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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七章 额头上的包......

    “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就在何瑾一脸懵傻的时候,弘治皇帝忽然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这下,何瑾更感觉自己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看到他这幅模样,弘治皇帝便将一份贴黄扔了出来,道:“通商衙门互市司员外郎,赴延绥一镇负责同蒙郭勒津部落互市......你向杨卿家提的要求,朕已批红任命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求?”

    大明朝的档案管理十分强大,从吏到官,从文到武,不论品级高低,从正式吃皇粮的那天起,在朝廷都建有完备的档案。在处理的官员铨选、升迁、谪降、致仕、恩荫等事时,也基本都靠档案记录说话。

    其中文官的档案叫文官贴黄,武官的档案就叫武官贴黄,上头都详细记载了其姓名、旧名、年甲、贯址等信息,文官贴黄上还记载了文官的出身、任官、功过、考绩......官方将档案深藏于内府之中,贴黄之名也由此而来。

    何瑾连忙打开这张新的贴黄,草草掠了一眼自己的基本信息,随即就在任官那里看到了‘兵部职方司主事’,以及下面新的一行字‘通商衙门互市司员外郎’。

    然后,功过栏就有意思多了。

    功劳那里写着‘勘破宁夏贪功之案’、‘退火筛’以及‘促成大明通商互市’这三项功绩。

    可过错那里也写着‘违律深入塞外’、‘教唆太子’两条,而且后面居然还有标注,都写着‘尚未处置’......

    最可恶的是,这两条罪名何瑾想了想,还真是洗不清,也不敢去洗。毕竟之前自己干的出格事儿太多了,真掰扯起来,纯粹就是在找死。

    由此可见,人家弘治大叔经历左顺门一事后,的确成长了不少:可以纵容自己上蹿下跳,但会死死地捏着把柄。一旦自己飘了走不正道儿了,就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立马让自己元神俱灭。

    高手过招,就在这无形之间。

    看了一眼贴黄后,何瑾的神色就认真了许多,随后开口道:“臣需要一位武官助手,一位从新军营出来,且统御有方的干将。”

    弘治皇帝登时会意,明白通商衙门没有统御边军的职权,而何瑾又要在边关打开局面,必然要有一位得力的助手。

    “命徐光祚为延绥宣抚,初授宣武将军,节制延绥一镇及招抚操练新兵。”

    沉思片刻后,弘治皇帝便开口给出了回应,并解释道:“新军营你带出了三位后起之秀,其中又以徐光祚最谋思周密、勤勉多能。”

    “虽说此番他任宣抚一职,比你还高了两级。但有了朕的告谕叮嘱,外加武官还是要比文官弱一筹,他又算是你的门下,想必自会全力配合你的。”

    何瑾闻言就忍不住笑了:就徐光祚那样忠正的脾性,哪怕他成了指挥使,自己也有信心将其捏在手心儿里。

    至于说人家为何升官儿跟坐了火箭一样,这个何瑾就羡慕不来了。毕竟,大明朝还是讲究出身的,谁让人家有个好祖宗呢?

    何况横向对比一下,他自从到了京城,廷试后立马超高点起步,一下斩获正六品的肥差。已然让三年才出来一个的状元,都羡慕嫉妒恨死了。

    随即又是连半年都不到,再次升了一级——这速度比起一熬九年,才可能升级的地方官来说,绝对称得上.....恐怖如斯了。

    “至于常怀先和张仑二人,朕就不给你了。他们以及新军营的武举人,还有那些老兵都是朕要创建军校、改革京营的种子。想必这些,你也会理解。”

    “理解理解,支持支持。”

    何瑾这会儿心里已美得冒泡儿了,不过总算脑子还清醒,又开口问道:“不知通商衙门互市司的郎中,又是何人?”

    通商衙门仿照六部设立官署,那互市司一定会有个郎中的。

    而郎中与员外郎的关系,就相当于正副司长。身为副司长的他,当然要打探一番顶头上司是谁。

    可想不到,弘治皇帝却开口道:“通商衙门尚在草创阶段,一切因陋就简。互市一司朕并未任命郎中,暂由你这个员外郎全权负责。至于右侍郎一职,也先由杨卿家兼任。”

    这话落下,何瑾真是有些感动了,不由叩首谢恩道:“多谢陛下器重赏识,臣就算肝脑涂地,亦会将此番通商互市一事,办得漂漂亮亮。让曾经质疑咱、对咱爱搭不理的妖艳贱货们,以后对咱高攀不起!”

    这话就有些冒犯了,将自己同皇帝相提并论,还说朝臣们是妖艳贱货。真要较真儿起来,何瑾脑袋绝对会搬家。

    可是,他现在真的很激动啊!

    没了顶头上司,在延绥一镇就可以尽情大展拳脚。而且,中间又再度越过了侍郎,直接向杨一清负责。

    这分明就是弘治皇帝想方设法,为自己扫除了一系列障碍。真真儿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见其天子包容气度和对他的无上信任。

    好在弘治皇帝也习惯了他的不着调儿,领会刚才一番话的精神后,再度确认问道:“差不多该做的、能做的,朕都替你做了,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何瑾快速想了想,然后摇头回道。

    “既如此,那你便在京城呆到正旦。届时待火筛入京受封后,就随着他一块儿离京赴任。”说到这里,弘治皇帝还忍不住笑了一下,道:“这个京城,你多呆一天,朕的御案就一天要堆无数弹劾奏疏。”

    何瑾不由一愣:“左顺门事件后,还有人弹劾微臣?”

    “废话!”弘治皇帝当即龙眉一竖,道:“你当众那番诋毁理学的言论,虽一下说到了朕的心坎儿上,也让朕幡然醒悟。然理学治国毕竟乃天下读书人共识,还妄想那些大臣会放过你?”

    “他们还真是......不消停啊。”

    何瑾也惊叹了,还以为也就士林的读书人,会跟自己闹闹脾气。没想到大明朝堂上......嗯,还有那么多的精神病儿。

    不过想想也是,大明朝的思想,毕竟已被禁锢了百余年。

    社会上的文化风潮,已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态势:一种就是彻底迷信程朱理学的,而另一种就是跟王守仁一样的先进分子,陷入了极大的迷茫。

    想想后来心学出来后轰动天下,就可知新思潮的魅力。

    而作为一位从来不治什么经典,却干出了惊天动地事迹的自己。眼下隐隐成为一种社会现象,一种新思潮的萌芽,其实也不足为奇。

    当然,强大的守旧顽固派,会不惜一切代价弄死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行了,既然没什么事儿,就自觉套上那块黑布,滚回去家里去吧......”说着,弘治皇帝就温和地笑了笑。

    然后,在何瑾恭敬谢恩告退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毫无征兆地又咆哮起来:“这次要是再敢拐跑太子,朕就派人打断你的腿!”

    都走到门口儿的何瑾,顿时就幽怨极了:什么跟什么啊......上次为了有个行走的护身符,才不得已拐走朱厚照。这次又不会有啥危险,我勾搭你儿子干啥?

    真以为你儿子是啥大宝贝儿啊?......

    一见他这嫌弃的神情,弘治皇帝登时也郁闷了。但随后,还真的又想起了一件事儿,问道:“对了,王守仁跟你是怎么回事儿?”

    何瑾忽然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颤颤巍巍反问道:“什,什么个回事儿?”

    “朕也不清楚,本应调任刑部主事的他,屡屡上书要求赴通商衙门任主事。朕觉得他虽呆板了些,却内藏锦绣,且曾经也跟你一起破过白莲教案子,便准许他随你一块儿赶赴延绥......”

    然后已抬起了一只脚,却不知该退出暖阁、还是该进来掰扯这事儿的何瑾,一下就被及膝的门槛儿绊倒了。

    “哎呦!......额头上又多了个包,疼死我了。”