱着他睡觉，不会对他笑，不会哄他开心。 若变成天上的星星，终其一生，他只能在心中挂念，在远处凝望。 林遇想求，求安瑶不要明知结果却还选择去赴死，可偏偏他清楚，安瑶无论如何也要去尝试挡下这场灾难。 即使他私心觉得安瑶比起十个锆州都要更重要，但他求不出口，他的瑶瑶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锆州变为废墟，不可能让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无妄之灾而死。 “是不是……是不是我去杀了林成武，或者杀了莫清，你就不会有事了？”林遇两眼通红，衣服上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 安瑶抹去林遇不断往下掉的眼泪，颤声道：“笨蛋木鱼，要是能做到，我早就动手了，我也想活着，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就只能这样看着你去死吗？”林遇悲戚道。 什么都好，给他一点点希望，哪怕是骗他的也好。 安瑶伸手绕到脖子后面，解下八芒星项链，倾身为林遇戴上。 她把这点虚妄的希望给了林遇：“一直戴着它，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林遇甚至不敢问这是真话还是谎言，他小心翼翼地把吊坠攥在手心里，像是在船沉入大海前，抓住了唯一一个救生圈。 安瑶吸吸鼻子，用自己衣服抹了把眼泪，努力做出轻巧的模样：“顺便提一下，这是我的全部嫁妆了。” 林遇没有被逗笑，能止住眼泪已经很勉强了。 “林遇，五月初一前，我们找一天把婚礼办了好不好？”安瑶依偎在林遇身旁，小声道，“我想当你的新娘。” 她不想留下遗憾，也不想给林遇留下遗憾。 既然无法再改变什么，就在最后那刻降临前，用尽全力去相爱。 漆黑的房间走道上，两颗破碎的心拥抱着彼此，不管被尖锐的切口如何扎得鲜血淋漓，也不愿松开半分。 “好。”经过许久的沉默，林遇的声音重新变得柔和。 “记得我要红色的金光闪闪的礼服哦。” “记得。” “能不能搞个奶片主题的？” “……可以试试。” “林遇，我爱你。” “我也爱你。” “你怎么像个语音助手一样？” 林遇翻身把安瑶按在墙上，吮吸着，啃咬着，纠缠着，诉尽了话语无法表达的爱意、悲伤和渴望，用行动证明他只是难过得说不出多余的话，而不是一个语音助手。 他流着泪，解开安瑶身后的束缚，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字字依恋，声声不舍。安瑶吻去林遇的泪，游走的双手安抚着他的恐惧。 寂静的夜色中，绝望暗潮之外弥漫出一丝旖旎，似无尽黑暗中点燃了两簇摇曳的火苗，靠近须臾间，融为了一体，在熄灭之前，不遗余力去缠绵，去燃烧，为不忘此刻而尽情起舞。 第140章 整座城市，正在迅速变成她预见的模样 翌日，安瑶和林遇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两人躺在床上用湿毛巾敷了很久，才把核桃的缝开大了一点。 林遇做早餐的时候，安瑶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背后，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话，唠嗑到最后，安瑶说想去游乐园玩玩。 “只要不去鬼屋，我就陪你去。”林遇把一个蒸好的小笼包轻轻塞到安瑶嘴里，不忘提醒她里面的馅可能还烫。 “只要你去鬼屋，我就当一天的老公复读机。”安瑶也给林遇塞了个小笼包。 林遇马上折服了，吃完早餐就带着老公复读机出门，但破天荒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叫了网约车。 见林遇一路都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安瑶好奇地凑过脑袋张望：“老公你在和哪个美女聊天呢？” 这句话惹得司机瞟了一眼车内后视镜，林遇感受到被审视的目光，好气又好笑地搂住安瑶：“你老公在帮你安排奶片主题的婚礼，主题太新颖，美女都不爱搭理你老公了。” 这回轮到安瑶被审视了，她脸上一热，嘟了嘟嘴：“业务能力太差，换一个美女，反正还有时间。” 话一说出口，安瑶就后悔了，提什么不好，说什么还有时间，嫌眼睛上的核桃不够大吗？ 她连忙转移话题，把脑瓜子蹦出的灵感提出来：“老公，要不我们买个几十盒奶片，到时候往地上撒一点，墙壁挂一点，灯上吊一点，不就得了？” 第315章 林遇哑然失笑：“看来布置婚礼的钱可以省了。” 安瑶心满意足地靠在林遇身上，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两人站在人山人海的游乐场门口时，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林遇没有提前跟乐园负责人打招呼，只能老实排队买票。 排队过程中，安瑶看着前方一对小情侣举着手机在录视频，猛然记起曾经的一个承诺。 她从林遇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打开一个直播平台，举到林遇眼前，笑道：“阿遇哥哥，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阿瑶妹妹吗？” 他们还欠有余的粉丝们一场直播。 林遇打了个激灵，摆手加摇头：“阿瑶妹妹放过哥哥吧，我搞不来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 “老公~”安瑶开启复读模式，“要不你玩你的，由我来抓机和说话好不好？” “可是我想和你玩，不想再做戏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遇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十几天后的事情，可他做不到。 安瑶神情也暗了下去，她圈紧林遇的手臂，把手机塞回林遇裤袋，闭上了嘴。 林遇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咬咬唇把手机重新拿出来，打开那个直播软件递给安瑶：“你把有余的账号密码输入一下，你去玩，我来抓机，好吗？” 安瑶抬头对上林遇的眼眸，认真道：“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勉强自己。” 林遇低头亲了亲安瑶：“我也不想你因为我而扫兴。” 安瑶接过手机，想了想，还是登录了账号：“那我们先玩，到最后再直播一小会好不好？” 林遇笑着点头：“复读机关机了吗？” “老公最好了。”安瑶踮脚往林遇侧脸吧唧了一口，然后在售票员受伤的眼神中取走了两张门票。 茂城乡下小屋里，安宁再次用一晚的缱绻交缠，让莫清心中的弦崩断了不少，好几个瞬间，她都感觉莫清眼眸的黑气淡下去了几分。 她早早起来，准备好了下一步的融化计划，莫清起床时，看见的便是一幅隐约在梦里出现过的画面。 后院盛放的朵朵向日葵在阳光下高仰着头，摇曳着欢歌，安宁惬意地半躺在躺椅上，捧着一本书在看，她的身旁，是另外一张一模一样的躺椅，地上还放着两个木质茶杯，一个刻着向日葵，一个刻着好像水滴形状的东西。 鬼使神差下，莫清走到安宁身旁，差点就顺其自然地坐到了躺椅上。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度假吗？”莫清的话虽生硬，语气却没有那么冰冷了。 “以前你也经常这样和我一起晒太阳看向日葵的，想试试吗？”安宁无视莫清的讽刺，笑着把他的茶杯递给他。 莫清空洞的眼睛盯着茶杯看了一会，没有接，问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是一粒瓜子。”安宁收回手，仰头喝尽杯里的茶，用手指摩挲几下杯身，“好看吧。” “丑死了，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莫清嗤笑一声，目光却止不住地往杯子那边倾斜。 “是我刻的，着急着送给你，没有打磨好，对不起。”安宁仰头冲他弯眼一笑，“下次给你做一个更好看的。” “不需要。”莫清不自然地扭过头，心想这女人勾引人的功夫还真是厉害，转眼间就被眼前的向日葵吸引住了。 耀眼得似乎要驱散掉他眼中的黑暗。 莫清的气息渐渐变得不稳，零碎的记忆片段伴随着阳光袭来，渐渐拼凑出一个比向日葵更灿烂的身影。 安宁注意到他的变化，起身走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脸，温声道：“莫清，别再被恶气控制了，看看我，好吗？” “别碰我！”莫清打开安宁的手，喘着粗气后退几步。 “停手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安宁乘胜追击，欲再度击破莫清的防线。 “我不在乎！我要天下所有的恶人都去死！”莫清大声反驳，眼里似乎有一团黑火在燃烧。 “为什么？” “因为他们该死！他们不配存在！” “你这么做，是为了谁？为了自己吗？” 莫清张嘴，却瞬间不知该回答什么。 他这么做，是为了谁？ 为了他自己？不是，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何来为自己？ 那为了天下良善之人？那些人，他都不认识，为什么要为了他们，做到这种地步？ 安宁步步靠近陷入迷茫的莫清，再一次抚上他脸庞，轻柔的话语仿佛绵长又铿锵的钟声：“是为了那个女孩吗？” 莫清似被这钟声敲醒，眼睛瞪了瞪，黑暗在他眸中开始星星点点地碎落。 那个女孩，那个喜欢站在向日葵丛里，学着它们的模样仰头的女孩。 那个总是拿着各种粗糙的木制手工品，问他做得好不好的女孩。 那个说抱着他很舒服很有安全感，还喜欢调戏他的女孩。 那个拉着他的手抚摸腹中小生命，最后却一尸两命的女孩…… “祈安，我是奕欢啊，我跨越百年找到你，你不记得我了吗？”安宁眼中含笑，柔情万千皆倾注给了眼前人。 莫清不知自己何时哭了，一滴眼泪落在安宁的手上。 “宁……宁宁……”他机械地喊出对安宁的昵称，可脑子依旧跟不上身体下意识的表达，感到无比混乱。 第316章 他脸上的冰冷都化作困惑，眼眸的黑气一层层褪去，几乎能看见曾经的澄澈。 安宁欣喜不已，欲拥抱住莫清，他却忽然闷哼一声，身体向前一趔趄，跌进了安宁怀里，安宁这才看清楚他身后面目狰狞的林成武。 “真没用，三言两语就被女人哄去了。”林成武昨天和莫清谈话，就感受到他已经产生了松懈，神志清醒了不少，不再处于任他哄骗的状态了。 林成武心生防备，回家就用上次储存恶气的晶石再次大量收集恶气，恶气果然是凡人气息当中最容易收集的一种，有了法阵的辅助，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他就集满了足以再次控制莫清的恶气。 他其实犹豫过，他可以拿着这股恶气去对抗林遇，除掉他后，在重新储存足够的凡人气息，让莫清帮忙驱动神本，便能塑出神格。 但转念一想，其中变数太多，万一对抗林遇时，这最后的晶石被损坏了怎么办？万一莫清清醒过来，不愿意帮他驱动神本怎么办？ 他不喜欢计划存在半点的漏洞。 看着偷来的两大罐含有神力的纸折八芒星，林成武下定决心，为确保自己能成神，锆州这场浩劫，必须降临。 他再一次将晶石扎进莫清的体内，涌出的恶气张开巨手，将莫清捏在手心，直至与他融为一体。 “这场游戏，要结束了。”林成武看着双眸重新被浓厚黑色占据的莫清，笑得极其狂妄，“赢的人，只会是我林成武。” 把游乐场所有游乐设施都玩了一遍的安瑶和林遇，最终站在鬼屋门口，打开了手机的直播。 林遇看着鬼屋高耸阴森的大门，感觉自己变成了小矮人。 安瑶与他十指相扣，简单和直播间的观众打了个招呼，笑着把林遇拉进黑洞一般的大门。 即使经过上次的毒打，林遇这次的表现依旧精彩，被各种突然弹出来的假人和扯手拽脚的npc吓得面如土色，手心都湿了。 安瑶在一旁憋笑憋出了内伤，同时又有点心疼自己的老公，便想和观众求情，让他们放过林遇。 谁知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刷屏让林遇自己走一趟。 “别吧，我觉得这鬼屋摇摇晃晃的都快塌了，不安全，我玩其他的给你们看好不好？” 林遇给自己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在观众一片嘘声中，林遇还真的瞟到前方屋顶柱子上的吊灯晃动了一下。 完了，都吓出幻觉了，林遇咽了口口水，不管手心的汗，握紧了安瑶的手。 可这不但没有缓解他的幻觉，那盏吊灯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甚至地面都开始上下颠簸，几乎令人站不稳。 这不是幻觉！ 啪的一声，那盏吊灯坠落，摔碎在两人面前，屋顶噼里啪啦地发出木板断裂的声音，鬼屋里其他游客爆发出更加尖锐的叫声，安瑶差点向后仰倒，林遇及时将她抱住。 “林遇！用神力出去，快！”安瑶强行冷静下来，林遇抱着她瞬移出鬼屋，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游客们尖叫着一边闪躲倒塌的游乐设施，一边疯狂朝空旷的地方跑去，还有很多游客直接被困在了游乐设施上。 安瑶抓着一根护栏，伸手欲驱动神力把半空中的游乐设施降下来，让他们得以逃生，林遇立刻抓住她的手阻止，自己动手，顺利将那些人都救了下来。 再怎么感到不可思议，那些游客也没心思感慨，一落地就拼命往外面广场那片空地跑去。 “看来姐姐那边出事了，莫清把计划提前了。”安瑶一直牵着林遇的手不曾松开，她朝安华庙的方向看去，感觉到有雄厚的神力在涌动。 赶到安华庙时，两人看见浑身散发黑气的莫清立在安华庙屋顶上，正抬手凝聚神力，欲完成天灾的布置，安宁在一旁极力破除他身边的结界，还不断大喊莫清的名字，却无济于事。 林成武悠闲地站在安华庙前院的一角，身后是神色紧张的王烨，他们四周也有坚固的结界护着。 见到赶来的林遇安瑶，林成武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并拎起手中一本亮着刺眼金光的书籍，炫耀般向他们晃了晃。 神本落在了他的手里。 莫清双掌之间凝聚的巨大黑色气团已经成型，他面无表情地将气团缓缓升起，反转手心的方向，把气团对准了地面。 “莫清不要！”安宁和安瑶同时大喊，然而已无法阻止他的行动。 莫清隔空推动气团，缕缕黑气似鬼魅般张牙舞爪地扑下来，接近地面时，好像化为死神的镰刀，朝地面狠狠砍下，在安华庙门口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裂缝。 速度极快，安瑶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挡。 地面扬起的尘土似乎在半空中凝滞，庙外的各种崩塌声和尖叫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条裂缝静止了几秒，骤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外面的锆州广场蔓延。 顷刻间，大地剧烈抖动，高楼摇晃，地面龟裂，树木路灯倒塌，哭喊声四起。 安瑶移身到挤满了人的锆州广场，愤怒又慌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管这场灾难有没有失控，锆州已然变成了一座孤城，不停崩塌，碎裂，空气中充斥着恐惧和绝望。 整座城市，正在迅速变成她预见的模样。 第141章 我们一起，结束这场灾难吧 安华庙因被莫清提前布下结界，没有被地震波及，林成武听着外面传来的尖叫哭喊，贪婪地笑着，打开了地上一罐八芒星，准备大量收集八苦。 第317章 短短几秒，便有数十个八芒星开始产生了变化。 强硬耗费神力布下灾难的莫清猛地吐出一口血，单膝跪了下来，他站在高处，足以看清外面发生的一切，可他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没有喜悦，没有怜悯，大量的黑气已经将他变成了毫无感情的机器，只会执行布灾任务的机器。 安宁心中祈求安瑶和林遇可以成功停下这场灾难，她如今能做的，只有破开莫清身边的结界，不给他二次布灾的机会。 林遇刚追随安瑶去到锆州广场，就有一辆失控的汽车朝他撞去，林遇及时闪躲，挥手阻停车辆，可下一秒又有一棵树向他砸来，为了不伤及旁人，他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出手，形成护盾挡住倾倒的树干，等周围的人惊呼着散开，他才松手闪躲。 “林遇！林成武定是在天命簿上添了你的名字要你死，你小心！”安瑶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对林遇大喊。 她不再惊慌和犹豫，也顾不上是否会暴露身份，走到那道从安华庙延伸出来的巨大裂缝旁，汇聚全身的神力于双掌之间，渐渐凝出一个红色的光团，待其足足有篮球大小，安瑶右腿屈膝跪下，将光团猛地按进地面的裂缝中，撞击出一圈淡红色的光圈，往四周震荡而去。 四周避难的人们目瞪口呆，连连后退闪躲，安瑶身边直接空出了一个大圆，圆圈范围内，还站着林遇一人。 他望着安瑶的背影，看她坚定地将神力注入裂缝中，紧紧攥住了双拳，努力保持气息的平稳。 安瑶凝出的红色光团仿佛坚硬的钢筋，在几米宽的裂缝之中穿梭前行，留下无形的丝线，一寸寸将裂缝缝合起来，每缝合多一寸，大地的震颤就减轻一分。 安瑶源源不断地驱使体内神力，五脏六腑的剧痛同时袭来，她暗暗庆幸自己是单膝跪着的姿势，不然铁定是站不稳的。 眼看明亮的红光即将到达安华庙门口，裂缝的另一端近在咫尺，整座城市的崩塌即将得以被终止，安瑶的神力却突然与缝隙源头喷涌出的黑气相撞，轰一声炸得地面石块飞溅。 安瑶不甘心地抬手聚力，强行加大注入的力量，可她的神力被黑气急速逼退，裂缝再度变宽加深。 她自觉气息已不足，嘴里全是血的腥味，拧着眉看刚平复下来的大地继续猛烈颤动起来，房屋建筑倒塌的声音犹如巨兽在轰鸣。 人群中掀起阵阵尖叫和哭嚎，街头已经出现了数不尽的死伤。 这场灾难降临那一刻，战场就沾染了鲜血。 安瑶不敢去想若梦一家人有没有及时逃出来，不敢想李总和叶初阳有没有被压在剥落的墙体下，她只能拼尽全力压制胸膛急促的起伏，去对抗不断逼近的黑气。 手腕上的木珠手串似乎感应到她的心境，就像上次一样闪耀出璀璨的红光。 安瑶低头，凝视片刻那簇闪耀的光，缓缓转头看向距离她几步之遥的林遇。 他的手串也在亮着光。 两人似乎身处风暴中心，身边一切在破碎，在消亡，他们却停留在时间缝隙中，凝望着彼此。 安瑶微笑着朝林遇伸出了一边手。 没有任何缘由，此刻她心中坚信，只要能握住林遇的手，就能阻止她深爱的一切被摧毁。 只要握住他的手，巨浪会消退，前路会明朗。 这场残酷的战争，他们可以胜利。 林遇迈开脚步，向他深爱的人走去，走近了却看见她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 原来那场噩梦是真的，地面龟裂是真的，手串发光是真的，那他触碰到安瑶的瞬间，安瑶会伤重也是真的。 原来，最终把安瑶推向死亡的，是他。 林遇停了下来，他内心仅存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他的脚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再也踏不出半步。 安瑶看到林遇双眸中的惧怕和悲痛，可她依旧没有放下伸向他的手。 她在等，等林遇做出他的选择。 不管他如何选，安瑶都不想逼他。 风暴中心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地面像一个巨型筛子，抛甩着上面的一切生灵，欲将其摔碎成粉末，每多一秒，人们心中的希望就更微渺一分。 林遇跌跌撞撞地后退，不断摇着头，融进了避难的人群中。 他想做逃兵，他想罔顾这一切，他想自私地留住安瑶。 他不要大义，不要善良，不要盛世，他只想要安瑶。 等到再也看不见林遇的身影，安瑶才放下手，眼中已蓄满了泪。 罢了，这本就是她的宿命，身为灾神的宿命。 既然享受了为神的特殊，就要履行为神的职责。 这份痛苦和抉择，她该承受，也必须承受。 不管有没有旁人相助，有没有成功的希望，她都要全力以赴。 安瑶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撑着地面勉强站起来，回收被击退的力量，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体内所有可以调动的神力，汇于一个支撑点，睁开眼的瞬间，她双掌之间已再次形成一个光团，但比第一次弱了很多，好似蒙着一层灰，随时会被吹散。 纵然安瑶不愿放弃，也深感力不从心，眼眸逐渐蔓上灰败，她抬眼看向安华庙，祈求安华能给她一点指引。 指引没有出现，脚下的裂缝却倏地崩裂，安瑶一脚踩空，没能分出神力瞬移躲开，身体下坠那刻，腰身被轻轻揽住，在空中一个旋身，平稳地落回地面。 第318章 她的整个背部被温暖覆盖，戴着同样闪烁红光手串的手从她身后伸出来，贴在她的右手手背，她的左手则被戴着同样戒指的手握住。 安瑶的眼泪夺眶而出。 “林遇……”她颤声呼唤着身后拥着她的人。 “林安瑶，我在。”林遇的声音低沉稳重，须臾间，便将安瑶所有的害怕和无助一扫而空。 他逃了，但能逃去哪里？天大地大，他的归宿，就只有安瑶了。 他爱她，若她想要什么，他便给她。 这是渺小微茫的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哪怕要他舍弃自我，要他失去一切，他都愿意。 “我们一起，结束这场灾难吧。”安瑶的眼神无比坚定，再没有夹杂半分杂念。 “我陪你，一直到最后。”林遇柔声道。 两人共同驱动身上所有神力，那团红光瞬间暴涨，挣脱了安瑶的控制，朝巨缝中涌去，袭向弥漫的黑气，弹指间吞噬淹没了所有黑暗，高歌着奔涌前行，彻底修复了给灾难提供动力源泉的那条裂缝。 那团红光在裂缝的尽头，宛如璀璨绽放的烟花，熄灭前，灿烂照亮了整座城市。 龟裂的大地不再哭泣，被绝望笼罩的街头迎来了曙光，被死亡觊觎的人们挣脱了屠刀。 虽然体无完肤，深痕累累，但征战结束，这座城依旧是胜利者的姿态。 安瑶软倒在林遇怀里，圈着他的脖子，肆意地笑着。 林遇的心却越悬越高，他紧紧地抱住安瑶，以缓解心中的恐慌。 也许上天眷顾，也许所求成真，他们都会好好的。 安华庙里的林成武见崩塌已经停止，八苦的收集急剧减少，就知地震已被化解。 他不甘心地朝屋顶上的莫清大喊：“再来一次！我就不信，他们还有能耐再挡一次！” 莫清脸色苍白，额头冒出冷汗，虚弱得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原本在五月初一布灾已经是一种勉强，如今计划提前，不管是篡改天命，还是布下灾难，都会把他推进必死的局面。 但控制他心神的恶气有林成武的气息，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浓郁，现在林成武的话对他而言，就像是命令一样。 莫清颤抖着再次抬手，尝试凝出黑色气团，尚未成形，四周的透明结界就传来破碎的声音，安宁成功击碎了结界，在莫清转头看过来的那刻扑向他。 已没力气挣扎的莫清被安宁扑倒，两人抱着从屋顶滚落，即将摔落地面的时候，安宁用神力护住了莫清。 在林成武想要带着神本冲向莫清，夺回他这个听从命令的工具时，安宁一手拔下盘发的木簪，高高抬起，用尽全身力气往地上扎去，即将触碰到地面之际，以神力将其化为锋利的钢针，直接捅进了地面，细微的裂痕往安华庙主体建筑光速延伸而去，更强烈更刺耳的破碎声瞬间响起。 安华庙的法阵，破了！ 安宁终于勾起一抹笑，朝庙里中殿的方向伸手，她办公室里所有储存着福气的福袋被同时打开，金色的福气汇聚拧成一股，从福神像里穿梭出来，尽数被安宁吸收入体。 “莫清！除掉她！”林成武见安宁在笑，深感不安，疯狂地对莫清嘶喊道。 莫清像被按下了开关，摇晃地站起来，恍惚中挥手攻击安宁，可无力的进攻即刻被安宁挡下，眨眼间，安宁已移至他身前，抬起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使用了神格入侵术，两人的耳钉皆散发出微光，莫清愣怔地睁着纯黑的双眼，停下了所有动作。 “打她啊！”林成武还在极力呼喊着。 安宁越过被定住的莫清，朝林成武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身后的王烨。 “你输了，林成武。” 第142章 人间五福，集齐了 “祈安？”躺在病床上的宋奕欢在孟祈安眼前挥了挥手，笑着让他去休息一会。 孟祈安有些恍神，一边手握着宋奕欢，一边手轻抚她的肚子，摇头说不累。 他记得他还要去给宋奕欢买些点心，迷迷糊糊地离开病房，走到了街上。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街头熟识的大姨喊住他，向他问起宋奕欢的情况，他才如梦初醒般往回跑，打开病房门时，看见散落满地的不雅照和剪报，宋奕欢满脸惊恐地趴在地上，梁丰和宋奕君站在她对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孟祈安冲上去把浑身发抖的宋奕欢抱回床上，转身一拳打在梁丰的脸上，拽着他甩出门外，厉声让宋奕君马上滚，然后把门锁上。 他快速收拾起地上所有不堪入目的照片剪报，扔进垃圾桶里，连忙坐到床边抱紧发抖的宋奕欢，轻声安抚她。 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她没有任何错。 该被千刀万剐的，是对她行恶的那些人。 她的公道和清白，他和赵玲，还有宋奕明，一定会帮她找回来。 孟祈安做到了，他揪出了刊登谣言背后的人，和赵玲软硬兼施，逼那人指证了梁丰，梁丰狗急跳墙，在宋奕明的设计下，他和宋谦爆发矛盾，狗咬狗后，宋谦的罪行也被公之于众，直接被赶出了商会。 赵玲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宋奕欢受到的冤屈得以被平复，天天都有人往她工作的地方匿名送礼物道歉，但她一样都没有见到。 第319章 她暂时停止了工作，有惊无险地迎接了孟倾欢的到来，孟祈安直接把铺子的事情全都丢给孟游，天天泡在家里照顾宋奕欢和女儿，一个月下来，累瘦了将近十斤，但见了谁都笑得合不拢嘴。 孟幻帮着孟游管理分店的生意，本来孟享只打算让她先试试水，结果她干得比孟游还出色，招揽了一堆奔着她来的女性客户，经过孟家家庭会议讨论，大家一致同意再开一家分店，全权由孟幻来管理。 孟画和孟镜的个子蹿得很快，本该到了最调皮的年纪，却在宋奕欢的指导下，变得可谓是知书达理，像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孩子，还可以帮孟祈安照顾孩子。 孟享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爹是越来越没有必要了，于是开始摆烂，两手一摊啥都不管了，整天往外跑，跑着跑着就给大家带了个娘回来。 孟倾欢一岁的时候，孟享找来摄影师，全家人一起拍了张全家福，拍了好几次，除了还没长牙的孟倾欢，大家都笑得只见一排牙而看不见眼睛，不管摄影师怎么让他们正经严肃一点都没用，最后他们收获了一张笑容无比灿烂的合照。 每天晚上都是宋奕欢先回房休息，等她入睡后，孟祈安才抱着哄睡着了的女儿悄悄躺上床。 孟祈安经常看着睫羽轻颤的妻子，以及两人中间软乎乎的女儿，幸福得忘记了睡觉。 “怎么还不睡呢？”对面躺着的宋奕欢睁开眼，轻声问道。 “想多看看你们，舍不得闭上眼。”孟祈安咧嘴笑道。 宋奕欢轻轻抱起孟倾欢，放到床的最里面，确认她没有被弄醒，转身抱住了孟祈安：“祈安，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孟祈安收紧了抱着妻子的手臂：“这比我想要的，美好太多了。” “若你能放下执念，你以后的生活，会更幸福的。” “什么执念？”孟祈安感到有点奇怪。 “不要被不好的东西困住，多看看美好的事物，留住它们，比去仇恨厌恶更有意义。” “奕欢，你在说什么？我被什么困住了？”孟祈安松开怀里的宋奕欢，却见眼前人变了个模样。 是宋奕欢，但又不是她。 比宋奕欢更熟悉，更真实。 “莫清，我还在等你。”安宁微笑着抚摸莫清的脸，手指落在他的太阳穴上，缓缓往里面注入治愈的力量，“醒过来，用你的眼睛看看我好吗？” “宁宁……”莫清如梦初醒，有些迷茫地呢喃安宁的名字。 “这一次，由我来惩罚罪恶之人，由我来拖他下地狱，你什么都不要做了，好吗？”安宁持续为莫清渡去神力，修复他因布灾而损伤的神格，直到把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 她还记得抚生说的话，过度使用神格入侵术，是会危及性命的。 但她心甘情愿，必须要把莫清唤醒，于公，她不能让莫清再受林成武摆布，二次布下天灾，于私，她想让她的小瓜子回来。 “莫清，记住，我爱你，不管过了百年千年，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 安宁的眼角落下一滴泪，莫清想为她抹掉，突然眼前一阵眩晕，下意识闭上了眼。 当他再度睁眼，眼前依旧是看着他微笑的安宁，只是四周的环境变成了安华庙。 浑身的虚弱感不复存在，体内神力也是充盈的，安宁已完全治愈了他严重受损的神格。 此前失去理智所做过的事情，一点点在他记忆里变得清晰，莫清神色慌张地越过庙墙，看向庙外面的高楼，有几栋已然崩塌。 灾难的确被布下了，但似乎也被阻止了，那安瑶预见的画面，应该会有所改变的。 莫清安慰着自己，慌乱间红了眼：“宁宁，对不起，对不起，我……” “嘘。”安宁抚摸着莫清的脸，用拇指压住他的唇，看向他恢复如常的澄澈眼眸，眉眼弯弯，“小瓜子，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莫清微微扬起嘴角，正想伸手触摸安宁的眉眼，告诉她，她的眼睛更美，可那双眼却沉沉地闭上了。 安宁整个人向后仰倒，莫清瞳孔猛地一颤，紧紧将她搂住，急忙查看她肩上的神印。 昭示着神格状态的小小神印，已经四分五裂，不堕凡，便是神陨。 安宁闭着眼，毫无气息，脸上的红润迅速褪去，仅剩无力的苍白。 和安瑶预见的画面一模一样。 莫清双目几欲眦裂，一边大声呼唤安宁，一边疯狂往她体内输入神力，可他的神力在安宁体内游走一趟，又回到了他身上。 安宁过度使用神格入侵术，自身神力以及所有可以涵养修复神格的福气，皆被她消耗殆尽，碎裂的福神神格无法再承接其他神格的神力。 莫清呼喊安宁的声音已变得嘶哑，两眼猩红得像快要沁出血来，抱着安宁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的太阳，再度湮灭了。 林遇扶着安瑶回到庙里时，撞见了这一幕，安瑶瞬间两腿发软，想要冲到姐姐身边。 同一时刻，安华领着诸神从正殿的神像涌出来，看见倒在地上的安宁，以及抱着她痛哭的莫清，忙扯着玄济去救人。 安瑶红着眼环视安华庙，猛然想起还有个林成武站在一角。 没有了莫清，林成武本人不足为惧。 可是神本还在他手里。 第320章 “父神！夺回神本！”安瑶朝安华急声喊道。 诸神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角落的林成武身上，林成武咬牙切齿地看了眼地上零散集了几苦的几十个八芒星，心知大势已去，灾难已不可能再成形，没有充足的凡人气息做支撑，他即使手握神本，也塑不出神格来。 既然他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掉！ 林成武低声对身后的王烨说了声“别怕”，明目张胆地在众人面前，笑着把神本撕开。 神本每撕裂一点，众神全身的力气就被抽取一大部分，若神本完全被撕毁，所有神将不复存在。 包括安华在内的所有神顷刻间流失大半神力，还遭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全都去死！”林成武近乎癫狂，高声嚷着狠话。 发现众神皆面色痛苦地跪倒在地，他撕神本的动作故意放缓，大笑享受着仿佛被诸神朝拜的时刻。 突然，林成武的背部被拍了一巴掌，他的笑容瞬间凝固，感觉有什么从背后钻进了身体里，被定住无法动弹。 王烨颤颤巍巍地走到他面前，使劲从他手中夺取神本。 林成武不敢置信地斜着眼，恶狠狠地盯着王烨，死活不肯放手。 因这变动而获得喘息机会的莫清轻轻放下安宁，转身那刻，眼神里充满浓郁的杀气，他瞬移至林成武身前，爆发出体内所有神力，一拳砸在护着他的结界上，结界顿时化为尘埃，碎落一地。 莫清赤红着眼，掐着林成武的脖子将他提离地面，想将他的脖子扭断，但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 王烨被莫清的举动吓得六神无主，她不想林成武丧命，只能在一旁求莫清放手。 安瑶和林遇冲上前去，安瑶掰开莫清的手，揪着他的衣领让他先冷静，杀了人就没有退路了。 林遇夺走林成武手上的神本，就听见另一边的安华喊把神本给他，林遇瞬移至安华身边，安华即刻汇聚神力注入已经失色的神本中，意图修复神本。 即使失去了大半，安华的神力依旧浑厚，他操控着神本升至半空中，其他神皆驱使神力给安华助力，萦绕在他身侧的力量越来越汹涌，神本被撕裂的地方开始渐渐复原。 可安华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感觉靠现在的神力，依旧无法修复神本。 先主神让他守着锆州，就是为了护住神界的命脉，他却失职了。 神力不停涌入神本，神本却不再发生改变，仍然有将近十厘米的裂痕。 察觉到安华的神力开始式微，帮不上忙的安瑶心急万分，身边的林遇更挂念她的身体状况，转头看她的时候，通过敞开的门口看见了在广场上避难的人们。 密密麻麻的，渺小又脆弱。 林遇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喜色。 没错，凡人的确渺小，可他们的信仰，却是诸神强大神力的源泉！ “瑶瑶，我手机还在你身上吗？”林遇拉住安瑶的手问道。 安瑶因为今天要来游乐场玩，特意穿了条牛仔裤，口袋又深又紧，刚才地动山摇的，裤袋里的手机也稳妥地被装着没掉。 林遇接过安瑶递来的手机，摁亮屏幕快速解锁，看见屏幕画面后，喜悦道：“太好了，直播还开着。” 安瑶马上被点醒了，她学着有余给手机摄像头开了神眼，让林遇把摄像头对准安华，还要拍一拍安华庙外面残破的街景，她再跃上庙墙，给锆州广场上所有人都开了神眼，让他们得以看见安华。 林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在直播间拜托大家为安华祈祷，给他更多力量以保佑锆州平安度过这场浩劫，安瑶则站在墙上，用神力加大自己的声音，朝广场上大喊，引起人们的注意。 广场上的人们大多被恐怖的地震吓坏了，此时见到安华庙出现了如此画面，纷纷认为这是安华神显灵，一大半的人都开始朝安华庙跪拜，求安华保佑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一朝为神，永生肩负庇护凡人的职责。 诸神因凡人的信念而生，因凡人的信仰而强大。 凡人微渺，却共同打造了当下的世界，凡人复杂，却又最是赤诚和炽烈。 世间最强盛恢宏的力量，在凡人的身上。 他们的祈祷和期盼，化为安华雄浑的神力，安华以最纯粹的心境，调用这份磅礴神力，将神本包裹起来。 只为锆州民众可以免受这场无妄天灾。 只为他们能平安地度过这平凡的一天。 在成千上万人的期盼中，神本的裂口一点一点地贴合起来，直到最后一丝裂痕消失，神本再次焕发出万丈金光。 安华借用神本的力量，大肆逆转时间，高挂的艳阳往东边落下，昨夜的月亮重新照亮夜幕，残破的街道变回康庄大道，挤满避难者的广场仅剩零星几个赶路人，崩塌的高楼恢复如初。 没有哭嚎，没有绝望，没有伤亡，无人会再记起这一场劫难。 安瑶站在墙上，看着眼前平静的夜色，咧嘴笑了。 终是他们胜利了。 完美的胜利。 如果安宁和她能活下来，就更完美了。 她一直强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感觉已经忍到了尽头，她强振精神，回到地面，往被大家围着的安宁那边望去。 要结束了吗？ 安瑶微弓着身子，在林遇的搀扶下，悄声走近安宁，她看见莫清死死抱着安宁不肯放手，玄济神色凝重，安华和抚生则流着泪握住了安宁的手。 第321章 她终究没能改变她姐妹二人的命运。 莫清现在，应该很痛苦吧。 她甚至能看到他伸手摸向自己的神印，想要毁了它。 安瑶闭上眼，如果这是莫清的选择，她不会阻止。 可下一秒，她感应到一样东西在逐渐充盈，她骤然睁眼，挥手施法阻止莫清，跌撞地走到安宁身边跪下，莫清看见安瑶，有瞬间的失神。 “对不起……安瑶，对不起……”莫清喃喃道。 这一切，都是他犯下的罪。 “这句话，留着跟姐姐说吧。”安瑶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双手并拢伸出，用神力召唤出五个金光闪闪的小袋子，不忘朝旁边的安华和抚生显摆了一下。 长寿、好德、善终、富贵、康宁，人间五福，集齐了。 最后一福康宁福，是最饱满最闪耀的。 她争取到了一座城的康宁。 一路走来，她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凡人，参与到他们的故事里，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如今收获皆在安瑶的手中，闪烁的光彩似乎在骄傲地告诉她，她做到了。 灾神造福，如她最初所设想那般，成为了开创历史先河的壮举。 虽然她不再想着做什么福神，也已经来不及实现什么愿望，但这五个小小福袋里的福气，可以救下安宁的性命，修复她的福神神格。 就把这个壮举的奖励，送给她亲爱的姐姐吧。 玄济看见福袋，面露喜色，迅速提取出里面所有福气，从安宁的神印处输进她的体内，支离破碎的神印在触碰到福气的那刻，犹如即将枯萎的植物得到了救命的雨水，慢慢地重新糅为一体。 莫清如死灰般的眼眸逐渐被照亮，他轻轻把脸贴在安宁的额上，对安瑶笑了笑。 安瑶恋恋不舍地把安宁的头发挽到耳后，后退让出位置给玄济为安宁治疗。 她从玄济的神情可以看出，安宁会没事的。 可是她好痛啊，痛得想往地上一躺就算了。 但她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她现在是个小命不保的凡人，不管庙里哪一个来救她，都会严重违反天规，遭受和她一样的惩罚。 这是她的命，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林遇，我想……我想去你家楼顶看星星。”安瑶没什么力气地靠在林遇身上，脑袋窝进了他的颈窝，说完一句话就要狠狠将涌上来的血咽下去。 林遇拥紧安瑶，张口那刻喉头一紧，他咬紧牙关，压抑想哭的冲动，调整回平时最温柔的语调。 “好，我带你去。” 第143章 灾神陨落 月移星转一趟，月亮还是昨晚的月亮，星星还是昨晚的星星。 在楼顶看夜色的两个人依旧在地上铺了条毯子，一起躺着看向天空。 四周寂静得只剩下安瑶的呻吟声和咳嗽声。 安瑶疼得缩成了一小团，被林遇抱在怀里。 肺腑像在被灼烧，心脏被锤进一颗颗铁钉子，肠胃绞成乱麻，两端似被什么拉扯着。 全身仿佛在被撕裂。 林遇无言地抱着她，白色t恤已经染上了很多安瑶咳出来的血，她无力的呻吟仿佛一滚巨轮，不断碾压着林遇。 他和安瑶一样，痛得无法呼吸。 可是他忍着没有哭，因为他的爱人也没有哭。 安瑶在努力地笑着。 “林遇……对不起……”安瑶窝在林遇暖暖的怀抱里，断断续续地低语。 “我本想……一直做你的福气……可最后还是……变成了你的苦难……” “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林遇吻了吻安瑶冒出冷汗的额头，浅笑道：“怎么会呢？瑶瑶永远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那我赚了……做了灾神……还能当福神……”安瑶虚弱笑出了声，随之又吐出一口血。 原来凡人濒死之际，真的可以感受到自己寿命将尽，从前做过的事情，所求所想，已实现的，未完成的，一一变成走马灯，不断放映着。 这最后痛苦的时刻，也不知是恩赐，还是苦难。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死前都那么辛苦的吧，安瑶觉得自己很不走运，横竖都得死，挑了个最痛的死法。 之前没能体会到死苦，这下可是轰轰烈烈地体验了一回。 啊，原来若梦说的一线生机是这个。 安瑶逐渐混沌的大脑有了一刻的清晰。 她还剩三苦尚未集齐，死苦，爱别离苦，五阴炽盛苦，若梦赌她可以在最后时刻集齐八苦，便能用来巩固涵养神格。 但她已经没有神格了，何来涵养一说？ “木鱼，我想看看你……”安瑶已没有力气动弹，这样被抱着，她看不见林遇的脸。 她想再看看她的木鱼。 林遇小心翼翼地边抱着安瑶边坐起来，将她的头托在臂弯里，让她不费力气就能看见他。 “瑶瑶，我在这里。”林遇替安瑶轻轻擦拭满脸满嘴触目惊心的猩红，语气轻柔，像平常一样。 安瑶半睁着眼，视线落在林遇脖子的项链上。 若梦好像说，让林遇一直戴着八芒星项链来着。 林遇是护神者，拥有治愈神的能力。 一线生机，真的有可能吗？ 她不敢提起，不敢奢求，怕给林遇太多希望，怕骗他骗得太过分。 第322章 “我的老公……真好看……”安瑶尽力扬了扬嘴唇，“好想……一直看着你……” 林遇握起安瑶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笑道：“我老婆也很好看，好看到别人多看几眼我都觉得亏了。” 安瑶望着林遇的笑，心脏比方才更痛了。 他的笑，又变回了最初遇见他时，那种勉强露出的笑，眼睛里没有笑意的笑。 安瑶突然好不甘心，好不服气，之前什么灾神就应该守护众生，就应该英勇就义的豪情，在看着林遇这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 她好想活下去，她不想死。 她舍不得林遇，舍不得父神母神，舍不得姐姐，舍不得奶片和炒面，舍不得世间的一切美好。 舍不得和所爱的一切告别。 爱别离，竟比死难受多了。 五阴集聚于身，如烈火焚烧，此前领会的种种苦难，都在安瑶心中涌动。 别人所承受过的，她所承受过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所有苦痛真切淋漓过后，在最后时刻皆化为镜中花，水中月，虚虚实实，浮浮沉沉，于她而言，不再重要。 重要的，都在眼前了。 “瑶瑶，别睡，好不好？”林遇的声音终究还是没忍住颤抖起来。 安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感了，视线也逐渐模糊，看不出林遇有没有在掉眼泪。 唯剩听觉还算清晰。 “再夸夸我吧……”那就再听听林遇的声音吧。 “那我要是夸到了天亮，你得听完哦。”林遇吸吸鼻子，为了让安瑶能听得更清楚，慢慢把她上半身抱高了一点。 “我们瑶瑶，长得漂亮，神力强大，学什么都快，不愧是全锆州最年轻的神官，就算没有当过学徒，也能百分百完美地完成每一项任务，从来不比任何一个神官做得差。平日里，瑶瑶又善良，又活泼，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像一场美梦……” 温柔的字字句句仿佛最终的安眠曲，安瑶微微睁着的眼睛，在曲子刚开始之际，已悄然阖上。 “这场梦太美太幸福，我想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林遇的眼泪在安瑶看不见的时候，终于掉了下来，滴在安瑶沾满血的脸上。 林遇低头含住她冰冷的唇瓣，妄求她的回应，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他抱紧安瑶，流着泪看向天空。 “瑶瑶，天上那么多星星，哪颗才是你？” 找不到的话，安瑶还会看着他吗？ 林遇仰着头，绝望地在无边天幕寻找着，并没有注意到，他颈间的八芒星项链，已被填满了八种颜色。 几缕轻烟从安瑶的心口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项链之中。 安瑶气息的消逝惊动了安华，他还沉浸在安宁得救的喜悦当中，有那么一瞬，他希望是自己出错了。 他有些踉跄地拉着抚生和玄济赶来楼顶，见到安瑶静静地躺在林遇怀里，直觉两眼发黑，跪在地上驱动神力，想把他深爱的小女儿救回来，神力却像穿过了虚无，很快又返回他体内。 抚生抬手在安瑶身体上方感应她的魂魄，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魂魄……也消散了吗……”抚生失神地摸着安瑶的脸，两眼变得通红。 林遇木然的双眼忽然动了动，他看向脖子上的八芒星，发现已有八种颜色后，眼底出现一抹喜色，哑声问玄济：“八苦集齐了，是不是也能像救安宁那样救回瑶瑶？” 安华和抚生都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所触动，他们知道答案是无望的。 玄济垂眸，遗憾地摇头：“安瑶已经没有神格了。” 即使有八苦，也没有神格可以修复涵养了。 此刻的她，就是一个生命体征消失的凡人。 “一线生机……都没有吗？”林遇不死心，转而看向安华，这是安瑶给他留下的最后希望了。 安华握住安瑶的手，沉默着没有回答。 林遇的眼眸再次变得灰败，他松开手，看着安华把安瑶抱走。 夜色沉寂，楼顶上只有一人孤身，跌坐在黑暗里。 “林安瑶，你这个小骗子。”林遇朝着安瑶彻底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于锆州而言，灾神陨落了。 于林遇而言，他的世界崩塌了。 安华把安瑶带回安华庙时，在门口遇见了赶来的若梦。 她虽随着逆转的时间，丢失了地震的大部分记忆，但还是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 在看见毫无气息的安瑶那刻，她鼻子一酸，猜到了所有。 她的小徒弟成功了，但也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那一线生机有没有可能眷顾她的小徒弟。 若梦把安瑶去世的原因告知安华，安华悲痛不已，觉得自己不管作为天神还是父神，都做得一败涂地，竟不知女儿承受了这般痛苦。 看着伤心的安华和抚生，若梦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把她那极其渺小的希望告诉他们，只是以前灾神和安瑶师父的名义，请求安华把安瑶的遗体安放在安瑶的房间，用神力好好养护。 安华抚生本就舍不得安瑶，也知凡人的尸身极易产生变化，便在房里设了灵堂，修复她破裂的内脏，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将她放进棺中，以神力养着，保她遗体不腐不朽。 两人双眼赤红地守在一旁，一遍遍抚着安瑶的头，呢喃说着她是他们的骄傲，若梦望着安瑶手上的戒指，更是直接哭出了声。 第323章 明明安瑶和林遇才结下誓约，上天却不曾怜悯，不愿给他们多几天时间，就这么生生拆散了他们。 这让林遇怎么承受得了？ 醒来的安宁得知噩耗，捏着那五个干瘪的福袋，趴在安瑶身上哭了很久，莫清不敢靠近，远远地站在角落，心中煎熬无比。 他告诉安华，如若要他偿命，他也毫无怨言。 是他害得安瑶堕凡，是他布下灾难，逼得安瑶动用神力挡灾。 安华望着安宁，始终没有开口责骂莫清。 “林成武，好像疯了。”安华漠然说道。 自从神本被夺回，安华就让人暂时把林成武扣留在天庭府里，他要等主神做出惩罚决断，不想就这么让林成武轻松离开。 可是他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时而正常，依旧大放厥词，时而极其恐惧，朝空气不停挥手，叫嚣着“不要过来”、“对不起”一类的话。 要不是玄济探过他的神智，确定是出了问题，安华都怀疑他是演的。 “是我做的。”安宁的眼神变得阴鸷，“他活该永生永世活在恐惧中。” 王烨在关键时刻拍到林成武身后的那张符咒，是安宁暗中给她的，说符咒可以令林成武动弹不得。 其实安宁骗了王烨。 那张符咒有着恶毒的术法，能把人困在所犯过的罪孽中，将其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挖出，不断重复折磨着中咒之人的精神。 林成武所见，大概会是曾经被他害死的家人，以最恐怖最狰狞的模样，张牙舞爪地撕咬他，阴魂不散地纠缠他。 从此他无法逃脱，内心无法再有片刻的安稳，直到生命尽头。 安宁是心慈手软的福神，但她也有私心。林成武屡次伤害她爱的人，她绝不放过。 这一次，不用脏了任何人的手，不用任何人为报仇而付出代价，她让林成武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滋味，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地狱。 “可是就算林成武死一万次，又有什么用？”安宁望着平静得似在安睡的安瑶，喃喃自语道，“瑶瑶回不来了，林遇又该怎么办？” 莫清悔恨交加，不忍去看安瑶的模样，但他在听到林遇的名字时，忽然想起他还有一样东西。 林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2101的，他呆愣愣地缩在角落里很久，直到衣服上的血渍都干了，他才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不知什么时候，挂钟已经坏了，三根指针都停在零点，就像他已经停止流逝的时间。 林遇摸摸口袋，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又扫了眼茶几，发现了安瑶的手机。 这个小笨蛋，又忘记带手机出门了。 他按亮屏幕，目光一顿。 安瑶把他们两人在婚纱店试礼服的照片设为了屏保。 林遇摸摸安瑶的笑脸，闭眼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一直看着她，学着她的模样，干涩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直到屏幕自动息屏。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很晚了，安瑶待会要是回来，该嚷着要吃夜宵了。 林遇放下手机，摇摇晃晃地朝厨房走去，在冰箱里找出一包玉米猪肉馅的水饺，打开煤气灶，烧了一锅水。 双手撑着炉灶，透过锅里逐渐沸腾的水，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脸上蹭了很多血，两眼红肿无神，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锅里烧开的水溅到林遇的手背上，他也无知无觉。 片刻后，林遇端走了锅，关上厨房的门窗，任由煤气灶就这样开着。 他靠墙坐下，闭着眼回想刚才的那张照片，手指缓缓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 他好累，好难受，不想再一个人撑着了。 去和爱人家人们团聚吧。 过了许久，屋门外传来砰砰的拍门声，门外人高声呼喊着林遇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应答。 闯入屋内时，林遇已经倒在了厨房里。 第144章 在一片火光中，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穿红裙的女孩 林遇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醒来，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知道自己没死成。 耳边传来一道他很久没有听到过的熟稔呼唤。 “阿遇，你醒啦？还有没有很难受？” 林遇清醒了几分，不敢置信地侧过头，看见了他的奶奶。 何玉秀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心疼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呢？” “奶奶……真的是你吗？”林遇眼里立即蓄满了泪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真的是奶奶哦，我以人格担保。”李总的声音从另一旁传来，林遇转头看去，发现病房里原来挤满了人。 李总和叶初阳，安宁和莫清，还有若梦，全都来了。 见大家都围了上来，林遇侧头再次看向何玉秀，伸手想去触碰她。 何玉秀见状，直接握住了林遇半抬起的手，安慰道：“奶奶陪着阿遇，没事了。” 林遇皱起眉，颤抖着唇，在何玉秀面前痛哭出声。 “奶奶，瑶瑶走了。”林遇越哭越大声，何玉秀也湿了眼眶，将林遇抱在怀里，低声哄着。 直至林遇哭到力竭，若梦凑近摸摸林遇的肩头，认真道：“阿遇，你万万不可再寻死了。你若不在了，瑶瑶的一线生机也就没有了。” “那是她骗我的。”林遇哽咽道。 第324章 “不是骗你的，这是我告诉她的。” 若梦本不想把希望渺茫的事情说清楚，她很担心这个希望一旦落空，将会雪上加霜，但如果她不把这个希望完全坐实给到林遇，即使有何玉秀一时的陪伴，林遇依旧会寻死。 “你既是凡人，是神的神力来源，也是护神者，有治愈神的能力，瑶瑶项链里这八苦，具有涵养神格的力量，还有她的气息，而且抚生并没有见到她的魂魄，除了彻底消散，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进入了项链这个容器里。你以她最亲近的护神者身份，佩戴这条项链，或许，经过一段时间的涵养，能为她重塑神格。” 若梦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八芒星项链，放到林遇手里，继续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我没有办法保证什么，但如果真的有一丝可能存在，你愿意为瑶瑶去争取去等待吗？” 林遇凝视着手心的项链，上面的八种色彩似乎在微微跳动。 他合起手掌，轻轻把八芒星握住。 他怎么会不愿意？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追逐。 “林遇，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只有你自身康健，能力充沛，才能更好地护住瑶瑶的魂魄。”安宁轻声开口，虽知渺茫，她心中也燃起了一丝期盼。 若梦犹豫片刻，道：“瑶瑶的灵柩安放在安华庙，你想她的话，可以随时去看她。” 林遇眼神微动，垂下了眼眸。 身边何玉秀坐着的位置突然空了出来，她落在林遇身上的影子也消失了。 林遇察觉后，神色即刻变得慌张，一直站在安宁身旁垂头不说话的莫清忙安抚道：“别担心，奶奶只是暂时消失一会。” 何玉秀遭恶气侵蚀身死之时，莫清护下了她尚存的一缕干净魂魄。昨晚他把魂魄交给抚生，抚生设法调用神本的力量，将魂魄重新化为实体，只要不断渡入神力，何玉秀就可以维持生前的模样。 只是这样的话，何玉秀的魂魄就一直无法投入来世。 林遇如今很需要何玉秀的陪伴，何玉秀也愿意继续停留，抚生便不急着带她去往来生。 “阿遇，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叶初阳轻捶林遇的肩膀，微笑道，“而且，瑶瑶还给你留了礼物，你快点好起来，出院回家我就告诉你藏在哪里。” 林遇红着眼，看着每一个围在病床旁的人，缓缓把项链戴回脖子上，哑声做出了承诺。 “我会活下去的。” 纵使一生只守着一句猜测，一个虚妄的机会，为了能再看一眼安瑶灿烂的笑容，听她喊一句“木鱼”，他会活下去的。 这次神界动荡改变了很多事情，完整的神本回归总天庭府，主神从其他地区调来新的灾神继任锆州灾神。 安华把锆州天庭府大部分的事情交给亦微做主，将自己办公室搬去了安瑶的办公室，常常陪在安瑶身边。 莫清的惩罚被卡了很久，总府迟迟没有做出决定，安宁以自己有一定功劳，去向主神求情，安华为多次私下为莫清周旋，最终莫清保住了神格，他的神职被削去，身上大部分神力被封锁，以示惩罚。 与其说是惩罚，对莫清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 失业后，他会在安宁执行天命任务时去帮她，帮不上忙就陪她，其余时间便四处跑，想找出能复活安瑶的办法，却毫无所获。 虽然安华一家都不曾责骂过他，但他一直深感愧疚，以至于不敢提出娶安宁为妻。 他觉得他不配。 安宁早已和莫清住到了一起，她知晓莫清的想法，对此也从不多言，只要能在一起就足够了。 自从林成武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王烨也不管成斌公司的事情了，抛下林成武去国外找儿子，林遇试着接手公司的业务，但发现自己搞不来，便还是让专业的人去负责专业的事情，他有足够的钱以后带安瑶吃喝玩乐就好了。 他想让自己忙起来，想麻痹自己的大脑，于是接受柳纪淮的邀请，加入了公益救援队，一边为他们做媒体宣传，一边锻炼提高救援能力，开始跟着柳纪淮出任务，因为有微薄的神力加持，他很少受伤，也不愿让自己受伤，生怕影响到项链里的那一线希望。 他和奶奶一起做了很多以前想做但没能做的事，带她去看了很多地方，把遗憾都弥补了。 林遇知道何玉秀至今仍停留在今世，是因为不放心他，他不想成为拖住奶奶的枷锁，答应奶奶他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好好活着，让何玉秀安心地随抚生离开。 于是在安瑶离开的一年后，林遇送走了何玉秀。 第二年，林遇开始为两人那场没能举办的婚礼做准备。 他先是找到设计服装的朋友，请他为安瑶设计一条“红色的、金光闪闪的”礼服，再找了一位锆州知名的裁缝制作出来。 然后他自己设计了婚礼的请帖，亲手在每一张请帖写下内容，一天写一张，还专门给炒面摊的阿强留了一张。 在新娘名字处，他写的都是“林安瑶”。 至于婚礼现场的布置，林遇找了许多婚礼策划公司，在网上也询问了很多，但大多数都不能就“奶片”这个主题给出很好的建议，还不如像安瑶所说那样，在地上撒点奶片，墙上灯上也挂一点的方案。 于是他把这个问题暂时搁置，等安瑶回来，再由她决定好了，之前搜集到的资料让李总捡了去，李总因此为自己和叶初阳的婚礼省了一大笔钱和精力。 第325章 到了第三年，林遇在能看到很多星星的锆州郊区买下了一小间屋子，一点点把它改造成安瑶会喜欢的模样，还在屋顶搭了一个小亭子，专门用来观星。 到了夏天，屋子的所有工程完成了，林遇陷入了空窗期，开始寻找下一件可以为安瑶做的事。 夏天的锆州极其炎热，眼看着又要到五月初一，林遇的心越发躁动，晚上即使加量服用安眠药，也无法顺利入睡。 他几乎住在了救援队的训练地，柳纪淮怎么赶也没能把他赶回 2101休息。终于有一天，柳纪淮动用了小嘉和若梦双重攻势，才把林遇劝回了家。 林遇洗漱完后，坐在安瑶的豆袋沙发上，拿出保护壳已经磨损得看不见花纹的平板，点开了里面的视频。 “木鱼，你看你，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不是又想熬夜？我看网上说，熬夜熬多了会掉头发的，你要是秃顶了，就别怪我去找有余姐姐要其他小哥哥的联系方式哦。” 视频里的安瑶穿着红色的睡裙躺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镜头说话。 林遇笑着摸摸屏幕上安瑶的脸，轻声道：“笨蛋，你找一个小哥哥，我就弄秃一个小哥哥。” 这是安瑶留给林遇的礼物，她拜托叶初阳在她离开后，把这个交给林遇。 小小的平板里，录了十几条视频，有催林遇早睡的，有坐在餐桌旁叫他多吃点的，有窝在豆袋上问他想看什么电影的。 每一条，林遇都播放了无数遍。 “瑶瑶，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林遇看着视频里静止的安瑶，鼻尖一阵酸涩。 他闭上眼，深呼吸，将眼里的泪憋回去。 安瑶会回来的，他安慰着自己。 调整好情绪后，林遇把平板收回抽屉，准备回房写今天的请帖，打开房门的瞬间，他听到了金属掉落地面的声音。 林遇下意识伸手去摸脖子上的项链，这几年只要听见类似的声音，他都会第一时间确认项链没有弄丢。 他摸到了细细的链子，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却变得满眼惊恐。 链子还在，可八芒星吊坠不见了。 林遇立刻趴到地上寻找，看见门缝下露出了吊坠的一角，忙小心地去拿。 但看清楚的那一刻，林遇全身血液仿佛倒流，脸色一片煞白，他拿出来的，只是八芒星的一部分。 他疯狂在地上摸索，找到了其他几部分。 八芒星吊坠裂成三块，上面的八种颜色皆消失不见，只剩下吊坠本身的银白色。 林遇猛地起身，翻箱倒柜，翻找出一支强力胶，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把吊坠粘回原来的模样，却不见那八种色彩重新出现。 林遇浑身发抖，红着眼给若梦打电话。 “怎么办……吊坠碎了……颜色都消失了.......怎么办？若梦我该怎么办？”林遇慌张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电话那头的若梦心下一凛，她也不知该怎么办，还没等她开口，林遇又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我粘的方法太粗糙了……我现在就去……去找人帮忙修好……” 他挂掉电话，万分谨慎地把吊坠装进密封袋里，又用盒子套起来，冲出了家门。 他不知道哪里有修复首饰的店家，而且这个点可能全都关门了，但他一刻也不敢拖延，开着车在城里四处寻觅，每流逝多一分钟，他内心的煎熬就更甚一分。 可他已经绕了城里一圈，都没有找到能修首饰的地方。 林遇的视线逐渐被眼泪模糊，他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哭了一会。 “瑶瑶，对不起……对不起……” 他太害怕了，害怕把这最后的希望都弄丢了。 林遇花了几分钟，把恐惧压下，打算拿着项链去找安华。这时副驾驶座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按下车内接听，柳纪淮沉声告诉他市中心有一栋老居民楼一楼的超市着火了，有人被困，需要他一起出任务。 “阿遇，你在听吗？”柳纪淮没有得到林遇的及时回复，问多了一句。 林遇看着手机旁边装着八芒星吊坠的盒子，犹豫了几秒。 “我就在市中心，现在马上过去。”林遇要速战速决，几分钟就到达了火灾现场，从后车厢拿出救援工具，去了解现场的情况。 居民楼一楼是一家小型超市，门口有辆充电的电动车爆炸，把堆在门边的快递纸盒等杂物全都点燃了，大火很快往超市里面烧了进去，外面围观的人说里面还有一个老伯店员没有出来。 林遇见火势太大，靠他一个人肯定灭不了，那个老伯已经被逼到超市最里面，当务之急是把人先救出来。 他赶着要去安华庙，当即决定直接使用神力救人，于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拿上一条湿巾，瞬移进超市内部，很快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老伯。 林遇用湿巾盖住老伯，扶着他正要瞬移离开，突然瞟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影，林遇迅速将老伯送出去，让他去前方人群处求助，随后折返超市，寻找方才看见的那个人。 他没有在原处找到人，开始越过一个个货架去查看，他的眼睛被烟熏得生疼，几乎睁不开，便用神力结出屏障，护住自己。 终于，他在火势比较猛的超市中部又见到了那个身影，隐约看得出那人穿的是条裙子。 可为什么那人就定定地站在火中间不逃跑呢？ 第326章 林遇顾不上多想，一边躲避掉落的杂物，一边朝那人走近。 “小姐！快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出去！”林遇焦急地喊道。 可林遇大声喊了好几次，那人都没有反应，林遇纳闷时差点被天花板掉下的吊扇砸到。 吊扇砸落的声响似乎引起了火中那人的注意，她缓缓转过身，开始穿过高窜的火焰，朝林遇走近。 林遇被那人在火中的从容姿态所震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一时有点害怕，向后退了一步。 可仅仅也就退了一步，下一秒，他便看清楚了面前的人，顷刻间忘了眨眼，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明明没有被烟熏到，还是觉得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在一片火光中，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穿红裙的女孩。 那个他日日思念，夜夜祈求她回来的女孩。 第145章 你老婆这样去勾引别人，你就打算眼巴巴地看着？ 八芒星吊坠碎裂的那一瞬间，被林遇滋养三年的东西钻进了安瑶的灵柩里，在安瑶右手小臂上缓缓编织出一个红色的八芒星印记。 当初安瑶殒身，魂魄的确如若梦所猜测那般，进入了八芒星吊坠中。 八苦终日萦绕养护，加上林遇这几年以护神者气息涵养，几缕魂魄再次结出属于安瑶的灾神神格，在完整成形之日，挣脱容器的束缚，归入安瑶体内。 神格归体，躯体便不再是凡人之躯，重新获得了生机。 躺在棺中的安瑶慢慢睁开眼，呆呆地望着透明的棺盖好一会，动了动指头，便将棺盖掀开了。 她攀着棺边坐起来，有些困惑地环视一圈房里的布置。 她的记忆很混乱，很模糊，她只隐约记得，自己是灾神。 这房间的模样，还有她躺的地方…… 她这是死了吗？ 那现在是诈尸了吗？ 安瑶赤足踩下地面，打开房门走出去，看到外面办公室，更加不解了。 她的办公室，怎么这么老土？ 所见之处都是厚重的红木风，还有地上那个印着大红花的旧式木塞大水壶是什么玩意儿？ 她记得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的年纪。 诶不对，安瑶抬起左手看了眼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应该已经和谁结婚了？那为什么没有在这里看见半张结婚对象的照片？ 她被始乱终弃了？ 安瑶叹口气，也不怪那个结婚对象，她都睡棺里去了，总不能让别人当几百年的鳏夫吧，神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唉，理解的理解的，她再找一个新的小哥哥便是。 安瑶瞟见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她照了照镜子，又观察一下照片，站在左右两侧的应该是父母，中间旗袍女人旁边那个留着长卷发的小不点，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但为什么她现在看上去是个成年凡人的模样？ 难不成她死了几百年了？躺棺里的时候从这个小不点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安瑶越想越觉得离谱，脑子里充斥着十万个为什么，却没有人来为她解答。 所以她决定出去看看世界是不是变成了赛博朋克科技城。 从小小的神像跨出去时，安瑶很不幸运地没有撞见任何人，她大概记得想要找其他人，可以从正殿那个神像走进去，但现在她更好奇外面的世界，便添了双鞋子，探头探脑地走出了安华庙。 整个城市的模样还是和她记忆里差不多，看样子时间已经很晚了，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店铺也都关门了。 安瑶背着手，悠闲地穿过广场，四周张望着，突然耳边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 “林安瑶，我在。” “我陪你，一直到最后。” 可她想不起听到这句话时的场景，也忘了是谁跟她说的，说话这人，该不会是那个对她始乱终弃的结婚对象吧？ 那就太可惜了，声音还挺好听的。 不过安瑶的庆幸大于遗憾，她苏醒这么久，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叫林安瑶啊。 但神的名字都是两个字，这个“林”倒像是凡人的姓氏。 这又是为啥？ 安瑶拍了拍脑袋，犯难道：“看来睡太久，脑瓜子生锈了。” 罢了，在城市里逛逛，没准就慢慢想起来了。 逛到老城区时，安瑶路过一家小超市，门口的电动车突然爆炸，把她吓得一激灵，不过这一吓，让她眼前闪过一个画面。 也是发生了一场大火，还有车爆炸了，一个男人把她扑倒在地。 画面戛然而止，安瑶根本没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应该是个帅的。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安瑶，这个男人有故事！ 于是，她站在着火的超市门前盯着看了一会，试图刺激自己想起更多的记忆，可盯到眼睛发酸都没有收获。 可恶，她还想看一眼那个男人的帅脸来着！ 安瑶撇撇嘴，直接走进了超市里面，等火烧得更厉害，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但直到她整个人都被火包围，她都没有想起半点东西来，再怎么聚精会神也没用。 火烧不到安瑶，她依旧因为心烦意乱而感到有点热，正想离开时，身后哐一声传来巨响，她转头看去，发现火里还有另一个人影。 好家伙，这是直接站着被烧焦了？ 安瑶有点不忍心去看，她知道自己不能用神力帮助凡人，看了只会更糟心，可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转身朝那个人影走去。 第327章 难道这场火是一个杀人案件？那个人影本就是尸体，被凶手深夜抛尸在超市里，再用一场火毁尸灭迹？有点刺激…… 安瑶越靠近越兴奋，拨开阻挡视线的最后一道火时，她觉得更刺激了。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没有神的气息，却完全不怕火烧，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不是神，但不怕火烧，还能看见她这个神的存在。 有意思。 安瑶眯了眯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林遇，越看越觉得他长得还挺帅，甚至开始偏离重点，想着也许能找他做新的小哥哥。 安瑶正上方的另一台吊扇摇摇欲坠，在掉落的瞬间，林遇大喊一声“小心”，一个箭步跨上前，抱住安瑶瞬移到超市后方隐秘的小巷里，因惯性而扑倒在地。 安瑶在林遇怀里瞪大了双眼，就是这张脸！ 刚才看到的画面里，扑倒她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 不过好像身形壮实了一点，肤色黑了一点。 而且画面里的男人没有哭。 “？”安瑶这才发现林遇哭了，眼泪啪啪打在她脸上。 “瑶瑶……我是不是在做梦……”林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抱着安瑶的实感。 他不敢动，不敢松手，他怕一松开，梦就结束了。 他疯狂在心里祈祷，祈祷安瑶说一句“不是”，只要一句话就好。 安瑶巴眨了几下眼睛，酝酿一番，选出最重要的问题问出口：“你不是凡人？” 林遇瞳孔一颤，安瑶又抛出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认识？” 见林遇满脸不知所措，安瑶便给他一点思考时间，先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林遇的问题。 “你不是在做梦，我好像是死了一段时间，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不过有些事情还没想起来。”安瑶抿抿唇，虽然林遇长得帅，她不舍得让他松开，但毕竟她手上还戴着别人给的戒指，还是得讲点良心，于是她用食指戳了戳林遇的胸口，小声道，“那个，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林遇还在消化安瑶的前半句话，眉目渐渐染上欣喜，没听清楚安瑶让他松手的话。 安瑶轻咳一声，抬起左手在林遇面前晃了晃，害羞道：“你看，虽然我被抛弃了，但到底还戴着婚戒，我们还是，先保持一点矜持的距离吧。” 林遇忽然情不自禁地笑了，一边笑，一边还不断流着泪：“你怎么知道你被抛弃了？” “半张合照都没有，肯定是被处理掉了呗。”安瑶一直被林遇这么压在地上抱着，开始变得不耐烦，直接伸手把他推开，坐起来拍拍身上沾的灰尘，不满道，“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林遇看到了安瑶手臂上红晃晃的神印，一时间狂掉眼泪。 是真的，他的瑶瑶活过来了。 他等了三年，终于把她等回来了。 一线生机，成真了。 “哎，别哭啊。”安瑶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哄一个掉眼泪的大男人，“要不，你去我那老土的办公室坐坐，我们仔细聊聊？” 林遇很想拥安瑶入怀，但看她方才有些抗拒，不敢轻举妄动，他捂着脸拼命平复下情绪，把两边手伸到安瑶面前，柔声道：“你看，我们的戒指，还有手串，都是一样的。” 安瑶低头，看见一模一样的戒指和木珠手串后，眉毛猛地一挑。 还真是一样的。 难道这个男人是她的结婚对象？ “我的手串是你亲手做的，上面的八角星是你刻的，代表着你的神格，你还记得吗？你手上那串，是我送给你的，刻的是小鱼，因为我的小名叫木鱼。”林遇试探着牵起安瑶的手，眼里的柔情和思念几乎要溢出来，“瑶瑶，我是林遇啊。” 安瑶听见“林遇”二字，耳边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进去了，零碎又极其混乱的记忆好似巨浪般涌来，将她的思维全都淹没。 “我叫林遇，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说你是神仙吗？那你从这里跳下去再飞上来给我看看，让我也验证一次。” “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你不嫌弃，我想送给你。谢谢你，安瑶。” “你不要和我保持距离，不要远离我的生活，好不好？” “你对我而言，是谁都给不了的福。” “我林遇发誓，此生必定倾尽所有去爱你，保护你，让你幸福。” “安瑶，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我的家人？” 安瑶感觉脑子快要这些记忆撑破了，胀痛得厉害，捂着头弓下身子，想要让恢复的记忆停下来。 林遇被安瑶的反应吓到，慌张地扶住她，急声问她怎么了。 林遇的话还没问完，安瑶仿佛被卸掉了全身的力气，两眼一黑向前栽去，林遇胆战心惊，抱紧她大喊她的名字，可怀里的人不仅没有反应，还渐渐缩小了。 安瑶变回了真身，衣服松松垮垮地滑落，林遇强行冷静下来，带她移身至车内，找了张毯子把她裹起来，即刻再瞬移到安华庙门口，抱着她往她的神像里冲，可安华并不在办公室，林遇急匆匆撞开安瑶的房门，想先让她躺下来，却在看见房间的灵堂布置时顿住了。 三年来，林遇一次都没有来这里看过安瑶，他怕他来了，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第328章 房间里只有一副棺材，林遇咬咬唇，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把安瑶放入其中，只好轻轻把她放到地上，再赶去找安华。 林遇奔向安华神像，一路大喊安华的名字，轰动了整个安华庙，正在和亦微等人议事的安华听见动静，从神像里走出来，发现林遇红着眼，喘着粗气，指向安瑶神像的位置。 “瑶瑶回来了……” 安华有一瞬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林遇的眼神令他立即确定这是真的，他让亦微帮忙去叫玄济，和林遇一起赶往安瑶房间，见到了躺在地上小小一只的安瑶。 安华连忙抱起安瑶，挥手撤掉灵堂的布置，换回昔日安瑶房间的模样，将她放到床上，捧起她的手臂去看神印。 红色的八芒星，稳稳地覆在她的皮肤上。 玄济连着检查了三遍，确认安瑶真的已经神格归体，只是刚醒来，神力和记忆都比较混乱，并无大碍，只要在庙里休养几天，就会慢慢恢复的。 “记忆也会恢复吗？”林遇问道。 “虽说神格是新的，但涵养出神格的魂魄依旧是安瑶的魂魄，照理来说，是会恢复的，但要多久就不好说了。”玄济望着变回真身的安瑶，眼神柔和了几倍。 他着实也是挂念这个小家伙。 林遇守在床边，紧紧握着安瑶的手，脸上的担忧悉数卸下。 虽然他也担心安瑶把他忘了，但只要安瑶回来了，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奢求别的，只求安瑶好好地活着。 若是忘了他，他重新走向她就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遇连安瑶的衣角都碰不到，来看安瑶的人一波接一波，摸完她的脸又握她的手，有笑的，有哭的，有道歉的，还有给她变衣服的。 林遇在一旁看着，觉得有点对不起安瑶，他不应该把她带回安华庙的，至少不应该在她变回真身的时候把她带回来。 安瑶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庆幸自己此刻没有醒过来。 不然她得去外太空把丢的脸捡回来了。 安瑶这一觉睡了很久，在梦里七零八乱地想起了一些事情，比如自己的真身看上去只有凡人七八岁的模样，平日里都是幻化成凡人二十几岁的样子示人，又比如，她的父神是锆州的天神，既是个妻管严又是个女儿奴。 涌来的记忆太多，结果安瑶越睡越累，干脆睁开了眼。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是林遇的脸。 林遇躺在安瑶身边，握着她的手睡着了。 他本来强忍着不让自己睡，害怕睡着醒来后，一切就变了，但因为他一直把安瑶柔软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里，这份安心让他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安瑶看着林遇的睡颜，心中暗暗感慨。 好俊的一个小哥哥，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 在调戏小哥哥之前，她先幻化成了二十几岁的模样，抽出被林遇握着的手，去触摸他高挺的鼻梁。 “鼻子真挺，我喜欢。”安瑶笑嘻嘻道。 林遇醒了过来，见到安瑶在笑，也立刻笑了。 “你好呀，小帅哥。”安瑶眨眨眼，给了林遇一个“欲迎还拒”的眼神，“我们才认识，你怎么这么快就爬上我的床了？” 林遇张嘴半晌，才说出话来：“没办法，我太喜欢你了。” 安瑶眯眯眼：“可是你怎么进来的？” 林遇实话实说：“我关系够硬，走的正门也没人拦我。” 安瑶转了转眼珠子，朝林遇挪近了一点，狡黠笑道：“反正我的结婚对象不知所踪，大概率另寻新欢了，要不，我们凑合凑合玩一段时间怎么样？” 林遇移开眼，脸有些发红，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回答。 安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眸染上暧昧：“怎么？不愿意？那你躺在我床上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要献身给我吗？” 林遇直视安瑶，眼睛有点发烫，沉声道：“愿意，你想怎样都可以。” 安瑶满意地勾勾嘴角，欺身向前，欲吻林遇的唇。 在即将碰到之时，她停了下来。 “林遇，你老婆这样去勾引别人，你就打算眼巴巴地看着？”安瑶被气笑了。 “我老婆勾引我，我为什么要阻止？”林遇笑弯了眼。 “切，原来早就被你识破了。”安瑶嘟嘟嘴，“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要是不认识我，老早就把我踹飞了。” “我像是那么不珍惜帅哥的人吗？” “像，因为你已经有老公了。” “你说我那个三无老公啊，嗐，没关系的，要照片没有照片，要婚礼没有婚礼，要结婚证没有结婚证，就一个头衔而已。” “可是瑶瑶，除了结婚证，我都为你准备好了。”林遇说着说着，眼泪悄悄地流了出来，“我等你三年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安瑶再说不出一句玩笑话，敛起笑容马上抱住了林遇。 “我知道的。” 她的魂魄一直被林遇护着，她知道的。 林遇的痛苦、悲伤、思念，她都能感受到。 “对不起，木鱼，让你等了这么久。”安瑶抚着林遇的背，轻声哄着，“我回来了，是你把我带回来的，我再也不会走了。” 她从林遇怀里钻出来，吻了吻他的喉结，又吻向他的下颌，一点点朝他的唇进攻，林遇托着安瑶的后脑勺，张嘴迎接她的攻势，唇舌交战间，两人都已泪流满面。 第329章 “瑶瑶，我好爱你，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林遇抵着安瑶的额头，拂去她的泪珠。 “以后你甩都甩不掉我了，反悔都没用了。”安瑶咧嘴粲然一笑。 “谁反悔，就把谁吃掉。”林遇柔声道。 安瑶重新钻进林遇怀中，上下蹭来蹭去，找到舒服的姿势才停下来。 林遇收紧手臂，本来已经要闭眼睡觉了，怀里那人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令他睡意全无。 “木鱼，所以你已经准备好奶片主题的婚礼了吗？” 第146章 我们的一辈子，还会很长很长（正文完） 拿到合照后，安瑶钻进林遇的衣服里瞄了一眼，表示不服气：明明我老公也有大把胸肌腹肌，偏穿了个圆领t恤，被莫清那家伙抢镜头了。 安瑶热血沸腾：老公，下次拍照你也穿衬衫，上面下面各解开三粒扣子！狠狠秀一秀！ 林遇哑然失笑：那跟没穿有啥区别？ 安瑶理直气壮：有！没穿的时候只有我能看！ 安瑶在安华庙里休养了几天，天天闲得去轮流串门，先去安宁那里收集了这几年锆州神界的重大消息，然后支开林遇，去有余那看了一整天帅哥的照片，再去良缘那听了一天的爱情八卦，还去迎生那薅走了很多零食。 她还和林遇一起去精神病医院看了林成武，准确来说，是去落井下石。 林成武精神很不稳定，时而疑神疑鬼，时而自信狂妄，见到林遇那刻，好像看见了什么恶鬼，满脸恐慌，双手胡乱挥着，缩到角落里哭喊道歉。 多半是因为林遇和日日缠着他的林成文夫妻太像了。 “被背叛，被抛弃，妻离子散，一无所有，林成武，你输了。”林遇居高临下地对林成武说了最后一句话。 精神上的折磨，无疑是最残酷的惩罚。 林成武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在冤魂缠身的无间地狱中煎熬着，承受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安瑶不禁感慨，没想到她的福神姐姐生气起来是真的狠，这么恶毒的符咒，她还是第一次见，更别说用到凡人身上了。 等安瑶休息够了，决定返岗时，才猛然想起，她已经是锆州前灾神了。 她心情甚是复杂，于是敲开了安华的办公室。 “父神，说真的，我刚醒来看见办公室那会，真的很嫌弃自己怎么会这么老土。”安瑶对老父亲毫不留情面，蹦上他的办公转椅，一边嚼奶片一边吐槽道，“几年不见，你咋越活越倒退了呢？” “还不是被你害的？”安华没好气地给安瑶泡茶。 “关我啥事？”安瑶大眼一瞪，可不服气了。 “你两眼一闭躺那做个睡美人，当然没烦恼，可怜你老父亲，一夜之间沧桑了几百岁，还有你老母亲，一整年都不见笑几次。”安华唉声叹气道。 安瑶觉得有点丢脸，饶是没以“这跟审美有什么关系”怼回去，尴尬地轻咳一声：“每一个伟大的女人背后，都有默默付出的亲爹娘。” 安华乐得差点把茶杯给摔了：“可得了吧你，伟大的女人，我还不知道你？说吧，找你爹有何贵干？” 安瑶立刻换上殷勤的笑容：“父神英明神武，最懂我了。” 安华摆摆手，让她有话快说，越被拍马屁，他就越心慌。 “有两件事。”安瑶比了个耶，道，“第一，我是不是以后都这么闲啦？” “你想得美，赶紧把身子养好复岗去，主神那小子老早跟我抱怨说灾神不够用了，哪哪都缺有经验的神官。”安华听主神的抱怨听到耳朵都起茧了。 “复岗倒是没问题，不过没办法这么快。”安瑶若有所思道。 “怎么？感觉哪里不舒服的话，记得要跟玄济说。”安华对此还是有点紧张，毕竟安瑶才醒来不久，她这一遭死而复生还是神界第一例，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是不舒服，伟大的女人身体强健着呢。”安瑶嘚瑟地挑挑眉，“我这不是得花时间结婚度蜜月嘛。” 安华一噎，对啊，他的小白菜已经跟人私定终生了。 “阿遇这小子，怎么跟你学了先斩后奏这招呢。”安华不满道。 “反正奏不奏结果都是一样的。”安瑶笑眯眯地凑到安华身边坐下，音调变得更甜了，“这就得说第二件事了。” 安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脊背莫名一寒：“你要干嘛？” “女儿嫁人，亲爹不得给点嫁妆吗？”安瑶挽着安华的手，笑得十分灿烂。 自从安瑶醒来，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来见了她一面，除了一个人，她始终没有见到，但每天她都会收到匿名送来的奶片。 于是安瑶趁林遇出任务期间，独自跑去茂城乡下那间小屋子。 不过还没有到达小屋，安瑶就在锆州和茂城交界处的那条公路边停了下来。 她仍记得遇见莫清那天的情景，那是她继任灾神后第一次执行布灾任务。 莫清接近她是有所预谋的，但她那会确实觉得遇到了知音。 如今想来，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别以为你送那么点奶片，我就会原谅你。”安瑶望着远处绿油油的田野，对身后的人说道。 莫清感知到安瑶的气息后就赶了过来，但又不敢见她，便躲在她身后不远处看她。 第330章 “对不起，安瑶，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莫清没有走到安瑶身边，只在她身后回话。 “莫清，你真的有把我当做过朋友吗？”安瑶语气淡淡，气定神闲，内心却想要跳脚骂人，她一世英名，却从一开始就被骗了，着实丢脸。 要是莫清敢给出令她不满意的答案，她今天一定撸袖子跟他干一架。 “一开始，我确实是带着目的接近你，之后，一半利用，一半真情。”莫清如实回答。 安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莫清看了很久，朝他伸出了手：“有吃的吗？” 莫清愣了愣，赶紧变出一排奶片递给安瑶。 安瑶掰出一粒扔进嘴里：“看在你那一半真心的份上，我只给你三个惩罚。” “你说。”莫清坚定道。 “一，未来五年，我的奶片供应由你来负责。” “没问题。” “二，你要去向林遇道歉，把他给哄好了，我不想我老公和我姐夫关系不和谐。” “好。” “三，以后我姐说什么，你都得听她的。” 莫清轻笑一声，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安瑶的意思。 他看向安瑶的眼睛，认真道：“谢谢你，瑶瑶。” “第三个还没答应呢。”安瑶扬起下巴，态度强硬。 “我保证以后都听她的。”莫清抬手发誓。 “那行吧，我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安瑶背着手开始往小屋的方向晃悠而去。 莫清望着安瑶红彤彤的身影，浅浅笑了。 以前他还觉得安瑶和孟幻很像，现在看来，到底是不太像的。 安瑶比孟幻好哄多了。 “还愣在那里干嘛？难道要你的贵客自己泡茶喝？”安瑶在远处回头冲他喊道。 莫清瞬移至她身旁，弯腰做出个“请”的姿势：“贵客请注意脚下，别被树根绊倒了。” “莫清，你怎么还不向我姐求婚？我比她小七八十岁，都要结婚了。”安瑶伸出戴着戒指的手，炫耀般晃了晃。 “你这早恋又早婚，不符合神界规矩。”莫清摇摇头道。 安瑶正想回怼，又觉着莫清说得有理，神界这么早结婚的，她还当真是第一人。 这神界第一的名号，多到她都腻了。 “你管我，你就说你什么时候求婚？”安瑶给莫清递了个眼刀子。 “……”莫清不自然地挠挠脖子，“我怕我求婚，你父神母神会削我。” “你不提，我就先削了你。” “……” 莫清觉得这一家子都好可怕…… 除了他温柔的宁宁。 安瑶又闲逛了几天，想着反正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干脆搬回 2101得了，于是把整个房间搬到了林遇房间的对面。 可她转念一想，又感觉自己多此一举，她都和林遇住同一个房间那么久了，这时候难不成又分房睡？不过倒是可以留着以后吵架用。 安瑶没再折腾，直接打开林遇房门走进去，今天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看到林遇房里的模样，她直接愣住了。 除了落地窗户那一边，房里其他三面墙，都密密麻麻挂满了她和林遇的合照，有以前在照相馆拍下的黑照，有在游乐园直播时的同框截屏，有恋爱后的日常自拍，还有他们试穿结婚礼服的合照。 原来她没有被结婚对象始乱终弃呀，照片都藏得密密实实的。 安瑶鼻尖一酸，泪在眼眶里打滚，她捂住嘴，缓缓走近床边立着的一个人体模型。 上面套着极美的红色宋制婚服，里外套了三层，最里面一层是浅粉色的吊带上衣和正红暗红相间的下裙，只露出部分的直领对襟长衫可谓流光溢彩，金色的珠子细密地镶嵌在金丝之上，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最外层的大袖衫拖尾及地，大片大片的金丝绣花遍布衣袖和衣摆，典雅大气，端庄又热烈。 完全符合她当初所提的要求。 红色的，金光闪闪的。 安瑶指尖触碰到礼服的那刻，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的笨蛋木鱼，在这三年都做了些什么？ 要是她回不来了，日日看着这些，不是会更难过吗？ “想试试看吗？”林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瑶回头，见林遇站在房门边，笑着望向她，“不过凤冠还没完成，工艺比较繁复，我怎么催都没用。” 安瑶两眼泪汪汪地奔向林遇，死死抱住了他。 “笨蛋，笨蛋木鱼，笨蛋柿子，你就是成心想惹我哭。”安瑶骂骂咧咧地把眼泪都蹭在林遇胸前的衣服上。 “我的老公复读机去哪里了？”林遇把下巴垫在安瑶的头顶，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 “笨蛋老公。”安瑶带着鼻音继续骂了一句。 “你怎么不在安华庙多养几天？”林遇本想在安瑶回来前把房间收拾好的，没想到安瑶动作这么快，连人带房都搬了回来。 “还养，我都要闲出病了。”安瑶最后在林遇怀里蹭了一把眼泪，抬起核桃眼看着林遇，“而且父神叨叨着要我尽快复岗，我就想着赶紧把婚礼搞定，再跟你去度蜜月，然后就得回来打工了。” 林遇点点头，道：“婚礼的事我已经在准备了，就差布置一项了。” “我们是不是得发请帖请人来参加呀？”安瑶见没什么可以掺和的，便开始查漏补缺。 第331章 “请帖我都写好了，把被邀请人的名字写上去就行。” “在哪里呀？”安瑶四处看看，目光落到林遇桌面上七八张红色折卡，“唔，可能这几张不太够。” 林遇从衣柜里搬出一个箱子，打开盖子后指着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摞请帖，道：“这里应该够了吧？” 将近一年半的时间，一天写一张，大概有五百多张。 安瑶在箱子前坐下，翻开其中一张请帖，看着上面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清隽语句，眼上的核桃又被眼泪泡大了很多。 “新郎林遇，新娘林安瑶……”安瑶喃喃念着，又哭又笑，“怎么办，我都舍不得送出去了。” 林遇坐到她旁边，揽她入怀：“你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写。” 安瑶深呼吸一口气：“林遇，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会一辈子缠着你的。” “一定要缠着，我可没有像你这样青春常驻，等我老得皮皱肉松的，头发也掉光后，你没准就不乐意缠着我了。”林遇去年就已经开始对着镜子拔白头发了。 安瑶没有回答，林遇侧头亲了口她眉心，继续道：“瑶瑶，我的一辈子真的很短，拜托你，一直陪我走到最后，好不好？” 安瑶恢复了神格，这个问题又一次横在两人之中。 林遇知道是自己贪心了，和安瑶成婚，他可以幸福度过一生，一旦他寿终正寝，麻烦事就都落在了安瑶身上。 她的身份，会变得很尴尬。 “林遇，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讨论这个问题。”安瑶坐直了身子，认真对林遇说道。 林遇垂下眼眸：“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只是——” “我没有生气，因为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安瑶捧起林遇的脸，朝他扬唇笑了，“我的上一份嫁妆没了，我要补一份新的。” 林遇怔了怔：“瑶瑶，你不用给什么嫁妆的，你肯嫁给我，就是——” “嘘嘘。”安瑶点点林遇的嘴巴，让他别说话，然后变出一个小盒子，拿出里面一粒小小的黑色药丸，放到林遇手心里。 “这……”林遇猜不透安瑶在搞什么花样，干脆开玩笑道，“你这是送给我一粒长命百岁丸吗？哪里来的唐僧肉？” “真送给你，你会吃吗？”安瑶挑眉道。 “吃！老婆送的，毒药都吃。”林遇作势就要把药丸塞进嘴里。 “哎哎哎等会儿！”安瑶忙压住他的手，“你先听我说完嘛。” 林遇笑着抬抬手：“老婆请说。” “你还记得我说过，集齐五福后父神会实现我一个愿望吗？” “嗯，你想调岗做福神。” “其实后来我的愿望就变了，我想让你长长久久和我在一起。于是我请求父神，为你塑神格。” 林遇有些讶异，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拥有神格，之前某个疯狗嚷来嚷去，他都只当做是痴心妄想。 “现在有了神本，只要得到主神的认可，护神者也可以塑出神格来。父神帮我请示了主神，因为我和你做的那些事，主神本就想要嘉奖我们，所以我的愿望马上就实现了。”安瑶双手握住林遇拿着药丸的手掌，仿佛在看着通往幸福大门的钥匙。 “木鱼，只要服下这粒药丸，你就可以和我一样拥有神格了。不过你的神格会特殊一点，不像我这样拥有属性，而且依旧能被凡人看见。主神希望你能继续以护神者的身份，帮神界维持凡人和神之间的平衡，做沟通的桥梁，说直白点，就是也来神界一起打工。”安瑶觉得主神也赚大发了，就这么轻轻松松招揽了一个忠诚打工人。 惊喜来得太意外，林遇一时语塞，不知是先表达感谢，还是先表达喜悦，或者直接抱着安瑶用行动表达算了。 安瑶歪歪头，一脸无所谓道：“当然咯，要是你以后和我处腻了，这份嫁妆也不会收回的，成了神，你便永远都是神了。” “就算成了神，你也可以吃掉我。”林遇笑着把药丸一口吃了。 安瑶摩拳擦掌，双眼发亮，很期待林遇身体的反应，会不会出现那种魔法少女变身的特效。 林遇僵着身子等了一会，突然神色痛苦地捂着肚子弯下腰。 安瑶的笑脸一颤，急声道：“怎么了？” “……有毒……”林遇挤出几个字，睁开一只眼偷看安瑶。 安瑶发现被骗，气鼓鼓地拍了一巴掌林遇的手臂：“还学会碰瓷了！” 林遇不装了，笑道：“别说，还真有点感觉，火辣辣的。” “哪里？” “全身。” “还有什么感觉？”安瑶有点扫兴，还以为能看一场特效秀。 “没了。”林遇耸耸肩。 “这就没了？快找找看你神印长哪里去了。”安瑶又燃起一丝兴趣，开始拎起林遇的手手脚脚寻找。 林遇靠着床，任由安瑶摆布，见她没找到，便勾了勾嘴角：“老婆别着急，老公把衣服脱了，让你慢慢找好不好？” 安瑶眯了眯眼，挥手把窗帘全给拉上，再坐上林遇的腿，露出招牌狡黠笑容：“老公都开口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林遇的衣服里，缓缓从他的腹部一路向上摸，妩媚笑道：“几年不见，老公的身材越来越好了。” 林遇浑身绷紧，眼神逐渐氤氲：“老婆不在身边，不多干点体力活怎么行？” 第332章 安瑶咬了咬林遇的耳垂，在他耳边吹气：“脱了，让老婆检查一下。” 林遇扯掉上衣，紧致的肌肉线条昭示着他这几年在救援队的训练成果。 也是他想念安瑶而获得的勋章。 安瑶几根手指满意地在他胸腹间游走，最后落在他的心口。 林遇心脏位置出现了一尾以红色线条勾勒出来的小鱼。 安瑶轻轻把双唇贴在那尾鱼上许久，随后圈住林遇的脖子，动用神力将他带到床上。 林遇抬手抚摸安瑶的脸，至今仍觉得她能回来，就像一场梦。 她给他带来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瑶瑶，如果这是一场梦，求你永远都不要让我醒过来。” 他愿终生沉溺，醉生梦死。 “林遇，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我们争来的，现在谁也抢不走了。”安瑶清澈的眸子里是毫无掩饰的浓情。 “林安瑶，我们的一辈子，还会很长很长，对吗？”林遇低声呢喃，仿佛被安瑶的目光灌醉了。 “对，我们的一辈子，还会很长很长。”安瑶俯下身，与林遇的气息交缠，彼此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意似痴，喜如醉，两心缱绻，任时光流转，不消不退。 这一辈子还很长，他们可以相爱相拥，直到时间的尽头。 第147章 番外1【若梦x柳纪淮】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一家四口 进入盛夏后，天气愈发炎热，溺水意外尤其多，锆州鉴河是重灾区，还时常有暴雨引发山体滑坡，那位新调来的灾神忙得不可开交，救援队也忙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椅子还没坐热又要出任务。 这导致本该为婚礼做准备的林遇整日整日地不见人影，安瑶只好一边独自对着筹备事宜焦头烂额，一边不断用微信轰炸林遇。 好不容易有一天，队里没有收到任何求助，一伙人才能在办公室里吃上一顿热饭，林遇也被安瑶安排了一项重要任务。 “阿遇，你这段时间一没任务就不见人影，是不是找到新工作了？”见林遇不停在回复信息，一个年纪稍大的队员大伟好奇问道。 “对啊，以前你基本都要住在队里了，得队长发动老婆孩子才能把你劝回去。”恰逢暑假回家乡的大学生小齐捧着一盒外卖往嘴里扒。 “家里有事，最近有点忙。”林遇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回应了一句。 安瑶在纠结究竟是凡人朋友和神仙朋友一起来参加婚礼，还是分开时间段邀请，为此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用黑板列了两种方式的所有利弊，最后选择抛硬币决定。 可她又开始纠结抛硬币这任务，究竟是交给林遇，还是自己来。 谁抛，谁就要对结果负责任。 两边一起邀请，可能会造成凡人朋友看着另外一边空荡荡的餐桌发怵的局面。 两边分开邀请，他们俩会被累死...... “木鱼，要不你把家底掏空，给庙里的哥哥姐姐们派一点物品，在参加婚礼时穿着戴着，那样凡人朋友就能看见他们了。” 林遇看着安瑶发来的消息，轻轻笑了一声，把坐他对面的大伟和小齐几个队员看得一愣。 近来林遇不仅出现得少，还天天傻笑，以前一年半载也不见他笑几次，大家还以为他是禁欲系帅哥。 “哎林遇哥，我姐姐上次看了我们队里的照片，偷偷拜托我要你微信，你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之前林遇不苟言笑，小齐都不敢提这事，见他最近心情好，便为自家姐姐打了个广告。 “不是，你一个小孩得尊重长辈。”大伟起身把椅子拖到林遇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双眼发亮道，“我一个亲戚的女儿单了很久，相亲一直找不到心仪的，有空你俩一起见个面呗。” 林遇见这俩人兴致勃勃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把手机往桌面一放，靠着椅背煞有其事道：“可以啊，都见一面吧。” 两人闻言，先是欢喜一笑，随后对视了眼，开始争谁先谁后。 林遇在两人的唇枪舌战中不慌不忙地拿出背包，翻找出几张红色的请帖，起身往每个队员手里塞了一张。 “这是什——”小齐翻开请帖，立即瞪大了眼。 林遇笑着挑挑眉，缓缓道：“我和老婆要办婚礼了，还请各位兄弟赏个脸，也欢迎方才的两位小姐来参加。” 今天他的重要任务，就是派发婚礼请帖。 大伟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怎么也无法相信，独来独往三年的林遇，居然结婚了？ 可请帖上“新郎”一栏的确写着“林遇”二字。 “你个好小子！啥时候结的婚？”大伟一脸震惊三百年的表情，他的如意算盘就这么落空了。 “林安瑶？可我们都没见过嫂子啊！你这是闪婚？”小齐也大呼不可思议。 “不是，三年前就已经结婚了。”林遇勾勾嘴角。 “那怎么都不带来认识一下？”大伟的惊讶很快转变为惊喜，他吵着要看安瑶的照片，其他队员皆七嘴八舌地附和。 “太好看了，舍不得，就藏家里自己看了。”林遇开玩笑道，惹得队员们一阵笑骂。 林遇准备把柳纪淮的请帖拿去他办公室，却被大伟拽住。 “队长最近心情不太好，好像有什么烦心事，你跟他走得近，问问他吧，哥们几个都能帮忙的。”大伟担忧道。 第333章 林遇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请帖，决定先不给柳纪淮，免得乐景衬哀情，让他更心烦。 一打开柳纪淮办公室的门，林遇就看见他心事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抵住额头，脸色阴沉。 “怎么了这是？跟若梦吵架了？”林遇给他倒了杯茶，在他对面坐下。 “要是还能吵架，倒也还好。”柳纪淮烦恼地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林遇，我觉得我越来越失败了。” “具体哪个方面失败，展开说说？”林遇撑着一边脸，开始倾听。 “我感觉若梦进入了感情厌倦期，她最近话都不想和我多说两句，我一问，她就冷着脸躲开。”柳纪淮长叹一口气，双手插进了发间，“还有小嘉，她不爱黏着我了，也不对我笑了。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原因，有一次问多了，你猜她说了什么？” 林遇摇摇头。 “她说她就是讨厌我......”柳纪淮抱头盯着黑色的桌面，满脸悲壮，“我要完了，林遇，怎么办？” 面对感觉自己即将“妻离女散”的失败男人，林遇也颇为苦恼地摸摸后颈：“小嘉这边，我和瑶瑶可以帮忙哄哄，但若梦......只能靠你自己了。” 老婆的师父，林遇可不敢妄加评论。 柳纪淮“面桌思过”一番，拜托道：“能不能让瑶瑶帮忙在小嘉那里探探口风，问是不是我哪里做了错事，她才讨厌我的？” “瑶瑶最近挺忙的，我可以帮你带小嘉玩一天。”林遇想到安瑶给他发的那一连串发狂表情包，主动揽下了这活。 “不，你救救我吧。”柳纪淮突然拍桌，诚恳看向林遇，差点要握起他的手。 “？”林遇战术性向后退。 于是林遇被柳纪淮半拉半扯地哄上了他的车，要去“跟踪”若梦。 “要是被瑶瑶发现我跟踪她师父，我也完蛋了。”林遇欲哭无泪。 “为了你师父的幸福，你赌一把吧。”柳纪淮比林遇更欲哭无泪。 两人暗中在若梦家楼下蹲守大半个小时，终于蹲到她出门。 若梦上了网约车，柳纪淮开车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两辆车的距离，生怕被若梦发现。 但柳纪淮越往前开就越心慌，这条路，好像是去往中心医院的路。 果不其然，若梦在医院门口下了车，柳纪淮见她在原地踌躇了很久，脸上全是他从未见过的忧愁，看得他那是一个心惊肉跳，要不是林遇在旁边死死按住他，他就要冲到若梦面前了。 “她瞒着你一定有她的想法，你要是不想她对你更冷淡，就先看着吧。”林遇连声劝道。 柳纪淮的烦心全都变成了担心，趴在方向盘上冷静了好一会。 眼看若梦下定决心走进医院，林遇两人也悄悄跟上，突然一双手从他们身后伸向他们的肩膀，啪一声拍在他们肩上。 林遇浑身一颤，身后幽幽传来安瑶似是不满的声音：“你们两个，跟踪倒是挺有一套。” 一时间，两人都僵住不敢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别停啊，继续跟上啊。”安瑶认真的表情落到林遇眼里，全然变成了嘲讽。 “我们是担心若梦......”林遇正要开口解释，安瑶看着前方即将消失在转角的若梦背影，着急跺了跺脚，牵住林遇的手往前拉，着急道：“人都要走了！” 安瑶刚从兴趣班那边把柳小嘉接回 2101，才帮柳纪淮问了个开头，小嘉就开始抱着她哭，说既讨厌柳纪淮，又讨厌若梦，还说什么以后要一个人生活。 安瑶百思不得其解，觉得事情不简单，就临时拜托最悠闲的莫清上门照看孩子，匆匆感应林遇的位置，想要叫他回家一起解决，却发现他在医院跟踪若梦。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三人偷偷摸摸一路跟着上了几层楼，发现若梦去了妇产科。 安瑶喜上眉梢，正想转头恭喜柳纪淮，却见他神情紧绷。 “若梦怀孕了你不开心？”林遇也察觉柳纪淮的反常，率先问道。 “我们说好不再要孩子了。”柳纪淮垂眸，失措地揉捏衣角，“若梦身体不太好，而且她担心自己没有身份这件事会影响到孩子，所以我们想着有小嘉就够了。” 安瑶恍然，若梦有这顾虑也正常，她虽以凡人三十几岁的模样生活，却不知自己的凡人身体实际年龄是几岁，能否经得起怀孕的折磨。 “怎么会这样？明明每次都做足措施的。”柳纪淮自责地捂住眼睛。 “我去偷听一下情况。”叫号叫到了若梦，安瑶把木珠手串解下来递给林遇，以凡人无法看见的状态潜入医生的办公室。 很快，安瑶神色复杂地回到林遇柳纪淮二人隐藏的地方。 “怎么样？若梦身体没什么大碍吧？”柳纪淮急忙问道。 “听她陈述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怀孕初期的一些症状。”安瑶拿出粒奶片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半晌后补了一句，“不过她应该是想打掉这个孩子。” 柳纪淮听到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要是若梦坚持留下孩子，他才会吃惊。 林遇拍拍柳纪淮的肩膀：“万幸，没什么大事。” 柳纪淮脸上的担忧依旧没有减轻：“人流手术也会伤身体。” 安瑶没有再搭话，一边嚼奶片，一边看向指示牌上“妇产科”几个字思索着。 第334章 她本来准备了一份礼物，想着和结婚请帖一起拿给若梦的，现在看来，好像这份礼物还可以再丰富一点。 若梦回到家时，柳纪淮已经在厨房做晚饭了。 望着小麦肤色的大块头系着不太合身的小围裙，在不算宽敞的厨房里忙活，若梦咬唇摸了摸小腹，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逃避了，一定要说出来。 “若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注意到。”柳纪淮拉开厨房的玻璃门，笑着给若梦倒了杯水。 若梦刚鼓起的勇气又石沉大海，她垂眸躲避柳纪淮的目光，起身想要回房。 柳纪淮轻轻从她背后拥住她，笑容都变成了委屈：“你不理我好久了，是不是讨厌我了？” 若梦向来受不住自家大块头的撒娇，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抬手摸摸柳纪淮耷拉在她肩上的头，轻声道：“不是，我没有讨厌你，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眼前墙上挂着很大一幅全家福，咧嘴笑的三人再次给了若梦勇气，她转身抬眼看向柳纪淮，几次张口，才把话说出来：“纪淮，上次我们去探望爸妈，他们说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的事，我这一周来想了又想，始终觉得对不起他们。” 柳父柳母当时趁柳纪淮姐姐带着小嘉出门买零食，就和柳纪淮若梦二人说起了这件事。 他们是开明的人，并没有逼着赶着要若梦生孩子，只是说小嘉到底是领养的，夫妻两人的感情如果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维系，有时候很容易说散就散了，更别说他们没有登记领证。 虽不完全认同，若梦也知道柳父柳母是在为他们着想。 可是她身体不太好，很容易生病，也不清楚自己这副凡人的躯体究竟是多少岁的状态，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老病死，她不敢冒这个险。 没有身份，没办法和柳纪淮领证，没办法正常工作，又因为顾虑身体状况，不敢要孩子，这些事一直像根刺哽在她喉咙里，她感觉自己影响了柳纪淮的人生轨迹。 她没能完全活在阳光下，导致柳纪淮的阳光也被遮盖了大半。 当时柳纪淮委婉地告知父母，他们早已决定不再要孩子了，这不是有小嘉吗，再来一个，小嘉怎么办。 言下之意是，小嘉定会吃醋得厉害。 柳父柳母知晓这是柳纪淮的借口，也没有再多言，换了话题继续聊天。 “若梦，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最初你就和我说过这些问题，是我要走向你的，是我缠着你不放的。”柳纪淮挽了挽若梦的碎发，抿抿唇继续道，“我们现在一家三口多好，我不想你有半点危险，而且多一个孩子，我们的二人空间就更少了，孩子又哭又闹的，我又经常在外面跑，照顾不到位，更何况，万一要是个男孩，我们俩还得开始攒钱给他买车买房娶媳妇，不划算不划算。” 若梦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柳纪淮弯腰将若梦拦腰抱起，坐到沙发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别胡思乱想，我有你和小嘉，就已经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 “你是不喜欢小孩子吗？”若梦迟疑道。 柳纪淮吻了下若梦，低声而坚定道：“比起一个尚未问世的孩子，你重要千倍万倍，柳若梦，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若梦微怔，才发觉柳纪淮已经知道了她隐瞒的事情。 柳纪淮见若梦神色有点不自然，心中愧疚再重了几分：“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注意，无痛人流还得全麻，害你要吃苦了。” 是个手术都有风险，柳纪淮眼里容不得沙子，只容得下若梦和小嘉。 “可是纪淮，我想留下这个孩子。”若梦侧脸贴在柳纪淮的胸口，缓缓说道。 柳纪淮一噎，并没有因此生出半分欢喜，反而担忧更甚，而且刚刚的“狠话”已经泼出去了，这会着实不知要怎么回应。 “起初我确实没想留下孩子，但我又很纠结，不知该怎么跟你说，又不想被你发现，只能躲了一段时间。”若梦无声叹息一声，坐直看着柳纪淮，“但自从瑶瑶回来，我看她和阿遇......纪淮，我这个身子，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若能有一个孩子，总是好的，我会试着把孩子生下来——” 话还没说完，若梦再度被柳纪淮紧紧圈进结实的怀里：“不准你说这些话，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我们都会白头偕老。” 若梦听出柳纪淮的忧虑，轻笑缓解他的紧张：“放心，要是我觉得身体承受不住，我会停下来的。” 柳纪淮沉默了很久，向来只要若梦做了决定，他都会尊重她的选择并支持她，但如今怀孕这件事，包含了太多未知风险，他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起。 可是，他也放任自己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 “纪淮，我们一起努力试试，好吗？”若梦再询问了一句。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信心。 若柳纪淮支持她，陪着她，也许就不会那么难了。 柳纪淮望着对面墙上的全家福，下颌在若梦头顶蹭了蹭，温声道：“我听你的。但你要记住，你和小嘉永远是最重要的。” “我记住了。”若梦微笑着揉揉柳纪淮的脸。 “这段时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什么事，把你俩得罪了。”柳纪淮心头大石落地，可落到一半又停住了，“那小嘉为什么最近这么反常？还说讨厌我？” 第335章 “她说讨厌你？”若梦也吃了一惊，她最近烦心不已，身体又因怀孕初期而很不舒服，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嘉的异常。 小嘉是个不折不扣的爹控，黏柳纪淮多过黏若梦，这个小棉袄怎么可能会说讨厌他？ 夫妻面面相觑之际，门铃响了，林遇和安瑶的声音随之传来，他们把小嘉带回来了。 准确来说，是把小嘉扯回来了。 小嘉噘着嘴臭着脸站在屋门，像要做根定海神针一样，竟杵着不肯入门，任若梦二人如何哄，都不肯踏入屋子半步，最后还抱着安瑶的腿大喊要离家出走。 林遇也蹲下来哄小嘉，掐掐她的脸，道：“小嘉听话，明天哥哥姐姐有空再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嘉摇头如拨浪鼓。 “柳小嘉，你明天还要上课，赶紧进来吃饭，把作业都做完。”柳纪淮双手撑腰，决定唱一会红脸，这孩子莫不是到了叛逆期？ “不要！”一向听话的小嘉倔成了头牛。 柳纪淮板起脸，伸手去拉小嘉，小嘉不肯松开安瑶，又耐不住大块头爹的扒拉，急得涨红了脸：“我讨厌爸爸！讨厌妈妈！以后我一个人住！不要跟你们一起住！” 在场的人只有若梦是头一次听到小嘉的这番宣言，她皱紧了眉头，蹲下来拉住小嘉的手：“宝贝，如果爸爸妈妈做错了什么，你得说出来，我们才知道，妈妈以前不是教过你，一定要坦诚吗？” 小嘉抿紧嘴，想要抽回手，若梦抓紧她不放，她较劲般猛地一推，若梦只有一边腿在用力，一下子没稳住，坐摔在地上，柳纪淮心中一惊，连忙跪下去查看。 若梦一手抓着柳纪淮的手臂，一手扶着自己后腰，神色颇为痛苦，嘶哈嘶哈倒吸着气，柳纪淮眉心拧成一股，大声问若梦哪里疼，要不要去医院。 这碰瓷的演技，骗大人用力过猛了，骗小孩刚刚好。 林遇和安瑶静静地看这两人演戏，心里都默默拿出小本本记下了这一招。 小嘉见若梦摔得那么疼，吓得小脸刷一下白了，憋了许久的眼泪狂飙出来，跑到若梦身旁哇一声哭了。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你不要生气。”小嘉慌张地伸手摸摸若梦一直捂着的腰椎，哭得五官乱飞。 若梦和柳纪淮看碰瓷大法见效，也不再装了，若梦抱住小嘉，柔声哄道：“小嘉乖，别哭了，妈妈没那么疼了。” 小嘉被这么一哄，反而哭得更凶了，扑在若梦怀里不敢抬起头：“我会很乖很乖的，爸爸妈妈别赶我走，我可以睡在沙发上，把房间让给弟弟妹妹，我的玩具也全部让给他们，我还会帮忙做很多很多家务......我最喜欢爸爸妈妈了，我不想被送去孤儿院......” 四个大人目光汇聚，顿时了然小嘉闹的这一出究竟为何。 柳纪淮细细回想，小嘉的确是从上次探望柳父柳母后开始闹别扭的，看来是她不小心听到了自己被领养的真相，又以为若梦柳纪淮要是有了孩子，就不要她了。 孩子的心思单纯直白，但又最是令人捉摸不透。 柳纪淮叠罗汉似的一起抱住了小嘉和若梦：“傻孩子，爸爸妈妈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赶你走呢？” “就算有了弟弟妹妹，小嘉也是爸爸妈妈的宝贝。”若梦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笑着拍了拍小嘉的背。 小嘉哭到肚子咕噜直响，这才停下，若梦带她去洗脸，柳纪淮招呼林遇和安瑶一起落座吃饭。 安瑶离开之前，给若梦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小袋子，说这里面除了两人的婚宴请帖，还有一份几个人一起给她准备的礼物。 一份包含了很多心意的礼物，有愧疚，有祝福，还有来自前领导的慰问。 安瑶和林遇手牵着手，往小区门外走去，她忽然侧头问了句：“木鱼，你喜欢小孩子吗？” “还行吧，我更喜欢我老婆。”林遇笑道。 安瑶面露遗憾，低头摸摸小腹：“是吗？那有人要伤心了。” 林遇猛然停住脚步，不敢相信地看向安瑶，视线又缓缓下移到她的腹部，脑子疯狂运转，在确实检索到某一次没做措施后，他支支吾吾开口：“瑶瑶......真的假的？” 安瑶朝他抛去标志性狡黠笑容，一把掐住林遇双颊：“你想得美！再等个一百年吧！” 林遇大松一口气，他凄凄惨惨戚戚等了三年，还没好好享受和安瑶的二人世界，当真不想那么快就多个孩子掺和进来。 还没吃饱，就别多一张口来抢饭了。 “你是不是信了！”安瑶见林遇表情大起大落，为恶作剧成功而感到骄傲。 林遇对上安瑶的目光，微微眯了眯眼，安瑶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林遇笑着追上去，从背后抓住她，附在她耳畔沉声“威胁”道：“林安瑶，今晚你会后悔的。” 柳纪淮辅导小嘉把作业完成后，便催她回床睡觉，轻声把房门关上，回了自己房间。 若梦穿着轻薄的睡衣半卧在床，正在看林遇和安瑶的婚礼请帖。 “安瑶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柳纪淮上床搂住若梦，好奇问道。 “你猜？” “奶片？” “我徒弟倒也不是两岁小孩，不会拿这玩意哄我。” “那是什么？” 若梦拉开床头柜子，拿出一张虽小但极其珍贵的卡片，放到柳纪淮手里。 第336章 那是一张属于“柳若梦”的身份证。 她刚才查过了，这不仅仅是一张卡片，还是一张真实能用的卡片。 从此以后，她是个有身份的凡人了，她能正式和柳纪淮结为夫妻，能正式成为小嘉的妈妈，能光明正大地在凡间找工作赚钱了。 柳纪淮大喜，捏着手中的身份证，激动得手指头都有些发白。 “哎你轻点，别掰断了！”若梦轻拍了拍柳纪淮的手。 “回头得请他们喝个不醉不归才行！”柳纪淮狠狠亲了一口崭新的身份证，又开心地亲了若梦好几下。 “还来？看来你上次真的断片了，柳纪淮。” “哪次？” “结出爱情结晶那一次。” 柳纪淮一巴掌拍脑门上，他就说怎么会想不起来了，明明每次他都做足准备的，原来是上次安瑶苏醒，林遇请大家喝酒吃烧烤那一晚。 他的确喝多了...... “真忘了？”若梦眉眼带笑，声音妩媚酥软，“要不要我帮你重温一下？” 柳纪淮眼神有一瞬的迷离，但他马上清醒过来，僵硬地挪开身子：“前三个月不可以......” “这么快就把功课补上了？” “必须的，我这队长也先不干了，得先让大伟顶一段时间。” “真的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得多点去干活？”几根纤细的手指慢慢爬上了柳纪淮的胸膛。 “......若梦你累了吧，一定要好好休息，咱们关灯睡觉吧。”柳纪淮浑身腱子肉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松懈。 若梦笑笑，没有再招惹他，正欲抬手熄灯，门外传来小嘉房门开关的声音。 柳纪淮开门，看见小嘉抱着兔子娃娃站在他们房门外。 “爸爸，我想跟你和妈妈一起睡觉。”小嘉看了眼柳纪淮，垂眸盯着脚趾头小声道。 柳纪淮宠溺抱起小嘉：“是谁说上小学了，是大孩子了，不用爸爸妈妈陪睡了？” 小嘉撇撇嘴，抱紧柳纪淮脖子：“我不记得是谁说的了。” 若梦笑着朝小嘉张开双手，小嘉小心翼翼地钻进若梦怀里，认真道：“我会很小心，不会碰到妈妈肚子的。” 柳纪淮干脆把小嘉抢到自己那边去：“你来爸爸这里，怎么踹都没关系。” “妈妈亲亲，我们就睡觉啦。” “老婆我也要。” 若梦给那两人的额头各来了一记香吻，转身熄灯，一家三口拥在一块儿甜甜睡去。 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一家四口。 安瑶的另一份礼物给了若梦足够的底气。 那是一粒药丸，林遇不久前也吃了一粒。 只要若梦服下，她便能重塑神格。 但药丸被她藏在了柜子最深处。 人们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就先这样子活下去吧。 第148章 番外2【李总x叶初阳】所以，我们是小说里的人物？ 经过持续几天的家庭会议讨论，林遇和安瑶终于把婚礼最重要的一点定了下来。 神仙朋友和凡人朋友将会一起来参加婚礼。 因此两人有了新的任务，每天至少在2101搜刮出十样能够令诸神在凡人面前现身，并且可以随身携带的物品，实在不行，就临时采购一些。 不怎么戴饰品的林遇开始天天戴手表手链项链，活脱脱成了个饰品置物架，恨不得长多几根手臂和脖子。 安瑶看着从前“两袖清风”的林遇变得花枝招展，觉得自己好像傍上了暴发户。 “木鱼，你这样出门，我好担心。”安瑶捏搓着下巴，盯着镜子里满手满脖子饰品的林遇说道。 “怕你老公长太帅又这么高调，被人抢走了是不是？”林遇从安瑶身后轻轻抱住她，嗅了嗅她的发香。 “人被抢走了没事，我是怕你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安瑶转身摆弄了一下林遇脖子上的项链，把吊坠给他塞进衣服里藏好。 她曾听叶初阳说过，锆州以前有飞车党专门抢项链手链的，东西被抢走是小事，活生生被勒个半死才受罪。 长得那么帅，戴个狗链都像高定，还是低调点吧。 “我被别人抢走了你不在意吗？”林遇做出委屈的模样。 “不在意。”安瑶一脸无所谓，伸手指拨了拨林遇额前的头发，拨顺眼后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我把你抢回来就好，锆州还没人能从我手上抢人。” 她可是锆州天庭府团宠，她娘是锆州死神，她爹是锆州天神，谁怕谁？ 林遇倾身碰了碰安瑶的唇瓣：“老婆最好了。” “好啦，趁你现在闲着，我们赶紧去送东西。”安瑶用手中的请帖挡住林遇渴望的眼神，今天他们得把请帖送去给叶初阳和李总。 两人付首付在新城区买了套三房一厅，李总每天早上送叶初阳回警局上班，然后回家写小说。 他去年撞大运，卖掉了一部小说的影视化版权，现在在家全职写作，完全能靠写作养活自己的小家庭。 自从他转战悬疑赛道，叶初阳就成了他行走的素材库，每天晚上都得扒拉着叶初阳聊上一个小时，叶初阳讲故事也讲得不亦乐乎，于是两人慢慢变成了夫妻搭档，由叶初阳提供悬疑案件，李总负责戏剧化并延展。 可是最近叶初阳感觉李总变了。 第337章 他不和她聊天了，也不噼里啪啦敲键盘了，晚上甚至有时通宵不回床睡觉，整天躲在书房里，不知在做什么，看她的神情也奇奇怪怪的。 好像小说里的犯人看见警察叔叔一样。 “你们说小李会不会是因为写那些黑暗玩意写太多了，把心理整扭曲了？就连你们来了，他都躲着不肯出来。”叶初阳双手撑脸郁闷道。 坐在对面的林遇和安瑶对视一眼，怎么家家难念的经都给他们碰上了？ “可能是太累了，你让他停笔休息一段时间吧。”安瑶安慰道。 叶初阳耸耸肩，她早说过了，然而并没有用。 林遇拍桌而起，瞬移进李总书房，直接把他拎了出来，再从容地整理了一下手腕和脖子上的饰品，温声道：“李总，有什么事还不能跟老婆和兄弟说吗？别怕被我们笑，我们保证不笑。” 除非忍不住。 安瑶也搭腔道：“对呀，你把烦心事说出来，没准我去庙里打声招呼，哪个神仙哥哥姐姐就帮你解决了呢。” 李总看上去像棵蔫了的菜，耷拉着头，头发凌乱，胡茬如雨后春笋，眼睛下面是浓厚的黑眼圈。 他一直抬着双眼，悄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林遇和安瑶。 “你怎么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俩？”林遇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 叶初阳叹息一声：“我已经做鬼做了很久了。” 自从安瑶神格归体复活，李总就是这样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 现在安瑶就在他眼前，他看着她，仿佛魔怔了一般，竟朝安瑶的脸伸手，想要触碰她。 安瑶下意识向后闪躲，林遇一把抓住李总即将碰到安瑶的手，皱眉道：“你要干嘛？” 李总感受到林遇握着他的力度和温度，眼神闪了闪，抽回手重新坐下，烦躁地往头上乱挠一通。 其他三人见状，皆不敢作声，气氛沉闷得像窗外即将下暴雨的天气，叶初阳甚至生出要带李总去看心理医生的念头。 李总垂着头，双手撑在腿上，内心苦苦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开口。 “你们相信小说世界的存在吗？” 李总话音刚落，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劈开天幕，惊雷轰一声炸开。 另外几人都抖了一下，安瑶双眼发出光来，凑前兴致勃勃地低声问道：“李总，你难道穿书了？” “不会是穿进你自己写的悬疑小说里去了吧？”林遇也来了兴趣，神仙什么的他都见过了，穿书就显得小儿科了。 “不是吧？你书里都是那些恐怖命案......”叶初阳立刻理解自己老公蔫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了。 李总摇摇头，把大家的兴奋遏制住，沉声道：“大概一两个月前吧，我正在码字，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就趴桌子休息了一会，结果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睡在房里，本来以为是初阳把我拖回床的，可我一看时间，根本还没到初阳下班的时间。这时候书房里突然传来一道从没听过的女声。” “进贼了？”叶初阳的警察dna动了。 李总眉头皱得很深，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堪的画面：“我一开始也以为有贼，于是轻手轻脚拿了根棍子，贴在书房门听里面的动静，那道女声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敲键盘打字的声音。” “那女人说什么了？”安瑶凝神屏气，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面的故事。 “她在抱怨，抱怨‘写得好累’，还有‘为什么要写这么长’，还说了句‘心疼死了’。”李总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林遇和安瑶，“说心疼死我们瑶瑶和木鱼了。” 林遇猛然一怔，一两个月之前，安瑶还躺在安华庙里，她的存在，不该有他们不认识的凡人知晓。 “我当时也蒙了，顾不上别的，抡着棍子就冲了进去，看见一个戴着眼镜，大概二十几岁的女生坐在我的电脑前，一脸痛苦地在打字，对我的出现完全没有反应。我当即大喊问她是谁，但她依旧没有回应，就像......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我用棍子去戳她的肩膀，但棍子居然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我都要怀疑人生了！扭头一看，发现刚刚被我打开的门也是好好地关着，客厅那根棍子也还在原处！我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疼！” “过了好一会我才冷静下来，凑近去看那女生在电脑上写的东西......”李总双手抱头，神色崩溃，“她在写一本叫《灾神请多指教》的小说，写到了一百多章，主角......主角就叫安瑶和林遇，她正在写的那章，刚好是我和初阳领证，请你们去锆州大酒店吃饭那天的情景，简直是一模一样！” 叶初阳听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大气不敢出：“你是说，我们才是活在小说里的人？” 李总望向叶初阳的眼神里带了一丝视死如归：“是的，我起初还不相信，就拿了那个女生的电脑去看其他文件，结果看到了小说的全文......我不敢多看，就看了开头几章，看到了瑶瑶布下台风，还有在桥上和阿遇初次相遇的内容......和你们告诉我的完全一样......” “我都要当场石化了！缓过来后撒腿往外面跑，发现外面还是锆州的样子，但又有明显不一样的地方，所有的路牌上都写着‘高州’，高兴的高，而不是锆州，安华庙也换了名字，叫‘冼太庙’......太玄乎了！我刚想走进安华庙，不对，那什么冼太庙看一看，突然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就在书房里醒了过来。” 第338章 外面轰隆响着雷，屋内好久都无人出声，暴雨从阳台窗户袭进来，弄湿了挂在阳台的衣服。 “之后，你还有......这样的情况吗？”林遇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是冷静的。 李总仿佛绕地球跑了一圈，筋疲力尽地往椅背一靠：“后来，我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穿越一次。我拿了那个女生的手机，就像3d复印一样拿走了，发现她的笔名叫什么豆子滚啊滚。我开始慢慢看她写的小说，大多数内容和我们的经历都对上了，最新更新的一章，写到瑶瑶去世了。” 林遇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觉得无比窒息，紧紧握住了一旁安瑶的手，安瑶依偎到他怀里，无声安慰他一切已经过去了。 忽然，李总仿若垂死病中惊坐起，啪一声拍桌道：“我看那小说还没完结，心想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可那什么豆子继续往下写的时候，竟然在犹豫！她打电话问朋友的意见，究竟写个he好，还是be结束就算了，还说什么be美学大法好！我心里一咯噔，马上去街上搜刮了好几个人的手机，收藏了那本书，狠狠评论轰炸作者，让她必须写个大大的he，不然我就打一星给差评。” 李总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脸色，指指安瑶脖子上新的八芒星项链：“然后她就让一线生机成真了，那是十几天前最后一次穿越。那次回来后不久，我就接到林遇的电话，说瑶瑶回来了。” 终于把话说清楚的李总似乎历了一场劫，外面的狂风暴雨也渐渐平息下来。 “所以，我们是小说里的人物？”林遇灌了几杯水，才把结论说出口。 “老公，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精神太紧张了？”叶初阳还是不相信李总的话，担忧地探探他额头的温度。 “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李总握住叶初阳的手，贴在自己眼睛上。 安瑶长呼一口气，作为网文资深读者，以及一位神仙，她认为李总所说并非天方夜谭。 可是，真相是什么，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李总，就算我们不是真实世界的人又如何？也有可能你穿越去到的地方，那里的人才不是真实的。” 安瑶侧头看向林遇，摸了摸他的眉骨，微笑道：“人活在哪里，哪里就是真实的世界。我们一路走来，所作所为皆是我们自己做出的决定，所经历的一切，所思所想所感，也会永远刻在心上，这些塑造了如今的我们，我们就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不管存在于小说世界还是平行世界，还是什么外太空。” 林遇笑着低头轻啄了一下怀里的小红人。 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灵魂，他们的爱，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不管在什么世界，只要他们觉得自己活着，就足够了。 把李总笼罩起来的那团乌云，好似天边的乌黑那般顿时消散，午后阳光从窗台照了进来。 阳台地面星星点点的水珠在闪着微光。 几人为了好好感受自己的存在，买了一箱啤酒回来，点了几百块钱的外卖，把酒言欢直至深夜。 送走林遇和安瑶后，叶初阳拉着李总进浴室，让他好好洗个澡，整理一下心情。 李总看着镜子里的国宝级黑眼圈，无奈叹息一声。 叶初阳抱了他一会，捧起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给他抹上剃须膏，仔细为他刮胡子。 “李总，你穿越的时候，有没有在小说里看到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叶初阳温柔问道。 李总望向叶初阳的眼眸：“没有。” 叶初阳扬唇笑了：“你看，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点点滴滴，我们的结局，都还是由我们自己创造的。” 李总微微垂眼：“我会调整心态的。” “快点把我的开心果还回来。”叶初阳往李总的鼻尖抹了一点剃须膏。 “警察姐姐的命令，小李一定服从。”李总朝叶初阳的鼻尖蹭了蹭，总算露出个笑容。 两人躺在床上谈论着对未来的规划，直到相拥入眠。 然而一天还没有结束。 两人被房间外隐约传来的抱怨声吵醒，叶初阳睁开眼，定神听了听，眼睛越瞪越大，忙把身边半梦半醒状态的李总彻底摇醒。 “老公！这个声音......是不是......”叶初阳咽了口口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从书房传来的，估计就是那个叫豆子的作者了。”李总已经习以为常，淡定地安抚了几句，然后拉着叶初阳去开开眼界。 “写点什么好啊！为什么我还要写番外！”女生对着电脑屏幕一顿抓狂，敲下几个字，又啪啪啪地删掉。 李总给叶初阳展示了一番如何3d复印这个世界的物品，还把女生的电脑捧到她面前，给她看最新写的内容。 “等等！这写的不是我俩的番外吗？”叶初阳快速浏览着还没写完的半章内容，蹙眉念道，“李总和叶初阳靠着夫妻搭档写作的模式，实现了财富自由，叶初阳最终辞掉警察的工作，和李总一起环游世界，一边旅游一边写小说......” “别啊，我可喜欢警察的工作了！”叶初阳没了主意，无奈地看向李总，“怎么办？这个写了就会成真吗？” 李总咬咬唇，看向还在苦着脸敲键盘的女生，道：“要不咱赌一把，试试去把她电脑强行关了。” 叶初阳也瞥了眼女生勉强睁着眼的状态，见她半夜两三点还在熬着，肚子还偶尔咕噜响，突然有点愧疚。 第339章 但为了保住自己挚爱的职业，叶初阳狠下心，和李总走到女生身后，对了对眼神，同时用力按下电脑的开关键。 起初电脑并没有任何反应，两人失望地认为自己根本无法影响到电脑的状态，可几秒后，女孩倏地往前一撑，慌张地自言自语起来。 “宝，你怎么了？别卡啊！啥玩意？！我还没保存啊！你振作一点啊！” 女生满脸惊恐，一边手掰着电脑屏幕，另一边手疯狂点击鼠标，她电脑屏幕黑下去那一刻，叶初阳和李总身边的一切开始旋转，两人在彻底回到自己世界的最后一刻，听见了女生凄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no！！！what the f......” 李总重新躺回自己床上的时候，耳边还盘旋着那阵悲鸣。 同为文字工作者，李总深深明白那种痛苦。 及时ctrl+s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我们回来了......”叶初阳瘫在李总身边，愣愣地看向天花板，“所以，我们是成功了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那女孩一气之下，就摆烂不写咱俩的番外了。”李总感觉自己已经看破了红尘。 叶初阳深呼吸了几下，翻身面向李总，一边腿搭上他的身体，有意无意地磨蹭着：“要不，我们再创造一点她没写的事情，或者她根本写不出来的事情，这样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那写作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房间里又只有自己和父母的照片，有些事，她大概没有经历过。 那就不一定写得出来。 李总被那条腿瞬间勾回红尘之中。 “警察姐姐的命令，小李一定服从......” 第149章 番外3【安宁x莫清】若你不嫌弃我，我们成婚好不好？ 自从莫清丢了神职，仅剩一些稀薄的神力，他便成为了一名称职的家庭主夫。 每天他的工作就是做饭和种花种菜，以及宠安宁。 后来安宁觉得莫清都快要闲出毛病来了，于是让他重拾前世的木匠活，做出来的家具可以让林遇拿去卖了或者做慈善。 他干活的速度太快，一不小心就把给安瑶买五年奶片的钱赚够了。 安瑶拿着婚礼请帖上门时，看见莫清赤裸着上身，戴着白色手套在后院锯木头，阳光晒得他的皮肤不再像往日那般冷白，手臂和胸腹的那几块肌肉也更加显眼了，安瑶顿时有种误入农家的感觉。 她严重怀疑，姐姐当初图的就是莫清的身子。 “这位大叔，这躺椅多少钱一张？”安瑶惬意往上一躺，变出副墨镜戴上，躺出了海边沙滩的度假感 莫清朝安瑶笑笑，放下手中锯子，给她抛去一排奶片：“接着。” 安瑶丝毫不跟他客气，当即嚼了起来：“你干活还得再勤快一点才行，天知道我婚礼要用上多少奶片？” “放心，钱多得是，姐夫跑遍锆州和茂城也给你把数量凑齐了。”莫清套回上衣，坐到安瑶身边，举起矿泉水瓶灌了几口水。 “哟，还姐夫？”安瑶压下墨镜，瞟了眼莫清，不满道，“你还在等什么？等有余给我姐介绍帅哥吗？” 莫清微微垂头，没有马上作答。 “莫清，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我不知你在顾虑什么，但我想告诉你，我们都不在意了，若梦也不怪你了。”安瑶语气轻柔，望着满院子盛放的向日葵，心情变得越发灿烂，“不管如何，别辜负姐姐就好。” 莫清也躺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他其实是害怕。 害怕刚刚被挖了小白菜的安华，不肯再将大白菜嫁出去。 好歹等安瑶婚礼结束后，等安华平复一下心情，可以接受新一轮打击后，届时莫清再行动，被同意的概率会大很多。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如今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安宁。 他现在算什么？哪来的本事求娶一地天神之女？ 安瑶懒得猜测莫清心里那点小九九，随手给他递去请帖：“喏，记得准时来参加。” 莫清扬扬嘴角，弯腰双手接过：“恭喜灾神大人了。” “还有这俩林遇的手绳，临时买的，粗糙了点，你们婚礼上记得戴着，不然就成灵异事件了。”安瑶掏出两根被林遇戴了一天的手绳，塞到莫清手里，左右估摸安宁大概还在忙，唠嗑两句就离开了。 度蜜月的地方还没定下来，她得赶紧回 2101纠结去了。 莫清打开请帖细细看了两遍，随后从口袋拿出一个红色刺绣小布囊，和前世他向奕欢求婚时用的锦囊一样，不过更精致了。 他取出里面那枚刻着向日葵细纹的金戒指，捏在手里许久，金属都沾染了他的体温。 他知道安宁会说愿意的，只是不知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求娶，算不算辜负了她。 不知不觉，天边已涂上了橙红色的彩霞，仰头仰到有些累的向日葵都低下了头。 “小瓜子，今天你做了什么呀？”安宁闪现在莫清身后，侧脸贴在他的背上，两手交握环住他的腰。 她一天做了将近十个天命任务，都没时间抽空回家嗑瓜子，心中竟腻腻歪歪地有点想他。 莫清瞬间被扯进温柔乡，心甘情愿地沉沦，旁的事情丝毫无法占据他的心神了。 配不上就配不上吧，他绝不放手。 被别人说闲话也好，被安华追杀也好，他死皮赖脸也要和安宁永远在一起。 第340章 “还在给瑶瑶赚奶片钱吗？”安宁见他没回答，手指在他腹肌上调皮地挠了挠。 忽然，她的一根手指被轻轻抓住，有一个温热的圆环套了上去，被从指尖缓缓推向指根。 安宁勾勾唇，这块木头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她瞥见一旁安瑶的婚礼请帖，猜想应该是她的好妹妹旁敲侧击了一下。 得多送她一些结婚贺礼才行。 “宁宁，若你不嫌弃我，我们成婚好不好？”莫清包裹住安宁的手，好似捧着珍宝般小心，“我想和你正式结为夫妻，想和你过一辈子。” 安宁下巴垫在莫清的肩头，抬起手看了看戒指的款式，和曾经祈安送给她的金戒指很相似。 “瓜子，你让我好等啊。”安宁咬了口莫清的耳垂，“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婚礼也不必像瑶瑶那般捣鼓，咱俩找个有很多很多向日葵的地方度假好吗？” “保证攻略做到位。”莫清转身将安宁拥入怀里，两人一同躺在躺椅上看天边的晚霞。 安宁柔软的指腹摩挲着莫清锁骨处的月牙神印，轻声道：“我是不是得上门拜访一下你父神母神？” “不必，我都不知他们去哪里了。”莫清微微摇头。 “那，你上门拜访一下我父神母神吧。”安宁仰头去看莫清的神情，果然见到他表情僵了僵，露出一点惧色，安宁弯唇笑道，“别怕，我会让母神帮忙哄好父神的，保准他不会为难你。” “好，我都听你的。”莫清低头亲了口安宁。 当晚，抚生就把消息传达给了安华，安华刚刚在亦微那里看见安瑶的婚礼请帖，再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变得铁青。 “女儿们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有了小家，你这老园丁该学会放手了。”抚生卧在安华的怀里，伸出两根指头戳在他的嘴角处，向上提了提，“明儿莫清那孩子来了，别臭着一张脸。” 安华现在的脸就已经比臭豆腐还臭了，他握住抚生的手，埋怨道：“瑶瑶这小不点，才二十几岁，就要谈婚论嫁，宁宁也是，整天不着家，就算没结婚，心早就飞了，我这安华庙看来是破了不中用了，都留不住人了。” “谁说的，还能留住我呢。”抚生好声好气地安抚着，毕竟两个女儿的婚前焦虑全都被安华一人吸收了。 安华破天荒没有因媳妇的撩拨而两眼冒光，一张脸绷得跟个氢气球似的。 第二天，他的确没有为难莫清。 因为他直接收拾包裹离庙出走了，只留下了一张伤心的小纸条。 “出门散心，媳妇女儿勿念。” 只要他跑得够快，白菜就不会被挖走了。 安宁和抚生哭笑不得，可莫清却没那么轻松，他拎着大袋小袋的礼物，神色紧张，尴尬得都要石化了。 这是岳父不认同他的意思吧？ 这赤裸裸的拒绝，他是不是凉了？ 要不和安宁私奔吧？ “胡思乱想什么呢？”安宁把莫清手中的物品放到地上，与莫清十指紧扣，安抚道，“父神大多是因为前脚看到瑶瑶的婚礼请帖满安华庙乱飞，后脚又听母神说我要正式与你结为夫妻，一时间消化不良，所以就溜走了。” “莫清，安华就是个老小孩的性子，他不是不喜欢你的意思，纯粹是舍不得俩小棉袄嫁人。”抚生也上前打圆场，却不知自己一身黑裙，几乎与莫清等高，站在莫清身前，反而给他带来了无形的压迫 “但几天后就是瑶瑶和阿遇的婚礼了，父神不是得陪瑶瑶出场吗？”安宁望向安华留下的纸条，字体飘逸，似乎写下之人没有一丝犹豫和留恋。 她爹不会真出走个十天半个月才回来吧？ “安华不会这么不识好歹吧？”抚生眯眯眼，身边的气温骤然下降。 莫清拘谨地挺直了腰板：“瑶瑶的事不能耽搁，你们大家都有任务在身走不开，既是因为我，安华才离开的，那我去把他寻回来吧。” 安宁和抚生皆下意识露出了担忧的眼神，如今莫清的神力稀薄，安华要是刁难他，或者生个气，他逃跑都成问题。 莫清接收到两人的目光，心情变得更悲壮了，但还是坚强笑笑：“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安华找回来的。” “别怕，玄济很厉害的，缺胳膊少腿都能给你补回来。”抚生拍拍莫清的肩膀，和颜悦色道，“莫清，以后千万别让我们宁宁受委屈，两人既然认定彼此，就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得到岳母首肯和支持的莫清忙躬身郑重道：“抚生，我保证，此生必定一心一意，只爱宁宁一人，绝不伤害她分毫，也不会让旁人伤害她。” 安宁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肉麻的话直接说出口，小两口在一起时怎么都没关系，可当着家长的面，就算是老夫老妻，也觉得害羞不已。 “以后叫母神吧。”抚生明显对莫清很是满意，她和安华早已知晓莫清安宁的前世姻缘，是万万不可能再做拆散他们的人。 莫清眼底闪过一抹动容，他已几十年未曾唤过“母神”二字了。 从前，孟祈安给了宋奕欢一个家。 如今，安宁给了他一个家。 安宁弯唇浅笑，将莫清的手握得更紧。 莫清倏地鼻尖一酸，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母神。” 三人大概讨论出几处安华可能去的地方，将重任交给了莫清。 第341章 莫清先是在锆州比较标志性的地方找了一轮，然后又赶去总天庭府四处询问，直至天色昏暗，他也没能找出安华半点踪迹。 他悻悻返回茂城，想着先给安宁做些吃的，陪她吃完后再出去找。 当他踏入小屋时，便觉有些不妥。 屋子里莫名多了一股......杀气？ 莫清顺着气息来源，探头探脑地往后院走去，在看清楚躺椅上的人时，浑身狠狠一颤。 未来岳父竟然离家出走到他家来了。 “你这向日葵养得很不错，躺椅做得也挺舒服的。”安华和安瑶不愧是父女，不管是躺着的姿势，还是那种懒洋洋的语气，俩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安华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局促，挥手在两张躺椅间的高脚桌上添了一壶茶，和蔼道：“过来坐。” 莫清暗暗呼出一口气，端坐在躺椅上，毕恭毕敬地给安华倒了杯茶。 他从前和安华相处，都像平辈一样，自从和安宁在一起后，那一声“安华”好像怎么都喊不顺口。 加上他犯过错，险些把安华细心呵护的两棵白菜和整个锆州都毁了，更是没脸面直呼他的姓名。 “莫清，前世的事情，你都记起来了吗？”安华目光一直停留在向日葵丛后若隐若现的墓碑上。 “都记起来了。”莫清顺着安华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和安宁相认后，他本想撤掉那块墓碑，但安宁让他留着。 只是把墓碑上的文字再次抹去。 那是他们姻缘的见证，也提醒着他们，能够相爱相守不容易。 “宁宁大概在三四十岁的时候找回了记忆，那段时间，我和抚生每天都尽量抽空去占据她几个小时，不想让她总是哭。”安华忆起从前，甚是唏嘘。 后神的前一世都大起大落，恢复记忆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一百个神里都不会出现一个恢复记忆的，偏偏他的大女儿就中招了。 安宁不愿把自己的脆弱展现给安华和抚生看，自己藏着掖着，每晚都捧着储存前世孟祈安际遇的晶球哭到睡着。 “她平复下心情后，就开始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寻找，去看各地天庭府的转生资料，想要找到你身在何处，兜兜转转找了几十年，连只阿猫阿狗都没有找到，直到瑶瑶出生，她往外跑的次数就少了，时常留在庙里帮忙照顾瑶瑶。”安华拿起茶杯轻吹了吹，心中愈发感慨，回头看看，两个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 女大不中留唉...... “都怪我。”莫清不止一次埋怨自己为何不早些恢复记忆，让安宁寻了他那么多年。 “这事不怪任何人，只是我这个做爹的心疼女儿，想和你说说罢了。”安华仰头喝光一杯茶，侧头看向莫清，微笑道，“你们前世情深义重，我和抚生都知晓，宁宁也和我说过很多次，你还是她一直爱着的那个人，若你能承诺初心永不变——” “我能！”莫清听出安华言外之意，急急忙忙应下。 “别急着答应啊，我还没说完呢。”安华睨了一眼双目发光的莫清，心想这未来女婿估计也是个恋爱脑，“若你能承诺初心永不变，万事听我们宁宁的，她生气的时候绝不顶嘴，不管是不是你的错，悔过书都得好好写，哄人要哄到开心才能停下，那我就同意宁宁和你结婚。” 莫清给安华的茶杯倒满茶，双手捧着递给他，正色道：“安华，你说的每一条，我都会谨记于心，此生，我绝不负安宁。” 安华垂眸盯着那杯茶水，迟迟没有接过。 他突然生出一种，只要接下这杯茶，自己的菜园子就可以彻底倒闭的感觉。 可他舍不得他的白菜，他想白菜们在菜园里待一辈子，他可以保护她们一辈子。 莫清在漫长的等待中，内心没有丝毫动摇，但手心暗暗冒出了汗。 他一定要得到安华的同意，堂堂正正成为安宁的丈夫。 “父神莫不是手疼？要不我帮你接这杯茶？”安宁温婉的声音幽幽从后院门口传来，安华撇撇嘴，还是不乐意接过茶杯。 哼，还没嫁就这么偏心了，以后岂不是连棉袄的衣角都不给他留了？ 不能屈服！ “安华，再不赶紧喝完茶回家，这个家你就别回了。”抚生悠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安华立马一激灵，迅速接过莫清递来的茶，一口喝了个干净，笑呵呵地拍了拍莫清的肩头：“以后改口叫父神了啊，你们俩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哈，我先走一步。” 菜园子什么的都是浮云，媳妇可不能惹。 不然他就真成孤寡老神仙了。 安华快步走到抚生身边，飞速堆起了笑容。 “散心散够了吗？”抚生的微笑里似有一道道利刃的银光。 “够了够了！正准备回去呢。”安华揽住抚生，好声哄道。 安宁“啧”了一声，表示不满：“父神，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是吗？” “哪能啊？这不是特意上门给你和莫清送结婚贺礼来了吗？”安华朝站在安宁身后的莫清笑了笑。 莫清一愣，回头看了眼方才的高脚桌，茶壶下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谢谢父神。”安宁挽住莫清的手臂，向安华莞尔一笑。 莫清卸下所有不安和生疏，笑道：“多谢父神。” 第342章 安宁转头望向身侧的莫清，眼里是满到要溢出来的爱意。 她其实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安华的态度，现在看来，莫清已经彻底过关了。 那世间便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他们厮守终生了。 两世姻缘，终得圆满。 安华和抚生二人识趣离开，莫清没了顾虑，直接一个公主抱把安宁稳稳抱起，和她坐到躺椅上，给她做人肉垫子。 “快看看纸上写了什么。”安宁已耐不住好奇，还趁机摸了把莫清的胸肌。 最近劈木头锯木头多了，手感更好了。 莫清笑着任由安宁吃豆腐，反正他的身子都是她的。 他缓缓展开安华留下的白纸，上面几个无比熟悉的名字令他喉头瞬间一紧。 孟享，孟幻，孟游，孟画，孟镜，他珍爱的家人们全都出现在了纸上。 名字旁边详细写着他们转生后的信息，包括新的姓名、现状和住址。 有的人是第一轮转生，有的已经是第二轮。 他那师父爹爹，现在还是个有钱人家的毛头小子，他顽皮的弟弟小游，却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因前世的福报，孟幻、孟画和孟镜皆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还有哥哥耶。”安宁看着“宋奕明”三个字，轻笑道，“现在变成姐姐了。” 莫清悄悄红了眼，埋头进安宁的发间，胸口的起伏有些不规律。 安宁握起莫清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瓜子，瑶瑶婚礼过后，我们去看看他们，好吗？” 莫清侧身抱紧了安宁，与她移身至房内床榻上。 “我怕我会忍不住。”莫清声音哑哑的。 他前世对不起孟家人，没有脸面去找他们，也怕见到他们后，会忍不住接近他们。 安宁咬了口莫清锁骨上的神印：“不必忍，我们有林遇呢，想见，便去见。” 莫清轻轻抵住安宁的额头，沉溺在她的香气中：“好，我答应过瑶瑶和父神，什么都听你的。” “莫清，在那场我给你造的梦里，你见到我们的倾欢了吗？”安宁眨眨眼，浅笑问道。 “嗯，见到了，很可爱很漂亮，眼睛特别像你。”莫清轻柔地抚摸着安宁的眉眼。 安宁亲了下莫清的双唇，继而道：“你想不想再看看她？” “当然想，但你不要再使用神格入侵那么危险的法术了。”莫清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们未出生就离开的孩子，无法像孟家人那样转生，只能存在于幻境中。 而神格入侵术，莫清希望安宁永远都不要再碰了。 “傻瓜子，还有另一种方式的。”安宁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莫清即刻深陷其中，一把火悄然点燃了。 “我们尽快把她带回来，好不好？”安宁的手从莫清的胸膛滑到他的背后，加大了火势，“这次，我们再也不会失去她了。” “宁宁，我好爱你。”莫清脑子已经一片空白，所思所想只有眼前人，他起身撑在安宁上方，炙热的鼻息互相缠绕着，“谢谢你在人海中找到了我，谢谢你还愿意爱我护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安宁望着莫清干净清澈的眼眸，湿了眼眶：“莫清，愿今后你我，一世清安。” 莫清压下身子，除去隔开两人的衣物，附到安宁耳畔低语，话音缱绻：“今后你我，一定永世相守。” 第150章 番外4【安瑶x林遇】安瑶是我林遇此生，最大的福气 安瑶感觉林遇彻底陷入了婚礼前焦虑状态。 每晚都迟迟无法入睡，整天翻来覆去地看婚礼流程和发言稿子，一有空就拿着婚礼上要穿的西装熨来熨去，要不是安瑶那条新定制的婚纱被存放在其他地方，估计也会被熨出汁来。 而林遇的焦虑，深深地影响到了安瑶。 她要无聊到发霉了。 林遇一手包办了婚礼的所有事情，经常忙得不见人影，一有空回家，就会开启焦虑模式。 安瑶想好好和他贴贴都不行。 眼看明日就要举行婚礼了，林遇搂着安瑶半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墙上的婚纱照，紧张得变成了一块石头。 安瑶用手脚绑住大石头，好笑道：“木鱼，明天我是和你举行婚礼吗？” 林遇掐掐安瑶的脸：“你还想和其他人办婚礼？” “原来你会说话呀？那我明天不用跟石头结婚了。”安瑶往林遇颈窝蹭了蹭，发丝挠得林遇有点发痒。 林遇也知道自己这几天的表现令安瑶非常不满，补偿了她一个很长很深的吻，吻得安瑶已经把林遇的睡衣高高撩起。 但林遇刹住了车，安瑶气呼呼地揣着手，转身背对林遇躺着，嘀咕道：“等着，以后有你好受的。” 林遇挪到安瑶背后，完全将她抱入怀里，低声道：“老婆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都叫上老婆了，难不成我还会飞走？你在怕什么？”安瑶又气又想笑，回身揉了揉林遇的头。 “我们一辈子就这一次婚礼，我怕哪里做得不够好。”林遇抿抿唇，满心满眼只有安瑶，“我想给你最完美的回忆。” “笨蛋木鱼，有你在，就已经是完美的了。”安瑶露出莹莹笑意，“再说了，要是不完美，咱们再办一场不就行了？你有钱，我爹也有钱。” 第343章 安瑶本以为她在婚礼上要穿那套华丽的宋制婚服，林遇却说那套衣服拍了婚纱照，坚持要重新定做一条风格不一样的婚纱，安瑶再次见证了有钱人的挥霍和任性。 于是她作为有钱人的老婆，也学会了视金钱如粪土。 “也有道理。”林遇觉得安瑶一语道破天机，语气顿时放松了很多。 反正他们时间多得是，大不了再办一场。 压在他心头的大石突然碎了一地。 “这下不焦虑了吧？”安瑶挑眉，重新把手伸进林遇睡衣里，两根指头像小人走路一样漫步到他胸口，还装模作样地捏出小妹妹的尖细声音为小人配音，“林遇是个大笨蛋！林遇整天只会背发言稿！居然晾着美人不管！” 林遇抓住在他身上蹦迪的小人，刚刚被他强忍下去的欲望再次燃起。他勾着嘴角说道：“叫木鱼哥哥。” “才不要，我俩差不多大。”安瑶仰着脖子不肯服输。 “瑶瑶，现在我比你大9岁了。”林遇的理直气壮也很温柔。 “略略略略我听不见。”安瑶念起了屏蔽魔法咒语。 林遇用双唇堵住了安瑶叽叽喳喳的小嘴，托起她的后脑勺，肆意释放爱意，在沉沦起伏中如愿让某人叫了好几次“木鱼哥哥”。 翌日，要不是李总和叶初阳在门外进行了门铃轰炸，缠绵至半夜的两人差点起不来床。 两人舍掉了上门接亲等婚礼前的仪式，总不能让林遇把婚车开到安华庙门口，把安瑶从庙里接出来，于是两人轻装上阵，拿了必需品，直接奔赴婚礼现场，首先迎接他们的便是他们婚宴的首席化妆师——有余。 婚礼选在锆州城郊的一处大型私人花园，随处可见精致的雕塑，十几个挂满藤蔓的拱形支架搭成了一条通道，穿过通道便是婚礼主场地，青青草地上摆了几十张粘着红色轻纱的木质椅子，面向着精心搭建的屏风背景。 这场婚礼足足用了五十多箱奶片。 本该饰以鲜花的藤蔓拱形支架上，密密麻麻挂满了散装的奶片，外包装中间透明，两头是锯齿状的红色边，远看像好像一朵朵白心红边的小花。 十几米长的通道下方铺的不是常使用的红地毯，而是印着大大小小奶片的毯子，一路延伸到婚礼主场地，毯子两边用许多精美的玻璃罐子压着，里面也装满了奶片。 举行婚礼仪式的小屏风从上而下垂着柔软的红色轻纱帘子，帘子和木框架上看似缀满花朵，走近看会发现，那些“花”都是由一排排奶片卷成的。 所有宾客入场收到的红色小礼品袋，里面也大都是奶片，但林遇也听从安华的私下嘱咐，放了些常见的零食进去。 晚宴安排在室内宴会厅，壁灯上，椅背上，餐桌中央的花瓶里，哪哪都有奶片的影子。 林遇许诺给安瑶的奶片主题婚礼，得到了完美的兑现。 安瑶对此甚是满意，光是排练走场，就已经偷吃了好多。 来参加婚礼的除了安华庙的所有神，还有来自各地与安华相熟的神官，他们都在婚礼前收到了林遇亲自佩戴过的各种小饰品，以确保在婚礼上可以顺利现身，不吓坏林遇诸多凡人朋友。 林遇和安瑶换好衣服化了妆后，在屏风背景前和婚礼主持人良缘进行最后一次排练，良缘再三保证自己会隐藏自己的东北口音，才争取到了这个工作。 安华庙团宠结婚，他堂堂锆州爱神怎么可以随便做个小喽啰？ 身穿火龙果色吊带长裙的有余独自坐在一旁的亲友席，看着面前出自她手的俊男美女，觉得养眼极了。 忽然有一个陌生年轻男人走进婚礼主场，左顾右盼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走近了有余。 “小姐您好，请问这里是林遇先生和林安瑶小姐的婚礼吗？”年轻男人俯身小声问道。 有余侧头看了眼，发现男人不过二十四五岁左右，长得挺清秀，却穿着一身不怎么高级的西装，言行举止毕恭毕敬。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男人的财运极差。 “是啊，什么事？”有余依旧保持着单手撑脸的姿势，语气随性。 年轻男人礼貌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有余：“林小姐请我来为婚礼献唱，请问我该把设备搬去哪个位置？” 有余接过名片，颇为惊讶，她的确挥霍了一笔钱，以安瑶的名义，找了一间出名的演艺公司，请了最有名气的男明星来献唱，但并不是眼前这个人。 “沈佑年？”有余看着名片上的名字，蹙了蹙眉，心生不悦，“怎么回事？我请的不是你。” 这个小伙子虽然看上去也很养眼，但明显没有当红艺人的财运，她花了那么多钱，那公司居然给她换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来？ 这是当着全锆州乃至总府神官的面，抹黑她锆州财神响当当的名声啊！ 沈佑年见有余神色变得严肃，眼底闪过一抹慌张，忙解释她本来邀请的艺人临时有更重要的安排，公司便派了他过来，并认真保证他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有余姐，怎么啦？”安瑶见有余扶额思索，以为是哪里出了岔子，打断了良缘慷慨激昂的演讲，提着裙子欲走向她。 “没事，你继续。”有余起身朝安瑶摆手，低声让沈佑年跟她去其他地方谈话，免得让安瑶分心。 第344章 “你经纪人呢？我要和他聊聊。”有余双手环抱于胸前，背靠着墙壁，语气并不和善。 沈佑年愈发局促，像个被班主任抓到的犯错学生，垂着眸子不敢直视有余：“我暂时没有经纪人。” “你一个人过来的？！”有余声量猛然变大。 哪门子艺人连个经纪人都没有？ 这么大一笔钱，就给她叫了一个人来？ 有余感觉自己被那间公司坑了，正想撒气，却因沈佑年掩藏不住的慌乱神情而心软了。 罢了，就他这破破烂烂的财运，估计是个被公司欺压得厉害的，再拿他当沙包，未免有点小肚鸡肠，不像她的作风。 一个外地人再可怜，她锆州财神也管不着，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不为难他就是了。 “你设备在哪里？”有余放软了语气，姿势也不再强势。 “啊？”沈佑年本准备好接受一顿臭骂，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唱歌真的好听吗？”有余再问。 沈佑年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要放他一马，表情放松许多，喜出望外道：“不能说是天籁，但绝对不会丢了您的脸。” 有余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见沈佑年没跟上，还杵在原地垂着头，便朝他招招手：“愣着做什么？其他宾客很快就要来了，我和你一起去搬设备。” 沈佑年这才敢抬眸认真打量有余，她看上去应该比自己年长几岁，妆容明艳又大气，贴身的长裙勾勒出身材的妙曼，亮色将她的皮肤衬得白里透红，耳垂上夸张又精致的流苏耳饰因她的回眸而微微晃动。 比他公司里绝大多数的女明星都要漂亮很多。 能不被退货，对沈佑年来说已是天大的好消息，有余竟然还要帮他去搬设备，他不敢耽误有余的时间，摆出礼貌的笑容赶紧跟了上去。 早上还是阳光明媚的天空，在林遇身着黑色西装，正式站在一众宾客前的时候，已经变得乌云密布。 阵阵强风吹落了很多奶片，林遇心想安瑶待会看见，一定很心疼，她还打算婚礼结束后，一粒不落地全部回收。 林遇朝宾客席里看去，果然见到总府调来的灾神已不见踪影，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千算万算，忘记问一下安华，婚礼这天会不会有恶劣天气了，这新灾神也是，都收到请帖来参加婚礼了，怎么都不提醒一下呢？ 他的焦虑刚刚开始席卷全身，身旁的良缘忽然大喊一嗓子“有请新娘林安瑶出场”，喊出了古代打更人的气势。 站在婚礼主场一侧的沈佑年接收到指令，迎着伴奏唱起了舒缓动人的情歌。 他一开嗓，有余就有些意外地向他那边看了过去。 这男人有这样好听的嗓音，财运怎么会破成那个样子？ 通道尽头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林遇咽了口口水，压下心焦，专注往对面看去，安瑶穿着量身定制的抹胸红色婚纱裙，手捧一束奶片卷成的“捧花”，朝林遇慢慢走来。 他有一瞬似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紧张，明明他刚才已经见过安瑶这身装扮，此刻却像第一次见到那般惊艳。 红裙鲜艳，安瑶绚丽如焰，裙子领口和蓬松的裙摆上绣满金丝银线，镶上了光泽闪耀的金珠，依旧如安瑶所要求的那样，红色，金光闪闪。 她脖子戴着八芒星项链，耳垂上是八芒星状的钻石耳环，随着她的步伐，仿佛真正的星星在闪烁。 虽一身装扮皆华丽精美，安瑶手腕上仍然戴着她最宝贝的物品——林遇送她的木珠手串。 安瑶抬眸与林遇对视的瞬间，眉眼一弯，红唇扬起，浅浅的梨涡勾勒出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宛如明媚娇艳的太阳，将天上的乌云都照亮了。 安瑶就像每一次走向林遇那样，坚定地朝他走去。 每一步，都轻轻踏在了林遇的心上，令他心脏狂跳，灵魂都在颤动。 他几乎想要马上冲过去，把他的妻子拥入怀里，与她再也不分开。 但是不行，他双手交握，手指揉捏着手腕上的木珠手串，忍下心中欲望。 那么多人在看着，而且安华就在安瑶身旁，在岳父面前不能失礼。 不对，林遇这才把目光从安瑶身上移开，本应是安华带安瑶出场的，她身边的人怎么变成了抚生？ 那安华呢？ 安瑶感受到林遇有些好奇的目光，笑得更开心了，或者说是幸灾乐祸，眼珠子向身后大门处撇了撇，示意林遇看向那边。 于是林遇捕捉到了躲在门后面的安华，他两眼通红，明显是哭得停不下来。 看不出来，这个岳父还挺感性的。 林遇为了忍住笑意，急忙把视线重新落回安瑶身上。 在良缘的指引下，林遇走到安瑶和抚生面前，珍惜又郑重地从抚生手里接过安瑶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和她一起继续往前走。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安华的眼泪再次狂飙。 他的小白菜真的要从菜园子里走出去了。 等到新郎新娘发言的环节，林遇背了好几天的发言稿终于要“面世”了，可他一拿起话筒就开始发怵，脑子一片空白，愣是连最开始那句都忘了，幸好他提前找了帮手，让坐在宾客席第一排的李总及时给他提示。 林遇用眼角余光看向李总，却见他低头在包里疯狂翻找。 第345章 “......”林遇想着婚礼结束后得先跟他好好聊聊人生。 安瑶见一旁的林遇即将石化，笑着拿过他的话筒，直接掰过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瓣，这让一片寂静的宾客席响起阵阵欢呼。 “木鱼，别紧张，我在呢。”安瑶悄声在林遇耳边安抚。 林遇的耳根子又红又烫，他动了动喉结，在安瑶松开他后重新站直。 “看我老公这么紧张，他应该没骗我，的确是第一次结婚。”安瑶边握住林遇的手，边笑眯眯对大家说道，“这么说来，我和林遇小时候第一次相遇，以及长大后第一次重逢，他好像都是在紧张中度过的。” 第一次相遇，在鬼屋里，林遇牵着安瑶的手心全是汗，眼睛几乎没有完全睁开过。 第一次重逢，在鉴河桥上，林遇又是英雄救美又是救失足少女的，一颗心从头悬到尾。 “他有时候很胆小，但为了我，会变得很勇敢，他总是很温柔，但为了我，也会去跟别人打架，他全心全意爱我，爱我的一切。”安瑶转头望向林遇，眼里泛出星星点点的水光，“我也会爱他的所有，永远陪着他，直到最后。” 这下不仅安华躲着掉眼泪，安华庙诸神都偷偷红了眼眶。 他们的小团宠从此要成为别人的专宠了，不能放肆揉头掐脸了。 有的也因为自己单身百年，眼看才二十几岁的安瑶已经找到了另一半，心酸得眼里冒出了水汽。 抱着小嘉的柳纪淮用女儿的脑袋挡住了自己的脸，拼命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 李总干脆和叶初阳抱着一起哭了。 铁三角从小相识，一路走来，各有各的苦，最终全都找到了幸福和归属。 林遇全然不知安瑶的几句发言掀起了一股泪潮，眼眸里只有安瑶一人。 他拿过话筒，把背好的稿子全部抛下，柔声道：“安瑶是我林遇此生，最大的福气，我必会倾尽所有去爱她，直到最后。” 芸芸众生，他遇见安瑶，与她一同走过风雨，相知相爱，受她保护，得她真心，美好得就像一场梦。 她的骄傲，她的纯真，她的小狡猾，她的完美和不完美，林遇都会视若珍宝，捧在手里，藏在心里。 一番感人肺腑的发言刚刚结束，天际闪过一道强烈白光，一声雷响轰然炸开。 安瑶被这应景的雷响惹笑了：“林遇，你这誓言好像有点问题呀。” 林遇认真道：“那是别人在发誓。” 天边又炸响一道雷。 林遇被气笑了：“谁这么不知好歹？被劈了一次，还敢发第二次誓？” 这次不打雷了，倾盆大雨直接从天而降，安瑶下意识想要用神力结屏障阻挡雨水，转念想起宾客中还有不少林遇的凡人朋友，便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站着被雨淋。 宾客席上的神仙朋友们非常有默契，神情淡定地装作从哪里掏出了一把伞，给身旁的凡人朋友们遮雨。 凡人们表面客客气气道谢，心中也都不约而同感到惊奇。 刚才也没见他们带了伞啊？难道新娘娘家人全都会变魔术？ 林遇看安瑶浑身都被淋湿了，愧疚不已，低声对她说道：“瑶瑶对不起，我选日子没有看好天气。” 安瑶伸手抹了把林遇脸上的雨水，粲然笑道：“笨蛋木鱼，这就是缘分呀，我们在风雨中重逢，在风雨中表白，现在也在风雨中举行婚礼，预示着我们以后即使面对风雨，也必定携手共同度过，多好的意头。” “瑶瑶说得对，这是大吉的预兆！”良缘在一旁附和，尽职尽责地指引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把最后一个环节完成，用最洪亮的声音，在风雨中宣布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我隆重宣布，新郎林遇、新娘林安瑶，今日正式结为夫妻！” 从此以后，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夫妻两人心心相印，携手一生。 宾客席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欢呼，声音大到盖过了雨声，有吹口哨的，有晃头甩头发的，有向林遇和安瑶扔奶片的。 摄影师头戴一把伞，跑上来为林遇安瑶二人拍照，大家见状，一哄而上，跑到两人身旁拍合照，在雨中笑得很肆意。 反正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大概率内裤都湿了，何必在意什么形象呢，开心最重要。 当然，这主要是神仙朋友们的想法，因为他们一秒就能把自己弄干，凡人朋友们纯粹是出于对林遇的义气和心中喜悦。 身边并没有凡人的有余本来懒得撑伞，想着待会吃饭时直接弄干就行，却在看见林遇安瑶左侧不远处独自站着的身影后，还是变出一把伞走了过去。 沈佑年手忙脚乱地用防水的罩子护住自己唱歌的设备，早就被淋成了落汤鸡，突然头顶的雨水不再落下。 他回头一看，发现有余正在他身后为他撑伞。 “谢谢......”沈佑年半蹲着，露出了个既感恩又有点狼狈的笑容。 “拿着伞吧，这雨还得下一会儿。”有余把伞递给他，自己完全暴露在雨里。 “您撑着就好，我淋湿一点没事的。”沈佑年确保自己的设备不会被雨淋到后，站起来把伞轻轻推回给有余。 有余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几秒，长得帅，绅士礼貌，看上去还有点惹人怜爱，就是财运差。 可惜，要是锆州的人，她倒很愿意指点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